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得了師父指令,去山谷中尋覓這次藥方的藥草。背著空空的竹簍,沿途細心找尋著。
「初草在哪呢?」這次要找暗綠色長葉的矮小植物,算是蠻尋常可見的,但走了一段路,怎麼都沒發現呢?
「在繼續往北找找好了。」
一路走著小徑,緩緩前進,還不忘用手中的木棍輕揮草叢,雖已灑了驅物藥粉,但還是怕會踩到小東西,小小的動靜,就當作提醒他們吧!
牧尋歌此時正抱著自己的七弦琴找了個陰涼處躲避正午的豔陽,打早上起她便覺得身子有些沉,原本打算在客棧多待上一日,可這樣恐怕會耽誤到接下來的行程,索性還是和小二結清了盤纏,最後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她的呼吸略顯急促,額間的薄汗浸濕劉海,牧尋歌想自己估計是高燒了。
恰巧望向前方大樹時,好不容易見著了今日第一株的初草,趕緊小跑步過去,都沒摘到可又要被師父碎念了。在接近樹蔭下時發現到,似乎有微微的呼息聲,小動物嗎......
越過初草朝向另一邊走去,發現到女子的裙角。
「姑娘?」微微吃驚了一下,加快速度到姑娘面前,只見她臉上暈著不正常的潮紅,還有那稍重又急促的呼息,不好!得了風寒了!
「小姑娘?你還醒著嗎?」蹲下身,不敢直接碰觸女子,只好用詢問的。
「……」牧尋歌勉強睜開雙眼,眼前的人是一名翠色衣著的少女,因為頭疼的關係她幾乎無法思考,只能憑著先前的記憶判斷自己現在的位置應該距離岐岭不遠,對方估計是岐岭莊的人,「水……」
見還有些許意識,趕緊照女子的需求,解開腰間的竹筒,想女子應是無法親自握拿,就直接將竹口貼在姑娘唇邊......
「我會緩緩倒著,要小心吞下。」一手持著竹筒微微上揚,另一手拿著帕子輕放在竹口下方。
這裡算是歧岭谷較偏荒的區帶,怎會行經到這兒呢?小心翼翼的讓女子喝著水,這才觀察起她的衣著和懷中包裹的大物,是琴吧?這形狀。
心中有了些猜想後,也顧不了那麼多,都發熱成這樣了,必須早些治療。偏偏今日沒將藥袋及藥箱帶出,好像只能......
「……」
牧尋歌被薄汗浸濕的睫毛微微顫抖,喝過水後好像能夠發出一點聲音,但是高熱下仍是難以組織言語,除了被拋棄的那一日,她此生鮮少在人前表露這樣脆弱的一面。
「岐岭莊麼……?」
「是在歧岭正莊附近的小村落,我跟師父住在那兒。」將帕子沾濕,先輕拭姑娘臉龐,再將其敷在她額上。
看上去似乎真的很不舒坦,得趕緊回去。
「沒事的,回去吃服藥,好好休息就沒事了。」眼前之人的神情,彷彿之前撿到的受傷小動物們,脆弱卻還是帶著本能警戒。
「還能起身嗎?要不我背著你走吧?」放下身後藥簍,擱置一旁,之後再回來取也無妨。
「不要緊……我還能、自己走……」
牧尋歌抱起自己的七絃琴,在起身的剎那聽見耳際旁鈴鐺的碎響,讓她感到更加暈眩。
這裡是哪裡、而她又是誰呢?
跟隨著一起起身,但見姑娘未站穩腳步,有些踉蹌,趕緊伸手扶住其肩。在寧靜的林中,靠近女孩那邊的耳際,傳來了輕靈的聲響。
原來髮飾是鈴鐺嗎?
瞬間從恍惚間清醒,看一旁之人似乎還在昏眩中,稍等了下才開口道:「那我們走吧?」
「麻煩您了……」
牧尋歌深吸了幾口氣,雖說並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但師父總告訴自己,其實她沒有想像中的差,一如接近她的人也未必全都有所圖。
何況接近一個看起來全身上下只有一張琴值錢的少女,也沒有甚麼太大的意義。
扶著少女,緩慢走出山谷,路上崎嶇、小徑眾多,姑娘頂多提出稍緩一下,並不曾喊累或是不舒服,懷中的琴也也未曾鬆開過。
這年紀能忍成這樣,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快到了,再支撐一下!」感受到手心下的衣裳已被汗浸濕,身旁人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但也只能繼續行走,終於......「見到了村入口,再往裡走第三戶就是了!」幸好,走到了。
一回到家裡,急忙將姑娘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併拿了三粒漆黑的藥丸和一杯水,扶著姑娘用下。
「藥丸先應應急,我這就去煎藥,先休息一下。」觸了下女孩額頭,溫度又上升了。
離去前,確認過濕帕子放好、棉被摀好,才走。
將藥嚥下後牧尋歌感受到對方在自己額頭上敷了塊布,估計是給自己降溫用的,她也沒想過自己染了風寒竟會如此嚴重,果然是師父他們平時太寵自己了。
煎完藥回來,見姑娘呼吸有比方才平緩些,估計藥有些作用了。偏偏師父擺攤去不在家,只能靠自己診療了。
「姑娘?醒醒,藥煎好了,還有這套衣裳是年前新作的,可能有些大,但先將就下,晚點再幫忙改一套合身的。」濕衣必須換下,可不能再著涼了。
牧尋歌緩慢地睜開眼睛,只見眼前的人將一件乾淨的衣裳遞給自己,她微微擰眉撐起還有些無力的身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能這樣接受別人的好意。
「這是姑娘的衣服,如此怎好意思......?」
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眼前姑娘的顧慮,雖非一定要勉強人家,但現在是特殊情況呀⋯⋯
「沒事的,我平時穿的不過就那幾件,新衣只是討個喜氣才做的。現在能贈與有緣人,也是好的呢!」而且見姑娘除了琴,其餘行李真的不多,想必也沒幾件衣能更替。
「先換吧,還要喝藥呢!」將濕帕子拿下,扶起已撐了一半的身子,並將衣物輕輕置於她手中,便轉身步出門外。
眼看少女已經步出房外,一時半會牧尋歌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一身黏膩確實不太舒服,她索性也就換上了對方給自己準備的衣裳。
過大的袖口蓋住平時她撫琴的一雙手,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終歸只是一個孩子。
她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讓身旁的人安心。
牧尋歌嘆了口氣,拉整了衣角後似乎也沒有那麼不適了,也就下床推開門,「那個……謝謝您的衣服。我叫牧尋歌。」
坐在廳旁木椅上,攪著剛盛起來的藥,讓它散熱點,免得太燙口。
聽見開門聲,轉頭看著,果然有些大了。
「尋歌姑娘嗎?我是虞桂,可喚我桂子。先過來坐著吧!」尋到了隻小鴿子?笑了笑,將藥碗推向尋歌,併為她診了脈。
氣血虛、疲勞過才引發風寒的,溫度還有些高但無大礙,只是心緒不寧這點,不好意思詢問太多。
診完脈,見尋歌乖乖端起藥碗,自逕咕嚕咕嚕喝了下去,便從一旁早備好的甜糕,端放在無表情的女孩前:「吃嗎?」
牧尋歌眨了眨眼,雖說她不怎麼挑食,可苦的東西還是不喜歡的,也就順著對方的好意接過糖糕,鬆軟的口感在唇齒間漫開,她下意識放慢了速度。
有點燙。
「給您添麻煩了。」
見尋歌表情不再那麼僵硬,心想這時候的她,比之前來的更符合年紀。為了掩飾笑意也撚起一塊糕,輕咬。
「麻煩⋯⋯」聽了尋歌的話,搖了頭:「病傷者,從不是麻煩。」
「只是尋歌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那處呢?」連草序們都極少往那方向去,地勢險峻,而且再過去就是天南的地域。
「我離了天南後打算回幽山……」牧尋歌又咳了兩聲,這樣不舒服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人,也總是咳著,原來是這樣不舒服:「後來便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