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如此威武,他保護妻小於患難中,最終也以英雄的身份逝去。我們懷念他,相信他會回歸貓神的懷抱,進入伊甸,永遠過著和平快樂的生活。無牽無掛,享受淨樂。」
「現在,為他禱告一分鐘。」在主持人語畢後,全場陷入了寂靜。
伊文李斯跪在棺材前,腦海裏全是『那一刻』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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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聲,伴隨著劇烈的衝擊。整台車被往前疾推,然後撞上了更前面的一台車。
在那一瞬間,連驚叫都來不及,就先陷入了混亂與不清的意識中。
直到他回神時,揉著一閃一閃的腦袋,發現自己被夾在兩片椅墊中間,幸運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好痛......」伊文看了看身上的瘀青,有大有小。但緊接著襲來的是恐懼。「老爸!老媽!!」伊文李斯努力的爬出椅墊,車內一片混亂,甚至聞到了汽油的味道。他稍為使力踢開了已經變形的車門,撲倒在柏油路面上。「老爸,老媽.....?你們還在裡面嗎?」由於太緊張而無法站穩,伊文李斯扶著車邊站起,想拉開前座的車門。
但接著,是視覺上的衝擊。
前駕駛座充滿了大量的血跡,而且還在持續擴大範圍。「啊......啊......」伊文李斯快速張望了前後,似乎已經有車子燒了起來,另一邊看見前面遭到追撞的車子也有貓爬出來,似乎是在打給警察的樣子。伊文李斯顫抖的摸出手機,撥出了救護專線。
『您好,這裡是229救護專線。』
「我.....我們在40號公路這邊,有大車禍......」
『好的,在您打來之前我們也有接獲通報,目前已經調派救護車過去了,請不用擔心。』
「我爸媽....他們卡在駕駛座出不來,請救救他們!」
『實在非常抱歉,但救員馬上就到了,請冷靜下來靜候。』
然後電話就被切斷了。
伊文李斯流著淚水,拼命的敲著車窗玻璃。「老媽,老媽!!老爸,老爸!!」他撕聲力竭的喊著,一邊試著想把遭到嚴重擠壓變形的車門拉開。
但拉開的瞬間,才是地獄的開始。
媽媽的身體滑了下來,剛好由伊文接住。身體已經開始失溫,胸腔處似乎有出血,血液慢慢滲透到伊文李斯的衣服上。
雖然上課的時候有教過不能移動傷患,但在不確定車子是否會爆炸燃燒的情況下,伊文李斯還是把媽媽搬了出來,放在一旁。
「老爸!!」他看見爸爸的眼睛是半睜開的,趕緊拍打對方的肩膀。「老爸,撐著點,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伊文.......」他艱辛的開口,嘴角滲著血絲。「爸爸的身體......被卡住了。」
「怎麼會....?!」伊文看了看開始冒煙的車尾,「可是車子感覺......快要燒起來了。」
伊文李斯的爸爸盡全力的抬起滿是鮮血的雙手,「也許我出不去......但你跟媽媽,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如果沒有老爸的話......如果沒有老爸的話......」伊文將那隻手按在臉上,眼淚不停的滑落,「不要.....不要走....!撐著點!救護車馬上就--」
「伊文李斯。」爸爸繼續開口,「作為一個男人,犧牲有的時候也是必要的.....咳噗!」他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不要....不要再說話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撐到救護車來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啊老爸.....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旅行的嗎?」
伊文李斯的爸爸笑了笑,「恐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吧?不過,我不會放棄....的.....」說到這裡時,聲音漸漸變弱,陷入了昏迷。
伊文李斯守在爸爸的身邊,也盡可能觀望母親的狀況,直到救護車來,動用了油壓剪才小心的拖出下半身不成形的,身上全是鮮血根傷痕的伊文爸爸。
然而等代永遠是最煎熬的。
在醫院陪伴休克的父母,並等待他們醒來,伊文李斯買了不少食物跟飲料,每天都守在雙親的床邊,緊緊握著雙親的手,深怕只要一放開,就會天貓永隔。
「那個,,,,,小弟弟,我來幫你爸爸媽媽換藥了。」護士推著醫療推車走進病房,看見這間雙人病房裡,只有伊文李斯一隻貓。「你有沒有其他親戚?要不要叫他們過來看看比較好?」護士這樣提問。
伊文李斯搖了搖頭,「我爸媽都是獨生子女,爺爺奶奶也都不在了......」
護士發現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簡單的進行了傷口的換藥後就走出去了。
然而等待的結果相當難讓伊文接受。右邊的手漸漸恢復生氣,而左邊的手卻一直都有些冰冷。
「那個.....護士,不好意思。」這天伊文李斯叫住了一如往常進來換藥的護士,「可以幫我爸媽量一下血壓嗎?」僅僅是從掌心的溫度,就感覺到了不同。
「好的,請燒等。」護士走出去推了一台血壓檢測機進來,開始進行測量。
「您的母親這邊相當正常,至於父親這邊......不管怎麼量都怪怪的.....?為什麼數子一直往下掉.....?」護士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我馬上叫主治醫師過來。」
沒多久,就宣佈了伊文爸爸的死亡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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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禱告完畢,願主與他同在。」伊文的回憶遭到中斷,緊接著是從後方抱上的擁抱,來自伊文的母親。
「對不起.....對不起......!」伊文媽媽抱著伊文,「要是我有阻止你爸........他就不會.......」伊文媽媽抱完伊文後,就離開去跟其他喪葬人員談畫了,彷彿剛才的安慰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卻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伊文李斯在心中想著。接著他走到了棺材前,跪下。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要是我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你就不用帶著我們出門,然後還遇到這種事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淚水不斷滴落。
「對不起......老爸......我是個沒用的兒子.....」
「要是沒有發生那些事情......要是我表現得不那麼自閉.....你就不會提議說想要出遊了.......是我害死了你......」
這樣的言論,直到一隻手搭在伊文李斯的肩膀上才停下。
「你也說夠了吧?」那個聲音說到,「不是你的錯,要我說多少次啊.....」歐特里站在伊文李斯的身後。「只是純粹的意外罷了,不是你的問題。」
「但是.....老爸他.....」
「死了都死了,你還能怎麼辦?好好的活下去,他才會開心吧。」歐特里的眼眶也紅紅的,「伯父真的是很棒的貓,所以.....絕對不能辜負他最後對你的期待,不是嗎?」
「可是我是如此糟糕的貓.......外面的世界又這麼危險....」伊文李斯擦著眼淚,「我沒有辦法想像沒有老爸之後的世界.....」
「就算沒辦法想像,也已經正在面對了,不是嗎?」歐特里拍了拍伊文的背,「走吧,我們去買支冰棒回來,陪伯父聊聊天,一起吃最後一根冰吧?」
伊文李斯點了點頭,「好.....。」
兩隻貓走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三隻蘇打冰棒,走回喪禮現場。此時貓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歐特里與伊文李斯席地而坐的坐在棺材旁邊,將一隻蘇打冰棒放在棺材上。
「伯父.....真的是像光一樣,照亮大家的心,根本就像太陽一樣呢。」歐特里舔著冰棒,「就連我這個鄰居,都經常受他照顧.....」
「是啊......」伊文李斯點頭,「還記得幾年前,去參加祭典的那次嗎?」
「當然記得!伯父為了讓我們看煙火,把我們兩個都揹到背上!」歐特里興沖沖的說到。「他那天還用神技撈光了半桶的金魚,老闆的臉都綠了。」
兩隻貓笑了幾聲,看了看放在棺材上的冰棒。
頓時又變得沉默了下來。
「不能總是一直消沉啊,伯父不會開心的吧?」歐特里開口。
「但是.....外面的世界害死了老爸.....」伊文舔著蘇打冰棒,已經吃去了大半。
歐特里思考了一會「等等,你該不會....」
伊文李斯點頭,「為了照著老爸說的,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想再出門了。」
「可是--」
「暫時讓我.....躲一會吧。」拿著冰棒棍的手有些顫抖。
歐特里嘆了口氣,「好吧,不過我會等你慢慢走出來的。」
「不管那是要等多久,我都會等。」
「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再跟伯母一起,完成伯父的心願吧,帶一家大小一起出遊。」
伊文李斯忍不住又流下眼淚。「如果那天.....會到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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