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稀淋淋隔上大片落地窗格外悶響。
光潔地磚旁置著水桶以及拖把，沾染濕潤地抹布頭，塑膠桶裡盛著水色灰濛，不難看出已被拖了幾番地而備在一旁。
櫃檯內穿著制服店員、一髮奶灰很是惹眼。
「颱風天、...」
——還會有人來嗎？
店內冷清更顯空調冷了幾分，淵眸不由瞥往腕錶察探時間。

叮咚叮咚－－－－－
商店的自動門打開了，一個穿著藍色雨衣的人走了進來，
「呼……雨好大……」
甩了甩袖子原地跳了跳，將身上的雨水震了下來，才脫去濕悶不透氣的塑料雨衣……

才正思索離換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
「嘩——啦—」
一陣雨聲轟怦地伴隨自動門敞開襲進店內，連著電子門鈴聲、也一同掩落消散在滂沱。
習慣性朝門口處一望、預料中就是窸窸窣窣塑料碰摺，水珠隨入眼簾少年動作全灑了一地不久前剛拖乾的地磚。
「歡迎光臨－－」溫嗓一落。

「嗨，辛苦啦，颱風天還來值班……阿……」
和店裡唯一的人打了招呼，這才驚覺剛才脫雨衣時地上都是被甩下來的水漬……
「不…不好意思喔那個……」
裡頭地板挺乾淨的，是對方打掃的吧……

對於顧客慰問、略是點頭致意。
淵藍還是免不了瞥往磁磚上透著盈亮的水珠。
也沒意外、打工就是這麼回事，此刻從門口傳來些微尷尬嗓音，嵐朝前一望、眸色一瞇。
「您好，不要緊的。」
「就請鞋子在門口紙板上踩乾一些，避免滑倒。」
算是好意提醒了聲，讓客人好注意上電動門前原來的地毯換上了厚紙箱板，倒也好減少泥印踩得整個店內。
對客、對店員不妨都是好事一樁。

「嗯嗯，真的很不好意思……」
說完便走向一旁的貨架上開始拿要買的東西……
泡麵…泡麵……跟泡麵。（＃
「喔…還有罐頭……」
幾分鐘後抱著一堆備用糧食類的東西走回櫃台……

說來店員也不過就等著結帳而已。
沒過半會兒，少年捧抱著一堆食物山全散在櫃台前，不下就是泡麵碗、罐頭等乾糧類食品，淵藍掃了眼、眨也不眨溫緩一道。
「有需要加購櫃檯旁小零食嗎？」
照著便利店該有的SOP流程問候。
爾後才是一一檢視商品拾起、欲將之刷機。

「不用了謝謝～……阿，咖啡還有嗎？」
看著後頭的咖啡機問道。

「有的。」
「現在第二杯5折，可以寄杯。」
正拎著產品要過機消磁，來人一問倒也沒猶豫。
嵐一手平攤著指向一旁、收銀機螢幕前貼著的活動卡，嗶聲規律地響落、另一邊則不忘轉手將東西接連過條碼。
「請問需要哪種咖啡──？」

「一般的美式就好，那就兩杯不用寄杯～」
在對方將東西刷完放到一旁時，自己則是忙著把刷完的東西嚐試硬塞到側包中……
罐頭還行，碗麵這種用拿的好了……

聽從客人需求，他迅速點著觸控螢幕的選單。
「兩杯美式，大杯還是中杯？」
「冷熱需要──？」
溫嗓甫問出口、淵藍倒一眼瞥見少年正賣力把方才商品塞進側包中，估摸著是不可能連體積龐大、泡麵碗一同放進。
眼瞼輕淺微彎，不管幾回難免還是覺得打趣了些。
「先生，需要購物袋嗎？」

「唉咻……嘿！…嘿咻！！…不不，不需要！我環保愛地球……兩杯都中杯就好，一杯熱的，奶精正常糖不用太多，另外一杯依你的喜好吧……」
總算把所有罐頭塞進完全鼓脹的背包中了……

「兩杯中熱美，一杯奶精正常少糖...、」
習慣性覆誦客人需求，餘光倒忍不住凝視上少年奮力塞東西的光景，以至於沒能反映上後頭那句，一怔、觸控面板一滯。
——...、依我的喜好？
嵐是第一次聽見如此要求。
工讀做這麼久，客人百樣他也不少見過，他倒不由覺得或許今日當班是個女孩子應該比較妥當些，指尖點選完螢幕結帳。
收銀機打印著票據噠噠作響。
「那咖啡製作中，請稍後。」
溫聲招待一喊、他回身拾了兩紙杯置上機台。

「好喔～」
把泡麵疊好等會自己好拿，靠著櫃台望向電動門外的風雨，不久後咖啡的味道飄滿整間室內……
「你們這樣颱風天值班，公司會給多給一些薪資吧？」

咖啡機運轉聲低響著迴盪在冷清室內。
沉悶雷雨喧嘩著向晚街道，幾盞路燈、打落著滂沱雨勢的影，彷彿令人錯覺似地寂寥。
然而那佇在咖啡機前的男人，依舊打理著事物如此熟稔麻利。
「是的，公司會依法給予補償。」
溫嗓客氣、眸光更禮貌性轉身回望。
手頭倒也不忘自機台上小盒子取下、奶球以及糖包。

「就我們兩個人，不必像餐廳打工這麼拘謹啦……挪，給你。」
接過來兩杯咖啡，把方才要對方依自己喜好調製的那杯放到結帳台上，自己這杯則直接打開杯蓋倒入砂糖跟奶精攪拌著，原本深黑的顏色轉變成了奶茶色，
「呼～～呼～～……你們小七店員也真辛苦呢，要會點貨、調貨，還會煮咖啡、茶葉蛋和關東煮，甚至還要寄收郵件，而且２４小時待命……有的時候覺得對社會貢獻最大的不是啥總統委員的，而是你們小七店員呢……啜嚕嚕～～呼～～～～」

淵藍怔著探探跟前咖啡，又探探面前少年。
一髮黑掛著眼鏡便是在平凡不過的一般人，不甚了解、嵐縱然四處接工地做了兩年多倒也沒遇上這事，愣是在家鄉時商務上遇過不少。
然而這般了當直遞咖啡還是首回。
「先生，謝謝你的咖啡。」
不推拖、隨手掀開塑膠蓋待著咖啡微涼些。
「就只是個普通店員而已。」
「先生太讚美，不過就是需要薪水過活的普通人罷了。」
溫嗓淺淡平鋪直敘、唇角間細微揚度，他倒很難得聽見有人這般比較首相和普通人家。

「那算是網路上的梗啦ww有誰不是為了薪水過活的呢～？還有我應該跟你差不多年紀，不用叫我先生了啦。」
再次拿起杯子啜飲一口，有聽說日本很重視禮節，但太過於禮貌反而讓人覺得疏遠呢？不過要想拉近人際最快的方法就是……
從"負面"的角度來互相認同～
給予"其實大家都一樣啦"的認知～
「阿你平常一個人在顧店都在做啥～？能不能偷滑個手機～？」

瞧人講得有些歡樂，嵐難得懵懂了半晌。
流行他追是追，然而要追太細節也難，畢竟交友圈大不同社群上出現的資訊也不是他能控制。
「上級別看到就行了。」
「不過我是臨時工，不常在這間店裡。」
溫聲言得緩，與外表相落差是他說上了那麼一句不守成規，掌心觸上櫃臺桌前紙杯。
溫度熱燙直導入皮膚間。
「不稱先生，那不知如何稱呼？」

「恩……同學？老弟？大哥？或是直接叫我怪客也行啦，我不怎麼在意稱呼啦～別叫得太老就好哈哈哈～」
抬頭又灌了一口已經沒那麼燙的咖啡，
「你呢？還是店員先生？還是……」
望了一眼對方胸前的名牌，
「嵐哥？」

「同學——？」
突然被喚了這樣子一聲。
原先輕覆在紙杯上頭的掌心一頓，紙杯內深褐黑咖啡漾起微波，差些自杯緣溢出。
——黑道大哥？
腦海首先浮現是這幾個字，嵐哥。
「你太客氣了。」
「A-ra-shi、末次嵐，我的名字。」
習慣性抬手示意著握手，戒不得。

放下咖啡很自然的回握了，
「恩恩，多指教……聽你剛才這樣說，你不只在便利商店打工？還有在哪邊工作啊感覺很辛苦呢，賺來的薪資全都是拿來貼補家用嗎？」
生活周遭如此辛苦的人也是有呢，相較於自己靠著技術賺錢輕鬆得多，不免會想給予關照。

掌心遭回握的瞬間，一連串問題襲耳而來。
淵藍難免瞇成一線似笑，他似乎怎麼也聽聞日本人慢熟，在此生活盡兩年也少碰上如此謀面之初就扔問題來的。
「...很多地方，就到處接臨時工做而已。」
「不、是我自己要用的。」
溫聲確切、點出對方問題給予回應。

「真的是辛苦了呢……不像我整天窩在電腦前面阿哈哈……」
雖然不缺薪資，但想一想整個人乍看之下挺像個廢人的ww(x)
「不過既然要接這麼多臨時工，為何不找個正職的工作來做呢？薪資方面應該也比好幾個臨時工來的優渥才對，沒有考慮過嗎？」

「颱風天還出來也是辛苦了。」
眸光掃眼少年倒也無所謂，電腦也就是現下年輕人喜歡做的事。
一點也不意外。
步伐稍退、嵐輕身倚上後頭菸品架上，悶聲雷動雨勢一時半刻也不會緩，淵藍凝賞上少年，估計人也不會早走。
倚身動作似乎昭示他的妥協。
「因為可以體驗不同職業。」
「體驗不同的人，在做不同事之間的感受。」
語音清落、他伸前胳膊拿取上櫃檯桌上咖啡杯。

「剛好家裡沒東西了，所以才跑出來啦～所以是想體驗不同的職業嗎，感覺挺有意思的……啊！那你有沒有在甚麼大餐廳打過工～？廚房裡那種人仰馬翻，被主廚嗆爆，被主廚說是笨蛋三明治之類的是真的嗎～？！」
想想最近在網路上看到的某個廚藝節目，不曉得是不是真有那回事～？

──笨蛋三明治？
霎時不是很懂對方在說些什麼，微瞇著眼眸更甚了。
「我不太當內場，比較常做吧檯或是外場。」
「臨時工不太會被唸的。」
嗓音平緩訴說著事實，蠻是習以為常。
嵐隻手捧起咖啡杯湊近唇旁，是與冷涼空調對比之溫熱蒸氣飽含著咖啡香，或許是都只參與了工作一兩天的關係。
責罵倒不至於在他頭上。

「是嗎？我以前也打過工，不過因為手腳太慢常被老闆跟同事抱怨呢……」
不過也因此理解到分工合作型的東西不太適合自己就是，單打獨鬥也是種生存方式，
「這也代表日本這邊的工作環境，人文素養都還算優秀呢～有時還真的會有點羨慕你們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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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笨蛋三明治
智障三明治

「我們日本人──？」
「怪客同學你不是日本人嗎？」
身形一頓、啜口而至的咖啡停在嘴前幾些距離。
先是狐疑地嗓音拋出問題，嵐才又是不著痕跡地將紙杯送上嘴，咖啡微燙飲下暖上身子，這種稍嫌熱的溫度可說是他最喜歡的口味。
想著少年方才有點哀嚎的語調，他不禁環起胳膊一道。
「做慣了，手腳就會快了。」
該怎麼說、初到日本的他大抵是更糟的狀況吧。
XDDDDDDDD天吶XD那個影片是發生什麼事了w

「唉？我看起來像本地人嗎～？不過很可惜不是～我老家在台灣，不過最近剛從美國來日本讀書，我還以為我的日文說的還挺不標準的說。」
這算是一種進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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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節目叫地獄廚房ＷＷ

——台灣。
這下淵藍用上另一種目光打量上少年，怎麼說多了幾分親切感。
不過，相對的。
少年的話語似乎正拆解著、他的謊言。
「標準日文——？」
「日本這麼大，每個區域的語調都不盡相同。」
他確實沒有敏感到、聽出每個人語出的口音，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切知道自己標準與否。
說不定他也同時說著家鄉口音。

「不過我的日文聽起來……在你們本地人的耳裡應該會帶著一種奇怪的腔調的感覺吧？畢竟我的母語也並不是日文，就像你們日本人學習英文似乎都不太會捲舌差不多意思？」
摸摸下巴思索著，
「阿薩系(不是這樣念#)你聽我的腔調不會覺得一聽就知道我大概不是本地人嗎？難道我的發音越來越標準了～？！」

手持著咖啡杯一顫、兀自思忖下便是一滯。
「嗯、…對你說的沒錯。」
少年所說的不卷舌口音他是知道，然而他就怎麼地來日本這麼久也沒想過要這麼做，以往的他不就處處在洩底了。
他想，那他萬不可在對方面前講英文。
突然察覺處處漏洞後難免後怕了些，沈默半晌才意識上方才對方所說。
「你、是說Ya-sa-shi-i？」
「是不怎麼標準，不過還是多少聽得出來。」
表符太可愛辣wwwww

「不…不是溫柔啦……我是在叫你的名子……」
看來剛才說自己日文越來越標準全是錯覺（＃

「啊、…噢，我的名字嗎？」
難得解讀錯誤、倒反而有些忍俊不禁，下意識摀上嘴雖瞧不清面容，然而微瞇著一彎淵藍、表露無遺。
他怎麼就沒想到對方再喚他名諱呢。
笑夠了嵐深吸了口氣，沒方才的拘束感。
「是A-ra-shi，嵐，Arashi。」
溫聲重複性緩言說了幾次，日文沒什麼瑕疵語調卻少了些日本人特有無法卷舌的平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