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安晏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前置劇情・7/11 06:00pm

  她討厭夏天西曬的太陽。熱辣的要死、還很刺眼,尤其台灣更是悶。

  行李袋撞上了老沙發,滾到了地板上,一陣悶聲;布鞋被踢在陽台處,卡在空盆栽之間,她仍然回頭將它們收拾好了;然後她拍打著電燈開關,卻沒有半點亮光。

  「我知道我們一年半沒繳電費了。」要不然還能怎樣?期待失蹤人口幫忙繳電費?不可能的事,她甚至不覺得媽媽有回來過。安晏下意識的擦著拇指,但是不,她才不要為了這破事浪費體力搞些有的沒的,她現在就累得要死,只想補充足夠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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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扯下了口罩,想著是否該脫掉這間該死的黑色休閒褲,他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曬太陽,包準底下根本沒多少脂肪的大腿都熟了。

  就著太陽光翻箱倒櫃,幸好找到的手電筒還挺有良心的能使用,但浴室可就不那麼給人希望了。

  她不是說洗澡,她在離開學校前就好好把自己給整理過了,水費問題她怎麼可能會忘,這裡可是人潮洶湧松山區,大不了去隔壁的小巨蛋洗臉刷牙啊。

  反正總會有辦法。

  她拒絕在今天剩餘的日照時間裡打開行李、挖出折疊好的制服與便服甚至洗漱用具,她拒絕動用剩下體力做除了脫掉這身外出服以外的動作,她累了、累死了、累壞了,而她絕對有權抱怨她的人生。

  但總還是會有必須立刻去做的事。當妳不肯嘗試解決妳的問題時,他們永遠都會找上妳、並試圖用責備來幹掉妳小小的性命,責任心啊,麻煩。

  白色外殼的蘋果手機她愛護的要死,就被她塞在郵差包的外袋裡,震動個不停,震動個不停。

  姊姊問回台灣的大致時間,姊姊問回台中家的大致時間,「老姊總是在問要不要開車載我回家。」但是她可不在台中,她沒有說回來時會順道選擇落在台北,沒有說自己偷跑回家只為確認媽媽有沒有回家。

  事實上爸和姊很快就會發現她不在台中,而事實上媽也並沒有回家,蜘蛛霸佔了浴室、燕子霸佔了窗台,那麼她就得趕在遊民霸佔她家客廳之前先霸佔客廳。

  她要在台北待一兩晚。她的姊姊不會同意的,但當她想這麼做時誰都沒轍。天賦,做個任性的人。

  手機關機了,外出服也不在身上了。她要舒適的睡一覺,就算那床被單散發著霉味,她也總會有辦法。

  「你再怎樣勸我都沒差,反正安順一時半刻也抓不到我。」就算刑警小姐派了她的警員夥伴來抓人也一樣,她也總會有辦法。

  媽媽無故失蹤的幾個月裡她獨自過下去了、以往生病疼痛時或引發過敏時她都堅強的過下去了、在學校那段瘋狂的日子她也過下去了,誰又奈何得了安晏這麼一個頑強的生物呢?

  「而你應該鼓勵這樣的我,一點誇讚、一點打賞,而不是繼續對我努力的成果碎碎念。」

  然後她一頭栽進充斥著霉味與積滿灰塵的床鋪裡,早已做好了開始瘋狂過敏打噴嚏的心理準備,將自己揉進了被單的懷抱之中。充足的睡眠,以現在的她來說可是最好的禮物,而如果有一台除濕機則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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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媽媽的事就先擱在一邊,現在可是暑假,明天她可要開始實行她的讀書計畫,為了考取到必要的執照、然後才是找尋失蹤人口的計畫。

  她都清楚的想好了,關於所有事情的先後順序,整理得有條有理。

  她聽著腦海中節拍器的聲音,還有對方淡淡的像是個內向男孩道出的晚安聲,含糊的回應。

  剩下的明天再說吧。她可是安晏,她總會有辦法的。
* * *
7/12 06:35am

  「那麼,你有看到櫻桃香味的乾洗髮噴霧嗎?」
  「或是玻璃罐裝的止痛藥?」
  「還有我兩捆備用的鐵三角耳機?」

  沒有誰看到了那些東西去了哪裡,她總是能把自己的東西整齊塞進她的行李袋中,卻永遠無法全部都整齊的從裡頭拿出來,或許他應該嘗試換成硬式的行李箱,而非持續使用不適合她的大袋子。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把這些東西都全丟在宿舍裡,我檢查過很多次⋯⋯噢,我想我找到乾洗髮劑了。」然後她扒開了某件了無新意的白襯衫,看那噴罐滾了出來。

  一大清早安晏就醒了,伴隨著連綿不斷的噴嚏。多勵志呀。

  要是中午才醒她還會想去IKEA奢侈的飽餐一頓,但現在是早上六點半,她大概從清晨四點醒到現在,等著太陽升起的時間就靠著可愛的小七填飽餓壞的肚子了,那時間架上的貨可豐富了。

  「不,我不會在松山區逛大街。」就算安晏能躲在人群裡,但遇到認識的人的風險太大了,從她國三轉學後就沒再見過任何的親朋好友,她不想冒著會被攔下的風險遊蕩。

  她看起來就是個遊民。儘管她不是。她的頭髮永遠都在試圖陷害她。她決定用寶特瓶裡的礦泉水把自己擦洗乾淨、用乾洗髮噴霧搞定一頭亂髮,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的走出去,逛她的街。

  是,她最後還是沒把行李挖出來,一整袋完好無缺躺在那兒。反正等等就要找個新據點來躲避姊姊的追查了,還不如就這麼揹著趴趴走呢。

  「⋯⋯而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安晏說,這一回倒真是對著自己說了。

  她正打著乘著公車到處去看看的主意,帶上行李到是融入這計劃中的一個新點子。這是個交通方便的大城市,她有的是辦法能讓自己走最少的路、但足夠讓自己達到散心閒晃的地步,的確是好主意。

  既然都有了這般程度之好的點子,那就刻不容緩,打理好之後就應該要出門了。

  所以安晏套上了柔軟的白T恤、唾棄了黑色休閒褲改穿淺色的、帶好口罩揹好行李後像個有為的陽光青少女一樣,朝著早晨的大台北交通運輸出發——

  ——然後她就後悔了。半小時內。事實上這也夠久了,唸高中後她有了各種半分鐘就後悔的經驗。

  故宮博物院八點半才開張,北美院是九點半,而上午七點以前只有便利商店與臭臉的公車司機為人們效勞。她搭著遇到的第一班車晃到了士林,結果除了小七和全家之外沒地方待。

  或許她可以選擇窩星巴克,他們七點開張,但在這之前也要她能走到任何一間門市。本就潮濕的環境與背包讓她的膝蓋有點不舒服,還有流汗的問題,是呀、她居然選在暑假回這座熱帶島嶼。

  「好吧,我認了,你就罵我吧。」她完全高估了自己正在好轉的身體狀況,而現在她迫切需要倒出隨身盒裡的止痛藥,硬生生地吞個兩顆下肚。

  原本是一顆,但她的腦袋燒壞了,吃到產生抗藥性,所以要兩顆。

  熱辣辣的太陽、熱辣辣的柏油路、熱辣辣的路邊座椅,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鞋底和屁股要燃燒起來了,偏偏沒有陽傘或遮陽帽。就連身後那間小七的店員都看不下去,跑出來問她需不需要礦泉水呢?

  那還用說。她要喝冰的,管你個消化不良。

  最後她還是接受了自己那顆腦袋的提議,像個遊民似的橫躺在路邊座椅上,拿剛剛跟小七店員買的品質沒那麼好的陽傘遮著頭部,等藥效發揮作用。

  「反正你是知道的,消化不良和止痛藥是直接關係,而我暫時不會停止這兩件事。」當安晏灌了幾口冰水、確認小七店員沒再繼續注意她時才扭緊瓶蓋說,「我現在正在享受我的過渡期,沒有老爸老姊、沒有學校同學、也沒有想關於媽的問題,我不要有誰來干涉現在只想顧著備考的生活,包括你。」

  然後她沈默了,他也跟著沈默,彷彿她從沒聽進以往那些話一樣。

  太陽持續攀爬,掛在上頭燒灼地面上的一切,熱辣辣的。

  「我選擇用少量的怠惰與糜爛來好好對待自己,所以、消化不良和止痛藥,不正常飲食與關節過度運動,反正受苦的也是我,我現在只想遠離那些知道我在生悶氣的人,然後等自己消氣。」

  反正她總有解決方案,會過去的就會過去,現在只需要給她時間讓她感覺好一點。

  她在座椅上多待了好一陣子,直到確定自己有心情也有力氣再起來走動,才拖著腳步讓自己起身離開。她不介意多走一點路,也不介意今天得吃上第三與第四顆藥,她不想回台中的家,但總得找到能下榻的地方,足夠乾淨又合法,讓人安心就好。

  她沿著還算熟識的街道持續走下去,打著主意慢慢決定下一個乘車晃去散心的地點,她有時間、有金錢,且毫不畏懼。

  然後呢?

  然後。

  「那麼,我收回那句關於後悔的話,因為我才不後悔自己用這種方法抒發情緒。」

  他們這類人的直覺總相對的準確,尤其當你更深入去瞭解與探討,能感受的則越多。

  看著那棟建築物上的字樣,安晏覺得今天還不算最壞,至少比起前一晚的沒水沒電要好得多;那麼,一間能讓她下榻的旅店,目前為止她最需要的一部份。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不是嗎?」她問。


我⋯⋯去睡一下 (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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