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該見個面把話說清楚？他什麼時候這麼猶豫過的，阿魚盯著自己手機的撥號畫面，這是他今天第三次的思考。若是宇辰還沒辭掉工作，他也許就會泡著咖啡跟對方討論吧……

顧棋總愛在客人還在試穿的空閒偷偷用手機，只不過今天特別的想聯繫人，通訊APP一點開，上頭有個聊天室，顧棋就這樣傳了個貼圖過去，「在幹嘛呢？」他這樣問著

啊，該來的主動來了。這開始讓虞諭緊張，放下在吧台上的杯子，慌忙跑進休息室回訊息，別太曖昧的回覆應該比較好。「在工作」

「這樣啊…我也是，就偷個懶，反正客人在試穿。」顧棋大概是久沒跟人聊天，一聊就報告了自己的情況。
「有段時間沒見了。」顧棋避免文字意思太過一板一眼，加了一個期待表情的雞貼圖

「原來如此」虞諭還扭頭看了一下門外，看來下午這個時段比較清閒，難得店長把整個店都交給他在樓上午睡，自己算是個不太稱職的副店長。
「嗯」
「其實我想要找你聊些話」

「什麼話？」顧棋還沒思考下一句要說什麼，客人就出來了，顧棋急忙之下就按了發送。
顧棋應付完客人再拿起手機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了。期間又進帳幾千塊。

「剛剛在給客人結帳，沒有說完整。」顧棋又傳訊息過去澄清了一下。

「當面講好了，我想跟你見面」
方才阿魚也有客人，這時他特別想念以前店內熱鬧的時刻，宇辰根本就是他們店內的活招牌，幾乎有不少人為了看他而來消費，不像他老是一臉面癱。好不容易擠了個笑容送走顧客，虞諭才又繼續鍵入訊息。「你什麼時候有空呢」

「好啊，我今晚有空，你呢？」顧棋才剛發送完訊息，就又有人來看了。

「我們約在哪裡見面？」顧棋幫一名顧客打包好他的服飾後，看客人走遠了才又發訊息問。

在哪裡見面？虞諭心裡有好幾個地方，他抬頭思索了一下。
「我家好了」
「順便來吃晚餐」
這樣會不會太奇怪，虞諭又抿著嘴打了一段話，但按下發送後，他才意識到這樣好像更奇怪了。

「好啊，那我下班後就到，大約七點吧。」現在時間還早呢，大概還要等幾個小時，不過也足以讓顧棋期待的等下班了。

七點，好像沒這麼準時的下過班了。談話結束暫時讓虞諭發出長嘆，收拾好心情再次到櫃台待命。其實最近的日子充實多了，他也喜歡來來去去的人路過咖啡店外帶咖啡、或在店內用餐，廚師雖是新人也非常能幹，他甚至比以前更加的認真了。

顧棋計算著今天值班的帳簿，記錄好總結後才好讓等等接班的人可以方便作業。
「顧棋，要下班啦？」平常會在一起吃飯的化妝品專櫃小姐走了過來，有八成機率是要問自己要不要去酒吧。
「對啊，等等有約。」
「這樣啊…好吧，回家路上小心喔」
「嗯，妳也是。」
顧棋回家後就洗了澡消磨些時間大約也六點半了，出門前顧棋line給虞諭告訴他自己要過去了。

虞諭在廚房揮舞著鍋鏟，把切好的蔬菜與海鮮倒入米粉拌勻，一旁的爐子上煮著蛋花湯，他撇了一眼訊息後更加速著動作上桌，還倒了冰紅茶做點綴。

顧棋在路上買了一打啤酒，打算等等跟對方小酌。
到虞諭家坐電梯上樓之後便在門口按門鈴，聽到腳步聲走到玄關後便更期待看見對方。

一聽到電鈴，虞諭腰際上的圍裙都還沒脫的直接走到客廳去開門，「嗨。」扭開門把時他眨了下眼睛，請對方進屋子後拿了鞋櫃裡的拖鞋給對方，「你不介意的話再等我一下。」

「嗨~」顧棋換上拖鞋後便順手關了門，然後走進了屋子內，聞到一陣香味飄來。
「好啊，我有買啤酒，要不要先冰起來呢？等等可以一起喝。」顧棋跟著走到廚房問。

「嗯。」虞諭輕點了頭，接過啤酒手提處放進冰箱。他再度翻炒了米粉幾下，廚房的高溫汗濕了他的白襯衫，隱約透出他背上的刺青，顏色與輪廓分明，是前幾天才去補刺的。「你要吃多少呢？」

「別太多就好了。」顧棋想留著些胃口等等喝酒。
「大廚流了好多汗喔。」抽了一旁面紙盒的面紙，顧棋替忙活的人擦擦汗。

「謝謝。」虞諭倒是挺習慣用袖子擦汗的，他從櫥櫃裡拿出餐具，把剛熄火的海鮮炒米粉裝盤，端著湯碗到餐桌上。

「不客氣」顧棋跟著拿了湯匙筷子到餐桌，要吃晚餐總要貢獻一下。
「好香啊…」

「小心燙。」虞諭等顧棋就定位了後才跟著坐下，啜飲了一口冰紅茶後拿起筷子，「你最近還在花店工作嗎？」

「我換工作了，我在百貨專櫃賣服飾。」顧棋吃了一口米粉，Q彈的米粉有海鮮湯汁煮入味，所以很好吃。
「你呢？最近怎麼樣？」顧棋回答後也問了問虞諭工作狀況。

「還不錯，我是咖啡廳副店長。」講到這件事他總會驕傲的微笑，大口吃著自己的晚餐，「不過宇辰跟綠庭都不在了。」

「副店長啊，感覺不錯。」直到對方說了後面那句話才有些愣住的放下筷子。
「為甚麼？」

「宇辰到大公司當翻譯員，綠庭去藝術中心當行政。」虞諭輕描淡寫，眼神也飄向顧棋抓造型後翹起的發尾，「他們長大了，該做的事情也該去做。」

「這樣啊...」顧棋雖然有些失落，之後到咖啡店只能看到虞諭了，不過後面的話沒錯，一段時間後會有事情改變，而人總無法一直不變，就好比自己換了職業，虞諭也升職。
「你會孤單嗎？」

虞諭變得不是很開心，他放下筷子微微皺起眉頭，靜默後看著顧棋像在思索對方問句的意義，「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你們感情很好不是嗎…」顧棋不知道對方是怎麼了，似乎有些不開心了。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抱歉……」

虞諭的表情更加的困惑了，「哎…不是的。」他邊嘆息邊拿湯匙舀湯，是啊，他跟那些夥伴們的感情是很好的，說實話他比店長更捨不得他們的離去，但分離場面，他總是要保持他一貫的冷淡，「沒事。」

「嗯…如果你想說，我願意聽的。」顧棋看著對方說。
也許虞諭心裡真的有些事情吧，他猜。
顧棋吃完了裡頭的米粉與少許湯就慢慢剝蝦子吃。

虞諭注視著顧棋撥蝦殼的手，見杯子空了又起身添茶，頓了半晌才繼續開口，「我發現我好像很喜歡你。」

「……？！」顧棋聽到對方說的話的當下，手上的蝦殼一彈，汁液彈到了眼睛。
「哇…！」手指上都是蝦子的醬汁，又不能用手抹眼睛，只好找著衛生紙擦。
顧棋心想，怎麼在對方告白的時候出這種糗啊。

「沒事吧！」虞諭親眼目睹對方失手，苦鹹可能還有一點辣的暗橘紅蝦腦飛濺到眼珠的瞬間，皺著眉抽衛生紙，「還好嗎、要不要沖水？」

「好…」顧棋接過衛生紙先把眼睛周遭的蝦汁擦乾淨，然後起身想要走到廚房洗手順便沖水。
「真糗……」

他猜對方一隻眼睛不方便走路，於是虞諭也同樣起身，攙扶著顧棋到廚房去。「…是真的滿糗的。」他回想那些曾經的告白景象幽幽的說著，並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罐啤酒。

顧棋暫時不敢講話，因為太糗了不知道該說甚麼，另外是還在對方告白的震驚中。
將眼睛沖水後讓油膩洗掉，拿紙巾輕輕把眼睛上的水珠按壓著的拍乾，才回到餐桌上。
「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虞諭啵的一聲打開鋁罐啤酒，本想裝作沒聽見的但太不像個大人了。「我說…我好像很喜歡你。」

「我、我也喜歡你…」顧棋不知道該怎麼巧妙的告訴對方自己的感覺，只能憨直的告白回去。
跟著開了啤酒罐後就是喝一大口。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不曉得。」這話是真的，他自己說出口都覺得想笑，虞諭抬起眸子看著顧棋，「發現的時候就很喜歡了，忘都忘不掉。」

「我也是會不時的想到你，但是害怕那一層關係的隔閡，因為不清楚你對我的感覺是什麼，喜歡…也只能默默的。」顧棋跟對方眼睛對上後，不知為什麼以前都不會臉紅，現在卻覺得耳根子熱了起來。

虞諭瞇起眼睛，細長的眼尾牽動著嘴角，他站起身伸手捧著顧棋的紅臉蛋親吻了一下額頭，拉著對方的手。「碗盤等一會再收，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甚、甚麼事情？」糟了，說話也結巴了。
顧棋被人拉著手，他靠近了虞諭一些，有些好奇著對方想說甚麼。
那股熱還停留在臉上，腦袋中有些嗡嗡作響，心跳也有些快。
好像高中時跟學長告白一樣的感覺，卻又不一樣。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
他靜靜地說，他覺得對方應該知道這件事情，若是他們之後要相處一起的話，勢必得知道他本人發生了什麼事情，虞諭是這樣想的。
「她是個很棒的刺青師，我身上的刺青就是她的傑作，其實我們有結婚的念頭了，但...她死了。」

顧棋靜默不語，細細回想了剛與虞諭認識的時候，其實顧棋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最後顧棋只是輕輕地摸了虞諭的臉。
「你想她嗎？」

「當然啦。」虞諭牽起男人碰他臉頰的手，柔軟的唇印了幾個吻在掌心，「你永遠不會知道我那幾天是怎麼活過來的⋯我一直責怪我太溫柔了，居然放手讓她從我眼前消失。」女朋友的家人感覺也很不諒解，從頭到尾的喪禮從沒正眼看過他一次，唯有對方的親姐姐替他打起一把黑傘，雨水才不把他的黑色西裝淋濕。

「諭，我們永遠不知道甚麼時候生命會突然消失，我想她也是。」
命中註定這種事，也許虞諭不會想聽，那麼顧棋就不會說。
顧棋環住了對方肩膀，緊緊的擁抱了對方。

「……」覺察到背上暖暖的掌心，耳邊的心跳聲，虞諭才發覺到對方摟著他說些安慰的話。
但我不想要她離開，如果我陪她一起去就好了那你會離開我嗎？……這些話語暗示了虞諭的自私，於是想東向西的男人只得出一個結論：「好難過喔。」

「我在這裡。」顧棋抱著虞諭，然後揉揉他的頭髮。
「諭，我想要。」然後再一次的吻上對方的嘴唇。
自己突然的主動也讓顧棋自己有些發抖。
他只知道他現在眼裡只有他，心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