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習慣?
「⋯⋯」梳洗過後,服下抑制藥,里奇盯著還沉睡的室友又繼續思考了起來。正巧,Alpha的信息素在薛丁格翻身時揚起,空氣中飄散淡淡香氣,印度紅茶裡帶著綠茶的清甜。他說不上來的喜歡這股味道。
長得帥又好聞,真羨慕啊。
而且他沒有發現我是Omega。
雖然是Alpha,但應對很成熟。
「⋯⋯」里奇出門買了兩人份的早餐與手語書回到宿舍,薛丁格正拿著自己留的紙條看,紫羅蘭色的眼睛與優雅的姿態讓里奇不自覺看得發愣。
空調多了一個人的溫度而減少冷涼,如此溫差使剛洗漱完沒多久的薛丁格意識到,清醒後不見的新室友已打開房門歸來。
薛丁格骨節分明的手仍輕攥著正看完的紙條邊緣,目光卻不再逗留,他轉向少言的室友李——尋常不過的休閒服飾,外出後特有的室外氣息。
薛丁格禮貌性點頭示意道早,本想以基本簡單的手語寒暄幾句,最終他依然選擇執筆寫下:你起得很早。
反射性地對薛丁格點頭,走近看過對方寫下的文字後,里奇開口回應他無法言語的室友,「因為昨天睡得不錯,啊、⋯⋯」說到一半,他突然定格,眉頭輕皺。
沈默著將兩人份的熱三明治放到桌上,把手語書夾在手臂下。
沒問題,這種簡單的我會。
里奇在心中碎念後,抬手指向薛丁格後,指骨修長的右手在額前輕展,往下收攏至下巴,接著動作流暢的以右手背放上左手手掌,無聲輕擊。
你睡得好嗎?
里奇在內心復誦自己比的手語,用力得像是要用念力直接傳達給室友。
「⋯⋯」即使如此,等待薛丁格的反應對他像是度秒如年,「我只會一些簡單的⋯⋯」
無法說話的薛丁格一眼便認出,里奇比劃的是他與經紀人溝通時使用的國際手語。
薛丁格點點頭,了解到平常仍舊沒辦法用更多手語辭彙和里奇溝通,他再度提筆落下:『我比較淺眠,但這裡的環境還能夠接受,謝謝你的關心。』
將紙張遞給里奇,薛丁格瞄一眼看就能曉得並非一人份的食物——除非他的室友食量非同凡響,那有著對方是特意替他買回早餐的想法只是自己的可笑臆想。
接過紙條,里奇表面上似乎在專心細讀,實際上腦子裡跑過一連串想法。
只是因為以前參與戲劇時學過一些手語,對方反應冷淡也是應該的。
要是他真的用手語開始和我溝通,場面反而更尷尬。
真希望能早點把手語學好。
「⋯⋯嗯,不用客氣。」慢了一拍,里奇抬頭微笑,將夾在手臂下的書放下,爾後順勢拾起桌上的兩份三明治,「不知道你習慣吃什麼,我買了兩種口味,希望有你喜歡的。」覺得再自然不過,里奇將三明治疊在同一手掌上,拿近呈在薛丁格面前;也因為拉近的距離,他注意到對方雪白衣服上沾著與之不合襯的多餘線頭。
好想拿掉。
應該沒關係吧。
「那個、你的手臂上⋯⋯」開口的同時,里奇空著的手探向薛丁格的袖口,兩指捏住暗紅色細線。
里奇的體溫透過指尖由不經意觸碰到的手腕傳遞,薛丁格微皺眉頭,反射性揮手就將行善義舉動的手拍掉,響亮的拍打聲帶來是滿室寂靜。
薛丁格明白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眼中看來非常無理,但他無法習慣跟陌生人有肌膚上的接觸,甚至可以說是偏向厭惡的不喜歡。
雖說如此,他也不希望和往後的室友產生嫌隙,他寫下:『我不喜歡跟人有肢體碰觸,抱歉,很痛嗎?』
他思考一會,不管怎麼說里奇為了自己買回兩種口味的三明治,只是簡單的抱歉在情理上說不過去,沒等里奇回覆,他再寫下:『謝謝你的三明治。』而後拿起三明治中的其一,『我喜歡這個,明天讓我買給你吧。』
「啊、沒關係,我才該道歉,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收起被拍開手時的驚訝表情,里奇體貼的微笑,揮手表明並不介意。
為了提防不再碰到薛丁格,他小心的保持距離繼續看完對方寫下的字句,眨眼愣了一陣子,似乎在思考什麼、也像什麼都沒上心。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猜想薛丁格想表達歉意,里奇最後微笑接受他的提議,微微降下眉尾,看上去比稍早皺著眉頭的模樣親切許多。
但柔和表情沒有維持太久。
「唔⋯⋯」空氣中隱隱懸浮一股嗆鼻的煙硝味,讓里奇皺緊眉頭的問題是,這並非來自自然的灰燼或炭火,而是隔壁Alpha鄰居的信息素。
薛丁格不僅從里奇的表情中能知空氣的不尋常,身體也感受到另一位Alpha所擁有的信息素,硝煙瀰漫,好似待在密閉的吸菸所,濃稠得像浸泡在漿糊中。
且伴隨這等難聞氣味的是發情的荷爾蒙,厚重得使薛丁格排斥的本能差點掀起。他瞥一眼里奇,對方的表情比自己還難看,不難猜測里奇的排斥感更加強烈。
經過一天半的相處,薛丁格想著對方或許是Beta,對於Alpha過重的信息會不適也是應該。
思及兩人必須生活在一起近乎兩個月,薛丁格決定幫助對方一次。他釋放無攻擊性、紅綠茶夾雜的信息,掩蓋困擾里奇的嗆煙味,也替自己阻隔難聞的氣息。
正為空氣中強制Omega發情的信息素感到困擾,並驚恐著入宿才第二天隔壁的兩人竟已經進展到這等地步,里奇還想著該找什麼藉口離開宿舍,卻因發覺自己被薛丁格的信息包圍而停下。
「咦⋯⋯」本該為了自己是Omega的事情疑似露餡而緊張,浮現里奇臉上的卻是不合時宜的、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直對紅綠茶交融的味道有種熟悉感,里奇瞪大眼睛看著薛丁格,回想起自己還是個剛性成熟的少年,夜歸差點被強暴的事。
當時一個擁有與薛丁格相同氣味的人,如同騎士一般英勇地打跑了意圖侵犯自己的惡劣Alpha。並且與此刻相同,那人以溫和的香氣包圍自己好保衛他的安全。
「咦⋯⋯」沒意識到自己不斷重複發出疑惑的單音,里奇滿腦子想著要衝回家把當時保護自己的陌生人借給自己的外套拿來好好核對一番。
「?」薛丁格不解為何里奇對他釋出信息素的行為異常困惑,若是最開始的疑問也就罷了,但對方的疑惑單音卻發出兩次。
『怎麼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即便薛丁格對里奇的反應猜不透,他仍不疾不徐地提筆寫下幾字。
將紙遞給里奇後他逕自拆開三明治的包裝,沒等到回覆便吃起早餐,就像傳統Alpha一般較不顧氣氛做事。
薛丁格放鬆地曲起手肘讓手指輕輕碰觸到桌面,左手力道拿捏得宜地使不斷入口的三明治不至於擠壓變形;不習慣看著他人進食的薛丁格臉微微側向,菖蒲紫的眼眸低垂,凝視落在桌上的鋼筆。
覺得眼前垂眸吃著三明治的室友竟帥得像在拍廣告似的,里奇不敢深究是薛丁格當真帥得自己難以理解,又或是此刻自己被疑似救命恩人的氣息所籠罩的緣故。
「⋯⋯」里奇盯著在自己手裡顯得平凡的三明治,思考著到底該不該老實順從好奇心開口。
問、別問、問、別問。歷經宛若初戀男女剝花瓣的問答行為,深呼吸、吐氣。
「雖然這樣問很失禮,但⋯⋯」終於開口,里奇不自在的搓揉手指骨節,心跳加速,「你會晚上喝過酒後在外面閒晃嗎?」
啊啊啊啊啊!還真是很失禮的問題啊!
里奇在內心吶喊,埋怨自己對救命恩人的印象為什麼只有渾身酒氣。
湊到嘴邊的三明治陡然停滯,薛丁格的目光挪至里奇身上,他忽然擠不出任何單詞,畢竟不是採訪的話,不會有人問這種問題。
該答會嗎?他的確會到夜店喝個爛醉(他的酒量只有一口)在街道吹風步行,但那是年輕氣盛專幹瘋狂事的大學時代,距離現在的他已很遙遠。
答不會嗎?因為跟里奇不太熟,照著目前的狀況回答算妥當,但彷彿答了不會便像刻意隱瞞過去。
念頭一轉,薛丁格想,煩惱該怎麼答覆不如先了解對方為何要問,他寫:『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重新被薛丁格紫藤色的迷人眼睛盯著,里奇像被猛獸嚇壞而無法動彈的小動物,只能僵直的回望。
萬一認錯人,豈不是平白講起自己不堪入耳的過去?但是若當年真的是他,要是突然被記起也很尷尬。
里奇表面皺著眉的模樣在薛丁格看來還算冷靜,然而實際上他的內心已經被萬馬反覆踩踏一遍又一遍。
「因為、以前好像見過你⋯⋯」無心地道出宛如老掉牙的搭訕話語,里奇害躁得耳根發紅,握緊空著的拳抑制自己不自在到想搔癢後頸的慾望,「已經很久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啦。」不自覺對自己的心情欺瞞,里奇揚起嘴角尷尬的微笑,「抱歉、問你這麼沒禮貌的問題⋯⋯」
眼瞼半垂,薛丁格思忖里奇口中的以前和很久是多少年的往事,他讓筆桿輕倚指側、尖端滑過蒼白紙面,墨色溜出出水口,染暈纖維劃出一道線,因不經意而粗細不等。
沒關係,以前曾有段時間常常這麼做。
薛丁格的猶疑令字型幾個端正幾個飄忽,不如往常優美。
他瞥一眼里奇人畜無害的笑靨。
如果只是擦肩而過的一面之緣,為何里奇會記得?
薛丁格不禁多加些字上去:你哪裡見過我?
剛落筆薛丁格就覺得這問題不太必要,但都已經寫了,不妨也拿給對方看看。
考慮到薛丁格氣質出眾的模樣,里奇還懷疑自己認錯了恩人,然而遞來的字條上承認的話語,讓里奇有八成把握眼前的薛丁格就是當初拔刀相助的陌生男子。
「我⋯⋯」不自覺的搔搔發燙的耳廓,輕撫鋼筆留下的墨水痕跡,未乾的句末文字印上里奇的拇指指腹。
「⋯⋯十一年前。」
擔心過早暴露身為Omega的事實,他祈禱對方並沒有記住當時的細節,同時,里奇內心一小部分卻希冀薛丁格還記得自己。
「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某天晚上遇到有人找我碴,⋯⋯那時候、你出手幫了我,把對方打了一頓。」里奇抬眼看著薛丁格,對方修長挺拔的模樣與記憶中騎士一般的身影重疊。讓里奇不能自主的心跳加速。
薛丁格蹙起眉心,努力回憶喝酒(可能還吸食大麻)後閒晃是否有較為特殊且深刻的記憶點,他坐下,靠著椅背,幾乎閉上眼。
沈默再沈默,終於薛丁格在過往的憶海中撈起一搓線頭,在平和墮落的日常顯眼突出,看著它們,他彷彿能嗅聞裡面充斥刺鼻傷肺的菸草、混雜性與汗變得廉價的香水味,以及與未被禁止的大麻混融酒精的餘味。
最後,竄入鼻腔是那天模糊不清的晚風。
糰子?狗?被欺負的人?
薛丁格的片段記憶唯一清晰是那位惹人厭的Alpha,欺善怕惡又齷齪的男人。
他伸長臂膀於不知不覺被推往後面一點的紙張寫下:我記得打過一個Alpha,那個⋯⋯
薛丁格停一下筆,而後選擇忽略回憶裡被救之人的形象。
他寫:被欺負的人是你?
他想起來了嗎?記得我是Omega嗎?但他沒有驚訝的樣子。看來他那天真的很醉。
聽起來好像只記得打過一個Alpha。但他也記得是為了一個被欺負的人。
確信薛丁格就是當年的恩人,里奇一時忘記身為男人竟被欺負的尊嚴問題,帶著感激的微笑點頭,「太好了,我一直⋯⋯」一直很想見到你。話說到一半,里奇突然全身定格。
我差點要說了些什麼啊!里奇在內心吶喊,為了防止自己激動到發出怪聲,甚至抬手輕輕摀住自己的嘴。
但這個劇情發展也太誇張了。新室友是當年的救命恩人,簡直像是以小少女為客群的浪漫愛情電影。里奇在內心吐槽著,卻還是因為眼下的展開而感到害羞不已。
「我一直、很想好好感謝你⋯⋯」經過內心一番掙扎,重新開口後語氣顯得壓抑又無力。回望椅子上始終優雅俊美的薛丁格,最後里奇選擇不去掛意內心的掙扎,輕輕微笑,「希望之後有機會回報你。」
回報就不必了。
薛丁格第一時間於心底輕描淡地回覆,他的確是曾解救里奇的困境,但如今卻怎麼也想不起事情經過的細節,更別提主角之一的里奇,薛丁格連對方代表靈魂的眸眼都沒印象,僅有糊成一片以為是動物或是無機質物品的輪廓。
薛丁格搖頭,寫下:舉手之勞,況且過了那麼久,我收下你的感謝就好。
沒打算在人情欠債的話題環繞過久,薛丁格拿起三明治繼續他的早餐時刻,想了想,里奇買早餐的舉動能夠代表對方還了人情。
薛丁格凝視里奇,決定將以往的事完全了結。他咀嚼時晃動剩下沒幾口的食物,寫下:你的感謝,我確實收下了。
就靠一個三明治?
看過薛丁格寫下的字跡,里奇呆呆望著對方吃早餐的側臉。
事初不趁人之危、事後也不邀功;對於影響生命的大事,僅只是接受了口頭的感謝。乾脆的態度讓里奇覺得眼前的薛丁格溫柔帥氣到不切實際的地步。
「好吧⋯⋯」放鬆微笑,里奇也在屬於自己的位置坐下,拆開已經有些涼了的早餐,低頭靜靜咬了一口細細咀嚼。
希望能和薛丁格處得好。
里奇在內心列下執行清單。
小心不要隨便觸碰到他,也許找些能幫助睡眠的方法,學好手語。
藏不住內心期待,面帶微笑地吃著早餐,這時的里奇還不知道,他的執行清單只會越加越長。
哪泥!!我被搶先惹!!
交流好開心啊!才要謝謝薛丁格中滿足煩煩的里奇中
叫偶第一名
嗚呼呼呼是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