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豐*03】南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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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好續滿 】幽夢如簾,餘音恍然,南半風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頭傳來鼎沸的人聲,由於距離還隔了門板,他是聽得半點也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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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夢中醒來的南半風茫茫然然,他坐起身,花了一會時間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醫館裡,方正的房間內擺著兩張板床,明明有一張床是空著的他卻被丟在房間角落。
視線落到身旁的床上,紅小樓就在那裡靜靜的躺著,身上覆蓋著南半風的外衫,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可比起之前在他懷裡那番痛苦的神色好上許多。
南半風方想起身查看紅小樓傷口的狀況就有人推門而入,外頭的喧鬧也一併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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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陳皮要被吃光啦!」
「誰快拿繩子來!我制不住那匹馬!」
「哇啊芍藥、芍藥啊!」
下一秒,這些聲音都被關在外頭,只餘向南半風逼近的腳步聲,還有來者的聲音。
「醒的正好,把下面脫了。」
那人來到南半風面前,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命令,南半風抬頭看向來人,對方除了頭髮花白卻仍挺著背脊,穿著一身青蒼長掛之外就沒什麼能夠讓人記住的地方。
老者頭上有繡著醫館名的帽子,估計是這裡的大夫;可南半風不明白他這番話的用意,登時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愣在原處。
而老者見南半風模樣癡傻,便直接伸手去拉扯他的衣物,南半風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伸手阻止:「在下腿腳無礙也沒髒沒病的多謝大夫勞心、請鬆手……。」
哪知那大夫竟也沒停手,把他腰帶扯了後繼續道:「不是治你,叫你脫就是。」

南半風那是一個著急,身邊就是紅小樓,然而他在旁邊被脫褲子該成何體統。
「不是治在下為何要脫在下衣衫?」南半風緊抓著要被拉掉的褲頭,端詳眼前的老者;這人,難不成有什麼癖好麼。

「借精一用,就別囉唆了。」
一扯,南半風聽見褲子裂了的聲響。
直到南半風被強逼著自瀆,險些揍這大夫一拳,才曉得這大夫配了藥要給紅小樓服用,藥引正要腎氣充足之精,南半風才乖乖聽話。
本以為答應了便無事,誰知那大夫更是奇怪,非要在旁邊盯著看,待言談中他曉得這大夫姓花,是桂花村那兩個奇怪大夫的師父,對他的舉動不知為何竟有些釋然。
事關紅小樓的生死,南半風也沒敢怠慢,連著三日都被那大夫瞧看,也不曉得是藥真有作用還是紅小樓生機旺盛,臉上竟真有了些血色。
這日一早,南半風亦是睜開眼睛就待在紅小樓床側,輕撫昨日剛替他換上的黑色短褐,把蓋在他身上的被褥皺褶撫平,光是看見紅小樓的胸膛還因呼吸而微微起伏,南半風的臉就泛起微笑。
「...我在。」南半風聽見紅小樓的呼喚,也不知道這是夢囈,又或是真醒了,幾番忖度,他覆住紅小樓的手,輕聲應答。
「不用怕,在這呢。」
「小樓?有沒有哪裡疼?」手裡傳來的力度讓南半風嚇了跳,一時之間慌了手腳,想伸手碰觸確認紅小樓的傷口卻又擔心傷了他,手抬高在半空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南半風手忙腳亂的當下,後頭就傳來那古怪大夫的聲音:「你在作甚?」
剛轉頭便看見那大夫拿著幾塊約巴掌大小的膏藥走了過來,他低頭查看紅小樓的狀況,又是掀開眼瞼捏著下巴,動作絲毫沒把人當成傷患。
「這幾塊拿回去貼,醒了就可以走了。」
「但他的傷...。」南半風聽到呼喚看向紅小樓,他尚不確定紅小樓有沒有哪裡斷了又或是有什麼看不見的傷口,這幾天那大夫只是來給藥或是看看,什麼也沒說,更是讓他心急火燎。
「怎麼了?小樓?」南半風輕撫紅小樓前額髮。
那大夫見狀,直接把在一旁的南半風推開,把臉靠近紅小樓:「小子,說話。」
大夫聽得紅小樓還能開口說別的詞彙,立刻退開,把那些藥膏丟給南半風。
「腦子沒壞,小挫傷,可以滾了。」說完,也沒待南半風追問便轉身走人。
這幾天以來他也大致摸透這大夫的性格,無非就是愛給人亂喝些奇怪的藥和說話算話,要是沒依照他的話辦,指不定又要給他或紅小樓喝些奇怪的藥,就像剛醒的第一日他被硬逼著喝了一碗黑呼呼的東西,沒幾個時辰頭髮就褪了色,金得發白,再過一日,又成了紅豔的色彩...幸虧沒怎麼踏出醫館,否則這般變換髮色定要被當成妖物看待。
今早那大夫也餵了紅小樓一碗,他本以為是什麼特效藥之類的,現在想想指不定也要拿紅小樓來試些奇怪的東西。
南半風想至此,趕緊把那幾塊藥膏收到懷裡,抱起還在癱軟的紅小樓,如同那日在馬上般的將人緊摟在懷中:「小樓,有哪裡疼就告訴我。」
南半風沒怎麼注意到紅小樓的心思,他現在一心只想帶人遠離這個奇怪的大夫,走到醫館前廳,只有幾名手腳發顫的老者在那坐著聊天,不見前幾天還在這裡吃藥材弄得醫館雞飛狗跳的飛火。
南半風在醫館門口喊了幾聲,飛火沒先來,那奇怪的大夫倒是先來了,手裡還拿著兩碗黑糊糊的湯藥。
「一人一碗,喝。」那大夫道。
南半風左右看了看,仍沒見到飛火,懷中的紅小樓也不太想聽從大夫的話,他無奈地道:「我幫他喝罷?」
在那大夫點頭後,他把另外一碗藥也喝下肚。(bzzz)
紅黑-喝完之後臉有點熱,好像臉不是自己的了。
藍綠-喝完之後胸口有點熱,好像要長出什麼來。
「如何?」那大夫問,南半風把感覺如實告訴他後,他喃喃道:「只是變臉啊...」
「不好看麼?」南半風低頭看向紅小樓,微微笑,他也不曉得現在臉怎麼樣了,估計幾個時辰之後面貌就會變回來,所以他也沒怎麼擔心。
大夫和紅小樓對上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讓夥計去裡面拿藥出來,用兩個皮水囊裝著,他指著紅小樓:「藥,卯未時服用,藥膏要貼。」
接著他又指向南半風。「你,藥引。」
外頭傳來答答的馬蹄聲,一轉頭就見到飛火,牠跨入醫館裡頭時拿著水囊的夥計抖了下,似乎是對前幾日藥材被吃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把水囊掛到飛火背上就趕緊去櫃台前把一些曬乾的藥材收起來。
得到藥之後,南半風也沒打算多留,上馬便加速離開許陽。
遠離許陽的郊外,南半風為免身邊沒護衛而被人盯上選擇了人煙稀少的小徑,樹隙之間光影搖曳,地上滿是盤錯的樹根,路途有些崎嶇但尚算平坦,沒什麼顛簸。
偶有微風吹入林中,颯颯的聲響也替這幽靜小路添幾分嫻靜寧適的氛圍。
南半風本就打算避開行人,於是他策馬朝著林木茂密的方向過去,停在一樹粗大的林木後面,旁邊還有些樹叢把飛火的腳稍事遮掩,南半風望著聲音來處,打算待人經過之後再繼續前行。
飛越過去的身影,南半風是瞧得一清二楚,那人怎麼瞧都不是善與之輩的模樣,若要說就這般走了還倒好,這忽然停下的腳步明顯就是追著他們來的。
南半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羅逤村那幾個村人,他雖然只交代別向人提起就走,但難保不會出什麼岔子,於是他沉默不應,腦子裡轉著要如何溜走的方法。
紅小樓和那男子一來一往,南半風懸著的心也安下許多,他本欲讓飛火從藏身處出來,但轉念又一想,這人指不定有什麼詭計,南半風摘了頭上寶貝著的孔雀金釵,塞到紅小樓手裡,他知道紅小樓向來擲東西準著,有什麼萬一至少可以拖上一拖。
他摟緊懷中的紅小樓,雙腿夾緊馬腹,準備著隨時逃跑,接著才慢慢的從樹叢後頭踱出來。
他明白紅小樓現在正在強撐,剛才說話都還不利索,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肯定是挺累的,況且南半風聽他們談話,漸漸地也沒那麼緊繃,放下戒備,笑道:「他向來都喜歡勉強別人,所以你最好還是乖乖照著他的話做才不會吃苦頭。」
驟然的事態變化讓南半風沒來得及想,右手臂圈住紅小樓的頸子以此作護,接著把人朝著對方搆不著的方向抱遠,打算用自己的身體擋刀。
南半風摟緊懷裡的紅小樓,他惡狠狠地盯著男子,護著人頸子的手也沒放,要不是雙手都正忙著,估計這會就要拔劍和人對峙了。
直到男子離去老遠,南半風才把紅小樓放回原位上,稍稍調整成能夠讓紅小樓比較舒適的坐姿。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小樓,可還好?」南半風輕撫紅小樓的背脊,給人順順氣。
南半風先將插在赤陽樹上的簪子取下,那簪子尖竟也是三分之一深入樹幹之中,讓他費了些工夫才取下。
「我沒跟鏢隊一道走...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所以我留下來尋你。」南半風讓飛火繼續朝著大梁的方向走,走得緩慢,生怕有什麼顛簸讓紅小樓不舒坦。
「...就算找不回你,至少也要把骨灰或是什麼,帶回大樑,我是這樣想的。」南半風沉默一會,笑了笑:「還好,我找回你了。」
「傷你的那刺客,落水後死狀可淒慘了...腫得連原本面貌都認不出,他手裡還捉著你那塊墨貔貅。」南半風說得是理直氣壯。
南半風看向紅小樓:(bzzz)
紅黑-「...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藍綠-「有你在,我其他都可以不要...。」
「以前住的那屋子太小了,買個更大的罷...。」南半風捉住紅小樓碰觸他眼角的手,親吻著指尖,手指糾纏著紅小樓無力的握住,但其中束縛的意思相當明顯。
「墨玉我丟了...那上面都是屍水穢臭。」南半風想起那時拿起那塊玉時,上頭沾染到的腥臭屍水,讓他的手足足臭了兩日才沒味。
「那塊綠玉還留著,可也是從中斷成兩截...人說玉能擋災,或許真有那麼點可信度罷。」
「...我在外頭留太久了,再不回去閣裡估計要出岔子,可你...這般模樣回去,就跟入虎口無異。」南半風鬆開紅小樓的手,輕撫他細碎傷口尚未癒合的臉頰。
「身體還沒康健,你這張嘴倒先恢復了。」南半風忍不住呵呵笑。
「至今為止我都一直提防他,讓他不懷疑我們的關係,保你周全,可與他對弈,這般提防正巧被他牽著鼻子走,回去要是什麼都不做,待後日再發肯定又要落入他的圈套,如今任何事情都尚未明朗,我認為這是個好時機...。」
「送禮是門學問...這大家都同意,可收禮也是門學問,卻從來沒人注意過呢。」南半風也同樣望著遠處,他微笑。
「不行。」南半風沒看向人,直接拒絕。
「不論你說什麼,都不行。」
「...無論是刀山還是虎口,我都會擋在你前頭的。」南半風收緊摟著人的手,生怕這失而復得的珍寶又落到哪裡去,他並不是不明白紅小樓這是在擔憂他,不想連累他,可他已是決心不會再放手,至少在確認趙文山不會再造成任何危害之前...。
回到大梁的路程他們走的緩慢,一方面是擔心紅小樓的身體受不住,另一方面他在路上也是收到了大寶寄來的信,信中提到一些趙文山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親近平日裡南半風做生意的對象,似乎是達成了不少協議,閣裡提供給其他鋪子的訂貨量少掉大半,狀況有些不妙。
若要說重新建立關係其實並不難,商人向來著重利益,可麻煩的是趙文山找的淨是些和南半風平日往來甚有摩擦的幾家,他們此回是打定主意要集結起來吞併流年閣的態勢。
仗勢欺人的破事無論是二十年前或是如今都未曾改過。
可這些都不是讓他最為煩惱之事,他煩惱的是該如何說服只見過一面的戚沐,要如何他才會聽信他的話語與趙文山正面對峙。
一直到了回到京城中,南半風仍然想不出個結果來。
他們抵達京城時,恰是人聲鼎沸的辰時,南半風不確定人群之中是否有趙文山的眼線,但估計這會紅小樓還活著的事情已經傳到趙文山那裡去,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從長計議。
「流年閣南半風求見──在下是為十年前的舊事而來,請代為傳言...。」南半風方抱著紅小樓下馬,向著門衛道,便見華貴的墨黑金漆馬車駛過來,停在戚府門前,門衛紛紛朝著馬車哈腰行禮,就連馬車隨侍亦是快步上前,掀開布簾。
一對怒眉圓目,兩道深溝縱畫在嘴邊,嚴肅的面容讓人望而生畏,這不正是戚沐又會是誰。
戚沐定睛瞧了他倆一會就背著手向府邸裡走,向著他倆擲了一句:「入門談。」
前院的牡丹花零零散散的開著幾朵,約估也是到了凋謝的時候;南半風與紅小樓隨在戚沐後頭,進入被陰影覆蓋的正廳,裡頭相當寬廣,左右各擺了一口青銅大鼎和三張太師椅,擺茶水的小几也養著株株綠葉,從雕花窗扇落入的細碎陽光照不亮前廳正中央的貴妃椅。
戚沐手裡拿著隨侍剛送上的茶,室內寂靜的只有茶蓋和茶碗輕碰的聲響。
「流年復流年,俄傾繫長恆;流年閣,挺好的一個名字...你認為呢,大掌櫃?」戚沐的眼睛裡面閃動著南半風讀不清的東西,又或者說是南半風不想讀懂的東西,但南半風卻無法避開他的目光。
「大人過譽了...小本生意,不足掛齒。」南半風拱手道。
「大掌櫃過謙了,城裡五家金玉鋪子就屬你們獨樹一格,精工巧妙,也無怪乎深得姓趙的喜愛──是他讓你來的?」
戚沐看著他的表情,他很熟悉,就彷彿看戲的戲眾望著臺上期盼的目光。
沒想到終究他還是得上臺共演。
「不是——也是因他而來。」南半風說的模稜兩可,戚沐似乎覺得他這番話饒富意味,擺手讓他繼續說。
「在下這幾年待在趙氏身邊是為了保護他...他是在下的師兄,紅小樓。」南半風手掌指向紅小樓。
「約莫十年前,在下的生意剛起步,趙氏希望在下與他合作,在下認為這是個能讓生意做大的好機會,誰知竟成了背叛大梁的幫凶...。」南半風的神色中帶著幾分憤恨,他握著拳頭:「他要在下替他找些鐵礦並提供他資金,在下不願服從...沒多久在下自北方回來,師父就已魂歸西天了。」
「如今,他趁著在下外出欲要謀奪在下的流年閣用以扶助他的『大業』,並且企圖謀害師兄和在下...您瞧,這傷口都還未癒呢。」南半風抬起紅小樓繫著麻紗布的手臂,草藥汁液從紗布中滲出,散發著濃濃的青草氣味。
「所以,在下想這大樑裡位高權重的除了皇上之外便是您了...?」南半風放下紅小樓的手,向前踏了半步,微微頷首。
「...倒是有趣,若你所言屬實,老夫定要瞧瞧他究竟在玩些什麼把戲了。」戚沐啜了口茶,把繪著牡丹富貴圖的杯蓋按住,手指輕撫著上面的漆印,緩緩道:「大掌櫃,不曉得你可否養過牡丹?」
南半風低頭拱手:「未曾。」
「牡丹花種子萌芽極其不易,生芽之後,亦是要悉心照料,水不可多,施肥亦要適量,可直至長成,含苞待放之前,雖無需照料,但施肥,是必不可少......。」
敢情這是討要好處來了;南半風想。
「您需要什麼樣的肥,在下都能給您找來。」
「大掌櫃這話可別說得太早。」戚沐把手裡的茶杯放到一邊的小茶几上。
「既然你如此有誠心,老夫也非不通情理,此事老夫就承下了...見你亦是惜花之人,老夫也所求不多,流年閣便足矣。」
南半風抬頭看著戚沐,對方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一開始戚沐提起流年閣的事情南半風心裡就直敲鐘,如今這條件也算是預料之中了,可真被提出來放在眼前選,他仍是心裡感到難受。
畢竟那是他努力已久的成果,是他所熱愛的事業。
短短一句話,南半風的心裡便掀起滔天巨浪。
戚沐瞟一眼紅小樓,接著就自個提起放在小茶几上的茶壺,向著茶杯裡倒茶水:「這世道向來都是有捨便有得,若想留著那姓趙的也無妨。」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紅小樓聽,又或是說給南半風聽。
「這就要看看大掌櫃意下如何。」戚沐笑意吟吟。
「如今拔掉那毒瘤老夫可喜,但就此留著也無礙,如你們二人這般找上門來的也絕非第一人,多是走頭無路之輩,要說救濟眾生,還是轉往姓趙的府上去吧。」
南半風動也沒動,他繃著嘴角,低頭溫順道:「......在下,瞭解了。」
寥寥幾字,卻似千斤般沉重,壓得他雙肩向下垮。
「但現今流年閣狀況並不佳,容在下待事情結束之後整頓好再交給您。」
「你才是最重要的。」南半風輕聲回應,嘴角向上提了提。
南半風伸手扯了下紅小樓的衣袖,可立馬就被甩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紅小樓離去。
「大掌櫃誠意十足,老夫欣賞。」戚沐呵呵直笑。
「有什麼計策儘管說出來。」
「...是這樣的......」南半風上前附到戚沐耳邊,悄聲談了關於他這些年來贈送給趙文山的禮上,繪有地圖或是傳遞什麼消息的證據,摻著半真半假的謊言。
戚沐與他約定五日之內必給他一個結果,南半風亦是應了。
與戚沐談完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南半風出戚府門口,已然見不到紅小樓的身影,只剩下飛火在門邊搖頭晃腦。
南半風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紅小樓可能的去處,一想到流年閣裡現在的狀況就讓他愁腸百結,他騎著飛火先回家尋紅小樓一趟,結果反被來到家中擺放帳本的大寶抓回流年閣裡。
五日,足足有五日,南半風都不見天日。
從張眼到閉目,都沒踏出門外一步,外頭發生的事情都是從大寶那裡轉述而來,說是趙府那裡發生了些什麼騷動,有不少人被帶走,其餘的就不太清楚了。
南半風雖然想親自去看看,可大寶和阿財不斷拿給他的書信和帳冊,讓他也沒那麼多閒心。
和戚沐約定的五日過完,原本壓在流年閣上頭的壓力像是場夢般全都煙消雲散,無須出門,南半風也知道這場賭局他押對了。
南半風踏出流年閣的時候,已是第六日的早晨,他滿身疲憊,可仍是打起精神直直地就往武館去。
幾日前他託旺福替他尋紅小樓,旺福說是武館那邊有人出入,自紅濤過世後,現今會在那走動的也就只剩南半風和紅小樓。
南半風踏入武館內院,便見到紅小樓坐在鯉魚池邊上,腳邊放著一個罈子,手裡拿著幾顆石子朝著池子裡丟,一臉百般無趣的表情。
「...小樓,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見到紅小樓,南半風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小樓,你在生氣?」南半風走到紅小樓身邊,手環上他的腰,把頭輕靠在紅小樓肩膀上,幾日未碰觸到的溫度,讓他格外感到心底騷動。
「嗯,可是...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南半風嘴角泛起的笑有些苦澀,那幾日以來的糟糕回憶,讓他更加害怕紅小樓不在身邊。
幾乎是有些久違了,紅小樓的吻,儘管相隔不到一個月,南半風卻感覺已是有許久未接觸這份柔軟,他擁緊紅小樓,更加深入的交換這份溫柔。
也不知道是這吻如此醉人,又或是受到這氣氛蠱惑,南半風不由得有些微醺,紅小樓將吻抽開時,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啄著紅小樓的面頰,聽到他的喃喃還有些恍然:「...什麼?」
「我怎麼不知道你何時這般嫌貧愛富了?」南半風輕笑。
「那我也不算太窮,共度那麼多夜,怎麼說我也是身懷鉅款?」南半風的手向下輕捏紅小樓的臀部,亮出牙的笑容帶上幾分痞氣。
「嗯?」南半風就這麼摟著人,回應的聲音似是呢喃。
「我聽不清你說了什麼?」南半風偏了下頭,附耳傾聽。
「可否再說一回?我聽不清。」南半風這回是確確實實聽清了,可那話語太過美好,讓南半風都要懷疑這不是紅小樓說出的話,他的聲音滿溢出笑。
「這鯉魚真不知道是上輩子招惹你多少,你老愛欺負他們。」南半風揉著被打疼的額頭,即使被紅小樓打了,他那張臉仍是樂呵呵地笑。
「比起關心鯉魚,不如來關心關心我罷?」南半風伸手自紅小樓腰腹撈住,將他帶到懷中,頰側貼到紅小樓的髮稍邊,手指貼著紅小樓的手臂直至掌心。
「我想念你了。」南半風說這話的時候搔了搔紅小樓的掌心。
「師傅那間房還空著罷…?」南半風瞄了下那間房。
「之後我可以住那裏……師父他也不會希望房子就這般放著不用的罷?」
「我想,往後我也可以教人練劍,倒也樂得輕鬆。」南半風纏著紅小樓的手指,指腹順著指紋來回勾畫。
「後續清理會不方便罷,既然都要搬進來,順便一起清理也好?」紅小樓的閃躲讓南半風更加得寸進尺,嘴唇輕碰紅小樓的耳廓。
「還是說你怕了?」
南半風沒再繼續說話,把人自臀部抬起,扛在肩上,不顧紅小樓的掙扎,大步往原本紅濤的臥房走,許久都未曾再打開的房間,即使經過這麼多年擺設依舊未變,圓桌椅以及矮櫃還有簡單的架子床,由於託了熟識的陳家人來打掃,所以也沒沾上什麼灰,只是空氣裡有分清冷的氣味。
南半風用腳跟掩上門板,接著走到床鋪旁,就把紅小樓輕放到藍繡花棉被上,並將人的手腕按在被褥裡。
「這樣也不行?」
「你的全部我都要,我這個人很貪心...。」南半風用牙輕咬紅小樓因為說話而顫動的喉結。
他刻意選擇紅濤的房間,也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他明白紅濤在紅小樓心中的獨特位置,他自己同樣對於紅濤有著景仰,可是在他心裡總有某個部分,想要像紅濤那樣,讓紅小樓永不相忘,即使他與紅小樓已是彼此情深至此,還是如此貪心。
放在平日裡,南半風興許會因為紅小樓的抗拒稍有遲疑,可當紅小樓帶著酒氣的吐息吹到他臉上,他只想用吻蓋住這一切,封住紅小樓的唇,他的前膝蹭在紅小樓胯間。
相貼而上的軟舌,把那些話纏捲得更加零散,抗拒的言語彷彿都要被濡熱成情慾的呻吟,磨蹭著的膝部感受到底下漸硬的形體,扣著人的左手鬆了些許,手指向上撫觸著紅小樓掌頸,描繪著虎口的起伏,南半風已是打定主意不讓紅小樓弄髒這張床就不放人走了。
勾人的眼人和拂在耳邊的氣息讓南半風心底騷動至極,可待他聽見紅小樓的邀請,他立即接著紅小樓的話,不讓對方能夠拒絕:「所以就在這裡做...?那當然好...求之不得。」
紅小樓啟口欲駁之際,南半風再次咬住紅小樓的唇。
然而南半風的手也沒閒著,他右掌順過質地甚好的短褐,拉扯紅小樓的腰帶,將他衣襟鬆開,坦出大片肌膚。
緗色腰帶自床邊落下,連同黑色的長褲一起,落地的風吹起腰帶邊角,看來像是無力的掙扎,接著便被長褲壓伏在地面上。
南半風知曉紅小樓向來傲氣,要他衣衫不整逃出去,那是多丟人的一件事。
「還想逃嗎...?」南半風輕喘著,視線黏在紅小樓僅掛了件上衣的身軀上,微微汗濕的手掌捏著紅小樓柔韌的大腿肉,慢慢向上滑至膝窩,把左腳向上提起,放到自己腿上,儼然是個用腳將人架住的姿勢。
「那現在何須擔心呢?」南半風微微提起嘴角,他還記得那時紅小樓為了掩護他而作勢勾引,想起這件事情他就感覺到一陣甜蜜;手指滑過紅小樓的性器頂端,輕輕搔弄著鈴口,就連另外一手也碰著後方的穴瓣,即便是心裡泛著甜,他觸弄人還是帶著滿滿的惡意。
紅小樓撇開的目光和那聲音之中的憂傷,南半風想起了他似乎曾說過紅濤過世如何的事,當下雖然他沒有在場,但多少也猜得到會是怎麼樣的一副光景。
距離紅濤逝世已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光,南半風卻仍未忘記紅濤對他的殷殷教誨,如果讓紅濤見著這場景,泰半會氣得拔劍清理門戶。
天知道南半風多希望紅濤現在就衝進房門阻止他。
「以後就是我的了,我想師父不會介意的罷?」南半風嘴裡雖說得輕鬆,手上的動作卻是停了下來。
這回換南半風半點話都答不出來。
紅濤之於紅小樓和他自己,在心裡都是放在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這幾年來他們倆都沒怎麼回武館,多少也是因為不想再回到這裡想起過往紅濤的音容,舌根就會像被塗上苦艾汁,有口難言。
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回,他看向紅小樓那雙眼。
即便是如今被注視著,心中的翻騰還是抑制不下,過往的回憶雖然美好、雖然疼痛,可是正因為疼痛,所以那份回憶才一直無法淡忘,如果不將那天的紅小樓從這房間帶出去,這份疼痛或許會一直殘留在心中,直至闔目的那日罷。
他不允許,也不願讓紅小樓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即便是偶爾回想起、即便那是他倆的師父也是同樣。
南半風拉起紅小樓的手,吻在手心,緩慢地道:「從今爾後,這裡就只有我倆了。」
「我可不希望你每回進我的房間都哭喪著臉。」南半風吊起嘴角,含著笑的吐息吹在紅小樓手上,連同吻也是;連著好幾個的吻讓南半風還覺得不夠,張嘴含住紅小樓指骨啃咬舔弄,按在穴口的手更是緩緩向裡推入。
紅小樓不知道是要制止哪邊行動的言語,讓南半風遲疑了片刻,最後他選擇將舔著指間溝槽的動作放緩,彷彿要讓紅小樓看清楚手指被如何對待,可向裡碰觸的手指卻沒半點放緩。
「方才是誰說今日隨我的...?」紅小樓手上沒規矩,南半風便藉機要挾,揉按著內壁的動作沒在客氣,直朝著該處刮搔,閒下來的左手則在紅小樓乳尖打轉,若非如今姿勢不便傾身,估計這會嘴就湊上去引人火燒臉頰了。
「舒服麼?」南半風輕笑著問。平日裡要是稍加逗弄,紅小樓肯定要不開心,今日乖順得太過,光是想像紅小樓明日起床的臉色就讓他忍不住笑意上臉。
另一指也深入裡端加入戰局,南半風更是得寸進尺地道:「乖乖說出口的話就讓你更舒服?」
南半風在胸前打轉的手貼著肌膚向下,直到觸著性器,才轉為輕握,套弄的輕柔,似碰不碰。
「那你想要什麼呢...?這裡?還是...」南半風後頭的手指來回碰著人敏感處,望著紅小樓,盼他將話語說出口。
「真乖。」南半風笑容拉得老開,今日他將趁人之危四字發揮到了極致,他很是期待紅小樓明日酒醒後會是如何的反應。
可現下紅小樓微潤的雙眸,用著茫然的目光巴巴望著他,南半風滑出的手指沾上少許晶瑩,一如他早已硬透了的陽物前端泌出的液體,他二指輕輕撐開穴口,前端稍稍進入便止住。
「小樓,找找你自己喜歡的地方動動?」
「真是惹人憐愛...。」南半風柔聲道;下一秒,卻見他一口氣直搗到底,逼得紅小樓倉促呻吟,隨後接二連三地毫不留情頂弄,下身緊密的嵌合又抽離,肉體碰撞的聲響自床帳內漫開。
紅小樓幾近狂亂地自語讓南半風心中快意浮翩翻騰,渴求著更多他的聲音,便是會被鄰人聽見紅小樓交歡時的呻吟,他也無所謂,只管著如何能讓紅小樓更加放縱自己。
他拉起紅小樓的手,在手背上親吻,混雜著自己被燃起的哼聲,他渴求似地吻咬著形狀美好的手指。
便是搬出紅濤、便是紅小樓哭喊,南半風也沒有停下動作,他就像沒感受到紅小樓的拒絕,一口含住紅小樓的手指,態度比起以往強硬許多。
雖說決定要把紅小樓在這房間的惡劣回憶蓋去才有此舉動,可也有部分是因為先前被眼前人乖順的模樣撥撩得難以打住,只想在對方身上恣意馳聘。
軟呢出的討饒和紅小樓委屈的淚水,讓南半風頓時止住了動作,下身正要突入的動作,止在半途,嘴裡的手指他緩緩吐了出來,最後還吮吻指尖才作罷。
「真的不要?」他在穴口輕輕磨蹭。
南半風用手指勾沾紅小樓的淚痕,他向來拿紅小樓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沒辦法,無論多想狠下心,見著他如此,他便是有多大的慾念都要全消。
「...是我不好。」南半風拔出陽物,還燙著的物事估計不是一時半會能消,他放下紅小樓抬著的腿,把人抱起擁入懷中。
「抱歉,我不是想讓你難過...。」
南半風輕撫著紅小樓的後腦杓,手指穿入紅髮之間輕輕梳理他壓亂的髮絲,接著緩緩撫到後頸,像是如此就可以把紅小樓的心緒梳理平靜。
沉默的幾個呼吸之後,南半風慢慢開口:「失望...我不這麼認為,師父他...應當是最為驕傲有你這樣的孩子罷。」
「師父他雖不說,可他對你的機敏聰慧甚是讚賞...論劍是不行,但你腦子動得快,論唇槍舌劍,武館裡頭是沒人能贏得了你...。」南半風想起往日裡紅濤被紅小樓幾句話氣得拿木劍追打他,還有紅濤雖氣得不行還是會向南半風詢問紅小樓近況的模樣,這兩人既是在意彼此又不肯坦誠。
「以前,和師父談天時,他也曾說過你擲東西擲得挺好、鬼靈精怪,他一直希望你可以做些正經事,他就是擔心...擔心你在外頭惹事,擔心你碰哪傷哪了...擔心你受了委屈...說來說去,正因為你是他驕傲的孩子,才會擔心你的事罷。」
他終究是取代不了紅濤。
「...。」南半風長出口氣,親吻紅小樓的眼角,那裡還有一些未乾的眼淚,被紅小樓這般撫觸,還未燃盡的慾火都被重新翻攪起來。
他沒有回話,手在紅小樓背上曖昧的來回劃著,算是默許了。
南半風收緊指尖,壓在紅小樓背上的手指把他半掛在身上的衣物弄皺。
「…是我、…太過忌妒了,抱歉。」南半風貼近紅小樓頰側親吻的時候,輕吐出這句話,鼻息之中還帶著顫抖,也不知是因為快感或是其他。
「是,即便是師父…也不行,我希望你可以只有我一人。」南半風望著紅小樓的目光炯炯。
「從今爾後,我亦只有你一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南半風緩緩貼近紅小樓的鼻前,兩眼相對,接著他閉上眼睛,虔誠地在紅小樓唇上一吻,彷彿就此立下了什麼誓約。
誓約的吻就像是要把言語直接刻進身體裡面,從一開始試探性的舔唇,直至齒列之間的輕碰。
他倆沒有互相言明,觸摸著彼此身軀的手卻是尋著敏感帶直碰,最後在對方的手中一同洩出情潮。
待稍事整理,南半風擁著紅小樓,在殘留紅濤過往回憶的床上入睡;一夜安穩,二人甚至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迷茫之間,南半風依稀聽見紅小樓下床的聲響,可當時的他全身像是壓了巨石般沉重,就連眼皮都睜不太開,他想開口問紅小樓要去哪裡,卻也不知是昨日熱的乾啞,是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他只能看著紅小樓走出房門,阻止不了。
數秒後,他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好不容易才褪下滿身疲憊,他撫著因睡久有些泛疼的額頭,手指壓壓眉間,酸澀的雙眼硬式眨了幾下才看得清楚東西。
他伸手摸向隔壁的床位,空的泛冷。
「小樓...?」南半風甫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調。
他幾乎是跳下床,撿了腰帶隨意將長外衫束緊,連條長褲都不穿,澎亂的長髮都沒整理,直接開了房門就往外頭大步走。
內院,鯉魚池邊沒瞧著紅小樓拿鬃刷的身影;房間,裡頭的桌面有一點薄灰;柴房和禁閉房,也是沒半點人的生氣。
「小樓、...小樓——」南半風站在內院接前院的入口,用著顫抖的語調對著空蕩蕩的道場裡頭喊。
南半風那張原本皺起來的臉,聽到紅小樓的聲音,頓時放光,他轉身向人跑了過去,緊緊擁在懷裡。
「我以為你不開心,走了。」
「我會收斂點的...。」南半風剛剛還高揚著的眉頭,聽見紅小樓的不開心立刻彎成下弦月,聲音中有著委屈。
「能讓你開心,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紅小樓微涼的手碰在敏感的腿根上,南半風忍不住縮了縮,他倆如今這曖昧的模樣,要讓人見了肯定是認為紅小樓昨日對南半風做了什麼不得言說的事情。
「好。」南半風揚著笑容跟在紅小樓後頭,那副模樣恰似他小時候眨巴眨巴望著紅小樓,追著他的模樣。
只是如今不同;南半風一個跨步上前與紅小樓並肩,與紅小樓對談的聲音染著愉悅。
舊事已往,晦暗已逝,曾經孤寂的院落如今灑滿了陽光,停在屋簷上的麻雀啁啾,並肩的形影畫在地上。
想必這副景象會在這裡度過無數個日夜春冬,直至二十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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