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停住車子後,回頭往後座望,接著說道:
「起來了安間,到了。」
固定頻率的搖晃感終於停下,原本躺在汽車後座閉目養神的安間確實聽見了時央的叫喚,作為回覆的是他有氣無力的舉起手揮了揮。
「嗯……到那裡了?」眼裡還有些剛清醒時的迷茫,皺起眉的同時還摸索著自己的眼鏡。
「看不就知道了。」時央似乎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畢竟要約在哪裡談話早在之前就約好了,如果安間睡迷糊忘記,也不是他的事情。
他把車門的鎖都打開,在拔出車鑰匙,最後出了車外。
別想他會幫安間開門,他沒那個風度、也沒那個義務跟責任。
安間 昼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
對於時央有些冷漠的話語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安間好一陣子才摸到了自己那幅黑框眼鏡,重新戴上後出現於眼前的是清晰的視野。
車窗外是混合著藍與淡橘色調的天空、當時央打開車門時,甚至有股淡淡的鹹味。
……啊,他想起來了。
又稍稍伸展了自己因為擠在後座而有些僵硬的四肢,安間這才跟著出了車門。
「看起來你睡得很飽嘛。」他的嘴角輕輕扯了一下,調侃對方。
看著安間出了車門外,時央便邁開了腳步往不遠處的海邊前進。
安間 昼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不……只是稍微閉眼一下而已。」用手遮著正打呵欠的嘴,他其實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長時間的睡眠,剛才的充其量只能算是暫時的休息而已。
「可以的話,剛回來我比較想回家裡睡個一整天……」
揉了揉眼角,試圖替自己提起些精神。
「那還真是抱歉啊,但不提早約,誰知道你會不會又跑去哪裡了。」雖然嘴上說著歉意,但聽時央的語氣卻感受不到誠意。
望著那片溫暖的橘黃與清爽的藍染成的天空、海水的鹹味跟海浪拍打的聲音,跟某一天實在是十分相似——只不過時辰相反了而已。
時間過得也真快,轉眼間就一年多了。
「……所以這不是來了。」映在鏡片後的雙眸輕瞥了時央一眼,雖然並非不是完全沒有聯繫,但說到像這樣見面的情況仍是少見。
拉了拉自己藍黑色調外套的袖口,他工作完就趕了過來,自然也沒什麼時間換衣服,和穿著休閒裝束的時央有著明顯的差距感。
「我說……特別來海邊,你是故意的嗎?」
海風吹著自己眼前的墨色髮絲,熟悉的海浪聲讓安間莫名有些心煩。
「直覺就想要來到這邊了。」
不得不說那一年多前的經歷實在影響他非常深刻,下意識地選擇了海邊來當作跟安間談話的地點。
時央直到現在還不確定是否該把那段曾經劃分在不好的回憶裡頭,儘管它的確帶給他許多痛苦。
「而且我覺得在這裡比較好聊。」
他指的是回首過去的意味。
「……喔?過了這麼久也有點情調了?」裝作有些訝異的揚起了眉,雖然他也就只是去扭曲時央的話而已,並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聊、嘛……我應該也不太能說什麼好聽話就是了。」
若有似無的暗示,但他猜想時央對於這個事實應該是再清楚不過。
狗嘴吐不出象牙,安間也不會去說那些連自己都懷疑的話。
「有沒有情調那倒是其次。」
時央聳了聳肩,對安間挖苦的話語並不以為意。
「那也倒好,反正我不在意這種事。」
又或者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把安間特地約出來。
畢竟,他也是一樣的。
「……這樣啊。」伸了個懶腰,隱約的猜到那麼點對方的想法,安間只是一如往常的什麼都不說,輕快的帶過了話題。
朝著海灘邁出步伐,砂上印著他淺淺的腳印;雙方並沒有再度交談,只餘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至少安間不打算自己主動打開話題。
「不說些什麼嗎?」見安間沒有開口的意思,時央問道。
不過實際上兩人間的話題也是以工作為導向居多。
駐足,黑髮少年回過首,沒有絲毫要掩飾那抹眼裡的不快;對於必須顧慮他人心情的想法可說是蕩然無存:「不能放假去睡覺,硬是把我找來的可是天之川喔?」
不悅的撇了撇嘴,難道天之川時央就只是想把自己找來散步嗎?
「你有這麼個閒情逸致找人散步敘舊嗎?還以為工作狂銀河君肯定忙得不行呢。」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逃避而沉迷工作就是了。
無視了安間帶刺的話語,時央解釋道:
「人總是得休息一下的啊,就算我再怎麼工作也是會累的。」
就像機器如果運轉太久會金屬疲勞的道理一樣。
「而且有些話是沒辦法在『他們』面前說的。」
時央瞇起雙眼,望著湧上又退去的海水,被橙黃侵蝕的天空。
——他知道安間懂他這句話裡的含義。
「哎呀……知道休息的必要性了,這該說是成長嗎?」戲謔的勾起微笑,目光看向時央總是藏在長袖下的手腕,儘管安間對此並沒興趣也不在乎。
片刻便意識到了時央所指的「他們」是誰,黑髮少年這才收起那開玩笑的嘴臉,似懂非懂的搔了搔臉頰。
「也是啦……那麼,嗯……最近過得怎麼樣?」
思索了一陣子,最後他也只能從最老套的開場白開始。
「還不錯啊,工作挺順利的,整頓的進度還蠻快的。」
時央笑了笑,語氣輕鬆地就像談論「一般」事務,像聊著平凡人的日常。
然而,要是了解他的工作內容,旁人聽了或許會感到不寒而慄。
「整頓……也是呢,應該算是順利吧。」回想起前陣子的自己都在為了些什麼事情繁忙,安間點頭表示理解。
用整頓這個詞也許還算是溫和。
「不過……真沒想過那個天之川會做這種事情,看來你也適應的很好?」雙手抱臂,安間微微偏著頭;他們談論的可是那個,只是看見屍體就會渾身不舒服的天之川。
「還是說,其實你都在偷偷忍耐?」
純粹的疑惑,大概就只是不敢相信短短不到幾年的時間對方能有如此改變吧。
「誰知道,或許像你以前說的,習慣就好。」
時央把雙手背在後面,臉上的溫和笑容看不出來究竟是不在乎還是惆悵。
接著他又像想到別的說法,搖了搖頭。
「應該說就像處理垃圾一樣吧......不,的確就是在處理垃圾。」
他理所當然的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沒想過在平常人的耳裡聽起來是多麼恐怖的一番話,搭上微笑形成了強烈的溫差。
那是他所思,也不得不這樣。
「喂……不要拿我說過的話來辯。」看著時央臉上抱有的溫和微笑,安間不悅地瞇起眸;麻煩又難以捉摸,他以前就討厭這類的事情。
所以才會什麼都做不好也不一定。
「所以對『垃圾』不會有不適應的反應……我可以這麼理解嗎?」少年的聲音中並沒有任何一絲的苛責或不滿,儘管時央口中的垃圾並非真的是如此輕薄的事物。
「哈,人總得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吧。」
對於安間的不滿,時央調侃;一副說那種話就別怪他翻舊帳的樣子。
「是可以這麼理解......畢竟世界會變成這樣不就是他們造成,更何況死了多少個人。」
時央正氣凜然的說著,事實上那些殘黨也是作惡多端。
他也必須這麼想——
在潛意識裡,他終究曉得他在做些什麼。
「嗯?你說什麼?海風有點大我聽不清楚?」隨意地擺了擺手用裝傻的方式表達自己沒意願繼續拌嘴的意思,雖然安間其實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反正他們從來說不上是互相了解,而要解釋當時自己到底想表達什麼也很尷尬。
「這個嘛,他們確實也有責任,像這樣的結果也許只是剛好。」有些避重就輕的認同時央的話,安間自己到底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說到要評斷或反駁的話,自己並沒有立場。
黑髮少年的雙眸隔著鏡片凝視著腳邊的浪花,用幾乎要被其餘聲響給淹沒般的音量低語著:「就像是在復仇一樣呢。」
「少來了,風明明沒那麼大。」
即使知道安間是故意的,時央還是忍不住吐槽。
「復仇也算是一部分的目的。」他沒有否認對方的話,自從他所憎恨的對象隨著渡輪一起沉到海底後,他憤怒的情緒總得找個出口,更不用說他家人和親近的人的死跟那些殘黨八成脫不了關係。
他沒辦法壓抑這種心情,否則他總有一天會情緒潰堤。
「嘛,雖然還有其他原因。」
說到底他也並不是聖人,沒辦法連這種垃圾都原諒。
對於時央的吐槽,安間昼堆出了個燦爛的笑容作為回應,不知道他為人的人大概都能被這個笑容給呼弄過去。
那樣的表情只維持了片刻,他豎起食指在半空中畫著圓圈:「但不是有這麼一個說法嗎?『復仇的甜美之後有的只是空虛。』」抿嘴,安間思考著要不要繼續將自己所想和疑惑的全都說出口。
喔,反正他不介意。
「我覺得你是真的挺頑固的……但只靠復仇的烈火是撐不久吧,只怕銀河君還沒能整頓完就自己先倒下囉。」收起了手,安間如以往提出問題時會有的微微偏著頭,墨色的前髮隨著他的動作在目前落下了一片黑影,語氣中是毫無惡意的詢問:「除了怒氣還有什麼?能讓你繼續下去的理由?」
「要說頑固的話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反而說是我們兩個彼此彼此才好。」
能沒有顧忌地表達自我的安間,在他眼裡也算是另外一種頑固吧。
「沒問題的,在他們完全倒下之前我可會好好撐著——唉呀話題扯遠了。」時央把談話的方向拉回安間的問題。
他清咳了一聲,代表著重新整理要討論的東西。
「問題很簡單——你覺得那些殘黨有辦法全部、就是指說百分之百讓他們從殺了這麼多人的人犯回復成常人嗎?」
「是這樣嗎?我自認可是會好好聽取別人意見然後考慮的人喔?」並沒有打算要承認自己很頑固的意思,安間聳了聳肩,要為自己的合作度評分,安間認為自己完全可以得到中上分數。
當然那只是他自己認為而已。
有些看笑話性質的聽著時央的回答,他只是對此保留了態度,聽見那聲輕咳聲時安間張嘴差點就要出聲阻止時央繼續講下去;他總覺得天之川時央很適合去當個教育者,這麼喜歡對人說教跟解釋,這根本是他的天職。
幸虧這次並不是長篇大論,聽著時央的問話,安間幾乎想也不用想的就能回答:「不可能。」
「至少我認為不可能,然後呢?」
「你對自己還真是有把握。」似是對安間的說法持保留意見,時央輕笑了一聲。
舊帳他也懶得翻了,到時候也只是讓無意義的爭吵繼續下去而已。
聽到安間說的話,時央滿意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那些殘黨該怎麼處理呢,現在秩序還沒徹底回復,物資也是缺乏,要永久收留這些殘黨負擔有多大?」更不用說還有因為無秩序的關係而激增,之後才被逮捕的罪犯。
「那些人的惡行你也不是不曉得——」
「總得有人負責這件事吧?」
他不相信安間不懂,嚴格來說對方也是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他當然要對自己有把握了,畢竟已經除了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外什麼都不剩。
專心聽著時央解說自己想法的安間並沒有將心裡的這句註解說出口;單手抵著下巴認真的思考那些話語的意思:「所以……你是想要,負責剷除社會的不安定因素,像這樣的嗎?」
並不是不能理解時央想做的事情,畢竟那確實就跟他現在還有以前在組織做的事情類似,只是他沒想過這種事情竟會像這樣浮上檯面。
「是這樣沒錯。」他肯定了安間的說法。
「說到底,總得做出犧牲,有人在臺前做那些拯救人的事情;但還是得要有人做那些比較不能明面搬出來講的。」
就像光與影一樣,不可能只獨存一個,是兩面共存。
「這樣啊……了不起呢。」安間的視線沒有看向時央,過於平淡的語調讓人無法判斷這句話到底是否為真心話或者敷衍。
「你這樣讓我很難接話欸。」
他分不太出來這句話究竟是真正的讚美還是諷刺,但不管是那種都不會是他想要的就是了。
「那就不要接啊。」獨斷的做出回應,安間轉過身背對著時央,有些無趣的踩著砂玩。
「我又不會想到那些東西去,負起責任、為了社會貢獻、正義的價值觀什麼的……那是大人物在做的事情吧?」
「所以就覺得,能這樣想大概很了不起……嗎?」
苦惱的瞇起眼,連安間自己也不清楚他說這些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以為你會像之前一樣嗆我,說什麼我自以為是之類的。」
說不定那樣還比較好,這條路他越走下去,已經越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初心在哪裡了。
「嘛,不過像你這樣自在的活著不也挺好的嗎?」
「就算銀河君還是很自以為是,只要不來教訓我也沒差。」安間說著,就連現在也只要闔眼,過去的回憶就會無數湧上腦海;而改變了到底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
「因為我不喜歡對別人選擇的道路指手畫腳。」
抬眸,安間望著被天空染上橘暈色彩的海洋,他有時候會很好奇,那艘沉海的渡輪現在究竟怎麼了。
當他再度開口則仍是熟悉的惡劣口吻:「自在?在你看是這樣嗎……但壓抑自己確實沒好處,所以才放棄了。」
「嗯......你這麼說也沒錯。」
這一年過去了,時央自己的性格也是改了不少,雖然現在還是會根安間拌嘴,但如果有什麼想法上的分歧也不太去干擾對方了,說到底這畢竟沒有意義。
「啊——但是,作為這方面的前輩,我覺得銀河君還是練練槍法比較好。」
話風一轉,少年的嘴邊抿起了看似有些輕視的自信微笑。
「要是這方面也這麼自以為是,一不小心就會丟命,到時候哭著我也不會去救你哦?」
「槍法的話我當然有在練。」他在這段期間對於體能的鍛鍊還有相關訓練也都沒少過,為了不時之需。
「還是說你這個狙擊手不介意來教教我如何?」
「喔?那個天之川居然要跟我請教?」揚眉,安間裝出了個不可置信的表情,嘴邊仍然還牽著那抹微笑,但他只是擺擺手、做出模糊的答案:「也許哪天心情好、沒工作忙、也不想睡覺的時候。」
「我還很不成熟嘛。」
語尾微微的上揚,比起過去的自謙,由現在的安間說起這句「固定台詞」反而像是某種嘲諷。
「才過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變得這麼高傲了啊......」
聽著安間與表面上相反的語氣,時央也只是笑笑調侃回去。
「你要是這麼大牌,我也可以去找別人教我啊。」
或許是這不關兩人觀點上的衝突,時央的語氣遠比剛才尖酸的多。
被質疑大牌的瞬間就察覺到那話語中的酸意,安間維持著輕鬆的口吻繼續開口:「有質疑的話歡迎來我這裡見識見識啊,不保證安全就是了。」
安間攤開了雙手,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甚至看好戲的心態。
「也是,現在的我也不是超高校級了,就是跟其餘的狙擊手也沒什麼差囉。」身為狙擊手安間要學習的、更正、見識和嘗試的事物還很多很多……他不該為那曾經加在自己身上的光環而有所不同:「銀河君又怎麼樣?」
「現在還覺得自己是那個超高校級的天文學家嗎?」
在準備回嘴的時候,聽到了安間對於自己「超高校級的天文學家」的疑問,時央先是一愣,才苦笑著回答:
「也就那樣子啦......還在加油。」
可以看的出來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怎麼,不是最喜歡星星的那個銀河君嗎?你是冒牌貨嗎?」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覆,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安間看似隨意的詢問。
「是在我睡覺的時候被替換的嗎?嗯嗯……難怪這個天之川嘴這麼壞呢。」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撐著臉頰。
「你也不是不知道復興的工作很忙......總之就是在努力。」
像是想把話題岔開一樣換了個說法,笑容依舊但微微皺起的眉頭已經暴露出了他其實不是很想要再繼續談論下去。
「……你這樣讓我很難接話欸。」像是為這樣的對話感到無趣一樣的別過頭去,故意拿著時央剛才說過的話反駁。
「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對於給人一點隱私的程度安間還是有的,並非對個人私事特別有興趣的他喘了口氣,面色不太好的盯著時央:「在我面前就別掛著那種笑臉了,看著就不爽快。」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他把笑容從臉上撤下,面無表情。
「說實在的不是很順利,對天文不知道為什麼提不起勁。」
他嘆了一口氣。
「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有所改變也是很自然的事。」
面不改色的用說自己以前好像也吐過的話語回答,安間說不出他覺得這樣是好是壞。
「我好像問過,銀河君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星星……對吧?」
在那艘渡輪的甲板上,稀鬆平常的談論著關於未來的事情。
「要不要去想想自己的初心?雖然我的立場倒是沒能給你意見就是了。」抿著淡笑,才能對於安間只是能夠利用的道具般的存在,他確實談不上立場。
「大概是因為壓力太大才這樣......」
他稍微了透露了自己的心聲,從渡輪上開始他對天文的情感就越來越淡薄,不光是因為同學們的離開跟背叛、還有發現自己其實做不了什麼也有關係。
這些壓力累積下來,連他對才能的依靠也支撐不住。
「初心......老實說我也沒辦法解釋清楚呢。」
喜歡了就是喜歡,硬要說個理由的話就是從小爺爺帶他觀星這件事吧。
但引領他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搞不好不只那樣喔。」語帶保留的回答,安間又往前走了幾步,斜陽在他們的對話間逐漸西下,令視野中全染上了夕色。
「嗯……但真的撐不下去的時候啊,把工作丟過來也是可以啦。」說不上多真誠的語氣,讓人感覺只是少年的一時興起。
「不只那樣是什麼意思?」
不曉得是不是刻意,時央向安間問了話語中的含義。
「要是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呢......不過如果能丟我也會都丟給你啦。」
他順著對方,講出來的話看似不負責任。
「我不是天之川……所以也不知道呢。」輕笑著一會,安間將問題的回答權留給了時央。
「這麼爽快?也是呢……比起銀河君還是交給專業的我們組織會比較好吧?因為你會怕血嘛。」刻意的咬字重音在某幾句話上,少了以往那些自謙的安間看來是比過去囂張了許多。
「才不是怕血的問題,交給你們專業的組織不是更好嗎?」
氣氛一下變得緊繃,隨時都有可能冒出火花;不過時央曉得這是兩人間獨有的對話方式,在其他人面前他也不可能這樣了。
就當作壓抑自己太久,當個放鬆自己心情的方式也罷。
「當然了,不也過因為是專業的,所以要收取應有的報酬。」對於對話間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氣氛感到習以為常,安間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俏皮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否該稱為默契或是共識,他與天之川的對話這麼的有「火藥味」已經維持一陣子了;有其他人在的時候還會收斂點,只有彼此的場合安間自然也不會客氣:「我現在的身份是傭兵嘛。」
「收錢也沒關係的啊,我也不是沒錢,不然以工作需要保鏢來向那邊調調看經費也不是不行。」
雖然事實上他是真的有急需才會這麼做就是了。
「還是安間你連友情價這個面子都不賣?」
他的語氣帶有幾分挑釁。
「嗯……這就要看是什麼樣的工作內容了。」像是在盤算著的搖晃著頭,受時央的挑釁影響他自然不會直接說不行了,雖然確實有那個想法過。
現在在組織裡安間的地位自然不再是過去那個見習生,但也說不上有著主導的地位在。
「賣命的價碼可不能砍,不過稍微把排序往前一點調,也不是不行。」雙手合十的為自己公正的決定感到滿意,故意地反問:「銀河君不也給點好處嗎?我這麼辛苦,啊,學習什麼的就不用了。」
「目前我的主要工作內容還是復興教育文化這一塊,賣命的除非他們把我臨時調過去,不然通常不會有。」
現在世界秩序也正要復原,所以碰上這種事的數量也正在下滑。
「那要看看是什麼好處啊,如果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就沒問題。」
「欸、沒有那種嗎?天之川才能弄出來的特權什麼的?」語調中不自覺戴上一些以往所有的柔和,方才的烈火好似完全沒發生過一般。
和安間對話的時候,偶爾會發生像這樣被突然帶走氣氛的話題。
「復興教育文化啊……往這方面想得好處……想不出來。」
看起來好像完全沒認真思考過。
「沒有這種事好嗎。」
他的資歷還很淺,雖然憑超高校級的身份可以方便一點,但不代表他可以隨心所欲。
「你想不到我也沒辦法囉。」
他擺了擺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嗯……要再爭氣一點啊,銀河君。」沒好氣的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種像是在嫌棄對方一樣的對話了。
「不然你想的出來有什麼嗎?」不滿的瞧著對方的眸。
「我已經很爭氣了啊......」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弄髒他的手的事也做了、把別人鬥下來的事情他也做過了,無奈何他加入的時間實在太短,也不能有太快的成效。
「就怕我想了你也不想要囉?」
挑眉,時央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太像是在說謊,那麼安間就不會去批評他的努力,於是他將話題的重點擺在不知怎麼蹦出來的好處上。
「欸?嗯……說說看?」雖然真的想像不出除了普通的吃飯請客外還有什麼能說的——但如果有好處不拿也白不拿,這麼想著的安間繼續追問。
「嗯......像是免費教學之類的?」
他的手指摸著下巴,他最拿手的地方的確就是這塊——他的才能,要教導安間也是綽綽有餘了。
「比較特殊的就是這個,剩下的也就只有請客啊、買禮這種一般的選項了。」
「欸?是喔……雖然不知道要給銀河君教什麼啦。」有些困擾的搔著臉頰,安間有自覺他已經很久沒有學習,真要上課什麼的他也許會直接把課堂睡過去。
「這樣看來比較實用的大概只有請客吧。」聳聳肩,被請客沒有說不的理由。
「要說的話當然是天文啦,物理跟數學也是沒有問題的。」
似乎是意外於安間沒有直接回絕他而挑了挑眉。
「看你要哪一種,我是都無所謂。」
「……那個,那我應該會睡著。」有點心虛的移過視線不管是天文或者物理數學都是,雖然仔細一想也許哪天能夠用到也不一定。
書到用時方恨少,但安間懷疑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好吧,既然這個你不要,只能請你去吃飯或買禮什麼的了。」
他的語氣中不免帶點惋惜,他比較擅長的確實也就這個了。
「難得的機會欸,一對一教學。」
聽見了關鍵字,安間一邊思考著如何打混過去,斷斷續續的回覆:「啊……說的對嘛,正因為是那麼難得的機會,我的話不能好好珍惜、也只會打瞌睡跟發呆、會浪費天之川的用心……什麼的?」
掛上了歉意的笑容,仔細看的話則能發現安間根本沒看著人對話。
不妙,說說而已的提議被很認真地考慮了,一對一教學想起來什麼的絕對只會變成惡夢。
「如果很有興趣的話,找庫瑪隊員或者系屋君如何?感覺他們也比較有好學生的氛圍呢。」
「嗯,因為想要好處不是安間你說的嗎?」
時央故意無視安間的婉拒,一副想要對方接受的樣子。
......簡直就是強迫推銷。
不過安間如果真的不要,他也不會去勉強,他不過就只是想看眼前的人困擾的樣子而已。
「但是用在我身上有點浪費……這麼好的機會、嗯!留給社會大眾利用我覺得會更好!」
將雙手擺在身前搖了搖以視婉拒,嘴上掛著歉意笑容的安間仍試圖想著要改變時央的主意,儘管那大概很難。
「讀書什麼的也很久……沒做過了,現在的程度一定也不用勞煩天之川。」悄悄退了幾步,不知道怎麼的想拉開點距離。
「平常就有在教導一般大眾啦?」
時央臉上泛起了笑容,但卻給人十足的壓迫感;安間每後退一步,他就前進一步。
「這麼久沒溫習了,誰知道程度怎麼樣?」
糟糕,好像有點鬧上癮了。
「唔嗯嗯嗯……那就更不用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吧。」幾乎是困擾的皺著眉頭,隨著時央逼近的步伐,安間努力維持著安全距離。
「剛才不也在前提說過了不用學習?」說話的同時偷偷張望了下後面,然後才想起了他是被時央載來的。
不、這果真很不妙吧。
「我覺得把之前沒學習到的在學習一次也沒關係啊。」
對他來說,這次鬧安間簡直就是個絕佳的機會,之前都身為被嗆的受害者,不好好來報復一下可不行。
「欸……可是現在我也很忙、大概沒什麼時間、工作跟休息……」像這樣一前一後行走的樣子被誰看到了絕對覺得很奇怪,既然沒能拒絕時央,他開始用自己的理由逃避。
為什麼會突然的這麼執著?難說是時央認真頑固的性格作祟。
「不然等你哪天有空再跟我講——」
接著他手一擺,話鋒一變。
「算了,不玩了,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也不勉強。」
玩鬧還是要適可而止比較好,免得過頭翻臉了可不行。
「下週還要去外的任務……哈?」閉著眼正想著要如何裝死度過,直到聽見時央那句不玩了,安間才意識到時央原來是在玩。
「唔嗯……你看起來,玩的很開心嘛。」雙手抱臂,埋怨的視線完全傳達出了安間的不滿。
「是沒錯啊。」
他眨了眨眼,一點都沒有要悔改的意思。
「平常都是被你嗆的,偶爾反過來一次也挺好的吧。」總之他不能一直都是被害的那一個。
「唔……好吧,我了解了。」繼續無聲的用視線表達抗議及不滿,但自知時央說的有理,安間也就沒再說什麼;他知道自己說話不擇口、性格惡劣、還很麻煩,但現今安間仍沒有要改善的意思就是了。
「都扯了這麼多了……我說,你今天把我叫過來難道真的只是想吵架而已嗎?」
皺著眉頭,回想起來安間覺得自己還真的只是來吵架的。
「嗯......還有講一些不太能搬上檯面講的話。」
這是事實,他剛剛所講的話要是在別人面前講,肯定會嚇到或是帶來抗議,不得不說很麻煩。
但要是在安間面前講,好像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喔、這樣啊……有嗎?」搖晃著頭試著去回想,看來在安間的眼裡看來他們間的對話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算了、你開心就好。」聳聳肩,安間的視線移回了海面。
「不算嗎?」
他們在這裡討論處置殘黨的事情——尤其是他的方式又是激烈的那種,本就不太適合直接搬上來說。
還是說,是他的標準太低了?
在安間把視線移回海面,氣氛陷入一片寧靜中。
「嗯……就是因為我覺得沒什麼,所以才跟我說吧。」盯著海平面不斷打起一層層浪花,不再對話的兩人間氣氛變得安靜,日陽如同被吞入海面般沉下,只餘最後那一點餘暉映在海面。
他們就只是這麼看著崩落的景色。
沒有把視線從水色移開、安間的聲音輕的不可思議:「我有時候會想……沒有死在那裡、存活下來到底是不是好事。」
「……你覺得呢?同樣作為倖存者。」
漸漸的,連那麼一點溫暖的光芒也跟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為沒有光害而出現的滿天星斗,伴著深藍色的天空。
那曾經是他最喜愛的景色。
「......考慮這些也沒什麼用吧,我們都活下來了。」
時央刻意地避開對方問的重點,僅給予了模糊的答案。
夕色消失,取而代之佔據著整個世界的是沉穩的夜。
零碎點綴著些許的星子,那時在渡輪上看見的也是像這樣的夜空。
耳邊傳來的是再度呼嘯而過的海風,寒冷刺骨、卻意外地容易讓人心靜。
對於時央所給出的模糊答案,並沒有給予斥責或繼續逼問,安間只是接受了這樣的回答;黑髮少年偏過首,朝著時央的方向勾起一抹淡淡苦笑。
「是嗎?我倒是覺得……」
過於輕聲的話語被海風所掩蓋。
看著時央難以描述的表情,安間不知道時央到底有沒有聽見他的話,卻還是熟練地掛起了這些年來他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雖然海風吹過,但因為安間就在時央身旁,所以他還是能夠勉強聽到對方說了些什麼話。
「......可以理解,發生太多事了。」
沒有擺出說教的姿態、或者是訓斥,時央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說不定也是一樣的。
微微瞪大了眸,聽見時央的回答後,他的反應是一笑置之:「噗哈哈——真意外,我還以為說這種話肯定會被天之川罵。」
不過片刻,少年的臉上的表情早已變回了原先的樣子。
「沒必要啊,為什麼要罵?」
對他來說活著這件事情不過就是要對的起那些已經死去的同學,還有待在一起並肩從渡輪上一起逃出的同學。
他沒辦法棄這些責任感不顧、還有復仇沒有真正結束。
但對於自身,他實在是失去了太多東西。
安間 昼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不知怎麼的就這麼覺得了。」模糊的帶過理由,安間喘了口氣並也不大打算在這方面談論太多,就只是心血來潮突然想這麼說而已。
「時間這麼晚了……不回去嗎?」揚眉,安間是沒什麼在夜空下漫步的興趣,但他可不理解時央。
「在待一下不也挺好的?」
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悠閒地在夜晚時刻觀星了,畢竟在動亂之後需要的是復甦,一刻也是沒辦法閒下來。
「……」安間並沒有做任何的回答,僅僅是閉上了眸,算是默認了時央想在這裡再待一會的意願。
他對所謂美麗的景色等等並沒有概念,自然也沒有那個心思去欣賞;腦海內零散的思考著過去與現在的不同。
原本他想詢問安間有沒有要觀賞的意思,但看到對方閉上雙眼,倒也明白對方沒有那個興致。
算了,這片星空由他來獨享也不錯,如果安間不懂得這個美好的話。
……
好久、都快睡著了。
但怎麼想在沙灘上睡著都不是個好主意,何況安間不敢肯定時央是那種會扛他回去的好人;所以現在是該等時央開口說什麼才好嗎?因為是他喊住的嘛……
但是、毫無反應。
就算想要開溜、車是時央開的時央載的他還能怎麼辦……啊,為什麼他沒有私人直升機就好了。
時央抬頭看著璀璨的星空好長一陣子——當然,那是安間的想法,對時央來說卻只有短短一瞬。
雖然沒有攜帶任何觀星用具,但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時央才注意到旁邊昏昏欲睡的安間。
「......累了?」
「雖然很失禮但是我快睡著了……」安間十分勉強的想要睜開眼皮卻又無法抵抗睡意,時間再過久一點也許他就會開始打瞌睡了吧。
夜晚的海風吹起來有點太冷似乎會引發頭痛,而且等待的過程是漫長而無趣的--對安間而言,除了工作他其實沒什麼耐性。
「但是要等銀河君……沒辦法……」吃力的揉了揉眼,說的好像是特意奉陪一樣,但熟知安間個性的人馬上就能得出答案了,因為他不能自己回去啊。
「那麼想回去了?」
並沒有誤會安間的話語,畢竟他也算是知道安間的性格,更不用說他們一見面就在拌嘴,所以這句話肯定不是表示好意之詞。
......乾脆就就單刀直入地問。
「其實立刻就想回去。」既然時央直接問了當然就是直白的回答,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沒有。
「但車是你開的,我也不能自己走。」現在想想求方便又想睡覺就讓別人載什麼的太不謹慎了。
「好吧,那就回去。」
對他這個夜貓子來說其實這時間還早呢,但沒辦法,安間是個作息正常——或者是說壓根對觀星沒興趣的人,所以再勉強對方也很不厚道。
「好、駕駛還是麻煩您了天之川先生。」有氣無力的聲音,安間開始朝著車輛原本停著的方向前進。
觀星跟欣賞夜景這種事情他還真的沒興趣,畢竟以前最熟悉的印象大概就是夜視鏡裡的夜晚了——那不算是個好體驗。
「好、好、好,我也不想要你等等睡在這裡,我還得搬你回去。」
聽到對方這麼說了,時央就轉身,回到了他們前往海攤的路上——不過這次是反方向。
回到車子上後,他用車鑰匙把車門打開、坐進駕駛座,等到確定安間進了後面的位子他才發動汽車。
安間無聲而安靜的坐上了汽車後座,確定時央確實開始開車後……執行著和早些時間一樣的動作。
「那我繼續睡了,晚安。」先是摘下眼鏡,在後座區喬好了一個舒適的位子便倒頭就睡。
果然很我行我素呢。
「晚安。」
回頭看了下安間已經睡了之後,時央踩下油門,往回去的路上開。
周圍只剩下黑色轎車所發出的引擎聲。
先感謝安間願意跟已經有黑掉傾向的時央交流!!!有點任性的安安可愛
闇ㄉ對話(並不是)
交流辛苦了;另外討論的途中知道了很多脫出後時央會有的想法很有趣w
說任性可愛太美化了啦明明只4ㄐㄅ人><(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