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送給菲比的聖誕禮物之一,是用必須由兩隻貓頭鷹合力運送的的大量家庭號包裝麻瓜零嘴——嚴格來說,這並不是菲比真正的聖誕禮物,只不過是替懶得送禮的菲比準備好現成禮物讓她分送給親朋好友而已。
因為一週前在湖邊的那個邀請,彼此認識一年來頭一次收到菲比聖誕禮物的羅蘭.曼森滿臉茫然不解的表情,他剛吃完沙拉的空盤在被菲比放上一大包從沒見過的跳跳糖,就連最基本的包裝都沒有,懷裡還抱了一大帶零嘴的菲比一副就是路過順便送他的模樣——即使不到十二小時後就是全霍格華茲上下期待的三校聯合聖誕舞會,羅蘭也一點都無法從她凌亂的頭髮、有點油光的鼻子到佈滿皺折的樸素連衣裙上感受到任何節日氣氛。
面對羅蘭意思相當明顯的質問,本來想直接離去的菲比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便服。
「不用。」她這樣回答,把手中其他零食一股腦扔到桌上,也不管被掩埋的桌面還有羅蘭沒吃完的早餐,就這麼在旁邊覓了個空位坐下,有氣無力地再度開口:「如果你是問禮服的話……家裡連同這堆東西一起寄來了。」
「真不愧是家人,想必是對你的個性瞭若指掌。」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稱不上讚美的話,他一邊拿起其中一包菲比落到自己盤子上的糖果仔細看著,從小到大生活在巫師世界的羅蘭完全不懂這些糖果會有怎樣的滋味。
「……說起來我沒吃過麻瓜的糖果,這好吃?」
「一般一般吧。」
儘管回答了這樣中規中矩的答案,在聽見羅蘭從沒吃過麻瓜零食後,她便又多抓了一些放進對方盤中,就像對待其他很少接觸麻瓜零嘴的朋友一樣。很神奇地,這些對她來說理所當然的便宜零嘴總是意外地受到歡迎,或許和她會想嘗試新鮮的魔法零食是一樣道理吧。
在送給羅蘭的零食堆裡插上一根拐杖糖增加氣氛,菲比忽然想起另一個問題:「所以,幾點在哪裡?」
「我要先去找我的弟弟,我想你應該不會多出一顆頭或者一雙胳膊,在大廳門口見面就行了……時間,呃、」說起來,女生打扮要多久?
很少特地約一個舞伴,此時被菲比這麼一個反問,羅蘭忽然也不知道要提前還是剛好的時間點上碰面。右手一面又揀選了幾顆看起來或許伊凡和里奇會喜歡的口味後,羅蘭將剩餘的糖果一把掃進自己旁邊的隨身背包當中。
「……七點吧,舞會開始的時間。」
和她想得差不多——但在大廳門口見面總覺得非常多此一舉,畢竟他們都是雷文克勞的學生,為什麼不乾脆約在交誼廳就好?雖然想這麼說,但菲比只是吸吸鼻子,轉頭狠狠打了個噴涕。
「黑湖的錯。」注意到羅蘭的目光,菲比開口解釋,她重新抱起那堆零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晚上見。」
留在原地的羅蘭目送著抱著大量糖果的紅髮少女離開餐廳,不自覺地握住在口袋裡的手帕,似乎也不怎麼明白自己現在的動作,僅是聳肩後也接著轉頭離開了他的位置。
寒冬的時光總有種比其他季節還要走得快上一些的錯覺,拿著那些大量的麻瓜糖果去找里奇一起享用後,羅蘭又繞去葛來分多塔,把他不愛吃的口味通通塞給了和伊凡待在一塊的貝爾納多。不想在那個總對自己弟弟太過親密的少年身邊待上太久,羅蘭很快的就回到自己寢室裡繼續和室友們拆著禮物閒聊,等他再一次將目光移向懷錶時,和菲比.費森登約好的時間便剩下不到半小時。
——做為主動邀請的男方,遲到的話大概有點不好吧。
這樣想著的羅蘭懶散地叫出月桂替自己打理禮袍,並隨手將今天早上才剛收到來自艾德溫的禮物收進褲子口袋後準備走往舞會大廳。
「真不知道費森登會穿成怎樣。」站在門口,羅蘭有些漫不經心的想像的菲比會怎樣整理她的頭髮跟裝扮,一面望向雷文克勞塔的走廊方向。
在附近掛鐘的短針穩穩指向七的瞬間,一個看起來有些熟悉卻又異常陌生的紅髮身影才慢吞吞地進入羅蘭的視線中。
來人紮起了馬尾,打理過的卷髮終於不再像被電焦了一樣四處亂翹,酒紅色晚禮服強調身材的剪裁讓羅蘭發現這個十三歲少女正確確實實地發育,只可惜她的腳下還踩著和禮服不搭調的平底鞋——還有那張彷彿吞了苦瓜般的的臉。
「好冷。」顯然被朋友們盛裝打扮過的菲比.費森登在羅蘭面前駐足,她捏著脖子上的項鍊不自在地四下張望,一開口便是一句抱怨,並搓了搓自己沒有任何布料遮掩的手臂,「人好多……」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人這麼多,還是費森登前幾年都不留校?」已經經歷了兩次的三巫鬥法大賽,可以說對於現在這樣熱鬧歡騰的景色早已熟然於心,穿著禮袍的羅蘭當然不怎麼覺得會冷,他挑眉打量著菲比的整體造型,從那頭難得好好梳理整齊的紅髮,一路往下,最後停在胸口幾秒後,才泰若自然的將視線挪回菲比臉上。
「比我想像的好看一點,除了那雙鞋。」指名道姓地望著自己看不慣的那雙平底鞋,羅蘭一面弓起手臂做出想讓對方扶著的動作。
「我死也不穿有跟的鞋子。」菲比誠實地回應,一手搭上羅蘭的手臂,任由羅蘭帶領自己走進人擠人的舞會現場。不需言語,他們有共識地避開舞池邊緣的群眾,在離舞池與用餐區都有段距離的地方找到了暫時的休息處。
「以前沒有這麼熱鬧。」找了跟柱子支撐自己身體重量的菲比忽然開口,彷彿是在回應五分鐘前羅蘭的吐槽,又像是單純地在找話聊。「以前……只有霍格華茲而已,現在平常不留校的都留校了,一點也不像聖誕假期……」
所謂的聖誕假期,就是該霸佔相對空曠的寢室與餐桌,橫躺在難得不用搶奪的壁爐前沙發睡懶覺,但今年她卻對放假毫無實感,這種沸騰的氣氛令她苦惱,也令她三年來頭一次想要在聖誕節期間回家一趟——當然,返鄉列車已經開走很久了。
替他們召來放滿香檳的盤子,羅蘭從上頭挑了兩杯拿在手上,聳肩後將手上的其中一杯遞給了菲比,示意她喝下。
「喝點,會讓你身體暖和一點。」只要菲比酒量夠好的話,羅蘭心想著,一面將唇湊上酒杯邊緣啜飲:「聖誕節本來就是熱鬧的節日,費森登你難不成是討厭慶祝的個性?這樣還答應我的邀請?」
不過菲比討厭熱鬧和慶祝似乎也不意外,根據羅蘭注意過幾次菲比的舉動,這個看起來總是沒睡飽的女孩似乎一點也不喜歡麻煩事的模樣——雖然她的朋友看來並不討厭就是。
猶豫了兩秒鐘,菲比小心翼翼地湊上唇輕啜一口,接著雙眼亮了起來。
「嗯?不是……」她一口氣喝掉半杯,這才記起身旁的羅蘭正在和自己說話,菲比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節日要做的事情通常都很瑣碎跟麻煩,不過只是看看還好,也不是說很討厭……別人慶祝,我看就好。」
說著,她咬了咬杯緣,視線掃過舞池邊興奮的男女們。
不管菲比到底喜不喜歡慶祝,至少他可以確定飲料大概頗得菲比歡心。
羅蘭注意到專注喝著飲料取暖的菲比並沒有回答到為何要答應自己的邀請,思索了一下後,決定不再問第二次的羅蘭也跟著將視線投往舞池內開始翩翩起舞的級長與其他兩校代表,音樂輕快的領著成雙成對的舞者們在場內繞起圈圈。
「那你想跳舞嗎,費森登?」
實話說是不想,但也許是飲料帶來的一絲興奮感,她沒有回絕,而是放下杯子將手重新搭上對方的手臂。
樂隊奏響不曉得第幾支曲子,菲比覺得自己在過去兩次的舞會中聽過同樣的歌曲,她試圖在腦中哼出旋律,卻一點都跟不上節拍,連帶著面前的羅蘭被踩了好幾下——想必現在曼森先生會感謝她穿的是平底鞋吧?菲比悠哉地想著,一點也沒有要修正步伐的意思,經常面無表情的臉龐難得染上笑意。
慶祝節日是麻煩事,跳舞也是麻煩事,但實際上她從來就沒有討厭過這種氛圍——偶爾像這樣自然地參與其中,被動地被什麼人給拉著跑,總是意外地會令她感到放鬆。
使她從反覆的踏步中回過神來的,是一瞬間被細長銀鏈勒住脖頸的不適感,以及下一秒耳邊響起的斷裂聲響。
銀色長鍊在有限制的空間內劃出一道拋物線,羅蘭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面裝飾,身體就自動有了反應,直接鬆開與菲比握住的手掌試圖接住被重力吸引的飾品。
千鈞一髮,在一個間奏的休止符記號上讓他捉到了項鍊尾巴。
這時他才看仔細上頭是一個相當老舊的迷你沙漏,綠眸停在上頭,就連原本都好好按照節拍跳的腳步也戛然止住。
在下一個篇章重新揚起曲調時,羅蘭用剩下的那只手牽著菲比一路走到舞池的邊緣後才重新轉頭面向矮自己一些的小女巫。
「真破爛,你至少該保養一下貼身的項鍊吧?」他毫不留情地替壞掉的項鍊下了註解,卻也在同時拿出腰際的魔杖。
「 ——復復修。 」
斷裂處在羅蘭的咒語下重新接合,菲比接過那條項鍊,發現被修復的地方只有斷裂的部份,項鍊本身斑駁的痕跡並沒有因為咒語而改變。為了避免再發生相同的意外,她仔細地檢查後才重新掛回自己的脖子,同時悶悶不樂地說道:「這不能怪我,不是我在保養的……我也是前幾天才收到。」
菲比一面說,一面舉起那個迷你小沙漏,望著裡頭銀白色的砂粒隨著動作緩慢流動,到中途卻像是堵塞了般不再落下,這令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哪裡都是壞的……我果然是被找碴了吧。」
「送這種聖誕禮物給你的人,要不是找碴,就是別有含意。」若有所指的用魔杖前端敲了敲菲比的前額後,羅蘭一面聳肩,一面將魔杖重新收回自己腰際。
「在我看來這很像是我見過的那些魔法飾品,也許沙子不流動的理由跟這條項鍊被施展了什麼咒語有關,不過……」抬起頭望向菲比,話說到一半,羅蘭忽然停頓了一下後才露出笑容:「不過我可不是教授或是亞爾杰那個百科全書,這種關係到解咒的東西我一點也不擅長。」
「我爺爺是麻瓜,不會送我魔法飾品,它只是塞住了。」菲比聳聳肩,隨手將沙漏塞進自己的衣服,「因為我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了他一堆垃圾,所以他也回送垃圾給我……大概是這樣吧。」
儘管如此,她卻還是把「垃圾」給掛上脖子帶來舞會了,這個想法讓菲比有些不愉快,同時又感到無奈——畢竟是爺爺好幾年來第一次送她的禮物,也許她真的有點太在意了。
菲比的話讓羅蘭想起,他總是忘記眼前的人只是一個麻瓜出身的小女巫——真想知道父親跟艾德溫知道自己邀了一個麻種在學校聖誕舞會跳舞的感想。
思緒跳躍到其他地方的羅蘭維持著望向菲比胸口的模樣幾秒後才重新將精神凝聚回到這場舞會上頭。
「你討厭你爺爺?」否則又怎麼會送一堆垃圾招他厭煩?至少羅蘭就曾經做過把自己不要的多多石送給整天跟在伊凡身邊的貝爾納多——雖然毫不意外的,貝爾納多一臉歡天喜地的收下了。
「是他討厭我。」菲比迴避了羅蘭的問題,自顧自地這麼回答道,伸手從路過的一只托盤上拿下一杯香檳送到嘴邊。「所以我不覺得我送他禮物他會高興,家人又念個不停,只好隨便找東西送了……」
「如果你的爺爺不是一個愛戴你的家庭小精靈,送垃圾給你也毫不意外。」羅蘭想起今年隨手塞給月桂的禮物似乎是剛吃完的糖果紙,然而他的家庭小精靈一往如昔的感激涕零。
「不過項鍊這種東西通常不會被稱之為垃圾的。」看了一下圍在舞池附近的人群,羅蘭注意到用餐區似乎人變少了,考量到他們也沒有打算繼續跳舞——至少他不想再被那雙平底鞋踩痛,羅蘭拍了拍對香檳似乎上癮的菲比肩膀,指著用餐區一面說:「至少去吃點東西,就算酒可以暖身,空腹喝酒傷胃。」
這絕對是羅蘭今晚說過最棒的提議。
菲比輕點了點頭,伸手扯下令她感到不自在的髮圈,比平時柔順不少但仍舊像泡麵般捲起的頭髮一瞬間炸了開來。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脫掉身上煩人的禮服,幸好常識阻止了她。
破舊的砂漏仍在掛在胸前搖晃,菲比在桌邊拿起了第三杯香檳。
窩覺得上圖就可以表達我的想法ㄌ!然後摸摸菲比,爺爺難得送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