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來到這裡的人絕不會見到魚白天邊稍縱即逝的神之城堡,不會在燭火中看到軍官散漫的鞋踏在分歧之獄爛如軟泥的雲間,不會察覺女僕配於胸口纏在腰間的圍裙上汙漬浸出扭曲狂喜的人臉猶如歡騰祭典——更不會因為耽溺夜晚、絕大部分人都探聽不得的低微噪音而微笑昏眩。
他、沈溺於純潔的晨光與幻境般的沃餘草原——那些都不會出現在這裡。
二等兵路過一間牢房。淡金的、輕巧又薄弱的光落入他眼中。
他以為那是起於牢房小窗的陽光,凌晨四點獨一的稀薄。卻是來自細如蠶絲的淡金頭髮。一名男子坐在光芒之中,光線從他身側射入,在髮梢磨出燦燦的金黃。
男子的髮絲短而凌亂,彷彿剛從蓬鬆芬芳的床被中坐起--然而他身下是粗糙的石塊地板。頭髮的長度遮不過耳朵,只堪掩住因發熱泛起的紅。
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像昂貴的青色顏料與羽翼的潔白混拌,調出冰冷的絕美藍色,大半蓋在同樣美麗的眼睫下。他的神情淡淡地似有厭倦、似是澎湃、似乎在積極抗爭的心與殘忍兇煞的毀滅中相鬥,最終全收在平靜之下。
一層頹茫蒙上他的眼,讓那冷然的顏色得以收斂,淺金的髮絲因而更加冰冷。
男人的臉上色彩繽紛--並不是說他施了脂粉--相反地,他的臉色白得出奇,薄涼的嘴唇幾乎沒有血色,淡淡的青烏顯在透白乾燥的唇皮下。同樣的顏色出現在下顎,低垂的眼尾甚至有碰撞留下的青綠痕跡。脖子上的傷才結了痂。
他的背景朦朧且陰暗--這是世界最邊緣的紅鬚港監獄,聚集了罪大惡極的亡命之徒。
男人的姿態猶如優雅的貴族,卻是實實在在的階下囚。
集合的鐘響起,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