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TAG 落櫻七八重,遺紅二三岸 - 【妖夜待機中】櫻鬼/沙夏/旬 [yuseki12] on Plurk
今晚沒有月光,濃烈深沉的夜色如厚重的舞台布幕似的緩緩下降,使整座城市陷入了滲人的黑暗之中,慘淡的星辰那微弱的光點只是替這被陰影籠罩的城市增添了幾分詭譎,白日蟄伏著的妖魔們蠢蠢欲動,那一雙雙明亮凶狠的目光在一片漆黑顯得特別明亮,也使得人心生恐怖。
latest #69
在這不寧靜的夜晚,好像有甚麼正悄悄的發生……
一抹濃重的黑影立在高高的尖塔上,那邪肆中帶著些許不詳的人影好像來自最純粹的黑暗一般,讓人畏懼的同時卻又不自覺的受其蠱惑,那人哼了聲,勾起了嘴角,微微露出的獠牙是那抹墨黑中唯一的亮光,卻比本身的黑暗還要讓人心驚膽顫。
非爾德的風衣在身後獵獵作響的翻騰著,但他人卻像一尊靜止的大理石雕塑,一定也不動的立在塔尖上。
他那宛若極寒地區永夜冬天般的冰藍眸子毫無感情的注視著底下河堤上,歪歪扭扭的走著微胖人影,那冰寒的眼眸中浮現淡淡的血光,他冷嗤了一聲,舉起手來拂了拂散亂狂舞的紫藍長髮,將髮絲塞到了耳後,接著他眼中紅光大盛,狠狠地盯著那道歪斜的人影,不到三秒,那殘虐的血紅光芒黯淡了下來,眸色又重新回復成了冰藍。
非爾德沒去關注最後的結果,好像胸有成竹似的篤定非常,毫不留戀地就一蹬腳躍起,殘影晃動的剎那消失在了半空中。
而在他離開之後,河堤上的微胖的人睜著迷濛醉眼,眼前的路扭曲了一陣,他搖了搖頭像是要醒神,在原地站了片刻後才繼續抬步向前,卻是一腳踏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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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的傍晚,非爾德悠閒地讀著當日的早報,在一塊不太重要的板塊裡看到了他想要的訊息——教會教士酗酒失足落水溺斃。
呵呵,結束了。
修長的手指優雅地將報紙摺疊好放置一旁,端起高腳杯晃了晃,啜飲了一口裡面盛裝的冰涼血液。自從那次失誤之後,他就開始注重起了每日的正常飲食,畢竟就算活得有點不耐煩,但屈辱的死在教會的手上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情況。
補充了能量之後,非爾德挑起了落地窗前的厚重簾幕,向外看了看,殘陽已半沉落西方,只餘暈黃的光輝仍照耀著西方的天空,逢魔時刻,是個出門的好時間。
非爾德整理了服裝,簡單的白襯衫配上黑色薄長褲,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將掛在勾上的黑色風衣取了下來掛在手臂上,這才離開了住處。
在街上毫無目的的漫步,他不經意地抬頭,卻發現自己走到了書店前面,是該豐富一下書架上的藏書了,他想著沒有多猶豫的便抬腳走了進去。
在書屋的一角,有個身影默默地隱藏在此,伴隨著規律的翻頁聲。
這天,沙夏得到了個休假日,一早她就到附近的市集隨意遊逛,還因為忍不住買了一袋看起來鮮紅、令人欲滴的蘋果。接著簡單的吃過午餐後,她又繼續在街道上逛著。
然後,她就在不經意中發現了這間書屋,不甚明顯的座落在街道當中,便好奇地走上前拉開了暖簾走進去。
看起來是頗有舊式風格的空間,幾個材質不一致的書櫃與平桌排成一列,滿滿的書籍陳列其上。
書屋老闆就在靠近門口的櫃台坐著,他抬頭看了看她,然後說了句歡迎後又低下頭。
沙夏先是觀察店內的陳設,接著沿著每座書櫃瀏覽著各式各樣的書籍,有的書皮早已斑駁看不清書名,有的則是相當新看起來就是剛進貨不久的。
這時候她被一本深色封面的書籍吸引了目光,然後拿起來開始翻閱,看著看著就神往在其中,不知不覺忘記了時間。
非爾德一排一排的瀏覽著書架上顏色設計各異的書背,看到有吸引他目光的書名和設計就將書抽出來翻一翻,覺得內容感興趣的話就直接抱在臂彎之中,他也沒特別挑剔書的類型,從心理學到旅遊,科學新知到小說,只要有興趣便納入購買範圍,不知不覺手上就抱了四五本厚薄不一的書籍。
突然他的腳步在掃到了一整排同名作者的作品時頓住了,原本悠然閒適的目光染上了不明顯的複雜,但很快便掩蓋了過去。
那作者是--
伊洛瑟斯。
那是他寫書的筆名,亦是……他曾經的姓氏。
他抬起沒抱書的那隻手,手指輕輕劃過一排排他的著作,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甚麼,也因此直到快要撞上某個人時才停下了腳步。
他慢慢抬起視線,先映入眼簾的是捧著一本暗色系封面的書籍的手,那熟悉的封面編排讓他微微頓了頓,他掃向了那燙在封面上暗金色字體,果不其然就是那本對他而言有些特殊的作品--
《異族》。
他慢慢地繼續抬高頭,那張並不意外的臉便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他早就從甘甜誘人的血液氣息分辨出了面前捧著他著作之人的身分,但真的看到對方的臉時,他還是不禁感嘆了一下最近兩人的偶遇次數。
因為上次品嘗過了女子血液的味道,讓非爾德對眼前之人更加難以抗拒,情難自禁地湧上屬於吸血鬼嗜血的衝動,再加上對方也算救過他一命,而挑起了他對這名十紋的興趣,所以此時便有一種想要親近對方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之中。
他輕輕的挑起了嘴角,一如既往地帶著疏離和淡淡的嘲諷,但是又好像有甚麼和平時不同,「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亞茲里爾中尉。」那雙淡漠的冰藍色眼眸靜靜地凝視著眼前專注於文字之間的金髮女子,「你對這本書感興趣?」尾音適宜的微微挑高,既完美的遮掩了他和這本書之間的深厚關係,又表現出了一絲禮貌的好奇。
留意到身旁有人靠近,她立刻抬起頭。
「呃、您好。」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沙夏感到有些訝異,她也沒想到那天之後又馬上與對方巧遇。
「是有興趣沒錯......」
女子捧著那看了將近一半的書籍說著,然後這時她也注意到老闆似乎正探頭探腦朝這邊觀察,沙夏想大概是因為她流連太久,被店主以為是白看書的客人。
她感到有些抱歉,趕緊闔上手上的書,一手捧著裝滿蘋果的紙袋,越過了男子匆匆走向櫃檯,就打算要付錢離開了。
非爾德覺得有點複雜,沒想到對方偏偏對那本書有興趣,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些甚麼,就見女子看向櫃檯時愣了下,也沒跟他再說話,拿了書就腳步略微急促地走向了櫃檯付錢,這讓他有些意外,畢竟招呼不打一聲就離開有點不像對方的性格,他邊在心裡揣度著是不是因為上次有點尷尬的相遇的原因,邊不緊不慢的邁開長腿跟在對方身後,結了帳後他提著裝滿書的紙袋跟上了已經走到門口的女子。
「你買的書是我寫的。」他在女子挑開簾幕時突然出聲道。
「咦?」才剛掀開暖簾要走出店面,就聽見後方有個聲音突然說著。她一回過頭去,正好又對上他的視線。
──他說這本書是他寫的......所以?
「原來您是位......小說家嗎?」
這倒是讓她意外了,雖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跟她想像中的寫作家那種帶著眼鏡和佈滿滄桑的形象還真有點不同。
「是啊。」隨著十紋走出了書店,非爾德朝對方微微頷首,「很意外?」他挑了挑眉。
他已經以伊洛瑟斯這個筆名寫了六十多年了,而且他一直沒有公開過自己的真實身分,很多人都猜測他應該已經是個七老八十的老人了,那些人類誰又會想到這伊洛瑟斯居然是個怪異呢?
「聊聊?」他視線一掃,瞧見了對街距離書店三間店遠的地方有一間咖啡廳,便微微笑了一下對女子說道。
對於男子突然的邀約,她低頭考慮了一會兒,才回應道,「恩,可以。」
這個時間和地點,應該還算恰當,她思量著對方應該不會要在人多的地方有失控舉動,所以便答應跟他去。
「請。」非爾德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走在前方帶路往咖啡廳走去,他推門進入,門上的風鈴叮鈴響,立刻就有服務生上前來帶位,將兩人引到了較為安靜的角落,送上了菜單,便安靜地退了開去。
非爾德將一份菜單遞給了對方,自己也拿起了菜單觀看,很快他心裡就有了想法,優雅的闔上了菜單看向對面的女子,「要點餐了嗎?」
她快速閱覽著菜單,選定了其中的內容後,便也闔上了本子點點頭,「我也可以點了。」
方才帶位的女給正好這時端上了清水,便順勢來協助他們點餐。
點餐完畢後,沙夏思索了一會兒才問道,「您剛剛說要聊哪方面的事情?」
她想也許是談論著她手中那本小說,且他小說家的身份確是令她好奇。再不然大概是與那天晚上的事情有關,那天之後看起來並沒有太重大的事件發生。
非爾德點了一杯可可和藍莓巧克力蛋糕,等服務生紀錄完畢離開之後,他沒有馬上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先端起白開水喝了一口,半晌後才開口道:「亞茲里爾中尉對《異族》這本書怎麼看?」他嘴角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但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這本書從他的家族遭逢異變開始說起,然後他被一隻代數靠前的吸血鬼強迫標記,得到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失去了很多珍貴的東西,還要處理那隻吸血鬼留下來的一堆麻煩,既不被人類承認也不被吸血鬼承認,在被外界質疑的同時他自己也懷疑著自己的存在,故事結尾則是停留在他搭上離開歐洲的輪船的部分。
在書裡他對於自己每個階段的心理都有做細膩的處理,通篇讀下來可以感受的到主角的矛盾和痛苦,以及對命運的無力感,整本書的色調偏灰暗。
是要問書的內容啊。
「這個……其實我還沒看完,可能沒辦法回答太多。」
沙夏說著的同時,也擺出了低頭思索的動作,她仔細回想方才在書屋裡,閱讀到一半中斷前的內容。
大概是從主角自從遭逢異變後,生活開始出現劇烈變化的地方停住的。
原本她也只是隨意拿起一本來看,卻在不自覺中被字裡行間的細膩描述給拉住,讓她感覺暫時脫離了現在所處的地方,進入了這本書的世界當中。
「沒關係,就你目前讀到的內容說說吧?」非爾德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好像是一個微笑的弧度。
對於這個目前來說對他而言有些特別的十紋,非爾德有點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看待這本書的……也許,是想知道對方是怎麼看待他的前半生吧?他想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他繼續關注下去。
「身為作者的我有點好奇讀者的想法呢。」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讀者面對面的交談吧?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是躲在幕後的。就算收到了由編輯轉交的讀者來信,他也只是看看就算了,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別人對他的書的想法。
「我想想看……」沙夏邊回想,邊用著像自言自語的方式說話,「開頭描述了很多關於主角的生活,由於是用“我”這樣的第一人稱寫的,所以透過主角的視點,我個人認為很容易進入故事當中的情景。」
「從內容看來,我認為這書的背景與百年前的歐陸情況有些相似。」雖然作者並無特別細琢內容,但她個人是覺得與當時的不列顛王國有些類似。
也正是歐陸國家相繼變動的時期,「為什麼要挑選這個時期來寫,我其實是有些……好奇,感覺上就像是為了呼應主角本身的遭遇似的。」
呵,用第一人稱視角也是為了方便他回憶,讓他能更好的進入到當時的情緒裡面。非爾德心裡自嘲,表面上仍有禮的笑著點點頭。
「確實是一百年前左右的歐洲。」非爾德端起水杯來輕啜了一口,「其實當時挑選這個時期作為背景也沒有甚麼特別的用意,只是主角剛好身處在那個時代罷了……哦呀,看來我忘了說了呢。」他似笑非笑的抬眼,「其實我的每部作品都並非杜撰的,全部,都是真人真事喔。」
他才懶得花費腦細胞去編寫一些毫無根據的故事,身邊就有大把的素材可以描寫,根本就沒有必要自己去架構,而且不是有句話說,生活比小說還精采嗎?他所知道的那些「人」的故事可是各個都峰迴路轉、高潮迭起的,只要再加上一點文采,就是一部大作了,這也算是一個他的書會大賣暢銷的原因吧。
「真人真事……」沙夏聽到了他的回答,一開始感到訝異,但又馬上接受了這樣的合理答案,畢竟她在閱讀的時候,確實是覺得很多部分描述的相當仔細,倒不如說仔細的有些過分。
接下來,她忍不住好奇地詢問了對方:「雖然這個問題有些無禮,不過方便請教先生您……今年貴庚?」
「哦?我嗎?」非爾德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毛,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活過了一百多歲了,倒是一直沒有認真去計算年齡,畢竟對於永生的吸血鬼來說,時間是沒有甚麼意義的,它只是讓你更認識到被時間拋棄的孤獨和看不見盡頭的絕望,所以他從來不認真去數過了多少日子--截稿日期例外。
他花了幾秒鐘回憶了一下生日的年份,又再花了幾秒去想今年的年份,然後做了個減法,「沒記錯的話,138歲吧。」他說著背向後靠了靠,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對面的女子,「怎麼突然這麼問?」
「不,我只是在想您看起來很年輕,但像是走過相當多路途的樣子。」女子誠實地表達出自己的好奇,不過她也隨即補充道,「當然我知道怪異的外表通常可以偽裝,也幾乎不因為時間變化而有所改變。」
這樣說來,能夠精細地描寫出這樣的故事,想必他確實是身處於當時的時代,不過她總覺得似乎還有哪裡相當令人在意。
原本些許嚴肅正經的表情也有了變化,就像是為什麼事情所困惑一樣。
這時候,一旁的侍者手持托盤在桌邊停下,他恭敬地朝他們打了招呼,便開始將兩人各自指定的飲品及點心,整齊地排好在他們的面前。
非爾德注意到了對方疑惑的表情,但卻只是垂下視線,看著服務生端到他面的熱可可和藍莓巧克力蛋糕,用小湯匙攪拌著冒白煙的熱飲,過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的開口,「畢竟非人的壽命通常都比較長,年輕的面孔是不能作為判斷年紀的依據的。」只想從外觀上觀察出年齡的大小,也許只能看眼睛裡是否有歲月留下的滄桑刻痕吧。
非爾德放下了湯匙,端起熱可可啜飲了一口,將杯子重新擺放回盤子上,「以吸血鬼而言,如果生來就是吸血鬼,當成年的時候外表就會停止成長,但若是被吸血鬼初擁才轉化的話,則是會留下被初擁時的外貌,但能力增強之後,身體會逐漸向最佳狀態調整,也還是會有生長或是回春的現象。」他給對方科普了一把吸血鬼的常識,「我現在的模樣……呵,自從那之後倒也是一直沒改變了。」
被初擁的那年……是25歲吧?非爾德邊切著蛋糕,思緒邊飄離了身體,有些出神的想著,但從他優雅的動作看不出任何恍神的痕跡。
「自從那之後......」
沙夏聽到了男子最後那有些意味深長的語句,彷彿從看不清的空間簇起了火苗似的,她好像明白了自己莫名在意與疑惑的地方。
女子將對方所說的,先是自我咀嚼了一番,經過了一會兒思量,才開口又問道:「那麼冒昧再請問您,請問書中的這名主角......就是先生本人嗎?」
非爾德端著杯子半晌,才將瓷杯放回了碟子上,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呵呵……」他低低的輕笑了幾聲,低沉醇厚夾著一絲邪魅的磁性嗓音鼓動著對方的耳膜,那笑聲裡頭帶著無奈的自嘲,「是,是我。」他把杯碟放回了桌面,「這確實是我過去的經歷……一分不差。」他朝對方勾了勾嘴角,但那卻並不像在笑,「那麼……中尉,明白了這一點……你覺得這個故事……啊不,是我的過去,如何?」他歪了歪頭,那看似天真的動作,卻依舊透著貴族的高雅。
沙夏抬頭注視對方,這次她並沒有迴避他的視線。
「若用一句話來說,大概是翻天覆地的感覺、吧?」從一個原本平凡的人類歷經變故以後,意外的成為了吸血鬼,自此之後還要遭遇許多危難。
「但我看了這篇故事以後,卻比較想要知道的是──」她用著平穩且認真的語氣,向對方詢問著,「這書中的主角,究竟是怎麼在自己的身分當中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或者該說,我想要知道的是您對於主角(自己)的看法又是什麼?」她問著。
她想著對方先前若有似無地提到關於他是吸血鬼與人類的差異,但實際上他又是怎麼想的?
取得平衡?非爾德聽罷輕笑。如果真能做到,他現在也不會這麼矛盾迷惑了。
「根本就沒有平衡。」他平淡的說著,切下了一小塊蛋糕,「只是那時候忙的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罷了……等到閒下來後,就不得不去面對……但覺得想這種事得不出結論又很麻煩,乾脆就當作沒這回事,得過且過著,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甚麼了……」他說完叉起蛋糕放入口中,感覺著蛋糕慢慢在嘴裡化開的感覺來代替味道。
「就這樣……我還能對自己有甚麼想法呢?」他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軍人,那雙冰藍的眸子射出的視線像冰錐一般,「天災人禍加上戲劇化的轉折……就是我的一生,喔,或許我還該感謝轉化我的吸血鬼,要不是他我又何來今日的成就呢?或許早就已經碌碌無為的過完短暫的人生,死在異地了吧?」他語帶譏誚的說道。
濃濃的嘲諷和冰冷的視線,宛若抗拒一切事物似的,即使並非當事人聽起來也稍嫌刺耳。
沙夏覺得對方那樣的眼神有些熟悉,一瞬間她想到了那個孩子。
「若是對自己,沒有任何認同的話……那大概是相當痛苦的一件事。」
說出的這句話的下一秒,她意識到好像太過自滿,但迴避問題一向不是她的做法。
而且她想不管回應了什麼樣的話,對方也不一定會認同自己的想法吧。
她面前的點心與茶飲依然沒被動過,原本散發濃郁茶香的表面,快要看不見因熱氣與空氣接觸形成的裊裊煙絲。
「呵,那又能如何?」說的輕鬆……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的話,也許他就不會有這些困擾和矛盾了……非爾德呼出了一口氣後,笑了一下,帶刺的反應好像在瞬間被他收了個乾淨,他轉了轉瓷盤上的茶杯,伸出一指點了點桌面,「怎麼不吃呢?」他挑挑眉。
非爾德察覺到了他就算在說些甚麼,兩個人也不會達成共識,只是陷入一種各自辯駁的循環,索性收起了太過外放的情緒,恢復了平時微笑的面具。
「是,不好意思。」在男子開口詢問那時,沙夏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動到面前的餐點,而對方幾乎已經用完茶點了。她趕緊拿起了叉子開始動作。
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輕搔著她的鼻尖。
紅茶涼了些許,沒有剛沖泡好時應有的香氣,反而帶出了苦澀感,但她還是拿起茶杯喝了,彷彿已經很習慣這種味道似的啜飲著。
非爾德沒有說話,只是一點一點的啜著杯中剩餘的可可,看著對面的中尉低頭專心的吃著盤中的點心,對方好像沒有注意到他若有似無的視線,只是拘束規矩的吃著自己的食物,好像想把東西盡快解決掉似的。
非爾德飲盡了最後一滴的飲料,但卻並沒有把杯子放下,而是端在手中把玩著。
今天這個談話……他到底想從亞茲里爾那裡得到些甚麼呢……?非爾德思索著今天有點衝動把人約進了咖啡廳閒聊的舉動,這實在有違他平時的冷靜。又或者是……他在期待些甚麼……他用一種隱晦的探究眼神看著對方,歛下的眼簾讓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原本該是悠閒聊天的場合,但他們兩個人卻是比周遭還要冷淡的氣氛。
她一口一口吃著盤中的甜點,也時不時地看一下對方的反應,而面前的男子只是低頭把玩著茶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表情看來相當無趣的模樣,於是她稍微加快了點速度。
其實她不太確定,對方為什麼突然就說要聽聽她對書的感想,只是出自於對讀者的好奇嗎?還是有甚麼其他的?
放在袋中的這本關於他過去的書還有後半部,當初翻開這本書是出自偶然,她卻有股想要回去就把它看完的念頭。
不一會兒,沙夏以不至於失禮的方式迅速的用完了她的茶點。
過去常常因為專注看書與習劍,所以吃東西這件事若是與行程相互衝突,她大致上都會選擇先完成手邊的事情,也因此她也習慣偶爾喝冷茶。
非爾德心不在焉的思索著今天自己衝動的行為,一邊默默的解決完剩餘的茶點,一抬眼才發現對面的女子已經快速的用完了餐點,正將空了的杯子擺放回桌上。
唔,差不多了吧。
看了看窗外的暗下來的天色,非爾德將手中早就空了許久卻一直端在手裡的茶杯放回桌上的茶碟上。
「今天冒昧邀請了中尉閒談,希望你還覺得愉快。」他微微笑了下,帶著貴族式的優雅,「時間也不早了,就不耽誤中尉的休息時間了,而且……我差不多也該開始一天的活動了。」
暗夜降臨,是屬於夜的種族活動時間開始之時。
「是,非常感謝。」沙夏將擦過嘴的布巾放在桌上。
即使對話本身談不上是愉快,女子依然露出禮貌的微笑道謝,接著掏出了自己的一份茶點的費用放置在桌上。
「我的就讓我自己付吧。」雖然說是被邀請,但她並無打算讓男子請客。
「這邊也告辭了,先生。」她拿起了放在座位旁的一袋蘋果,也不忘將剛買的書收起。
「若是書看完──不、沒什麼。」原本要說什麼的話停頓了下。
沙夏本想看完了書也許有什麼不同的想法,但也沒有保證之後一定會再見面,加上今天的對話似乎沒什麼太多的交集,於是她將這念頭收起。
非爾德沒有說甚麼,只是將自己的那份錢放在了桌上,默認了對方各付各的分配,他雖曾是貴族,但是也並沒有強迫請客的習慣,原則上還是尊重對方的意願。
他腦中轉著對方那戛然而止的話語,但卻並沒有出聲追問,只是微微笑了笑後欠起身,拍了拍皺褶的下襬之後站直,一步跨出了座位區,對著也站起身的軍官比了個請先行的手勢。兩人在服務生齊聲道謝謝光臨的背景音中步出了服務生先一步拉開的大門。
兩人重新回到了街道上,各自有禮的道別後,非爾德看著對方即將轉身離開的身影,突然開口:「你知道為何書名叫做異族麼?」他看著對方頓住回身,略帶困惑的表情,「呵,因為對於人類來說,我是吸血鬼,但對吸血鬼而言,我並不純正……我兩邊都不是……我是兩邊的異族。」他淡淡的笑著,但不知為何卻讓人感覺有種莫名的蕭索,「那麼……亞茲里爾中尉,啊不,沙夏.亞茲里爾,你覺得我是甚麼呢?」他說完也不等對方回話,只是難得有些失禮的直接轉身離去,背著對方抬手揮了揮,明明看起來並沒有走多快,但轉瞬間便消失在對方的視線之中。
沙夏就這樣在原地停留,看著男子離去的方向,她的表情依然,卻像是思索的樣子。
男子在最後拋下的問題,就像是石子投入水中產生的陣陣漣漪,使得她介意了起來。
那些直白強烈的話語,一直在腦中迴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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