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穿越在人來人往的商店街。
今天是對情侶來說十分特別的節日，雙雙對對的妖怪們到處都是。當然紫鳶並不是以過節日為前提走在路上。
他提著一包上頭印有細膩印花，掺著部分金色花紋的深紅色暗紋布，從包裝看起來紫鳶十分謹慎的對待它。

頭上掛著的巨角在人群中非常顯眼，他小心翼翼的拿著手上的包裹在人流中穿梭，一直左顧右盼的，似乎在找尋什麼。
『到底去哪了。』走到商店街的末端，紫鳶臉上寫滿煩惱的走出人流，往昭明神社走去。

在夏日的夜裡，熠熠生輝。
紫鳶披著月光慢慢走上神社石階，身旁已變得靜謐，蟲鳴鳥叫此時聽起來格外清脆，令人屏息。

通過了充滿歲月痕跡的鳥居，經過了閃著微微火光的燈籠，一旁飛揚著這時節已經稀少的螢光。
在長長的參道上，紫鳶邊走邊享受著此地的幽靜與清風。

到了拝殿面前，紫鳶往兩側瞟了幾眼。
『也不在這。不過已經走遍村莊了⋯⋯是出去玩樂了？』那個充滿煙幕的傢伙總是那麼搶眼。
男人撓了撓頭髮，『再回去商店街看看吧。』掉頭就往燈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從燈籠的火光冒出的煙縷逐漸凝聚成人形，他默默地跟在巨大的身影後方，然後一下子搭上對方的肩膀。
「哇啊！有嚇到你嗎？」探頭問。
「我本來還想看看以你那笨重的身軀和蠢蠢的頭腦還要找我多久才行呢。沒想到這麼快又想要放棄這裡，回到商店街了。沒恆心的傢伙。」煙霧開始往對方身上飄去，彷彿在竊笑一樣。似乎沒有發現對方手上的東西。

在嗅到熟悉不過的煙味的瞬間馬上被對方搭上肩。
「⋯⋯嗯。」明明回答了嗯，看起來卻沒有被嚇到的意思。
紫鳶轉過身用一如往常的一號表情板著臉看舛花。「因為在這之前，這裡都沒有煙味。」簡短的回答講出了紫鳶剛剛疑惑的事。
但表情比起剛才十分煩惱的樣子舒緩了很多，因為眼前這煙幕瀰漫的男人正是他想找的人。

也不顧舛花又在對自己惡作劇，紫鳶早已習慣。先開口說道：「要不要一起。」提起手上的物品在還在笑的舛花面前晃了晃。

雖然已經是一如既往的表現，可是沒有得到理想的反應還是露出了有點失望的表情。
「真是的，不懂氣氛的傢伙。這種時候就算是用裝的也好，也想聽到你說被嚇到了。」
看到對方手上的東西包裝很華麗，感覺有點意外。
「這東西好漂亮哦！被你這不知風情的大塊頭拿著太浪費了吧。」指著盒子嘲笑著對方。
姑且踏著腳步跟在對方的旁邊。

見到舛花失望的模樣，紫鳶愣了愣，答道：「嗯，確實是被嚇到了，以為你不在村內。」紫鳶指了指上手臂，「你看，雞皮疙瘩。」好像很想證明自己並沒有敷衍對方。
面對舛花的揶揄，紫鳶也沒有特別多想，「是特地找的。」長著角的男人走在前頭，走到神社本殿外圍的木造板上坐下，將手上的華美包裹放在左側，並拍了拍自己更左邊一些的木板，示意舛花坐下。

舛花看著對方木訥地指著皮膚的表情大笑了起來。
「哎呀，叫你裝你就裝給我看了。太乖了吧？你這傢伙還真是幾百年都一個樣。」坐下來後又嘀咕了一句：
「真不知道你這樣是可愛還是無趣。」
接下來視線移至龐大的身軀上，開始用手在玩弄對方的角。
「認識你以來真不知道這雙大角是可以用來幹嘛。果然還是吃的人肉比起長到腦袋是都長這裡來了吧。裝飾品？」一邊把掉在旁邊的花朵掛上去，一邊若無其事地講出了很難聽的話語。
「那，今天怎麼突然一直在找我？你想被嗆了？被虐狂麼？」

眼前的男人因為心情似乎很好而全身繞滿煙霧，很多甚至圍在自己身旁。不過紫鳶並不在意，這些氣味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不，是真的被嚇到了⋯⋯」紫鳶很認真的回應，不過發現其實這好像不是多重要的事，欲言又止。而後看到對方坐下，雖然一邊調侃自己，但紫鳶還是有些開心。

眼前這個男人很自然的說出一些很過分的話卻又一邊玩弄自己的角，其實紫鳶也早已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
「自有記憶以來就長著角了，以前還算有用。」不過紫鳶注意到舛花拿了花朵放在角上。「⋯⋯為什麼要放花？」十分不解的提問。
紫鳶小心翼翼的把暗紋布打開，將內容物推至舛花面前，是一盒外包裝非常精緻的和菓子，和一小壺清酒。「敘敘舊。今天是人們相聚的日子。」他似乎搞錯了什麼，但表情十分真誠。

「也沒為什麼。只是剛好有花掉在旁邊就掛上去了。不覺得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漂亮嗎？親和度上升？」一邊笑著一邊整理紫鳶頭上的花，滿足地點點頭。又補充道：「總比觀葉植物來得好看多了。」
發現對方打開的盒子裏放著許多各式各樣的喜歡的東西，一瞬間彷佛能嗅到舛花身上的煙霧濃度變高，漸漸從啞色變成白色的煙往空氣上升的速度變快。
「這個！」手馬上放開了對方的角，似乎也管不上那些了。馬上偷拿了一塊和菓子放進嘴巴。
「這個超好吃的。看在它的份上敘什麼都可以。」
「大塊頭怎麼突然從木頭人變成這麼會挑東西的人了啊。這禮盒哪找的？」一邊咬嚼嘴巴裡的食物一邊問。

頭一動也不動的給舛花整理頭上的東西。並一邊聽著舛花說服自己一邊點頭「不過，漂亮⋯⋯」紫鳶擠著眉頭直盯著舛花看，總覺得漂亮那個詞用在自己身上並不適合。
還有觀葉植物。
好像都是在過特定節日時才會被叫做觀葉植物，不過舛花總是這樣。
紫鳶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包裹裡的酒與甜點禮盒個別拆開外盒。「開心就好。」

在月光白皓之下，白霧白煙比起啞色煙幕還來的醒目，煙霧的濃度及香氣也有所改變。
紫鳶很明白舛花興奮的拿起和菓子的模樣是非常高興的舉止，雖然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幾次這樣的舛花。
只是在一旁靜靜地倒了兩小杯清酒，一杯放到了舛花手邊，「想喝再喝就好。」

紫鳶酌了一口，「甜點是到山腳下買的，不好找。」將雙手慣性環胸，看著滿天爍星說著：「當初若你沒出現，不知道我現在到底在哪呢。」語氣聽起來十分平板，但字裡行間的情緒充滿懷念。
而後紫鳶拿起禮盒其中一塊櫻味大福，「這是你當初出現時嘴裡咬著嚼的食物吧。只記得我當初在煙味中嗅到了櫻花的香氣。」

「啊～好吃的和菓子最棒了。在七夕吃到真的太幸運啦。原來你還帶酒了！」如此感嘆著嚼咬甜食，這麼高級的和菓子真的很少能吃到，所以一臉享受的樣子。
可是沒有要伸手拿被放到旁邊的酒杯的意思，畢竟舛花不太擅長酒精。
「這麼好吃的東西，下次我只好去敲詐一些回來吃。」一邊想著如何讓自己下一次也能吃到這個，一邊說著。

露出有點複雜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大型對象。沒想到沈穩冷淡的舊友會說出這種話來。
「如果當初沒有本大爺來把你嗆起來，你可能真的就死在那荒地上了吧。」笑著回話。
「你連我嘴巴上的味道也記得麼？真可怕。的確是吃過了櫻大福沒錯。要不是剛好吃過甜食，心情很不錯地想要出現在你的面前，也不會認識你吧。」一邊回憶過去一邊把腿翹上木板。
舛花向來不喜歡插手事情，然而那一天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看到被人類攻擊得遍體鱗傷的紫鳶，沒想到會有可能看到這龐大的吃人怪物死掉的一天。

紫鳶瞟了一眼在自己身旁頻頻讚嘆手上的抹茶蕨餅的男人，「喜歡就好。」語調平穩清淡。像是面對對方也不怕被猜忌一般，充分表現自己並不擅言語與性格耿直。
不過聽著聽著就聽到要敲詐什麼的，紫鳶一臉凝重。「⋯⋯喜歡的話，隨時都可以買給你。」一臉正色的看著舛花。
oO（雖然真的去敲詐了也不意外⋯⋯。）

話鋒一轉，頭有巨角的男人臉色隨即沉了下來。「死嗎⋯⋯」想起當下被火器射穿的痛楚，便順勢將手上的清酒給乾盡，「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和“人”對話。我很高興。」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語氣有些上揚。

紫鳶看向舛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這個很靈的。」瞬間幻化成龐大的原貌，用犬型的鼻子吐了點熱氣，與舛花的煙霧融於大氣之中。『當時還以為你是來送我最後一刀的，但聞到那有櫻味與砲火與各種氣味混雜的煙硝就知道你不是“人”了。』
怕引起騷動，立即變回人貌，面對對方、雙腳盤坐的坐回老舊的木板上。也許是酒精催化，紫鳶少見的扯起嘴角微笑，也少有的喊了對方的名字，「舛花，你在槍砲裡看了我很久嗎？」
——所以才會在那時候出現的吧。
在曦月與星明照耀之下的紫鳶臉龐十分凜然，眼神堅毅。

「敲詐食物會讓我多點人生樂趣嘛。別這樣。」用手指戳戳紫鳶的臉頰，反正眼前正直誠實的大塊頭是不會懂的感覺。
「雖然要用你的錢和時間幫我買回來也是挺不錯的啦。」笑得十分開心。
聽到對方的提問，先是沈默——
「嘛，說是看了你很久，也並不是如此自願參加的事。從槍管打出來的煙和火藥可是比你想的還要多出很多。」以手比了槍的手勢，指頭冒出灰煙來。
「我就只是像是戰火的附屬品一樣總是留連在你的傷口附近罷了。」
又續道：「那些程度還真的是，看在眼中讓人心驚肉跳的呢。」餘音上揚，聽上去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懷念。

被舛花戳的位置有些涼感，是煙的觸感，瞬間鼻腔充滿煙味。「敲詐⋯⋯不太好吧。」紫鳶很少被主動觸碰，即使是舊識也有點不自在，擠了擠眉頭，眼神飄向手指的方向看著。
「我不介意幫你買。」對方自然的大笑聲也讓紫鳶放鬆了些，不禁微笑起來。

而後看著舛花一邊用手劃出灰煙一邊回答自己的提問，紫鳶只是靜靜的聽，沈默。
——是當時的煙硝味。
高大的男人憶起自己胸口傷疤的
初始，表情難受的嘖了聲。
又飲了一口酒，「你能感受到傷口的深度的嗎？」壓下了不穩定的情緒，扯了扯嘴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