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最開始是沒打算裝扮的,擁有純正吸血鬼血統的他還得自動降級成南瓜、骷顱人或其他怪東西嗎?然而這樣的純粹沒持續多久,在廣場遇到兜售變裝道具的小販後隨即劃下句點。
總之在那天花亂墜的哄騙下他是買面具的單了,連大衣都是對方扣的。
要被節慶歡樂的氣氛感染很簡單,但溫徹斯特的認知僅限於皮毛,他能一字不漏背完字典上萬聖節的由來,卻不了解實際上的狀況,在到處湊熱鬧也理解不出個所以然的狀況下,他靈機一動……決定隨機挾持一位倒楣的無辜人類給自己導覽。
那雙酒黃的眸子很快地在人群中鎖定獵物,目標是位留著淡色短髮的少年。會選擇少年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硬要套個詞的話就是緣分吧。
掩飾在人潮之下,就算維持低空漂浮的狀態也不會被哪個臭小鬼或夜巡者發現。溫徹斯特靜悄悄地移動到人身後, 下一秒雙手冷不防按住對方的肩膀,仗著身高差在人耳邊輕聲道:「晚安,人類,恭喜你在萬聖夜遇到了真正的吸血鬼。現在的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乖乖帶我在城內晃一圈,二是反抗並成為我的點心。」配合語氣,金髮青年微微瞇起眼,語調也較平時低了幾分「決定好了嗎?」
萬聖嘉年華之於他,只是個名詞而已。
做了最低限度的裝扮,亞克斯漫無目的的穿梭於人群之中。
當多數人沈浸於共同記憶而投入活動時,總免不了引起想像自己過往的念頭,但向空白尋求解答的結果可想而知。
也因此現在他才在這裡。
突然間,一雙手就這樣猛然攀上他的肩膀。尚無法反應之際,耳畔又接著傳來了清晰的低語。
——是吸血鬼?
沒什麼血族自覺的青年下意識感到有些緊張,他呆楞幾秒才啞著嗓音回答身後的存在:「我想……我沒有選擇吧?」
溫徹斯特眨眨眼,完全沒料到竟然會得到這麼認命的答覆。他腦內劇本早已編到大後方去,該在眼前人拒絕或掙扎時說些什麼都計畫好了,唉,枉費那些貫徹吸血鬼精神的邪惡台詞啊。
不過這點挫折沒讓金髮青年氣餒,他還沒玩夠本,也幸好最開始就醞釀了不錯的氣氛,才得以讓劇情走下去。
「很好,明智的人類。」溫徹斯特微涼的雙手輕巧地自肩移到少年頸上,明明不帶任何力道,卻顯露出吸血鬼的本性。
「為證明你的忠心,我要你以名字為剛才所作的決定啟誓,反之我也亦同,會遵守不襲擊你的諾言。來,請吧?」
能把交換名字的自我介紹變得這麼有情調,他暗自佩服自己聰明的腦袋。
溫度差異讓手指遊走的感覺變得清晰。亞克斯蹙起眉頭,略聳肩膀試圖脫離對方的控制。
但此時,突然有個念頭點醒了他。
——在有夜巡者的城市、且四周充滿民眾的地方宣稱要襲擊人的吸血鬼?
如果不是個超級大膽的反派份子,就是個不知世事的邊緣人……更可能,自己只是被慶典中的人耍了?
想到這裡,亞克斯也不知哪來的情緒,他一把抓住放在自己頸子上頭的手。
「跟我來!」不容反駁的語氣直接拉人往旁邊小巷鑽。
「哎?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不能好好的自我介紹嗎?」他在被拉走前驚呼,狀況來得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反應。
街景在眼前晃過,沉醉在慶典中的居民沒空注意他們一眼。
「我說,你是準備給我一個驚喜嗎?……等等,那個驚喜該不會是夜巡者吧?」途中溫徹斯特向少年搭話,口氣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而且就嘴上說說罷了,他其實並不怎麼擔心,只要狀況一對自己不利,穿牆和隱身這些天賦能保他全身而退。
「我叫做亞克斯。」確認周遭沒有別人後,他才停下腳步並回應了報上名字的要求。
「我不是夜巡者。等等、……所以你知道他們?」亞克斯的語氣和表情顯示出詫異,接著他無力的垂下肩膀:「既然如此,怎麼還在大街上威脅要吸血啊……要是我不相信、或者真被別人看到,你會惹上麻煩的。」
「搞得跟跟戒嚴沒兩樣,怎麼會不知道?」溫徹斯特笑著反問對方,他的言行舉止沒一次不遊走在邊緣,也被夜巡者們進去喝過幾次茶,那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亞克斯啊,時間一分一秒未曾停下過,社會價值觀卻駐足不前。」金髮青年邁出步伐,越過了少年往回走幾步,暗巷的漆黑襯托了外頭輝煌的燈火,溫徹斯特逆著暖色調的光側過臉,瞇眼輕道:「總要有人不斷的挑戰與突破,這個世界才有機會改變啊,人類與血族之間的。」這是個的遙不可及又困難的大展望,但配他澄澈的眼神倒有那麼幾分使人相信的魔力……。
……
「哈哈,開玩笑的,我只是過無聊的生活太久了,想來找點樂子!發誓就跳過吧,我是溫徹斯特,溫徹斯特・艾麗榭,很高興認識接下來要帶我去玩的你!」
正打算說出『你是詩人嗎?』這一類的評價時,自稱溫徹斯特的青年又迅速替這場互相認識的開場白換了氣氛。
望著對方爽朗的笑容,亞克斯舉起手在空中晃了晃:「艾麗榭先生,為什麼會挑上我?……我是說……我的裝扮應該不怎麼特殊才對。」
「叫艾麗榭先生不覺得饒口嗎?」他調笑,抬手摘下白色的半臉面具,轉過身正對亞克斯,那雙非人的香檳色瞳內流轉著微光「狩獵是吸血鬼的天性,我們看獵物……不,看人的眼光通常還挺準的,無論你信不信這套,反正我是信了啦。」
語畢,溫徹斯特戴回面具,朝人揮揮手催促道:「好了,其他問題路上再說吧!我可是有門禁的,不想在巷子裡耽誤太久呀。」
從前幾次對上視線的印象,眼前的這名吸血鬼應該就是一般稱之為俊美的人吧。
亞克斯撇開目光:「那就溫徹斯特吧。但我先說……我自己對這個節慶也不是那麼理解。」
面對彆扭的少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信心,笑道:「會玩就好,有句諺語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現在我有你了,怎麼拍都會響的吧?」
再次回到大街廣場上,溫徹斯特走在亞克斯身側「我說,你該不會是外地人吧?」問話的同時,一群小朋友嘻嘻鬧鬧越過兩人,有的打扮成女巫、有的打扮成幽靈、獵人……,什麼都有,唯一相同的是手上或提或抱著小籃子、小袋子,裡頭裝滿密密麻麻的東西,且他們在幾公尺外的某間宅子門口停下來擠成一團,沒多久就有人出來應門……。
「……這是習俗嗎?我們弄到袋子之後也去敲門吧!不知道會拿到什麼。」溫徹斯特目不轉睛地盯著,從語氣聽來是挺興奮的。
怎麼樣都會響嗎?
搔著腦袋,亞克斯隨青年重返街道,在孩童嬉鬧穿越兩人的同時回應了溫徹斯特的問話。
「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聳肩,「當然不是敷衍,只不過我失去了半年以前的全部記憶,所以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
一般來說他並不會隨意將這事告知初次見面的人,畢竟造成尷尬或引來同情都很麻煩。但也許是節日氣氛的緣故,無論多荒誕的故事也能被平常的接受下來……亞克斯隱約有這種感覺。
「沒有袋子的話,用這個也行吧?那麼大一塊布。」突然伸手抓住溫徹斯特的外套一角,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原來是失去記憶嗎?說錯話了……。他默默咬自己舌頭一口,打算晚點再向人賠不是。不過亞克斯開的玩笑倒讓溫徹斯特安心多了,幸好對方看起來沒生氣,還願意搭理自己啊。
「欸?你是要剪它嗎、我有聽錯嗎?袋子什麼的隨便找紙……嗯。」他從正好路過、某家被塞得滿當當的信箱中順了兩份報紙,不拆開,就把邊緣摺起來凹一凹變成簡陋的袋子,其中一個給了亞克斯。
「你看,隨便找張紙摺一摺就有啦,先求有再求好嘛。」
「剪它也太可惜了。」
接下溫徹斯特遞過來的簡易紙袋,他繼續說:「小女孩不也常用圍裙什麼的裝花裝糖嗎?雖然揪著你的外套去討糖,我想被甩上門的機率比較高。」在腦內演示一遍,過於滑稽的畫面讓亞克斯笑出聲。
「要不是這間房子大概沒人,不然就可以開始了。」眼前荒廢又無人整理的花圃某方面可說是非常應景。
「我記得前面有幾間的住戶是老人,去那邊吧。」
「……亞克斯,你已經把惡趣味直接講出來了啊。」溫徹斯特愣愣的眨眼,他沒把玩笑話放在心上,故意低笑著附議一句:「還希望到時候門不要正好夾到我的手。」
兩人並行到亞克斯所說的那戶門口,溫徹斯特以二加二的節奏扣了四次門版,這是用於正式場合中的標準禮儀。
稍後來應門的是一位身材豐腴且面容和藹的老婆婆,那副圓框的老花眼鏡似乎沒為她的視力帶來太多幫助,她瞇著眼彎腰往下探又抬頭往上瞧「好高的孩子啊!你們扮成了什麼?我給你們糖果,請你們別來搗蛋。」老婆婆的嗓音略帶沙啞,說起話來就如同她那從盒中抓出糖果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來搗蛋的啦,其實我沒有特別打扮成什麼,因為我本來就是吸血鬼!」
「謝謝,放這裡就好。」方便長者給予糖果,亞克斯單膝跪下,以紙盒承接。
「他今天比較想吃糖,我則是……呃,無聊的殭屍。」大概吧,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扮相究竟是什麼。
見糖果一顆顆從老太太佈滿皺紋的大手上落回碗裡,溫徹斯特厚臉皮的徵求對方同意,自動自發抓了一小把塞進紙袋子,還雞婆的又塞了幾個給亞克斯。
「原來是吸血鬼與殭屍啊!」她點點頭表示理解,一點兒也不懷疑。關門前還不忘叮嚀兩人,吃完糖果睡前要記得刷牙、要好好照顧其他小孩云云。
「原來孩子們這麼積極是因為有禮物可以拿嗎?還是每一家送的都不同,我們剛好遇到送糖果的?」前往下個目的地的路上金髮青年嘴饞,先挑幾個紅色調的糖果拆開了,含得臉頰圓圓鼓鼓,說話也含含糊糊。
「我在綁架你之前到處打聽了一下,說廣場那邊有扮裝遊行,亞克斯要去跟殭屍朋友認識認識嗎?或我們繼續拿免費的東西?」
「沒記錯的話,我印象中都是送糖果。畢竟口號是這樣的嘛——『不給糖,就搗蛋。』」青年左右搖晃著滿滿的紙碗,任由糖果摩擦發出刷刷的聲響。
「更正一下,那個與其說綁架不如稱之為挾持。」雖然這麼說,但其實他也清楚兩人的狀態跟那些名詞連邊都搭不上。思緒至此,亞克斯對這過於奇妙的結識過程自顧自地發笑,接著將自己碗裡的紅包裝糖果塞到溫徹斯特手中:「我偏向繼續拿免費的東西。畢竟今天本來就只是想沾沾節日氣氛,況且認識你我覺得已經很足夠了……呃、我是指認識新朋友這部分。」避免誤會而趕忙補充一句。
收下到亞克斯的禮物,溫徹斯特本來要趁機虧他幾句,說他太貼心,順便推廣莓果口味的糖果才最美味,不過這個念頭在聽見後面那些話後立即轉彎,玩心大起。
他露出得瑟的壞笑,像個抓到人把柄的臭小鬼「是嗎?我可沒有漏聽喔,你剛剛說認識我已經很足夠了,不需要其他無聊殭屍朋友了……。」說著,下一秒就加快腳步擋在人面前,用邪佞的眼神直勾人「這麼拐彎抹角的討好吸血鬼,該不會是想被吸血吧?」
不過溫徹斯特再鬧也知道分寸,玩笑沒開過頭,就在亞克斯開口前塞了他一顆方才給的紅色糖果。
「怎麼樣、好吃嗎?放心,我們雖然沒好好立誓,但我依然會履行承諾不傷害你。吸就吸那些不給糖的人血,當作搗蛋……?」最後一句的音階明顯降低了幾分。
「誰、」想被吸血。
還來不及反駁,帶點微酸的硬糖便滾到了舌尖上。
亞克斯當下非常想給予那名青年一記手刀,並告訴他給他吃東西才是最糟的。但基於對方並不知情,又明顯是出於友善的意圖……他只送了溫徹斯特一發落在眉間的彈指。
「好吃是好吃……但你真要吸了別人的血,夜巡者協會准會找上門。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惡作劇不能只做點在門上塗鴉,或者黏住信箱、將鞋子扔到水裡去的事嗎?」迅速提出一堆有些惡劣的選項,要說他不熟悉這節慶還真令人存疑。
「唔!痛……。」突然給人彈了額頭,他反射性縮了一下並揉揉痛處,無辜和委屈全寫在臉上,眼神就像被婆家打壓的怨嘆小媳婦。「抱歉,所以亞克斯不是因為看我喜歡才給我,只是剛好討厭吃莓果口味的糖果嗎?以後不逼你了……。」誠意或許有到一點,但理解力仍然欠佳。
「就跟你說我不怕夜巡者了,而且你舉例的那些惡作劇明明更不好啊,不但沒好處拿,人家還得花一大堆時間善後,不像吸血吸完就沒事了……。」邊抱怨著,他們來到下一處人家的門口。
這間屋子外觀乾淨整潔,要不是有幾個大大小小的南瓜燈擺設,會讓人誤會是不準備過節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你喜歡才給的。」露出反擊成功的笑容,亞克斯在院子外頭張望。
「如果你真要吸血記得先提醒我,我會當作不認識你的。」確認應該有人在家後,他率先踏上門廊,看了同伴一眼後,舉手敲門。
「安啦,誰吸的血誰負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抓。」到此,他才隱約察覺怪異,普通人類怎麼會開口閉口都提夜巡者呢?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被屋主雄厚的嗓音打斷,那人分明是留守番卻盡責的裝扮,獨眼軍人的造型配上本身魁梧壯碩的身材再合適不過。
只是男人原本上揚的音調在瞧見門外的不是小孩後完全變調,變成陣陣訓話與碎念,糖果先別提,他沒直接餵人吃拳頭就不錯了,看來是個……特別喜歡孩子的老大叔。
木門碰的被大力甩上,話嘮如溫徹斯特也沒能找到縫隙回對方嘴。他正想同亞克斯講些什麼,屋內又傳出催人走聲音,說不要跟小孩子爭糖果、成年了就去做點對國家有貢獻的事云云,兩人趕緊離開現場。
「或許他根本沒打扮,原本就是個退伍獵兵,而且你看那眼罩下那道刀疤說多逼真有多逼真,說不定家裡備著裝銀彈的獵槍,好危險啊!」
——不是這樣的吧!?
吐槽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那屋主緊接而來的怒氣便迅速讓他忘了自己本來打算說些什麼。
在威脅的嚷嚷當中,兩人迅速退離院子,以免老軍人當真讓他們體驗一回被獵殺的感覺。一邊警戒著大門,亞克斯無奈的耷拉肩膀:「我也這麼認為。不過被如此強烈的驅趕,還真有點想對他惡作劇……」
看來這人並非什麼有為模範青年。
「……你認真的?」溫徹斯特沒為自己牆頭草的卒仔決定感到羞愧,試探性的挑眉勸問一句。他吸血鬼就算身體機能要比人類好,但一個被關在宅子幾十年的少爺,怎麼可能純靠體質拚過訓練有素的人類?「今天你把他鞋子扔池裡,明天就換他把你倒栽進池裡了,搗蛋果然還是要看人的,嗯。」
「嘛、也沒想要動作太大讓他立刻發現。稍微會讓人困擾的小惡作劇就行了。」亞克斯嘴角揚起的笑容讓人不由得聯想到書中插畫的反派份子。若不是他先前坦承失憶的態度那樣真切,都要懷疑他是否專於此道。
「例如用南瓜燈的蠟燭把糖果融化,用來黏住信箱之類。這個要到收信時才會察覺。更可能到早上就已經惹來螞蟻將糖果清理掉……頂多他的信件裡頭有一兩隻螞蟻。」邊說他邊邁開步伐。
「……好吧,就依你,誰叫計劃這麼周全?」語畢,溫徹斯特轉身要回到宅前,他與少年擦肩而過時彈了個響指並在下一秒直接隱身。
「我可是冒著被請去喝茶的風險去的,你可別漏看任何啊。」尾音落下的位置較遠,由此可推測他是邊說邊前進的。
溫徹斯特照著亞克斯所說的,真的彎下腰讓燭火將幾顆糖果燒得半融(都是包裝非紅色的那些),再把糖漿分往門縫的死角、門的信口等地方糊,份量不多,但夠讓螞蟻或蟑螂爬進去了吧?
當下一個彈指聲想起,他是在亞克斯身邊解除隱形的,絲毫豪不在意有沒有哪個路過的麻瓜正好發現了。
「我可是幫你復仇啦,感謝我吧。」
「……欸?」直至糖果融化的甜膩竄入鼻腔,亞克斯才得以發出音節。
其實實行與否都與所謂,他本來也打算一走了之,但是……他沒想到這位吸血鬼青年卻切實地按自己所說、按自己堪稱幼稚的念頭行動了。
不知道為什麼,但這肯定對於亞克斯.伍德、不,是對於自己而言,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因為他無法自拔的湧起一股情緒,在溫徹斯特歸來的時候衝著他露出複雜而開心的笑容。
「--你是笨蛋嗎?」
肯定是笨蛋。不過,
「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爆出今晚最為誇張的笑聲,他像個樂翻的孩子那樣拉著同伴拔腿就跑。
也拜這高漲的情緒所致,之後的事情他有點記不清了。
只知道他們又多敲了幾戶的門,把那本來容量就不大的紙碗堆得老高。最後,從一個溫暖的大媽手中接下兩塊熱騰騰南瓜派。
為了品嚐最新鮮的美味,兩人都同意今晚的體驗節慶活動該告一段落。
找了個較少人路過的巷內,亞克斯將背倚靠上貼著傳單的牆面。
「看來今晚的收穫還挺豐收的。」他說。
「……才不是,我可是為了誰啊,真是的。」青年認真反駁,一雙酒黃眼無辜的衝著人眨呀眨,但幾秒後就無預警的拖走。
溫徹斯特不清楚眼前人是不是哪個開關被啟動、或殭屍細胞開始迅速分化,總之他變得比一開始要投入,也不是悶騷又怪點子多的無聊殭屍了。對於亞克斯奇妙的變化他是自在的享受著,且毫不保留的參與其中,也確信自己挑選人質的眼光非常準。
「是啊,都能感受到〝豐收〞的重量了。」手上袋子裡的糖果堆得滿當,幸好它們體積大重量輕,否則可要超重掉滿地。
場面難得安靜,溫徹斯特摸出一顆紅色實心硬糖捏著,在月光下左右調整。
「亞克斯啊,」他緩緩開口,視線停留在硬糖上,恰好的角度使它如同紅寶石般閃耀,連帶那雙瞳眸也被染上一層緋紅「我要把剛才那句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竟然會相信一個吸血鬼所立下的誓言,該說你勇敢或是單純?如果我反悔了的話……。」
「你、是笨蛋嗎?」
隨著尾音落下,他再次將目光移回人身上,不疾不徐。
「噗、當然不是。」
他答的斬釘截鐵,聽上去甚至有些自滿。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和緩下來,以平靜的語調說道:「不過當下……我也沒有太多選擇對吧?被咬或是答應你,又或是答應你之後再被咬。無論結果是什麼,決定權並不在我手上。」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選擇相信你。」
他想裝模作樣的繼續高冷幾句,又被那噗哧一笑給直接出賣,自顧自嘆息:「唉,我是不是連續兩次都沒有拐到你?原本還以為『背叛友誼大作戰』會成功的,好可惜啊!這個世代的人類已經不好騙了,下個肯定更難。」
洋洋灑灑的講完好大一串,他才老實的伸舌將糖果捲入口中,先舔舔黏膩的指尖,再摘下面具並解開大衣的扣子讓它敞開,接著一起靠上那面牆,過程一氣呵成。
「不過你,其實也不是人類吧?一般人不會對夜巡者有概念,稍早前我隱身時你也不太吃驚的說。」溫徹斯特含著糖說話發音有點不標準,湊近點還能聽到硬糖與牙齒碰撞的細碎聲響「……呃、該不會其實你是在夜巡值內勤的人類,因為要達成檢舉業績所以故意沒拒絕我?」
「嗯。」既然被看透,那麼他也沒有扯謊的必要。亞克斯很乾脆的點頭承認溫徹斯特對於自己並非人類的推測。
「不過關於夜巡者這點我沒說謊,我的確不是他們的人員。只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件讓我有機會知道這個協會實際在做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自己失憶嗎?起因似乎是我被吸血鬼襲擊轉化導致的。」他把手中的南瓜派跟糖果一起交給對方。
「所以……其實我沒辦法吃這些。」雖然嘴裡的硬糖已經融了大半。
聞此,青年不作聲,就兩手接過亞克斯遞來的食物。上次說錯話時是咬舌頭,這次則嚼碎了嘴裡的糖,即使不清楚為何對方無法吃人類的食物,但自己確實開了許多……可能會讓人勾起不好回憶的玩笑,一個還在幾秒前,總之理虧就是理虧。
溫徹斯特挪挪身子靠近些,就著背貼牆的姿勢把頭往亞克斯肩上靠,悶悶道:「……那你幹嘛不早講啊,讓我感覺做了不好的事。以後可別這麼見外啊,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他的嘴一時軟不下來,不過夾雜著歉疚的嗓音完全體現了主人最真實的心情。
「抱歉擅自塞了你一顆糖,回去之後我會連你的份一起好好享用。」人類的食物不能為吸血鬼提供飽足感,換句話說是沒有任何用途,溫徹斯特只是偏愛那些多層次的味道、香味與溫度。
「呃嗯……?」青年的反應讓亞克斯有些錯愕,他伸出手卻不知道該放哪兒,只能愣愣盯著對方的髮絲。
「這不用道歉吧??況且我也不想隨便說自己無法吃普通食物什麼的……一來感覺有些刻意,二來這挺掃興的不是?」
「我沒放在心上,你也不是為了整我才給我糖的吧?」想了想還是拍拍他的背部當作安慰。
「總之……我現在說了。」
「……那我就把剛剛那顆糖吐掉囉?」說實話這種事情用不著詢問,但畢竟溫徹斯特現在看起來很自責的樣子。
聽見吐掉,他微微抬頭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似乎在問『真的嗎?這樣我會很傷心。』不過實際上講出來的話是:「都可以,你自己決定就好啦……。」
「還有,亞克斯你就快點說你原諒我吧?」溫徹斯特金色的腦袋瓜蹭了蹭,撒嬌著討饒「快到我得回去的時間了,現在氣氛這麼沉悶,我想好好跟你道別都不行啊。」
--看起來就是不希望我吐掉。
亞克斯搖搖頭,反正這種事情等他離開再做也不遲。
「等、別蹭我、很癢。」這傢伙到底是吸血鬼還是狗啊??
話說回來被男人蹭蹭撒嬌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思緒在感到有點莫名的情況下慢了許多才轉過來。
「就說沒在意了……好啦,原諒你。」
「並不想把氣氛弄僵的,這也是為什麼最一開始我不打算說。」無奈的嘆氣,「然後快到回去的時間是什麼……現在吸血鬼還有門禁的嗎?」
「還是說有魔法,不回去就會變回原形之類?」當然這個是他想到就隨口亂扯的。
「太好了,那我就安心啦!」他一掃陰霾,迅速恢復成以往陽光的模樣,好比翻書的翻臉速度讓人不禁起疑,還嘟嚷著抱怨,說就算留到現在提還不是照樣把氣氛搞僵。
離開牆面順便伸個懶腰,溫徹斯特褪下大衣往肩上披,布料在空中畫出一道俐落的線條。「沒有啊,只有我有,而且是午夜十二點喔,怎麼樣?真的很神奇吧!那是名為約定的魔法,雖然違約也不會怎樣。」他看起來自豪極了,擺明就是想炫耀,讓人誇獎自己有多守信用。
名為亞克斯的青年肯定有什麼打死都不想順他人意的怪癖。
因為他眼中雖然堆著笑意,但嘴上卻只是簡單的答了聲:「喔……?」
「那麼看來,是仙度瑞拉該回去的時間了。」
「是啊,謝謝殭屍王子的款待,也希望我們不只是一面之緣。」對於亞克斯調侃式的幽默,溫徹斯特很配合。
離開前他紳士的向對方鞠躬,乍看之下挺帥氣的,可惜手上的報紙袋與南瓜派扯後腿,不但把分數倒扣光了還因為動作壓迫到袋子,反而讓糖果滾一地。吸血鬼只能老老實實的蹲下來一顆一顆再把它們撿回去,按照剛才的劇本,這大概是弄巧成拙摔破玻璃鞋的仙杜瑞拉正在善後吧。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沒手能整理亂掉的頭髮,就晃晃金色的腦袋瓜試圖讓遮住視線的瀏海甩到側邊。
「那麼這次就真的再見啦,今晚過得很愉快,以後我會再找機會綁架你,到時候可別太訝異啊!」溫徹斯特彎起眉眼笑,露出尖尖的犬齒。
「希望下次你不是來找我討你掉下的玻璃糖果。」依然順著童話的走向回話,亞克斯斜倚著墻朝人揮了揮手。
「再見。」他說。
「回去的路上記得要小心喔,小心吸血鬼、人類和……夜巡者?」他保持笑容聳聳肩。
穿入牆內之後還不忘側過臉來補一句「晚安!亞克斯。」
溫徹斯特直直的穿越任何障礙物,隱形與穿牆的天賦讓他一路上暢行無阻,撇除十分鐘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回到古堡後他吩咐下人將糖果裝進玻璃罐,自己則捧著南瓜派進房間,邊咬著叉子邊動筆,在泛黃的記事本上寫下今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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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溫徹斯特的交流!!太可愛了啦!!
也謝謝亞克斯中一起來交流XDD覺得這個珍的歡樂到不行,希望隔天退休老兵的家裡不會有太多螞蟻!!(幸好這個時代還沒有監視錄影機,不然肯定要被抓進去打斷手了XDDDDDDDD(最好
要打就打亞克斯吧(什麼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