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 ζ 羅帔索荻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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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我望向天空,像溫室花朵,說什麼都徒勞無功。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在你的身後,看見的是誰的面容…?』
金色的陽光透過枝葉灑落,為水面綴上粼粼波光。氣溫十分舒適,涼爽的空氣裡隱隱有些暖意。
踏著輕快步伐沿小溪漫步,她和著溪流的潺潺水聲唱著歌。
掏空 - 魏如昀 (搖滾保母主題曲)
latest #36
「在哪裡啊…」伴隨這樣的一句話,一抹小小的黑影晃呀晃地。已經在森林裡迷路一個月的他,現在終於看見不是植物的景色——一條清澈的流水,沿岸翠綠的草地上開滿色彩繽紛的小花。
『跟著流水走就可以找到出口。』不曉得是誰這麼說過。
於是,他開始沿著溪流前進。

走了一小段路,除了水聲潺潺,他似乎聽見了不一樣的聲音。
歌聲,似乎融入流水一樣、十分好聽的聲音。
被歌聲吸引的他,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緩緩前進。

說不定可以問到正確的路呢——他如此想著。
『黑暗中,我看見天空,像慌亂宇宙,找一顆流星填空洞。我奢求,有一刻美夢,讓我的脆弱,放肆在之中揮霍…揮霍!』
一邊唱著,小溪邊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吸引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她倚著粗壯的樹幹緩緩坐下。抬頭望向茂密枝葉間隱約可見的藍天,她伸出爪子擋住曬進眼睛的光線。
『掏空我,墜落前扯開衣袖。放下你,塵封已久的執著。太赤裸,恐懼啃蝕我的臉孔。不放手,難得這時刻思索…』
歌聲越來越清晰。
連日的迷途使他自己早已忘了緊張感,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趕緊離開這裡。
於是他毫不考慮地往前走。

他看見不遠處有一棵大樹,枝葉繁盛,在樹下織了一片陰涼,有個人倚靠在樹旁,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
那個好聽聲音的主人。
凪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走向前,直到可以看清楚那人樣貌的距離時——

怎麼辦,他想逃跑了。

凪後退了一步,斗篷下緣擦過一旁的矮樹叢,發出小小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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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見,你的臉,在左邊蔓延……?!』耳朵忽然捕捉到異於風聲的聲響自身後傳來,歌聲倏然停止,她一探出身便與一個正慌亂地想找到掩蔽的身影對上眼。

迅速但從容地撐起身子,她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前就已經幾個跳躍擋在了他的去路前,降落的姿態宛若俯衝捕食獵物的梟,既優雅又迅捷。

「小浪魂,想不想聽下一句呀?」雙爪背在身後微彎著腰,她笑瞇瞇地朝瑟瑟發抖的浪魂問道。
:「噫!?」糟糕、被發現了!
凪雖然與對方面對面,然而雙眼卻是緊張地到處張望。這個人在一瞬間就檔住了自己逃跑的路,速度肯定超級快,該怎麼辦啊啊啊——
驚惶中的他,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逃跑,關於剛才的歌曲,雖然方才在一瞬間感受到的情緒起伏的確令他十分在意,這會兒也無暇去思考。
「那、那個、很謝謝妳但是我想應該不用ㄌ——」話沒說完,他打算使用最後的手段…趁人不備,轉身拼命跑就對了!!
逃進旁邊的森林應該就安全了吧!原本他是這麼想的…
毫不意外對方給出了否定的答案,應該說對方其實相當有禮貌地拒絕了自己——如果不考慮他說話時的態度的話,但這也是理所當然。
比自己矮了一截的身影哀叫著轉身往森林的方向狂奔而去,但很可惜的是,一隻浪魂跑得再怎麼快也快不過一個甚至可以辦到瞬間移動的魔人。

她十分故意地等了一段時間,在浪魂差不多覺得已經逃出生天時才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還是用相當嚇人的方式。傳送到對方的前進方向正好會經過的一棵樹上,她直接躺下去晃了半圈後用倒掛的姿態再度與那浪魂面對面。綁成馬尾的白色髮絲隨著她身體的輕微擺動在空中晃呀晃地。
「下一句是這樣的呦,『撕裂的瞬間,虛構的影子凍結。』」唱畢愉快地笑了起來,她期待著浪魂會有什麼反應。
凪幾乎是當場嚇住了。
那人倒掛在自己面前,白色的髮搖晃好似在催眠。當他發現時,自己已經跌坐在地,但一雙眼睛仍直直看進對方眼裡——那裡有自己明顯寫著『恐懼』的倒影。
撕裂…這兩個字聽進耳裡,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對於魔人,他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對於被吞食、消逝的害怕。原來浪魂也會害怕『消失』。

「妳…要吃掉我嗎?」當他發現時,話已不自覺地說了出口。
對方恐懼的情緒鮮明地彷彿能夠具現,化成電流一般劈啪地竄過她的神經。但就算沒有特別去感應,她也能從他的表情動作讀得出他到底有多麼驚恐。
每個浪魂在見到她的時候都是一樣——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對方卻問出了一個相當有趣的問題。

「嗯…你覺得呢?我要吃掉你嗎?」被逗樂了的魔人愉悅地笑著,她相當愉快地反問,隨即從樹上跳了下來降落到鋪滿柔軟草葉的地面,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那人輕踏地面的聲音讓他又縮了縮身子,感覺全身都緊繃著。
記得…魔人並不是為了生存而必須吃掉浪魂——
沒錯,就類似於玩食、零嘴一樣的存在吧!他如此想著。
「唔…如果我說不要,你會放我走嗎…?」他小小聲地說。
反正也逃不了。既然對方都丟出這個問題了,那麼,他就賭一把,畢竟對方目前為止似乎只是帶著玩耍的心態逗著自己。
或許她不餓?或許她並不喜歡吸食浪魂的滋味?或許…
這是他做過最大的賭注。
「如果你讓我覺得放走你比吃掉你有價值囉。」換言之,必須能夠拿出比「自己的存在」還要讓她覺得有意義的答案作為代價才行。
此時的她不僅視線居高臨下,光是氣勢就比對方盛了不只三分。能夠在這樣的狀況下給出令她滿意的答案嗎?

浪魂吶,說真的她並不是太喜歡吃。她想得到的是藏在他們心中的那些歌曲記憶,而浪魂卻也不可能對一個魔人交心。況且,那些連浪魂自己都無法再度憶起的自身過去,其中往往藏有最珍貴的經歷。宛若浮沉於時間之流裡的秘寶珍稀,若是不去撈起,下場也是被沖刷殆盡。
他沉默良久。眼前的魔人似乎也沒有催促自己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給出答案。
她想要什麼?
金錢、珠寶、權力...這些他都沒有,而他也不覺得對方會在這裡要求這些東西。
還有什麼?
他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僅存的只有作為浪魂起,四處流浪的種種,牢牢刻在他腦海裡。他從黑暗的角落窺視人們生活的一切、聽他們口中說出的話、以及那些悄悄傳述的故事、被人遺忘的歌謠...
「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抬頭看向她。
自己是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遇到眼前的人?
是被歌聲所吸引而來。
那人美好的嗓音。 「我...知道一些其他種族的故事...還有歌謠...」他怯怯地說。

「妳想聽聽那些被遺忘的傳說嗎?」
她對浪魂給出的答案喜出望外。原先並沒有預設什麼標準解答,然而,對方竟然卻提出了她最想要的。
「到那邊去吧?」她指了指附近一棵看起來已經斷了許久的大樹,樹幹孤零零地橫躺在地,因為倒在曬得到陽光的地方也沒有什麼蕈類長在上面。

率先走過去在樹幹上坐下,幸好乾燥的木頭還很堅固,也沒有被蟲子蛀朽。拍拍身旁的位置,她示意對方不需要站著跟她說話。
那是表示友好的意思嗎?他不太明白。
眼前的魔人與至今為止遇到的都不太一樣。
有點緊張地在旁邊坐下,陽光暖呼呼的。拉下兜帽,他悄悄地偷瞄著那人的反應。

陽光灑在她的髮上,閃亮亮的、很好看。

「請問...現在要做什麼呢...?」噢、他突然很想揍問了這個愚蠢問題的自己一拳。
「小浪魂不是要告訴我嗎?故事呦,還有歌謠。」好笑地看了一眼剛剛明明還顯得格外機靈,現在卻問了個傻乎乎問題的浪魂。
「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實現你的願望呦。」雖然壞心眼地故意這麼說道,但她其實一開始就沒有要吃掉對方的打算,只是他的反應實在是很有趣,讓人忍不住想逗著對方玩。

拉下兜帽的對方有張精緻的臉龐,有別於其他浪魂,似乎還隱隱閃著細小的光芒。
「唔…」又再次低下頭。假如自己現在還活著,一定是滿臉通紅。
「那就…先說說西大陸上某族人類的故事好了…」像是要逃避一樣,他以小聲、但是確定對方能聽見的音量這麼說,然後便開始哼起了小調。

那是關於他們所傳唱的故事。那些人類相信著那名女性為我族祖先,以神之力開闢荒壤,最後為愛而犧牲,雖然老套卻又令人陶醉。

凪就這樣閉起眼睛開口唱著,聲音中還帶有少年稚氣的音色。他似乎挺喜歡這個故事,臉上的表情時不時隨著曲子的內容而變換。
開心的、悲傷的。
他暫時忘了緊張。
默默聽著對方吟唱,聲音雖然不大卻已足夠清晰。曲調是傳頌的神話常見的,一種低喃般那樣的音色,間或出現奇異的,那民族特有的動機。悠長的音符像是流過歷史的涓涓細流,一代一代將最真摯的信仰傳承。

感覺到對方漸漸放入歌聲的情感,她輕易地被少年歌唱時的情緒感染。一邊認真聽著內容和旋律,她時而應和著曲子即興編入低低的合聲。
凪聽見身旁偶爾傳來、不屬於原本曲子但卻十分契合的合聲,有些訝異。
這個人果然很會唱歌。
一種莫名而來的,帶著愉悅的情緒好像在全身蔓延開來,隨著音調上揚而更加強烈。
以前,他只是聽著、記著、偶爾隨口哼起,為故事的主人感到喜樂與悲傷,但也僅此而已。今天卻感到令人興奮,這樣的情緒少有而使他驚喜。
隨著曲子漸入尾聲,他的聲音放得更低了,直至餘音完全消散在空氣裡。
他深吸了一口氣。
「妳果然、很厲害啊!」他睜著湖綠色的眼睛,崇拜地望向身邊的人。
魔人 ζ 羅帔索荻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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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曲子的進行,她緩緩閉上眼讓自己的感官更為細緻地感受歌聲裡的情緒。
每一首曲子每一次被歌唱,不論是被不一樣的人,或者以不一樣的情緒、在不一樣的場合,總能替歌曲帶來點不同,就如麥子在發酵的過程般,一點變化就會引導出成品嶄新的風味。

她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故事,雖然稍有不同,但她知道的應該是更早以前的版本。然而浪魂少年的歌聲帶給她的除了那部族原有的崇敬,還多了些他自己的詮釋,一點旁觀者的悠然神往。沉浸於捕捉來自他的那極其細微,辛香料似的情緒,不知何時歌謠已經進入尾聲。

還想再聽更多。

當她因著少年那聲讚嘆而被拉回現實,她發現自己已經脫口而出,「都唱給我聽好嗎?」
凪覺得很驚喜。他一直想要有人能和他一起分享這些故事、歌曲,一起品味遺失故事裡的各種滋味。
害怕的感覺早已被拋置九霄雲外。
「嗯、一起唱吧!」
他的腦中,只剩下剛才歌曲的餘韻纏繞綿延,以及塞得滿滿的音符。

他接著再次開口,哼起低低的旋律。
來自精靈之森的歌曲。
於是少年接著唱起了新的一首曲子,這次光從起頭她就能夠確認是她真的沒聽過的歌曲。
形式並不太複雜,而是以溫和的旋律搭配上像是日記一樣的歌詞,表現出那精靈對傾慕之人淡淡的感情,這樣的歌。

不過,她卻感覺出對方仍是不小心展現出有別於歌詞裡所要表達的雀躍,彷彿清淡的蜂蜜茶被添了些方糖的碎末子,味道有一點兒走了但卻還能夠嘗出原本的風味。
而因為曲子不太適合,這次她沒有應和他的歌聲。只是靜靜地聆聽,然後在心裡默默品嚐那蜜茶般的歌曲意境。

然而,待得一曲來到了結束,她卻發現對方似乎變得有點失落。
「怎麼了嗎?」
「唔…」搖搖頭,凪沒有回答,只是蜷起身子,將頭埋進腿間。
他不明白。
到剛剛為止都沒有問題的。
情緒來得太過突然。順著旋律與歌詞的推進,一股莫名的憂愁、焦慮,卻開始盤旋、纏繞、揮之不去。
應該要快樂,戀慕是使人感到苦澀但又甜蜜的,他卻無法深切感受。
忘了什麼?
應該要記得什麼?
他什麼都不知道。
連自己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都已經忘掉。
「對不起,」他又恢復原本小小聲的音量。「我可能,唱不出來了…」
他不敢看對方的臉,聽到這句話,現在的她,是怎麼樣的表情? 她會生氣嗎?
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卻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瞬間讓少年回復成剛開始那樣瑟縮的狀態。

尷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她不知道對此應該如何反應。外表看起來面無表情,但實際上她的內心卻是慌亂的,這導致了寂靜的狀況依然持續進行。

怎麼辦……
沉默良久後深吸了一口氣,她唱起沒有歌詞的旋律。曲調溫柔、歌聲空靈,沒有看著對方,她閉起眼睛讓輕靈躍動的音符持續渲染空氣的顏色。
耳邊響起輕柔的音色。
他身體震了下,但依然沒有抬起頭。
那曲子很溫柔、很溫柔,竟然溫柔得令他覺得想哭。
她沒有生氣嗎?凪在心裡偷偷想著。好丟臉呢,居然在別人面前跟自己的情緒鬧彆扭。
他就維持著一樣的姿勢,直到對方哼完了整首歌曲,最後一個音階落入空氣裡、淡去、消失。
側過頭,露出半邊臉,他偷偷瞧著人的眼睛濕潤,但臉頰上沒有淚痕。

…如果問她,她會說出什麼答案呢?
心裡的問題鎖在喉裡,無法吐出口。
這首曲子,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唱了,更遑論是聽見。
輕輕眨了下眼,不知何時沾在睫毛上的細小水珠便隨之被彈落,就像這曲子的末尾,細碎近乎透明的情感於是融入了空氣之中。

於她而言,作為非常重要回憶的這首曲子,她雖然早已不記得曾聽過幾次、唱過幾回,但卻還能鮮明地憶起「她」總是能夠溫柔地撫慰聽者的心,那在歌唱時宛若春風帶起輕紗的音色。不論悲傷、憤怒、厭倦、擔驚受怕,「她」唱著的這旋律便是萬靈丹,能替一切受傷的心靈療癒。

「…你,聽見過這首曲子嗎?」還是忍不住帶著一絲期待開口,她唱的音一分不差,但離「她」的功力還差得遠。不知道有沒有成功讓對方心情好一點……。
凪輕輕地搖搖頭。「不,這首歌我是第一次聽見…對不起。」沒由來的,道歉的話語自然地脫口而出。
他又再次、靜靜看著對方的臉。現在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驚惶,他才仔細瞧見她的面容。
其實也不是那麼可怕,甚至…
「妳…很溫柔呢,和之前遇到的魔人不一樣…」
天哪、他都在說些什麼!
瞬間紅了臉——如果他臉上還能浮現血色的話。
並沒有透露出太多失落,畢竟她早就對這樣的答案做足了心理準備。其實想告訴對方不用道歉,但莫名堵在心口的苦澀卻讓話語堵在喉頭,最終不了了之。

等到她能夠再次開口,早已經錯失了說出那些的時機。
「謝謝呦,但我跟其他魔人做過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同呀。」將對方的讚美一笑置之,她順勢將話題轉移,「你去過的地方,很多嗎?」
話題很快地被帶開,只是他單純的小小腦袋無法處理太過複雜的訊息與思考,便很自然地順著對方的問題回答。
「嗯,很多很多地方。」將蜷縮著的身體伸展開來,晃動著短短的腿。「像是精靈的森林、人類的村落、神的住所…」他就像個旅行者,細數著回憶裡所珍藏的景色。

啊。

「對了,這裡是哪裡來著…」
他終於想起自己其實迷路了的事實。
「說不定我們在別的地方其實也曾經擦身而過呦。」唇邊漾起弧度,儘管記憶不那麼清晰,她的足跡應該也早已遍布各地了吧。
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定跟浪魂有點相似,如果這樣告訴對方,身為真正浪魂的小少年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這裡呀?是獸人的居住區附近呦,再往外一點就有聚落了。」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記得那條小溪的對岸有個不小的獸人村子。「小浪魂要離開了呀?我還想再聽呢。」滴溜溜轉動著眼珠子,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少年聞聲果不其然又被嚇住,甚至被驚得一瞬間跳將起來又顫巍巍地坐了回去。惹得她再也忍不住笑意,暢快的笑聲竟把附近樹上歇息的鳥兒都給嚇跑了。
也許真是這樣也不一定,他這樣想著。因為自己老是躲在暗處隱藏嘛,老實說,是否遇上了誰,他都認為與自己無關而沒有特別去記憶,反正誰也看不見他,他也早已不在乎。
至少吸取他人體力的時候沒人會阻止他。
「獸、獸人嗎…」他在腦袋裡模模糊糊地形成獸人的影子。而在他思考各種可能與想像時,這個人總是偷偷捉弄自己,他也明白對方沒有真正的惡意但…
他就是很膽小嘛!
「其實,我本來就是想找人問路的。」他搔搔頭,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看對方笑得很開心,他微微嘟起嘴,心底抱怨自己的不沉穩。
抬頭,看著光透過葉子灑下,以及鳥兒飛散遺落的影子。
離開二字,莫名感到沉重。
他輕輕哼起一首不時被眾人所哼唱的歌謠,人們奏起它時總是——
輕嘆別離。
如果樂曲本身就是一種語言,那麼對方現在正哼唱著的這首歌,翻譯成大陸通用語的意思一定是「再見」。

再次自然地啟唇跟隨旋律,對方也從輕哼,轉為悄悄地跟著唱出歌詞。
不長不短的曲子承載了大陸上的種族們許許多多的不捨與祝福。唱著唱著,歌聲的情緒總是特別容易感染,她默默地接收到了對方隱隱的沉重。但過日子總會有悲歡離合,她只能在曲子中放入更多的溫柔。

「你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去呦。」交疊雙爪墊在頷下,她微傾著臉這麼告訴少年。「或者,想去哪兒也行呦?」
其實是喜歡這小浪魂的,然而她也不想讓他從此都被自己綁著,束手縛腳。
「如果可以的話...」他歪著腦袋思考著,『請幫我找回家的路』這個請求總覺得非常的奇怪,而且,似乎也太過得寸進尺?
雖然他不討厭眼前這個人,甚至覺得相處下來多少有些好感吧!但...
「可以的話,請幫助我離開這座森林就好。」他手指捲著自己略長的鬢髮,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在這個森林裡已經晃了好幾天了,可是怎麼走都會回到原本的地方...」語末的音量幾乎細不可聞。
還不忘偷瞄著對方的表情。
「那麼,如果走錯了我會告訴你方向,請你走在我前面呦。」站起身拍了拍毛髮上沾粘的碎屑,她指向剛才告訴他的,獸人聚落的方位。
「往那兒是從這森林出去最近的路。」

少年的心情好似因終於能夠從這片困住他的森林離開有些雀躍,卻又有帶著一絲緊張。聽話地率先向前走去,他不時努力朝著魔人指出的位置張望想要記住方向,但很不幸的,就如同他那已迷路多時的描述,總是會在避開障礙物時偏離目標。

她就這樣默默地跟在對方後頭觀察了一陣子,最後得出以下的結論。
「太矮了呦。」視野一直被遮蔽的關係,無法鎖定目標物。
聽見身後傳來的,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四個字,卻讓他整個人感覺腦袋的運轉停滯了足足有一世紀那麼久。
苦著一張臉,表情中挾著一點點的不知所措。
「人家起碼也有一米五...」他小小聲地抱怨。當然,對於尾數他向來都是無條件進位的。
凪又不死心地朝著前方大步前進,記得剛才太陽是掛在左手邊的天空,所以現在應該...右轉!!!毫無懸念一般,腳步一轉,朝右方邁進,完全沒有察覺身後投來的視線有任何不對勁。
「啊...」直至一整排濃密的灌木叢擋住了去路,他轉身,向對方投以無助的眼神。
「小浪魂飄不起來嗎?」歪著頭詢問,還是因為太大隻飄不高?不過就算對方能夠飄起來說不定還是找不到路。
她不曾迷路過,所以無法理解那種摸不著方向的徬徨;就像旁人也不會懂她只能夠記住歌曲的感覺。

走在後面觀察對方的結果,他們在十分多鐘以前早該碰上先前那條小溪,但以現在的趨勢來看再半個小時他們還是不會抵達目的地。
思考要不要乾脆直接帶他過去,但沒有實體的浪魂應該無法撐過傳送時的空間壓縮。
「飄起來...?」他還真的沒有試過。
想了想,他閉起眼睛,用力握緊拳頭,繃緊肌肉──
沒有特別的感覺,什麼也沒有發生。應該說,真正『飄』起來是什麼感覺他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前進時偶爾可以偷懶、腳不碰地而已。
啊啊糟糕,他好像開始覺得自己很笨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對方,笑了笑。
「算了,總會有辦法的。」...大概啦。
至少目前為止他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嗯,所以浪魂會飄是人類的誤解呀?還是每隻其實不一樣。」
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這個方法行不通,她一瞬間起了想讓對方飄起來看看的念頭,乾脆直接帶著浪魂少年飛了起來。

腳尖隱約能夠感覺微風輕拂過樹梢,颯颯作響傳遞著一波又一波綠浪。
西方的天色逐漸被渲染成了片綺麗的橙紫,昏黃的霞光朦朧了傍晚微涼的空氣。
不遠不近的彼方能看見,幾縷炊煙裊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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