【劇情】日復一日,手持赤黃雙槍的男人僅是來回於迷宮各樓層間,就像事先輸入程式的機器般,毫不怠惰、忠實執行著那日少女下達于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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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應當驅逐的敵人。
沒有應當斬殺的怪物。
男人從未質疑少女託付自己的使命。
現在或從前,他一直都是作為守護的存在。
捍衛家園、保護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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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以騎士之姿而活,無論經歷過多少磨難與考驗,他都不曾改變初衷,只是單純且堅定地、追隨他所認定之人。
今日,槍兵同樣結束了例行巡視返回十六層。
身為御主的少女通常會待在起居室,或是關在自己的寢房內,若非有要事交代,對方絕不會刻意呼喚他。
雖然這點令槍兵有些介懷,但也很識時務地不去打擾。
他已養成隨處找個地方進行槍術修練的習慣,偶爾才會在練槍空檔欣賞樓層裡的景色,放鬆心神。
那裏,正是他放鬆心神的其中一處。
位於噴水池旁、一座盛開著紫色花叢的小小花園。
持續不斷的流水聲、充斥鼻尖的淡淡香氣,彷彿那昔日原野,祥和安寧。
然而,那座花園裏有樣令他稍感在意的事物———
被紫花所圍繞、垂著小巧腦袋的人偶少女
第一眼是白色的印象。宛如過去見過的某種寶石,長髮隱隱散發溫潤的銀白柔光,精緻的水藍蕾絲洋裝和包覆雙手的純白手套………
明明是如此惹人憐愛的模樣,為何看著她時,卻有種寂寞的感覺?
一道銳利、刺耳的電子音頻劃破這份平和,僅只如此短暫,便足以告知敵方存在入侵櫻花迷宮的事實。
槍兵立刻轉身衝向傳送門的位置,打算趕往敵人所在的層數。
趕到前就已經被機械守衛或防禦型程式解決了也說不定。
此一念頭瞬間浮現腦海,旋即揮去。
凜眉微蹙、臉部及雙臂肌肉線條明顯緊繃而起,琥珀色眸底卻悄然閃爍一縷燦金。
他,不可避免地期待著戰鬥。
踏出傳送門,眼前呈現的奇異景象使槍兵止住了腳步。
敵人確實已經和機械守衛及防禦型程式陷入纏鬥,但是,那名敵人的樣貌———
「走開、走開,現在沒有時間跟你們玩!我、愛麗絲還在等我!」闖入迷宮內的女孩把擋在面前的敵人們,用著像北風一樣的大風吹倒吹垮、用著像冰雪女王來臨的暴風雪,殘酷地把眼前的它們通通結凍與摧毀。
沒有猶豫的扔出一個又一個魔術,像是趕時間的兔子先生一樣,粉紫色的雙眼現在滿溢著焦慮和不愉快。
還要再快一點、還要再快一點——奔跑的女孩沒有看那些被自己拆壞的敵人,清脆的腳步聲像音符一樣,迅速的、急促的,在各種聲音中不斷迴盪。
那個像妖精一樣,善良的、美麗的,像是公主一樣的女孩子。
用著清澈的聲音告訴她:愛麗絲就在這裡。
在她的鼓勵下,女孩忘記了懷疑、忘記了懷疑,就像思考被完全清除後重新輸入指令的娃娃一樣。沒有任何的猶豫和掙扎,沒有考慮任何的事情,只是懷著激昂的、想要再見到愛麗絲的心情,就這樣粗暴的闖了進來。
——一層又一層,像海浪一樣不斷撲過來的敵人們。
在女孩的眼裡,就像試圖阻止她與愛麗絲重逢的壞人一樣,溫柔?疑惑?沒有、沒有,現在的她只有為了殲滅對方而使用的,無數殘酷的攻擊而已。
好期待哇、好期待哇,愛麗絲就在這裡。
只要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就能見到愛麗絲了!只是這樣子想著,就覺得輕飄飄的,非常非常開心。
好像身體裡充滿了力量一樣,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在意,閃閃發亮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像是能看到愛麗絲在前面等著自己——無所畏懼、充滿勇氣,像是為了捕捉青鳥的孩子一樣,積極又充滿著希望的努力著。
方踏出傳送門遠看時未能確定,待接近混戰區域後才看清敵人的全貌———臉孔、髮型甚至打扮皆一模一樣,若非與迷宮衛士纏鬥的少女身穿純黑洋裝,他大概真會誤認是那名人偶少女動了起來。
外表雖是小女孩的模樣,但那戰鬥方式和流動於空氣中的魔力……應是Caster職階的英靈。
並非貿然衝向敵人,槍兵選擇從旁觀察對方的行為模式,接著加以推敲。
不知是過於專心應付面前的衛士或另懷企圖,少女的反應像是全然沒察覺到在場還有另一名英靈存在,僅顧著施放魔術打倒蜂擁而上的防衛型程式。
「……………」
———右手一揚、赤紅薔薇挑起最靠近自身的一個機械衛士,俐落動作彷彿那不過是捆稻草般輕盈,下一刻再以槍揮打,重重擊向正嘗試突破重圍的少女英靈。
一心想趕到愛麗絲身旁的女孩,沒有意識到新的不速之客來到。
只是因為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只是有一種奇怪的、不好的感覺。像是在冰花裡奔跑的白髮女孩轉過了頭——看到了,用不正常的速度往自己飛來的敵人。
「呀——粗魯哇,真是粗魯哇。」速度太快太快了,沒有時間用魔術把它打下來。小小的身體盡力躲過飛來的敵人,但是還是不小心受了點傷。
拉著歪掉的帽子,女孩的臉頰因為不愉快而鼓起。
「這麼壞心眼的行為,艾莉絲不喜歡!」
「隨便闖進別人家、甚至弄壞一堆東西亦不像好女孩會做出的行為吶?」聽聞少女用尖尖細細的嗓音指控自己,槍兵勾唇一笑、輕佻中帶著點刺。
「——此處是Meltlilith閣下管轄的櫻花迷宮,作為她的從者可不會放任你胡來。」
右手平舉長槍直指皺起小小臉蛋的少女,蜜色雙眸中的銳利未減一分一毫。
兩人之間尚隔著一段距離,然而槍兵剛才的行為比起偷襲更近似於警告。既然速度比他還快的主君到目前為止仍未現身,能和平勸退倒也是一種選項——當然,只是其中一種選項。
「但是哇,是它們先攻擊艾莉絲的!明明只是想來找朋友哇!」即使被人用長槍指著,女孩用著甜軟的聲音回應。
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擅自跑進來、還拆了迷宮的護衛有什麼錯。因為是它們先攻擊、先阻止艾莉絲的,所以艾莉絲只好除掉它們啦!晃頭晃腦的女孩還是皺著臉、鼓著臉頰,像是不懂對方為什麼要這樣警告自己。
「要不是它們先攻擊艾莉絲,艾莉絲也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說著像是受害者一樣的話,女孩嘟著嘴繼續說。
「呀!不好呢、不好呢,我還要去找愛麗絲啊!姆、下次再跟你玩吧,大哥哥,艾莉絲現在很忙哇,快遲到了吶!」比起玩耍,快點找到愛麗絲比較重要。雖然沒有兔子先生的懷錶,但還是說著要遲到了、要遲到了——這樣的女孩想著要快點離開,不要跟對方在這裡浪費時間。
「若是得到主人允許,它們可不會攻擊你喲——不過,看來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的樣子。」
不明白少女口中的朋友是指何人,光從幾句對話來判斷、「アリス(ALICE)」應該是少女的名字,那位朋友的名字亦是同音的「ありす(alice)」……然而他從未聽御主提起這樣一號人物,根本無從確認對方所說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我無冤無仇,但我必須在這裡阻止你!」
見少女想要再度脫逃,暖色眼眸歛起最後的善意低聲吼道。
身形一閃、以在普通人視覺看來僅會留下一道森綠殘影的速度朝對方疾馳而去,毫無猶豫揭開了戰鬥。
「——討厭吶、真討厭!明明想要趕快去找愛麗絲,為什麼這麼礙事呢!」壓著頭上的黑色帽子,被迫應戰的女孩看起來更不開心了。
「不知道是誰的你,想要阻止艾莉絲的人,我最討厭了!」像水母一樣輕飄飄的女孩與拿槍的敵人拉開距離。
看起來就像是洋娃娃一樣的她舉起跟正常人不同的手,細細的手指、細細的手臂揮呀揮,跟剛才消滅手段一樣的魔術像煙火一樣出現。
藍色的冰花啪擦啪擦的爬上了地面,踩下去會聽到清脆的聲音。而剛才踩上冰的那些敵人,很快就會落入冰雪女王的懷抱中變成漂亮的冰雕——
只要能困住這個麻煩的人,自己就能趕快離開去找愛麗絲了!
「不明少女喲、這場戰鬥亦不是我所期望啊。」輕快回應著少女無理取鬧的說詞,眼神卻似鷹隼盯上獵物般,靜謐燃燒著戰意。
面對敵人施放的冰系魔術槍兵並不放眼裡,疾如風的步伐踩踏冷藍冰面使之碎裂成細小冰花,不似方才那些迷宮衛士僅是碰觸便被冰雪攫住,少女的魔力等級遠不及他的對魔力,自然是抵銷了作用。
手上舞動雙槍的動作猛烈如暴雨,就算少女看似柔弱他亦不打算放水———事已至此,雖不到殺死對方的地步,但仍必須予以制伏再交給主君裁定處置方式。
槍兵將這樣的想法化為行動,芥黃薔薇猶若蛇類獠牙劃破少女華麗的純黑洋裝、以及為了抵擋攻擊自然而然舉起的雙臂,留下無數不可抹滅的傷痕。
沒有直接給予致命傷害,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明明的確踩上了看起來薄薄的冰花,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用呢!看著手拿雙槍的男人輕鬆擺脫應該能限制住他的冰,快速衝到自己的面前,女孩突然慌亂了起來。
他的速度太快了,沒辦法躲開。黃色的、像是向日葵一樣的短槍快速地刺劃過來,即使知道沒有用,但還是舉起手想要阻擋它。
——好痛、好痛。擦過了手臂的黃槍在手上留下一道道痕跡,輕飄飄的裙子也被劃出很多的破口,跟剛才打入迷宮內的表現相比,現在就像是個普通的、手足無措的小女孩。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不對、不可以逃跑,更不可以在這裡輸掉。
艾莉絲要是在這裡輸了的話、要是在這裡逃跑了的話,一直等待著艾莉絲的愛麗絲該怎麼辦?一度空白的腦袋再次動了起來,眨著彷彿隨時會滴下淚水的粉紫雙眼,女孩抿著嘴再次拉開距離。
如果說,剛剛的魔術沒有用,那麼……盡力離開對方的攻擊範圍,女孩不再使用那些對他沒有用處的魔術,而是拜託了那些被愛麗絲所喜愛的、順著艾莉絲的期望而來的,長得像撲克牌般的士兵們。
……即使身上很痛、即使身上有著傷口,女孩依舊堅持繼續前進的念頭。
少女往後拉開距離的瞬間、四周倏地湧出數量驚人的黑紅撲克兵,隔開彼此的同時藉機包圍住他。
「撲克牌……你的魔術還真古怪。」閱讀過由聖杯補充的相關知識,破魔紅槍轉而斜靠肩上,身陷敵群神情卻依舊保有餘裕,僅是針對因應少女召喚而現身的牌兵做出評論。
但,看似鬆懈,此時若有任何一卒貿然上前攻擊,赤黃雙槍將毫不留情予以刺穿,不給敵人偷襲自己的機會。
「不過,就是要這樣才有趣。」
戰鬥中一向不分男女老幼的他,在攻擊面前滿臉委屈、眼眶含淚只差沒嚎啕大哭的少女時情緒多少還是會受到影響……不像和Saber對戰之時,常含於薄唇的調笑從開戰至今不曾顯現。
他可沒有欺負小鬼的興趣啊。
在心裡如此自嘲,槍兵單腳後拉、再度擺出臨戰姿態———就像信號一樣,撲克兵剎那間如蝗蟲般飛撲而上。五指一放,將必滅黃槍推前改握末端,加長攻擊範圍後迅速迴轉,不消片刻便掃飛了大半撲克兵。
「——」就像被推倒的牌塔一樣,撲克兵們被他掃開了。
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自己一個人有多麼的可怕。以前,為了保護愛麗絲,就算是再可怕的、再麻煩的敵人,都能有勇氣戰鬥。
只要想到這樣能夠保護愛麗絲,就什麼都不怕了。
但是,現在的她身邊沒有應該保護的愛麗絲,孤單面對著周圍的敵人。
沒有倒映的對象、孤單一人的現在,已經開始潰散的女孩覺得非常的害怕。手指、手臂,雙腳好像都被纏住了一樣,鼓起的勇氣也不斷動搖。
討厭、討厭壞心眼的人哇,艾莉絲只是想要見到愛麗絲而已,為什麼要這樣粗暴的對待艾莉絲呢……?
為了阻止他的接近,被掃開的撲克兵們再次撲了上去。不懂這個人為什麼一定得阻礙自己,女孩茫然地搖搖頭,再次使用了魔術。
就算沒有辦法傷害他,但是,能幫助他們拖住他的話——這樣,就可以了。
下定決心,女孩的魔術再次出現。像含苞的花朵般的魔術接連綻放,拖延、干擾、影響,躲藏在撲克牌之中的女孩不斷動作
原以為僅是普通的召喚物,才刻意選用必滅黃槍掃飛撲克兵。然而,大半的紙牌人形雖出現破損情況,仍再度站起朝他逼近,看來敵人的生命力比想像中還要頑強許多。
「傷口並無再生跡象,Gae Buidhe應有發揮作用才是……那麼,這樣如何!」
單純的物理性攻擊確實造成了傷害,卻不見撲克兵的動作有任何遲緩跡象——大概是不死身一類的東西。
得出結論那刻迅速交叉雙槍抵禦下一波衝擊,用力將之彈開後腕部一轉、槍身彷彿自手臂延伸似地俐落改變方向,以槍尖削過眾多紙牌人形的腿部,從根本上強制奪去行動能力。
就像他推測那般,被赤黃雙槍削去的足部皆無再生,這類雜兵僅能以數量取勝,但對身手敏捷的槍兵而言全然沒有意義。
纏繞荊棘的紅黃薔薇恣意綻放於戰場,隨風舞動其身姿展現自身美麗———
費奧納戰士如鷹,如豹,優雅又殘酷地鎖定了躲在草原中的獵物。
他,舉起赤紅長槍、準備予以少女最後一擊。
不行、不行——
大家都被長槍削掉的腳,失去應該有的能力後,被保護在圈子裡面的女孩也暴露了出來。拿著像是玫瑰一樣鮮紅、像火焰一樣的槍,綠色的他不斷逼近,像捲走桃樂絲和托托的、巨大龍捲風,快得讓人追不上蹤影。
沒有撲克兵的保護、沒辦法用魔術拖住對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自己拉近距離。假如被他抓到機會,他一定不會讓艾莉絲離開這裡——!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就這樣子認輸——
面對逼近的紅槍,一直被壓制著的女孩突然開口。
像是呼喚、像是再說著什麼一樣的高起聲音。
「越過越過彩虹色草原,黑白方格的國王遊戲。掉下掉下鏡之迷宮,與悲慘的兔子再見吧!」
聲音的結束,女孩身上的傷痕快速癒合,像是仙女揮揮魔法棒為灰姑娘變出禮服一樣,從女孩而來的一切都恢復原樣。
就像是將故事翻回第一頁、就像將影片回卷後重新播放一樣,剛才被槍所傷害的女孩與士兵,眨眼間都回到了原點。
——故事將永遠延續。
——就像把纖弱的手指放回第一頁、或是把第二卷拿到手中。
——只要閱讀者還拒絕著現實,這段故事就永遠不會結束。
———尖細童音詠唱咒文的剎那,槍兵第一反應便是往後拉開至一定距離。無法準確預測魔術師職階的英靈會突發何種奇招,因此應對上亦顯得謹慎,然而這一退、反倒給了對方大好機會。
「復原了?」
被長槍劃破、削斷腳的撲克兵瞬間又完好如初,就連被必滅黃槍重傷多處的少女和身上破損的純黑洋裝同樣不見任何傷痕殘留。
就算目前的攻擊皆尚不足以構成威脅,若這項魔術的限制偏低,甚至沒有次數限制的話就會棘手許多,更何況對方或許還隱藏著其他招式也說不定。
目光緊鎖藏身於撲克兵中的小小身影,薄唇慣性地挑起戲謔弧度。
槍兵並沒有小覷對手,身經無數戰役的戰士明白,無論是看似多麼弱小的存在,一旦找到突破點亦可能反轉局面。
兔子被逼急還是會咬人的。
已經第二次了。
潮水般連綿不絕的紙牌人形,以及少女趁隙施放的各種魔術,雖不至於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累積下來仍免不了些許皮肉傷,一條條劃過小麥色肌膚的傷疤隱隱刺痛。
所幸,他的雙槍魔力需求量並不高,打起車輪戰亦不成太大問題。
不過他可沒想跟對方繼續僵持下去。
第一次是預料外的變化;
第二次是預料內的觀察;
———無須第三次。
鬆開必滅黃槍任其掉落腳邊,雙手握住破魔紅槍快速旋轉、以風壓吹散迎面而來的炙熱火炎,右腳一勾又將地上的黃槍挑起,收回掌心。
俐落動作不因膠著戰況有一絲一毫急躁,僅是看準了時機,芥黃短槍用力往其中一個撲克兵揮打,就和最初一樣,直擊正要啟唇詠唱的少女。
回卷、重來,像是不斷轉著圈圈的陀螺娃娃。
即使效果不好,但是只要自己不斷不斷的重覆著這個循環,在受傷、在大家不行時讓一切恢復——這個人,一定能贏過的!在這種時候展現出了孩子的狡猾,像是捉迷藏一樣,在大家的保護下跳轉著腳步,不斷不斷的努力著。
「———呀!」但是,這一次失敗了。
被打斷了詠唱的女孩模樣狼狽,但是,即使這樣還是沒有認輸。
「——Jabberwocky!」孩子特有的尖銳嗓音,像是人魚公主的姐妹贈送給她的匕首,尖銳的、鋒利的劃破了戰鬥的空間。長著翅膀的巨大的怪物在女孩的尖聲中展現了身軀,像是想保護她一樣遮擋在女孩與青年之間。
然後,對著攻擊者伸出了手——
「這是、!?」
如同少女剛剛召喚出的撲克兵,形似龍的巨大怪物憑空出現並落在兩人之間引起陣陣波動,沒有瞳孔的雙眼讀不出情緒顯得詭譎,空氣則因這巨大怪物的現身而為之凝結。
他身形一斜、勉強止住了腳步,立刻舉起赤紅長槍隔擋襲擊過來的利爪。
這傢伙……好強!
五指緊握赤色槍身微微顫抖,緊繃臂膀肌肉暴起青筋,僵持數秒,咬牙使勁揮開怪物爪刃剎那芥黃短槍跟著突進,趁勢削掉半條手臂———
「——什、唔!」
本被削去的手臂竟迅速再生出新的利爪,伴隨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往槍兵胸膛揮下,使他整個人往後彈飛好一段距離,直至撞上虛擬造景才停住。
胸前爪痕汨汨淌流溫熱液體,每呼吸一下就會感到隱隱悶痛,男人單手撫上傷處確認著傷勢,鮮紅沾染指尖。
不妙啊,肋骨大概裂了。
唇邊扯出自嘲弧度,伸手抓起落在旁邊的長槍,站起身再度將槍尖指向巨大怪物。
只過招一次就明白了他與面前這頭怪物間的實力差距,弄個不好、可能………
真的是、不妙啊。
「——這麼簡單就被幹掉了?看來,把你留下來真的沒什麼用吶。」
如流水般平靜,卻滲滿嘲弄口吻的聲線。
必然的、無人意外的登場方式,但這或許亦是少女的喜好使然吧。
「堂堂的凱爾特戰士,連像這樣的小鬼也應付不了呢。」鋼鐵的足音,即使是在紛亂不斷的戰場上仍是清晰無比。隨著擋隔了小小訪客前進通路的冰藍障壁開啟,身披暗色大衣的少女大搖大擺的登場。
「…………萬分抱歉,吾主。」
騁馳於戰地的男人,首次低垂頭顱。
他多麼多麼希望能在主君面前證明自己,到頭來卻是如此丟人的結果。
就算心有不甘,面對敵人召喚出的巨大怪物,無須少女道出他亦清楚明白……他,確實無能為力。
再繼續掙扎只會更加悽慘;
再出言反駁只會自取其辱。
緊握雙槍的五指顫抖,蒼白地壓抑。
槍兵垂下頭,接受事實。
突然出現的,是身穿大衣的紫髮少女。
她走路時發出鋼鐵一樣冰冷的聲音,響動著、響動著,對著輸給了Jabberwocky的那個人,用著不近人情的聲音這樣說著。
彷彿是壞心眼的魔女,她的聲音、她的眼神都讓人覺得寒冷。彷彿冰雪女王在耳邊低語、在耳邊輕笑一樣,全身、都像是要凍結了——
她,囚禁著愛麗絲。
就是壞心眼的她——奪走了愛麗絲
一度因為她的視線而無法動彈的女孩,挺起小小的身軀,像是不服輸一樣、像是生氣一樣的回應著她的目光。憤怒、憤怒,像是熊熊烈火在燃燒一樣的憤怒鼓譟著——
「把愛麗絲——把愛麗絲還給我!」比起低下頭、氣勢不足的青年,外表幼小的女孩雙手疊放在胸口,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樣,可愛的臉蛋上露出的是隱含著憤怒的表情,對著目光彷彿帶著戲謔的少女如此高喊。
高喊如下令般,巨人(Jabberwocky)發出低低的咆嘯聲。
與女孩的聲音交編成一聲巨響。為了奪回她(愛麗絲)高壯的巨人開始行動。對著紫髮少女伸出巨大的、如同巨人一般的手。
只要被牠捉到,不管是誰,都會變得跟碎裂的玻璃一樣!
回應女孩的願望,凶猛的巨獸一躍而起,怪物之爪朝向佇立在前方的少女狠厲揮落。
要是被這雙魔爪逮到了,粉身碎骨亦是必然的事吧。
但當攻擊掀起的塵埃消散,異形本應掌握上什麼的掌中,卻空無一物。
「就這種東西?」聲響來自高處。在攻擊落下的瞬間——在攻擊進行以前,高佻卻異常纖細的身姿早已經高高躍至空中,像是踏上殞落的流星一般,以充斥破壞力的速度與相應的衝擊力朝怪物完全完成再生的手臂刺向。
猛地停下腳步
卻見那眼中噴火的炸脖龍
喘著粗氣躍下塔爾基之森
如暴風雨般出現在眼前
連綿不斷的踢擊,宛如一支永無終結的芭蕾舞曲。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傷口而己,但怪物遭到冷刃劃開的皮肉卻沒有得到癒合。
以魔女作為對手的怪物,發出了震碎空氣的怒吼。
「太慢了,太慢了。」
一擊、兩擊!一擊、兩擊!
以沃爾柏之劍(Vorpal)劈斬著
「太慢了啊,哈哈哈——」
邪惡巨獸死亡之時
提著牠的頭顱得意洋洋踏上歸路
與後續相比,一開始的攻勢甚至能夠稱得上溫柔。
比誰都更迅速的進入戰鬥,由Ego主導的這場舞蹈越發浸滿激情。
這是久睽的快樂遊戲。
似要割裂一切的砍空波,彷彿被注入燃燒烈焰的膝擊……被使役的龍形怪物,需要面對的下一擊永遠只會來得更快更猛,而牠劈落的爪擊,從一開始卻只有揮空的機會可言。
或許女孩有在拼命指揮她的僕人該怎麼做吧,或許受創的青年仍然在嘗試尋找空隙吧,但這些通通都不在少女的視野中。
將比她龐大不止百倍的巨獸擊飛,以腳跟從怪物的頭頂直直劈落,單方面展開蹂躪的Ego,就只是在隨自己的喜好任意玩弄無法再生的粗糙玩具罷了。
就連喘息都僅僅是基於興奮帶來的戰慄感,少女長久以來累積的戰意與情欲,在多少擁有一定強度的巨人這裡得到了最佳的發洩。
怪物能夠得到解脫的可能,就只有待少女玩膩的那一刻而己。
而這個機會,來得比想像中更快。
站在已經倒下並且再起不能的怪物身上,奪得勝利者之姿的少女,靜靜沉醉在歡愉過後的餘韻間,被瀏海所遮掩、稍稍失焦的眼神,為清秀的臉龐添上了一抹難以言表的豔麗。
「哈啊……特別帶上了這麼豐盛的拜訪禮物,妳還真是客氣啊,Caster。」膝上的尖刺沒入了魔力構成的肉體,滿溢的Exp流入體內的暢快感覺令少女瞇了瞇眸。細細品嚐充沛的數據溶化、融入身體的感官享受,Ego甚至向入侵者表達了謝意。
———怎麼、可能。
最為強大的、一直守護著自己與愛麗絲的那孩子,在紫髮少女像是舞蹈一樣的攻擊下不斷被削弱。失去的部分沒有恢復、喪失的部分沒有恢復,她輕鬆地把那孩子——像是玩弄一樣的,一點一點的侵蝕牠。
哭泣?悲傷?不曉得該怎麼歸類、該怎麼稱呼的情緒積壓在胸口、積壓在喉嚨,彷彿飲下了魔藥的人魚公主。憤怒變成的情感焚燒著喉嚨,灼熱的、刺痛的讓人發出破碎的聲音。
像是在哭泣、像是覺得不可置信,失去了那孩子的女孩孤單地站在原處,緊緊握著的雙手、手指用力地揪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粉紫色的瞳眸瞪得又圓又大,像是寶石、像是玻璃珠一樣。
但是裡面並不空洞,盛滿著難以置信的鮮明情感。
殘忍的、壞心眼的,將那孩子殘害到最後才奪走(殺掉)牠的性命。
殘酷的、像是惡魔一樣的,豔麗的笑容,只是看著好像就會歪曲一樣。
即使是沒有任何方法的現在,女孩還是緊繃著臉。
然後,顫抖的開口——
「愛麗絲,在哪裡……把愛麗絲、還給我!」止住想要後退的想法,即使現在依然固執地站在原處的女孩。
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堅持的想要得到愛麗絲的消息。
「愛麗絲?」冷眸掃向繃緊身軀、向她提出要求的人偶魔術使。以微小的幅度歪了歪首,彷彿並不理解對方所指的是什麼。
「嘛,如果妳是指那個和妳長得差不多的孩子……那可是我的所有物啊,為什麼我要還給妳?」
「才不是!愛麗絲才不是妳的!」像是被扯了尾巴的幼貓一樣,白髮的女孩不斷搖著頭,細細的白色辮子晃呀晃,像是用鴿子的羽毛細細編織成的繩子、像是白雪凝結成的細繩,閃閃發亮著。
像是人偶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拒絕接受對方的話,那是謊言、是沾滿毒液的謊言——細細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細,睜大的眼睛滿溢著憤怒,對著紫髮的、傲慢的少女,聲音高亢地說著。
「———都是妳、都是妳,即使在這裡,妳還是這麼的討人厭!從我身旁奪走了愛麗絲的妳,把她、把愛麗絲還回來!」
如淵流激烈深沉的情感席捲,女孩子的話語滿載了感情。
可是,再強烈亦無法和Ego身處的湖心匯流。
「——只要撒嬌、說幾句話,就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還以為就算外表是個小鬼,內在應該也是個稱職的從者才對哎?」揚起戲謔的弧度,腳下已經空無一物的少女,朝意志堅定的從者踏出悠閒然的步伐。
「廢話了這麼多,妳也是時候坐言起行了唄?」
——憤怒的火焰湧出著、湧出著。
源源不斷的憤怒彷彿變成了鮮紅,女孩粉紫色的瞳眸也彷彿燃燒了起來。粉紫的色彩染上鮮紅的怒火,像是變得光彩鮮豔的寶石。
閃爍著、閃爍著——
那雙眼睛,彷彿變得更加明亮———因著怒氣。
「————」細幼的手臂高高舉起,像是拿著指揮棒的音樂家,手指揮下的瞬間魔術再次綻放。冰花一樣的雪白嘩啦啦的綻放,彷彿整片都要變成雪地一樣,似乎能感覺到寒冷的感覺。
翠綠的風兒帶著雪白的冰花,跳躍著、旋轉著,女孩長長的辮子也因此被吹了起來。揮啊揮、像是細嫩的白色枝枒,被寒風和寒色環繞的女孩表情帶著鮮明的怒火——
即使被雪白包圍,中央的女孩也如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樣,滿溢著鮮紅。
像是失去了冷靜一樣,女孩這次視少女為敵人。
對著她,施展了洶湧的、兇惡的,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龍一樣洶湧而來的魔術。
鮮明的情緒,劇烈的感情。
蟄伏、醞釀在女孩體內的一切,於這一刻昇華成一朵怒放的罌粟花。
——而她則為此而亢奮不己。
少女疾跑,包覆在鋼鐵當中的雙腳,在淒白的雪原之中劃下星火一般的軌跡。
密集砸向她的冰雪無法喚醒她對寒意的知覺,刮起的風亦無法傷害在細嫩的肌膚上留下傷痕。從正面突破對自身而言只顯得嬌弱的魔術,她沒有半分試圖迴避的想法。
這場對決的結局,早已在Ego決定向前的當下譜寫完畢。
失去寵物的小小魔術師,根本沒有主動拉開距離的本錢,更何況決心擊潰仇敵的她,壓根兒沒有後退的意思。
——這樣就好。再好不過了。
雖然少女更喜愛追捕逃竄的獵物,但對方倔強的態度並沒有掃去少女的雅興:逗弄已經落入網中的老鼠,這樣的遊戲,誰也不會討厭吧?
興許是能將所有無聊感情粉碎的一擊。將自己送進女孩懷中的少女,以猛烈的膝擊將嬌小的軀體踢向空中。
這是曼妙樂聲奏起的第一個音節。運用接二連三的踢技,盡是將被自己輕鬆近身的孩子往更高處擊向,隨心所欲施展拳腳的她,滿不在乎遭自己重擊的是女孩的腹背還是胸腔,每一擊都要比上一擊來得更猛更烈。
如果說剛才跟男子的戰鬥還能靠拉鋸贏過。
那麼,再失去了那孩子的現在、再什麼攻擊都沒有用的現在,被少女攻擊的現在——已經可以看見女孩悽慘落敗的結局。
一次一次的攻擊,像是被惡劣的人用剪刀殘酷地剪去手腳的娃娃,女孩的身體與普通的人類不一樣,是像人偶一樣的肢體。喀擦喀擦、彷彿可以聽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崩壞,即使也許只是她的錯覺,但是她真的在疼痛中感到自己好像快壞掉一樣。
幼小的身體被少女殘酷的舞蹈摧殘著。
要是普通的人,也許早就會因為這樣的劇痛慘死也說不定。但是、但是,她擁有的不是普通的人類身體,即使在這樣殘酷的對待下她還是保持著意識。
只是很痛很痛,彷彿被四面八方的玻璃碎片刺入柔軟的身體一樣。
清醒的被人用刀子刮劃、清醒的被尖針紮入身體,被這樣的痛苦沖刷著的情況下,她甚至連悲鳴、甚至連尖叫、甚至連哭泣都做不到。
小小到彷彿隨時會殘碎的身體,只能無力地顫抖著。
「妳那得意的技倆呢?為什麼不進行回捲?需要的話,我很樂意留給妳這樣的時間啊——」只是在玩弄毫無還手之力的綿軟布偶。勝負分曉的現在,已經沒有繼續攻擊的必要了——這樣的思維,在被挑起嗜虐心的少女腦海,連尚未萌芽的種子亦未曾存在。
「還有什麼能用的花招,通通都使出來吧。無論毀壞多少次,亦能夠回歸原初的玩偶小姐……真是、最棒的玩具了——!呼哈……!」
無情的舞曲持續。連續的踢擊,以物理角度而言早已超越了可能的極限,直至少女躍向更高處,右腿一掃將女孩狠狠擊落在地。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就連迎接幼小身體的電子走道、亦被這股衝擊砸出了巨大的裂痕。
在人們面前,總是帶著天真甜美的笑容、總是像個惹人憐愛的可愛女孩,屬於愛麗絲的、屬於孩子們的英雄(Servant)——
不論是曾經乖巧害羞的微笑,還是面對敵人時殘酷的冷漠都不再存在。
現在的她,像是被弓箭射落的知更鳥,失去了翅膀、失去了喜悅,失卻了力量的女孩倒臥在龜裂的碎痕之中。
幼小的身體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曾經閃耀著怒火的雙眼目光變得渙散,虛弱的、像是隨時會被掐熄的火苗。現在,跌落在地的女孩如同被折去翅膀的鳥兒。
連曾經流下的淚水都像是乾涸了,已經連回捲的力量都沒有的她卻固執地讓自己從地上坐起來。挪動彷彿隨時會碎掉的身體,如同掩上耳朵拒絕傾聽從各處傳來的哀痛,她撐著幼小的身體再次爬了起來。
但是,也只能做到這樣,無法再更進一步的行動。
即使這樣、即使這樣——粉紫色的雙眼依然凝視著那個殘酷的少女。
就算自己彷彿快要失去意識、就算好像快要再次死去,也依舊拒絕著少女。
「——就是這種眼神。可別給我放棄啊,Caster。不是說要我將Master還給妳的嗎?就像蟲子一樣,匍伏在地上爬行吧,用盡妳的一切來反抗我……唯有將妳的一切輾壓殆盡,這場遊戲才會更具價值吶。」
要是可以的話,她又怎麼可能會給這個殘酷的少女說話的時間。
終於穩定下來的身體不再發抖,疼痛也慢慢散去。抬起到處都是傷痕的細小手臂,黑色的手指上再次綻放出魔術的花朵。
投飛過去的魔術綻放成一朵朵的光花,但是,應該造成敵人傷害得它們都像是被扔在牆上的雪球,嘩啦啦的不斷散碎。
這樣的行為下,女孩像是終於冷靜了下來一樣,眼中鮮明的怒火漸漸變得稀薄。並不是她不再憤怒、不再厭惡,而是像被攪動後一度混濁的水池再次變得清澈。
代表著憤怒的土逐漸下沉,堆積在夢幻的粉紫色眼眸深處。
沒有猶豫的,女孩用著平靜的聲音繼續低聲訴說。
「——我,討厭妳、討厭妳。」
「即使到了這裡,妳果然還是只愛著屬於自己的東西。」攻擊沒有任何用處的現在,孤單一人的現在,女孩細聲開口。
輕輕地,說出像是挑釁一樣的話。
「不相信一切、什麼都不相信的妳,殘忍地把愛麗絲囚禁在這裡、阻止著艾莉絲與愛麗絲重新在一起……這樣子的妳,誰都不會愛著妳的!」
尖銳的、可以說是充滿攻擊感的話,從甜美得像是糖果娃娃一樣的女孩口中流出。她的話、她的聲音與表情,就連眼神都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比人魚公主從姐妹那收到的匕首還要冰冷、還要尖銳。
「還有,壞心眼的你、保護著壞心眼的那孩子(Meltlilith)的你——」對著從剛才就旁觀著、沉默著的男人更是毫不留情,直接殘酷地將所有的想法和意思聚集成句子投射出去。
「我,最討厭你們了!」
備受利刃般的言語指控的少女,沒有如往常一般進行反駁。
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仍然朝她扔出無力魔術的人偶魔術師。
「……誰都不相信,也不會得到誰的愛……」
「——那種事,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說的噯?
在少女唇邊揚開的微笑,於此刻更形愉快。
艾莉絲的話語,她沒有否認的意思。被灌輸進詞句當中的感情形同尖刻的薄刃,如果擁有實體的話,或許就能夠割傷少女的身軀吧——也或許能夠、深深的刺入於胸腔綻放的櫻色光芒
然而,展現在臉龐上的神色沒有動搖。
——嘛,褒讚的話語,沒有拒諸門外的必要吶。
「我是完美的,我就是唯一。這樣的我,不需要瑕疵品的點綴。」
尖銳的腳尖踩上女孩伸出的手背,確實地將其貫穿。但就算是這樣仍不能感到滿足。毫不保留力道,單純的踩步很快便演變成更能製造疼痛的蹂踏。
「他人的喜愛?對弱者施予信賴?那種殘缺不堪的感情,就留給非得收獲回報才能對他人給予愛的你們吧。我吶,只要有供我玩弄的人偶就夠了。」
「嘛,無價值的閒談到此為止。」弓起腳下蹂躪著幼細小手的膝蓋,俯視著戰利品的Ego傾前身子,向依然一臉倔強的女孩柔聲低語:「來玩遊戲吧,艾莉絲,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和妳好好玩一玩了呢……那時候的我們,可是玩得相當盡興吶——單是想起都覺得興奮啊,妳也是已經逼不及待了吧?」
「——我,是屬於愛麗絲的艾莉絲。」很痛。
「絕對、絕對不要!艾莉絲(我)絕對不會跟壞心眼的妳一起走!絕對不會成為妳的東西!」非常非常的痛,但是,女孩依舊強忍著差點伴隨疼痛而發出的尖叫,努力讓聲音不要顫抖著。
「由不得妳選。」粗暴的口吻,稍稍紊亂的呼吸。
——但卻,沒有流露出惡意。
就像是天真無邪的孩子般,隨自己的喜好選擇自己表達疼愛的方式。
只是因為覺得好玩,而撕下了幼鳥的翅膀;單純因為感到有趣,逐一扯斷昆蟲的腿節。
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沉溺在鐘愛的遊戲當中,傳入耳畔的悲鳴和啜泣全都只是磨蝕理智的催情劑;眼裡再也沒有旁人,Ego全心全意地利用自身對人偶結構的認識折磨英靈纖細的身體、摸索著能夠將她導向快感頂峰的捷徑(關節)。
「吾主、」
骨感的修長五指握住少女裸露寬大衣袖外的纖細手腕,力道溫和、卻帶著不容抵抗的堅定。
「……她已經不會動了。」遲疑數秒,才點出用肉眼即能辨認之事實。
自稱為艾莉絲的英靈女孩、更準確而言是人偶,早已被Meltlilith拆得支離破碎,原本閃閃發亮的粉晶瞳仁猶若罩上一層灰紗般暗沉,銀白髮辮亦在拆解的過程中散開一邊,白嫩肌膚則被鋼刃刺穿難以計數的坑洞———
基於尊重沒選擇『壞了』這般說法。
久睽地為亢奮情緒所喚醒的感官,變得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敏銳。也正因為如此,少女才能在被攫住手腕的瞬間匆匆作出反應。
隨著扭頭的動作而轉移的視線,像是已經透過瞄準器捕獲目標的槍口,鎖落在不知道從何時靠近自己的從者身上。縈繞在少女身上的氛圍冷徹而狂亂,然而這些卻在與青年對上眼的頃刻煙消雲散。
那是一度沉溺在甘甜的美夢,卻被大人的叫喚聲驚擾的孩子才會擁有的眼神。剎那顯現的銳利彷若不曾存在,盈滿冷藍的水霧溶化了名為淡漠的冰層,滲滿眼眶的暖熱溫度誠實地告知對方它們的主人尚未清醒的事實。
青年的話語,興許曾經化作墨水浮現於散亂的意識,卻又緊接着被快感所殘留的浪潮捲沒。因茫惑浸潤而變得柔軟的眸,代替言語敦促對方開口。
———迎上那對迷濛眼眸的瞬間不禁一頓、腦中彷彿浪潮沖刷似地出現剎那空隙。
雖僅只頃刻,以冷澈包裹其外的狂氣與侵略慾望確實地攫住了青年的意識,而消散後緊接溢出的暖熱更是激起他埋藏於內心深處所封閉的強烈情緒,胃部就像突如其來被痛擊一拳般隱隱灼痛,近乎無法抑制移開視線的衝動。
在須臾間,槍兵被迫認知到一件他並無刻意忽視、卻也像逃避一樣不去意識的事實——他們是主從,但終究存在男女之別。
或許能一直忽視的理由,亦是出自於少女本身。
原先目睹少女開始進行虐殺時便意欲開口阻止,不因同情敵人,僅是不認同對羞辱已無反抗能力之人一事。
然而槍兵注意到了,那對冷色瞳眸裡不見任何惡意,反倒像個仍未諳世事的稚童,單純基於好玩而進行殘忍的遊戲,在知曉正確性前、在瞭解其意義前便嚐到了歡愉。
無邪的孩子卻有著女人的樣貌(情慾);
透過暴力展現的,則是純粹的喜愛(情感);
他的主君初次在他面前流露真心的笑容、真實的快樂……卻是以這樣的形式。
「……失禮了。請問敵人的屍首該如何處置?」
凝視少女仍泛著濕潤水氣的溫熱眼眸,槍兵放開了握著纖細腕部的掌,沉默半晌才又啟唇,卻非針對方才一切的質疑和不滿,猶如薄霧掩蓋,分明存在但不提不碰。
「嗯……」細軟的輕哼夾雜了濃濃的鼻音,但少女並非刻意就此結束對話。恍惚間,重新望向身下儼然真正的玩偶一般的零散肢體,她漫不經心的牽起了曾經因盛怒而繃緊、向她投擲出精緻魔術的纖細指尖。
「我自己會解決。沒你的事。」縱然片晌後以略啞嗓音給出的回覆,相對亦沒有好上多少。隨意地鬆開手,任由屬於人偶前臂的部件掉落在散發著螢光的地板上,釀出沉實的聲響。
就連這樣的小小細節亦在Ego的心湖間牽起了層層漣漪——對,她的。這項認知所造就的踏實感覺,令人猶如饕足的貓般瞇細雙眸。
「那麼、請容許我先行告退,吾主。」
聽聞那細如貓叫的呢喃,斜飛凜眉不著痕跡地往中心靠攏又鬆開,恭敬地朝跪坐於地面的少女欠身行禮,口吻就和平時一樣沉穩,惟獨字句間吐息因肋骨傷勢而稍顯混濁。
沒打算再對先行告辭的男人予以理會,她即將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沉浸在自神經流竄四散的快感當中。
本應如此。
可是,有某種東西擠進了眼角一隅,進入了Ego的視野。
——滴淌在地板、不住綻放的點滴殷紅,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延緩許久才於腦海中塑出影像,意識到什麼的少女重新抬眸,目光正對槍兵胸膛的位置。
在那裡,殘留著三道可謂駭人的深刻傷痕,汨汨腥紅不斷自其中滲出。
——是在她來到這邊的時候吧。那時候,這傢伙好像剛好被炸脖龍擊飛出去了。既狼狽、又不堪的姿態吶。
如同想起什麼開心的事,唇角自然而然地浮現出笑容。
——Lancer。
伴隨著壓抑產生的一絲顫音,令輕柔的叫喚更形真切。與之相比,過去命令意味滿載的強勢與蠻橫、由此衍生的巨大隔膜,彷彿只是存在於幻想的事物。
「……是。」
察覺少女的目光落於何處,槍兵陷入了短暫沉默。
異於以往強勢態度的輕柔叫喚,潛伏眸底隱隱閃動的期待光輝,以及柔軟唇瓣勾勒出的愉悅弧度……就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難掩興奮,卻又下意識強裝鎮定般。
他應聲了。
就算知曉、就算明瞭,他依舊回應了主君,只因主君呼喚他。
換作是平常,少女無疑只會要求從者與自己保持足夠遠的距離,但如今、她卻不惜透過僵硬笨拙的動作向已經近在咫尺的青年招手,示意對方再更靠近仍然跪伏在四散的人偶殘肢中央的自己。
彷彿即將進入一譜奏曲最終高潮前的短暫停頓,青年垂首望進難得飽含熱度的眼眸,像要牢牢記住那純粹光采;像要試圖理解那異樣情感———
薄唇抿起覺悟,上前並傾身湊近跪坐於人偶殘骸之中、面露雀躍笑顏的少女。
涼薄的手掌半覆上新鮮的傷口,具備溫度的液體沾染了少女的指尖、掌心。
視覺、聽覺,皆能明確辨識出其流動的形態,卻唯有現在、才能夠知曉那是如何黏膩的觸感。
——彷彿連靈魂亦在顫抖。
還要更多。
還想感覺更多。
喉間逸出了輕笑與沉吟揉合而成的聲音。形狀如同櫻貝般姣好的指甲,因應主人完全不懂拿捏分寸的力道、深深刺入皮肉——並不是一口氣的貫穿,而是從被劃開的血縫間開拓、探索,像是為了播種而撥弄泥土一樣的挑弄挖掘。
纖白手掌覆上瞬間、半歛的眼睫止不住微微顫動,猶若那冷涼碰觸的並非胸前傷痕。
毫無雜質的澄澈目光刻意避開了輕按胸膛的手,不去看腥紅炎蛇如何灼燒少女白皙的指尖,改以直視受歡愉浸染而越發深邃的藍紫———
他忍住了。
無可避免倒吸一口氣外,沒有發出一絲悲鳴。
收起雙槍緊握拳頭,隱忍主君所給予的、不帶惡意的虐行(索求)。
不比被赤色長槍貫穿時痛,然而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連綿痛楚就像蝗蟲嚙咬神智般,刺目鮮紅隨傷口擴大滴落如雨——青年最終仍是單腳屈膝跪下,眉間皺起深刻紋路,下唇亦被咬得泛白近乎破皮。
但,琥珀色眼眸依舊沒有移開視線。
就算少女所注視的從來都不是他。
「吶……會覺得痛嗎?」手邊的動作未曾停歇。越來越多的肉屑與血液滲入原本乾淨的指縫。預想中的悲鳴未有出現,這讓沉溺在快樂漩渦的少女稍稍感到了一絲不滿。手指刻意刮過鮮血淋漓的孔內,她微微仰首,以稚氣的口吻向對方提出最為純粹的提問。
不同於能夠清晰窺見自身倒影的蜜色,映滿紛亂的雙眸傾以凝視的並非對方——所擁有的就只有、欣賞工藝品的眼神。
「……都這模、樣了怎麼可能、不疼?」
隱忍呻吟終究於鬆開唇齒頃刻洩漏而出,語尾顫動氣音卻多少帶了點不曾投予少女的嘲諷——亦僅只於嘲諷。
未受外界因素影響的情況下他從不過流露太多個人情緒,彷彿一只開口狹窄的深瓶,依舊會有不小心溢出的時刻。
總是清澈明亮的瞳仁此時彷若陳年醇酒,各種思緒沉澱底部讓那蜜色略顯暗沉,卻不減其炙熱。
——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傳進青年耳畔的這句話,其背後是少女的真心實意。
可以看得見、因為疼痛而緊緊皺起的眉;滲出的汗水也是、視覺能夠捕捉的情報。
血是溫熱的。那、額側劃過的汗珠,是符合人體生理理論的帶著溫度的嗎?還是像數據庫裡記述的那樣冰冷呢。現在的體溫、是溫暖的還是冰涼的?
——這樣的事,好想知道。
嘴唇、像是隨時都會被牙齒咬穿一般。是因為加速的心跳,促進了唇部的血液流動製造了刺癢感、所以才配合人體會有的反應而做的嗎?還是說,這樣的動作,和疼痛更具備直接的關係呢?
——但是、果然還是好想攙開這張嘴巴,讓更多動聽的悲鳴從中傾瀉而出。
被粗暴地傷害時,忍耐是不必要的,已經被解體得支離破碎的艾莉絲,在過程間可是一直發出相當悅耳的聲音——所以、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忍耐。
——因為年紀?因為性別?因為什麼?
「你努力忍耐的表情,挺不錯嘛……唔、很棒的遊戲吶,讓我也稍微覺醒了新的興趣了呢。」
但是,也沒有理解的必要。
下位者的想法——人偶的想法,沒有考慮的需要。
「開始有點上癮了。就這樣繼續吧?要是都有好好忍耐到最後的話,那就破例算是你贏了?」
漫不經心地將新的要素加入和刑求沒有太大差別的遊戲裡頭。像是要和男人較勁,指尖貫注了所有氣力般鑽入染滿腥紅的肉塊,少女以她所知道的手法試圖喚起對方的劇痛感。
齒尖順應纖細指節侵入傷痕的劇痛咬破皮肉,緩緩滲出的腥紅液體沾染薄唇增添一絲莫名魅艷,吃痛呻吟硬是被扼殺於口中轉為悶哼———骨感五指倏地用力攫住少女腕部、暫時制止了加重傷勢的酷刑。
視線因失血和疼痛逐漸模糊,然而,少女頰側及手掌上盛開的血色花朵卻鮮明地烙印於眼中,刺得他不禁下意識瞇細雙目。
「……您是打算、殺了我?抑或採取對待那兩位少女的手法?」
緩了緩紊亂氣息才提出疑問,然而隱隱顫抖的嗓音中並無任何怨恨或質疑,彷彿他所問的不過是要不要捨棄某樣壞掉的物品、而非攸關自身性命的重大問題。
面對從者的提問,陶醉於施加虐待的御主完全置若惘聞——或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傳達到此方。
聽不見。
沒辦法聽進去。
就連細腕遭受箝制而帶來的疼痛感,也漸漸變得學會了享受。
現在,只知道這個而己。
「你、把我弄髒了啊。」
但、並不討厭。
濺落臉龐的豔紅。那份黏膩、熱度,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
血液的味道、顏色、觸感……就是、這樣的感覺——
像是在試圖掙扎,被攫緊的手腕隨著主人的挪動而輕顫。即使以現在的狀況而言難以順利地施展力道,纖細的指尖仍是執意劃過已經無法辨別原貌的傷痕。
與怪物般的殘酷行徑相反。無上的喜悅,令少女漾開了嬰兒般無垢的笑顏。
漾開無邪笑靨的小巧臉蛋,以及刻印於手背上連繫彼此的魔術咒文無一不被殷紅液體濺染——妖豔與純真並存的少女,以不那麼真心責怪的口吻對他抱怨,就算被緊箍住手腕、就算力道足以在細嫩肌膚殘留紅痕,指尖仍如小貓磨爪般抓撓著血肉模糊的傷口。但他毫不介意。
少女無意間迫使了青年去意識一直不願正視的腥紅。
相較於肉體上的折磨,揭開那道曾撕裂心扉的傷疤才是最令槍兵難以忍受的痛楚。
啊啊……又是、令人厭惡的紅色
近乎與某道光景重疊的染血模樣,喚醒了差點失去主君的恐懼;勾起了無力挽回悲劇的自責。全然不同的情況,內心深處卻無可避免感到類似的情感正逐漸湧出。
——不,這次不一樣了。
青年,嘴角揚笑。
像是總算尋得一直渴望著的某樣事物般。
「Meltlilith閣下——您還真是一位任性的人。」
即使遭受如此酷刑,並不會改變少女出手相救的事實。
只要主君沒有拋棄他,甚至允許他繼續追隨,那麼,怎樣亦無所謂了。
箝制少女腕部的手稍加使力,將沾染艷紅的掌挪至唇前,虔誠地、帶點執拗地於令咒位置落下一吻。
他、鬆開了手,不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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