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吐出晨光褪下夜色,夜更罕見的起了個早,四處張望後打著小呵欠梳洗把臉便悄悄的溜出屋外,幾日粗茶淡飯讓自己有些嘴饞,想到這便立馬的決定今日要抓幾隻鴿子做成烤乳鴿,順帶讓教導自己的他也嚐嚐肉味!
向來行動俐落,不一會便找上鴿子群,倒也不知是起的過早還沒清醒,還是太久沒抓鴿子手法生疏,幾番與鴿子一捉一飛搞得有些浮躁,沒耐住性子抓了張符籙便往鴿子群招呼,可沒想到砰的一聲沒打中鴿子就算了,倒把人的屋子上給打了個不小的洞,這下真糗了……
向來作息規律的丹燁晨光未現便出了門,獨留尚在睡夢中的兄長在家。
喚醒丹樺的並非一如從前的雞啼鳥鳴,而是磚瓦碎裂還伴隨著他人吐納的聲息。
照理說這動靜之大,必會引來丹燁的注意,看來是外出了。
即便如此,床邊依舊擺好了一盆盥洗用清水及成套的衣物。
不論唸叨了幾次,丹燁倒是固執,將照顧丹樺做的無微不至。
收拾好自己後,丹樺緩步而行,許久無客人到來,他還是好奇的。
聞聲而至,似是堂屋位置。
抽了抽鼻子,飯菜的香氣使人飢腸轆轆。
清晨離開前丹燁已布置好一桌早膳,就等著人醒來品嘗。
他笑曰:「來者是客,與在下一同用膳可好?」
正當想著是否該裝傻盡快離去,屋裡的人已是出來招呼了,同時感受到此人為同族的氣息讓自己略為意外,但更多的是疑惑,有誰會對砸破屋子的人邀約用膳?
「……咱倆不熟吧?沒人告訴過你不能隨意請陌生人入屋子裡?要是我意圖不軌你的小命就會嗚呼哀哉。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也救不了你。」對方臉上的笑容讓自己眉間擰成川型,這年頭怎麼還有這麼沒危機意識的人?其他人不管管嗎?
「還有我只是路過你就這麼邀約我……不覺得怪?
「相逢即是有緣呀。」似乎沒聽出話語裡的含意,逕自將碗筷放置好,連同對方的份。
「這大好時光的,有人共享早膳何嘗不是件好事?」笑意不減的落坐,順勢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想必你也餓了吧?」過於靈敏的聽覺捕捉到對方肚子傳來的聲響,「別客氣啊。」
「到底懂不懂我說的啊……」咋著嘴碎唸,被人提點到肚子餓頓時羞赧,不過一瞬便壓下這情緒恢復平時的模樣,對於如此恰巧的道出自己餓這事沒多放在心上。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再推託,一會要是把你給吃垮可別說我是餓死鬼!」坦然地走往桌邊與之一同共坐於飯桌,兩人離得近便是多仔細瞧了幾眼,想看看這人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怪的是對方閉著眼?
「在下不會做飯,這些都是弟弟烹煮的,粗茶淡飯而已。」言下之意桌面上的菜肴食用完畢想吃也沒有了。
「若你還是餓著,只能自行到外找東西果腹了。」從容的舉箸將食物放入自己碗中,落筷位置精準,絲毫沒有因為雙目失明而撲空。
「喔?」揚聲驚嘆,原來還有個弟弟,妙的是對方閉著眼還能夾菜,像發現什麼新奇的玩意,眼神閃爍的看著對方夾菜入嘴裡咀嚼。
「原來還有兄弟啊……不錯不錯!有兄弟就不會無聊,看來是個對兄長格外貼心的弟弟。雖說是粗茶淡飯可裡頭暗藏不少玄機,可見供膳者相當的心思細膩 。我呢、嚐個幾口意思意思一下就好,要不然害你餓肚子你弟弟知道都我吃的,沒準會怒跳著腳要揍我,還喊著哪來的混帳搶兄長的飯。」邊說邊悄悄地移動了桌面上的菜盤,想再看看是不是又閉著眼精準的夾菜。
自目不可視之後,丹燁就彷彿被限制住了,在能夠控制的情況下,所有行為如同度量衡在側,一分一毫都不會產生偏差。
經年累月下,丹樺也不再磕磕絆絆,隻身在家不成問題。
而今夾不到菜餚著實讓他不解,但禮貌依舊,向夜更道了謝,打算再次嘗試,若說一盤放錯了,大抵是丹燁疏忽,可又夾了一筷空氣,丹樺也就明白其中貓膩。
他倒不惱,就等著像往常一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看著丹樺頻夾空忍不住偷笑,某方面則佩服他的好脾氣。
「呵,你不睜眼夾菜嗎?這樣老是夾空不嫌麻煩?還是說你在修煉五感?連用膳也這麼勤勉?」不停的偷移菜盤,維持著對方每夾空三回再由自己夾菜到人碗的動作。
「並非在修練。」聽聞夜更的疑問,嚥下口中的食物,才道:「僅是因為這雙眼並無視物能力。」
放下手中的碗筷,感受到腹部些微發脹。
未注意之際,不小心吃多了……丹樺揉了揉胃部這麼想著。
「喔──眼盲?受傷了?還是天生如此?雖說看不見瞧你能夾菜用膳甚是走出門對我招呼,不說還真沒發現你閉眼的真正用意。」這樣看來想必對方也不知是自己砸壞他的屋子?不不不,說不準是在套話要讓自己承認。
幫人夾菜老半天自己一口都沒碰,這一來一往也過了個時辰,見人放下碗筷揉著胃,半挑著眉注視,「怎麼?吃太撐嗎?要不要幫你揉揉?還是幫你裝杯茶水?不對,吃太撐要起身才是!來來來,別坐了,快些起來省得一會鬧胃疼,先說啊!我可不懂醫術,了不起抓把草給你嚼點苦味。」
「散步消食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聽著對方連串的問句,卻抓不著回答時機,只得應了最後所說的吃撐了該起身。
「夜更若是願意,何不陪在下走走?」難得有丹燁之外的人和自己說話,此時道別似乎可惜了些。
「你想走去哪?先說要是你中途走累的我可不會背你。欸欸欸!急什麼!叫你起身沒叫你跑啊!」見人差點撞上挪位的椅腳,一把揪住手不讓人繼續往前,「看不到不會叫我牽你走嗎?唏哩糊塗就自己蠻幹,一會受傷我要怎麼給人交代?還是你想用這招來敲我竹槓?說好我現在逃家,一毛一銀都沒有,就算有也不給。」劈哩啪啦說了一串,還是小心的半牽半抓帶人繞開障礙踏出屋外。
沒料想對方除了盤子外,連桌椅都做了變動,這下丹燁回家可有得整理了。
「就到後院去吧。」站在長廊上,抬手指引方向,「順著走便到了。」正值暖冬,白梅綻放,定是一片美景。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想著方才夜更所說的話,問道:「為何逃家?」
順著對方所指引的方向,一點也不避諱的牽著人手,避免再次發生事故。
「因為無聊。」聞言提問想都沒講就說了,興許是本能上的認定這人沒甚麼危險性,不過仔細想想現在倒是慶幸自己因無聊而逃家,這才有機緣認識更多的人碰上更多的事。「逃了也好,每日都有新樂子,這般遊走天下拓展見廣總比悶在屋子裡苦讀好上太多了。」
被這舉動嚇了一跳,卻也只是驚嚇,並未有抽出手的意思。
隔著袖子依舊能感受到對方傳遞過來的溫度。
「聽起來,夜更閱歷豐富,不如和在下說說吧?天下之大,必定有許多奇聞軼事。」
在白梅樹林間暢談,也是挺不錯的。
「也沒豐富到哪去──居多是斬除妖魔,打打殺殺的你也樂聽?」神情古怪的盯著人瞧:「要不聽聽人的八卦?城都裡愛嚼舌根的人,老以為說的小聲沒人聽見,殊不知隔牆有耳,什麼內容都聽得清清楚楚。」放眼望去一片雪白的白梅,不住想起遙久的過去曾遇過一位氣質似白梅的男人,那之後他是否還安好?
「在下自是不喜血腥,可這斬妖除魔助人一事,倒是樂意聽的。平日除修練、撫琴外,也無其餘喜好可做。」猶記還是幼崽之時,父母也是這般說著他們在外遊歷所經歷的種種,固然有好有壞,在在都是放心底的回憶。
「助人?不,我可沒有這偉大情操,單純為了自己才這麼做。」一口反駁對方的讚言,本就並非本意現在倒是汲汲營營的撲殺妖魔,為的是提高技術進而有備無患。
「你會奏琴?那也會吟曲?看不見還能奏琴那真是厲害了!」
「即使夜更無心,此舉必然有人受惠,說是助人並不為過。」聞對方對琴似乎饒有興致,笑答:「略懂略懂。當習慣後,便不覺自己與他人有異。日復一日的彈著,七弦彷彿入了體內,無須雙眼也能奏出樂曲。」
「受惠?……期望如此吧!」兩人漫步於白梅林中,想來是有人細心照料,無一不是盛開且朵朵飄香。
「七弦入體?那豈不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厲害啊!沒想過當個遊走江湖的琴師?想必能撼動一番那些自稱厲害的琴師。」
「遊走江湖……」丹樺聞言忍不住笑出聲,「這江湖啊,並不適合在下,閒雲野鶴的生活過慣了也沒想過要踏入。」況且他還是個生活還需要協助的人……
「再說,在下撫琴從未想著要勝過誰,但求一人懂得欣賞,那便夠了。」
「正因如此才能琴音銜人心吶……」枝椏上白梅花落,恰巧落在人頭頂上勾笑容伸手取下,「就算慣了閒雲野鶴的生活,偶爾郊遊也不錯?」看著那閉著雙目的容貌,失去雙眼究竟會多麼不方便,換作是自己還能如丹樺這般淡然的過日子嗎?
「嗯?」下意識的伸手摸向方才對方碰觸的位置,「下回,夜更再臨興許能一同到外頭踏青。」不論冬季一片白雪靄靄,亦或春季繁花盛開,皆是美景,「順道,還能介紹弟弟與你認識。」
「若有緣的話定然赴約,可惜長年流盪在外何時再臨此處略難定奪。」他那下意識的舉動看在眼裡有些可愛又有些令人惋惜,「你…這眼天生的?」方才的提問對方沒有回答,直到現在才又想起。
「無妨,只要夜更願意,在下隨時奉陪。」在這定居已有百年之久,目前也沒有打算遷徙,這兒遠離塵囂,實屬難得的好地方。
對方略帶遲疑彷彿擔心傷人的問句讓丹樺勾起過往記憶,良久啟唇:「非也。」抬手撫上雙眼,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的一語帶過,「百年前因故造成的……但也記不太得了。」
「這樣啊…可惜沒碰醫術這塊,不然可替你瞧瞧是否能醫治…失去雙目這事要是發生在我身上真不知會作何感想,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丹樺真是位強大之人,心生佩服。」世間無常,何時會遇上劫難誰也不知,過去曾遇上自己無能為力的大事,往後要再發生的話又該如何是好,愈想眉頭凝的愈重。
「不打緊,在下心領了。目不可視也有百年餘,這之間全靠弟弟協助,算是因禍得福吧。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語畢輕笑出聲,由此可見這懶散的個性,全是人慣出來的。
「在下認為,船到橋頭自然直。該來的躲不過嘛,與其杞人憂天,不如享受當下。真要發生了,那就面對吧。」
「就不曾懊悔抑或悔恨過?倘若未失去這雙目能做更多事,能去更遠的地方,現下這片美景更能勝收入眼,這樣絆絆磕磕的日子真沒想過改變?想當個懶人用不著失去也能當,以前我也是個大懶人不比你現在差去哪!」說到後頭略為忿忿不平,明明與自己毫不相干。
對方甚至可說是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丹樺略傷腦筋,不曉得是哪兒激怒了他。
「未曾想過倘若視力健在的問題…畢竟在下就是失去了。」搔了搔面頰,斟酌著該如何說明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付出代價能挽回些什麼之時,是容不得自己考慮再三的。」
即使重來一次,丹樺依舊不會改變當初的選擇。
「夜更應該也曾有過──寧可犧牲自己,也想保護一個人的經驗吧。」他笑著,他深信,對方是懂的。
意識到情緒過於浮動暗自譴責,然而丹樺的下句話讓自己愣了好一會。
寧可犧牲自己,也想保護一個人。
「……良言一句,記下了。」重新將情緒理乾淨,笑笑地將手上的白梅別上對方髮際。
「想保護一個人的念頭我曾認為不會有,沒想到經你提點似乎真有這麼回事。」
取下對方別在髮上的白梅,遞給了他。
「這朵花應當由夜更收下才是,算是給夜更的見面禮。」
今日匆匆相識,下回再見亦不知是何時,「來日真要有機會,不妨帶那人來探望探望在下。」
「他啊…呵呵,你捉隻鬼怪請他來或許比較快,他比我還漂泊不定呢!」沒拒絕的收下花,「我也叨嘮你夠久,是時候該回去了,不然他知道我亂跑又要訓我話了。」
「那真是可惜了。」算算時間也確實不早了,不過……
「夜更離去前,是否該恢復在下家的屋瓦呢?」問句輕快,一點也沒有家被破壞的憤怒感。
「嗯?什麼屋瓦?」將花放入袖裡一派輕鬆地反問,打算裝糊塗到底的耍賴。
「雖然在下不知道夜更是做了何事,但清晨那碎裂聲響可是真真切切的傳入耳裡。莫不是夜更摔倒了撞到腦子了?這可糟了呀。」難得玩性大起,丹樺說著,嘴角卻是上揚的。
「你咒我啊?我既沒摔倒也沒撞到腦子!」沒好氣的說著,可又總不好說為了抓鴿子施術給人砸破屋瓦,也不想承認這事,修屋瓦甚麼的自己壓根不會。
「你可不要亂找碴!不過就是個路過這兒被你邀約用膳,現在還要替你修屋子?不成,這種事情你該找自家人,而不是找非親非故的我替你去做,還有,你當我是什麼萬能狐狸?喊修屋瓦就會修屋瓦?」
「這樣還真是緣分呀,這麼湊巧的從天而降,讓在下聞聲而至,進兒邀約用膳,夜更下回不來探望探望在下實在說不過去。」丹樺笑答,「既然夜更這麼說,在下只好自行上去修復那不知為何受損的屋瓦了,畢竟弟弟不在家呀。」不知是有意無意,他嘆了口氣。
「天賜機緣與你結識,修行時我也沒碰過算命這塊,要不就能給你更加合適的解說。」然而令自己意外的對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居然說要自己去修復,想摔死是吧?
「你想不開啊?看不見還往屋子上爬不怕摔死?屋上破個洞就讓它破,待你兄弟回來再說也不遲不是?我不信他會要你爬上去,只怕你說了他會先將你腿綁起來按在椅子上不許動。」
「在下深信這都是命中註定,今日相識必有其道理。夜更莫要放在心上。」丹樺轉身朝屋子望去,「修繕一事說說罷了,待弟弟回來,自會請他幫忙,夜更休要當真呀。」
丹樺還是挺期待弟弟看到這破損的屋瓦會有何反應。
「在下送你到外頭去吧。」方才被自己幾句話給絆住,也是到了該送客的時候了。
「行,你可別在我走後爬到屋子上聽到沒!出事我可不負責的。」再三叮嚀人不准爬,「我怕不當真,你自個兒當真,鬧出事情可不好。」和剛來的時候一樣,自顧自地牽起對方的手返回。
丹樺 ✽ 丹燁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許久未有如此體驗了,甫失去視力之時,走路都成問題,現今習慣了,也無須擔憂撞上東西後,還有人能牽著自己行走,他笑了笑。
在自己的指引下,對方毫無懸念的直達大門,「那麼就此別過了。」
立於門下,向他揮手道別。
「好,下回見。」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人幾眼,擔憂對方是否真的會爬到屋子上,幾番確認沒這跡象才安然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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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樺 ✽ 丹燁
8 years ago @Edit 8 years ago
第一次跟人家交流跑了這麼長的,初體驗就獻給夜更中了。
感謝交流!
過程很開心。
期待夜更與另一伴的故事哎。
謝謝丹樺中XD 容忍這個無賴壞蛋wwwwwww
而且不忍說那個白梅花場景真的讓我好激動一番!!!(隱藏劇情(?
夜更和另一半會努力的耕耘的(?)
說不上容忍,丹樺就是這麼沒脾氣。(###
我是不是觸發了什麼隱藏劇情,我也好生激動。
最喜歡觸發關鍵字了!(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