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金色的呀!
紛飛的毛屑漂浮在陽光裡,閃閃發亮,是星屑在流淌。
小貓崽實在忍不住了,喵嗚一聲,牠叼住蓬鬆的犬尾巴。」
記得是個同樣溫暖的午後,格里芬站在書櫃前翻閱那冊繪本。
故事從來不分年齡,青年曉得。
但有些時候,閱讀這些畫著狗狗的圖畫書仍會令他感到害臊,例如成為繪本區裡唯一的巨人,或是奔跑的小豆丁撞到他腿上,自個兒放聲大哭起來。
綜上所言,他沒能讀完那冊繪本,只有封面的圖樣悄悄透露著,最終金色大狗的身上掛了五六隻小灰貓。
但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格里芬永遠不會知道了,他只能這樣猜測:當小爪子勾住毛髮輕輕扯動,憨厚的大狗會從好夢中醒來,牠轉頭看到那幾團小煤球,大概會說——
「⋯⋯好小?」
至少,格里芬是這麼說了。
中央公園的大草坪一片鮮綠,格里芬在陽光下緩眨雙眼,望著揪住他飛行員夾克下擺的陌生少女,而手機仍貼在耳廓邊嘟嘟作響,未有回音。
一人低頭、一人仰頭,時間在30公分的身高差之間流動。忽地,遲來的笑容在格里芬唇邊漾開,他輕晃著正撥打給網友的手機,朝少女喚出那道暱稱:「啊,Ray嗎?」
同樣的背影她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在遊戲裡、透過Ray的視角。
即便沒有那套白色騎士裝、沒有柔軟蓬鬆的狗狗耳朵和尾巴,眼前的他一舉一動仍如遊戲中那個草原上的狗狗騎士般溫柔愜意,這讓艾蜜莉雅忍不住走上前、抓住了對方的衣角。
但實際行動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是多麼的唐突。
被揪住衣角的青年顯然愣住了,而艾蜜莉雅也因為對方下意識的感想愣住了。
「咦……?好、小?」
是指哪裡小?
思緒沒轉過來的少女覺得有些混亂,軟軟的嗓音還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就又聽見對方的問句,但好在這次的問題簡單清楚多了。
「啊、嗯……是,」艾蜜莉雅將手機舉高,對著有熟悉嗓音的青年說出了肯定的問句:「格里芬、對吧?」
向來只能透過電波傳導的笑聲,這回如實震動了空氣。
「所以果然是Ray啊,這個聲音。」神色因為失笑出聲而增添一分亮意,格里芬微歪著頭、儘量使視線持平,溫和的語氣裡有股意料之外的味道:「哇⋯⋯我這還是第一次見網友,果然感覺很新奇。」
他是大人了,早就知曉網路與現實向來有所差距,但端詳著面前的嬌小生物,要把她與遊戲裡的白髮精靈劃上等號還是有些難度——主要還是視角惹的禍,倘若格里芬站得直挺,他就只能看到少女的髮漩了。
處於紛忙的曼哈頓中心,中央公園可說是高樓間一塊嫩綠的肺葉,溫柔收納壓抑的生活步調,以樹蔭和湖水輕撫,將一切化為舒緩的吐息;就算得忍受換乘地鐵,格里芬依舊喜歡來此散步,每月至少一次。
當然,這附近能填飽肚子的美味,他也如數家珍。
「有吃午餐了嗎?先找個地方坐吧。」格里芬提議道,他提起腳邊的棕色紙袋,領著小少女穿越如織遊人。
「第一次、唔……我也是。」同樣都是第一次,艾蜜莉雅卻沒有太過驚訝的反應。
一如遊戲中給的印象,格里芬雖然是大人說的話卻像個大孩子,但也不妨礙他展現溫柔體貼,見面之後總是壓低視線來配合自己。
真要說有所不同的話,就是自己的身高了。這讓艾蜜莉雅忍不住墊了墊腳尖,但身高這個硬傷可沒有這麼輕易突破,沒多久就讓她放棄了。
邁開腳步之後,她又再一次感受到身高差的惡意。
路上人來人往,感覺稍稍不走神就要跟丟了,儘管格里芬走的不快,但無奈自己人小步伐也小、也不好又揪著人家衣襬,艾蜜莉雅只是快步的努力跟上他。
「午餐?沒有--」看著格里芬手裡裝很滿的紙袋,艾蜜莉雅顯得有些困惑,「野餐之前得先吃過午餐嗎?」
「可是現在已經一點半了?」以理所當然的態度發出困惑之語,早已脫離青少年階段的格里芬,顯然是對於少女的食量一點概念也沒有。而這份代溝,在他一一拿出紙袋內的食物時,以肉眼可見的姿態顯現。
下午一點半的陽光正好,烏龜都爬上近岸的石頭,牠們闔著眼睛享受日光浴,對不遠處的慘劇一無所知。
少女帶來的野餐墊平鋪有些刺癢的草地,上頭依次排開,分別是份量厚實的牛排三明治、綜合握壽司、龍蝦沙拉還有各種口味的法式鹹塔等等,還有兩瓶漂浮著新鮮莓果的瓶裝汽泡水,甚至連甜點都備齊了。放眼望去,完全是足以讓兩個大男人填飽肚子的分量。
「上次不是看過嗎?在副本外面,那個就像這樣擺出野餐來的隊伍。那時都兩點了耶,天啊。」說著遊戲中的情景,格里芬細心扭開了對Ray而言顯得太緊的瓶蓋,神情看上去卻像是很認真地想要吃東西。
「上次的副本外面?」指的是遊戲裡嗎?被眼前食物份量嚇愣的艾蜜莉雅抬起頭,「這些我們兩個要吃完嗎?我不知道你會帶這麼多,我也帶了一些……」
邊這麼說的少女也從自己的包包裡拿出了一盒莓果、一小盒燻雞沙拉和兩罐瓶裝果汁,即便如此,自己帶的量也沒有格里芬帶的三分之一,份量的差距讓她有些衝擊,所以普通的正常成年男子可以吃下這麼多嗎?
接過格里芬轉開的氣泡水,艾蜜莉雅先輕聲地說了聲謝謝,才又說:「你看起來好像很餓……就開動吧?」
「格里芬一個人可以吃完多少?」糾結著自己是不是讓父親餓肚子的少女還是忍不住問了
似乎從未仔細思考有關食量的問題,格里芬頓時有些被難住了,湛藍的視線往各式餐點上逡巡,他以思索的語氣道:「嗯⋯⋯差不多一半。」
換言之,剩下一半便是特地為遠道而來的Ray所準備的分量。
「一半?唔……爹地對不起。」讓你餓肚子了。聽到答案的艾蜜莉雅忍不住小聲的懺悔了會,但隨後也漾起了苦笑,「所以這只是兩人份的量呀--」雖然是兩個成年男子的份量就是。
少女有些無措的神色仍是好好地被格里芬收納眼底,他莞爾一笑道:「別在意,吃喜歡的就好,剩下的剛好當我的晚餐。」說著,他拆開連自己都不太會使用的竹筷,「不過壽司得先吃掉才行,如果你不討厭生魚。」
「好,先吃壽司。」她點點頭,用輕軟的聲音宣告:「我會努力吃的。」不知為何突然下定決心的少女也看向那盒壽司,但入眼的是兩枝無法配合的竹筷在打架。
「壽司要碎掉了。」少女連忙阻止格里芬的竹筷攻勢,「直接用手吃吧,不用筷子也可以……對了,我有濕紙巾。」
她又翻了翻背包,拿出濕紙巾抽了幾張、塞進了格里芬手裡,「給你。」
「那我開動了。」擦完手的艾蜜莉雅拿起壽司一口塞了進去,吃的嘴鼓鼓的她手掩著嘴努力咀嚼著。
公園廣大的腹地裡,肯定也有與Ray相似的小生物藏在枝頭裡,抱起果仁將頰囊塞得鼓脹。相較之下,生魚片壽司在格里芬眼裡卻是恰到好處的一口分量,能利落地放入嘴裡,絲毫不沾上嘴角,他甚至能分神思考:怎麼會這樣呢?即使是比Ray年輕一些的小弟愛德華,身形也頎長了不少,青少年真的亞種眾多的生物。
無關緊要的思考、無關緊要的話題,一切都隨著肥皂泡飄了過去。
非假日的街頭藝人少了許多,但孩子們毫不介意,比起得枯坐半小時的肖像素描,小小的腳步情願去追逐七彩泡泡。
風將嬉笑捎來,樹葉摩挲作響,萬物安好得一如以往。
畢竟是白天吧,看不見夜空中隱約的一點盈綠。
在唇上嚐到了甜味,格里芬旋好果汁的瓶蓋,又舔了嘴脣下才開口道:「說起來,Ray填了嗎?那個關於彗星的問卷。」
「問卷?」本挑選著要吃什麼的手一滯,艾蜜莉雅微歪了頭想了想,「關於彗星會不會掉下來的那個嗎?」
「本來不想填,但還是填了。」她拿起一顆藍莓放在手心,低著頭用手指輕推了推小小果實,「要是真的掉下來了,很可怕吧。」
如果是個很大的彗星掉在這裡的話,四週的一切--奔跑的孩童、陷入熱戀的情侶、販賣美食的小攤、聳立的大樓、大樹--都會消失的吧?
「會像電影那樣嗎?引起山崩海嘯,又或是一瞬間萬物凋零。」她抬起頭,將問題又拋向了身旁的青年,「格里芬,覺得彗星會掉下來嗎?」
「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我填了『不相信』。」格里芬對身側的少女微笑了下,便將目光投往前方,他的指腹仍摩挲著瓶蓋上的微小鋸齒,一面說:「撞擊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不管是報導或天文學聯合會,都還不曾做出這樣的推測。就算確定了隕石會以小於地球半徑的距離通過,災害也要取決於它的大小、性質,還有撞擊的經緯度⋯⋯」
格里芬停下話頭,湛藍的視線回到Ray身上,他比以往顯得更安靜地笑了下:「所以我想,只有世界末日真的來臨時,才叫做世界末日。」
因此在真正的終點來臨以前,千萬不要自己去尋求不幸。
「真不愧是大人,想法果然比較實際。」同樣回以青年一個笑容後少女低下了頭,眼睛直直地盯著手裡的藍色果實,「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來臨,只要能跟他一起--」
細軟的話語止於風中,突然又抬起頭的少女吃掉了手裡的藍莓,「還是繼續吃吧!」
雖說氣勢洶洶,仍然掩蓋不了大部分消失的食物都是進了格里芬胃袋的事實。有自知之明的艾蜜莉雅雖然早就已經飽了,但仍然拿起一塊牛排三明治,大大咬下一口後說出了感想:「……這個好吃!」
但就算東西再好吃,無奈胃袋不夠大,只吃了半個就停下手,「嗚。」
好飽喔、但還有半個。
吃撐了的少女決定先喝個果汁中場休息了。
比起方才滿當當的食物堆,這場征途已經能依稀窺見終點。接下來少女的奮戰想必會更平順些,畢竟甜點向來是塞在另一個胃裡,那些裝飾著玫瑰型糖霜的杯子蛋糕個個小巧如擺飾。
金髮揉散在野餐毯上,形成一道柔軟光暈,早已隨性躺平在毯上的格里芬忽然抬手揉了把臉,語氣有些心有餘悸:「⋯⋯糟糕,總覺得好像能睡著。」
「想睡了?」仍然在與食物奮戰的少女有些驚訝,「不可以吃飽就躺下啦,會變胖喔。」
艾蜜莉雅先是擦了擦手,才移動身體坐到格里芬身旁坐下。難得可以低頭看人的她笑笑地指著腰說,「這裡會多一圈哦,難得有張好看的臉,多了圈泳圈總是不太好看吧。」
才說完的少女反而捏了捏自己的腰,「我應該還沒有吧--」
「很可惜,你肯定是看不到了。」沒聽見少女略帶憂心的低語,格里芬僅是悶笑著回應了調侃,他闔著眼睛,用手心去遮擋那些從枝葉間漏下、印上眼皮的光斑,「要是體力或健康狀況不好,我會丟飯碗的。這樣就太糟了,可不能發生。」
「這可不好說,人到了三十歲以後身體代謝就會變差的。」對比格里芬的輕鬆自在,艾蜜莉雅有些擔心的說:「想當初要讓爹地的體重降下來可真費了我好大的功夫,還好爹地的體重很快就降下來了--格里芬太大意的話,到時候可是會胖得很快哦。」
「不過會丟飯碗……你是機師吧?機師也要控制體重呀?」顯然持續往某方面誤會的少女繼續發言,一個不注意就看見躺著的大人閉上了眼,讓她忍不住靠上前,「這樣會睡著的啦……!」
她拉開了格里芬遮擋陽光的手,鼓起嘴抗議著。
「唔嗯⋯⋯?」
眨起受光刺激的眼睛一瞇,反射性地快速眨動幾下,格里芬只能將頭偏往一側,上揚的唇弧寫著無奈。沒來由地,他有些能理解那些父母在週末早晨的心情了——才剛想著能多睡一些,孩子便爬上床腳,天真無邪地在彈簧床上胡亂蹦跳。
「好的好的,這就起來了——」佐著略帶嘆息的笑意,格里芬以手肘撐起身來,一邊為自己鳴起不平:「平常可是很留意的啊,每半年就要體檢一次呢,今天是特例,就稍微對我溫柔點吧?」
「半年就一次?那真的很注重呢。」艾蜜莉雅輕輕的嘩了聲,才又繼續說了:「對了、機師都會做那個吧,機艙廣播?」
她像是有些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的開口:「我可以問問你的本名嗎?……啊、只是想說如果是回去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坐到你駕駛的班機--」
「唔、我叫艾蜜莉雅--艾蜜莉雅.萊特。」
怕是擔心眼前的大人不肯說似的,她連忙報上自己的名字。
「格里芬.霍克。」雖然沒怎麼猶豫便道出姓名,卻有一絲靦腆摻入格里芬的神情,他輕促地笑了下,接續的補充顯然是早被質疑慣了:「啊⋯⋯雖然聽起來像假的,卻是真的喔。」
只要能有個足以呼喚的名稱,名字的本身倒是其次了;對秉持著這般思考的青年而言,無論是「Ray」或「艾蜜莉雅」,兩者皆是毫無分別的,所以他朝總是細心看護血條的精靈友人輕輕眨了下眼,溫和地說:「班機的話,要等排班出來才能知道了,但我會好好期待這個中彩票的好運氣的。」
「咦?用本名玩遊戲啊?」聽見與ID相同的本名時的確吃驚了會,但看到格里芬的表情時,艾蜜莉雅還是忍不住笑了,「因為聽起來像假的,所以反而能自在的用嗎?」
「排班--唔、怎麼想都覺得應該是我才需要有買彩票中獎的好運氣。」說完後她拿起剛才剩下的半個三明治,繼續努力地吃著。
可惜運氣向來不能隨心所欲,就比如難得課了金抽遊戲道具,只抽到沒什麼用的補給品、但卻在吃完到便利商店買來消暑的冰棒上出現「再來一枝」的意外驚喜。
吞下最後一口食物,喝了口氣泡水潤喉,艾蜜莉雅滑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才看向遊戲內外都是一頭璀璨金髮的同伴,「我差不多該回去了……格里芬呢?」
經過一個午後的奮鬥,原本沈重的紙袋變得宛如羽絨,拎在手裡全是輕盈。
「一起走吧,我送你到最近的地鐵站。」格里芬提議著,一邊把僅存麵包屑的油紙折成小方塊,最後,他將小巧的糖霜杯子蛋糕放到少女手中:「總覺得你好像連晚餐都可以省下來了,但還是帶回去吧,就當飯後甜點。」
COP✎Ray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啊、嗯……謝謝。」真打算不吃晚餐的艾蜜莉雅仍是收下青年的好意,她盯著杯子蛋糕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將蛋糕收進空著的折疊保鮮盒裡。
「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在一起吃點什麼。」將收整齊的野餐墊塞進包包後,艾蜜莉雅突然想到什麼的笑了笑,才抬頭對格里芬又說:「或者、喝個酒,雖然現在的我在美國還不行喝酒就是。」
「--回去以後還是開個遊戲好了。」喃喃念著自己打算的艾蜜莉雅站起身,「那、走吧?」
「走吧。」踏入陽光之中,前方的格里芬回過頭來,像是踩著石頭越過小溪那樣輕快,笑眼微彎:「看來我得好好想想,下一次得吃什麼好吃的才行。」
只要在時光的長河裡漂浮下去,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或許有那麼一天,小貓兒會叼著總算符合資格的身分證件,昂首闊步地踏入酒吧裡。牛奶盆恰似最好的滿月,大而圓滿,足夠她跟金色大狗湊在一起,享用溫熱香甜的蛋酒。
所以繼續下去吧,為了無數瑣碎的約定。
讓蔚藍的星球,依舊娉婷地點綴於宇宙中,輕輕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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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格里芬中每天抽空陪我交流!!
終於完成一起野餐的成就了XDDDDD(框框打勾
下次就朝一起喝酒的成就前進吧(###
粉碎吧壽司
(不要)
謝謝ray中等我慢慢磨XDDD 結果見面第一句就彷彿性騷擾ry
......(躲在樹後偷窺(你說話啊#))
野餐的過程讓肚子好餓XDD,整篇看起來氛圍很舒服,真的像能看到兩人在草地上野餐的場景,很喜歡格里芬中前面起頭跟後面結尾部分的話語跟RAY中的插圖表現XD
griffinhawke:
第一次見面就懵逼的兩人
(no
那句話從各方面來講好像都能打擊少女XDDDD!!(?!
兩個不太會用筷子的人要吃壽司還是只能用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