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給我兩天時間,我就會回去。』
那個傢伙留下了這句話,就這樣消失了整整三天。
在這個只剩一人的屋子裡,這空間顯得過大。明明這麼大,對我來說卻難以呼吸,像是少了甚麼般。
……那是甚麼感覺?我不懂。我能懂的,只有我難以忍受這樣莫名的沉悶。
不知不覺晃到了放置雜物的儲藏室裡,騰了空間後就縮到了裡面作為休息處,積滿箱子與灰塵的小空間卻讓我感到莫名安心。
——畢竟,從小就在這種地方苟活著啊。
這種地方,才適合我。
——做了個夢。
拿著匕首滿身是血的我一個人躲到暗巷,在下著雪的夜晚抬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等待著終結。傷口反而不會疼,只覺得全身發寒,但我連發抖的力氣都不剩了。
一隻髒兮兮的橘貓溜到了身旁,就靠在我身邊,似乎嘗試從我身上獲取溫暖。
「喂……從我身上可得不到溫暖啊……」我艱難地開了口,但橘貓卻也沒打算離開,就窩在一旁。
——為什麼呢?這隻貓,明明比我還溫暖,卻還要待在已經逐漸冰冷的我身邊。
這三天都待在洛德爾的租屋處,聽了洛德爾的許多故事。包括他與妻子根本沒有感情上的交流、令人厭煩的交際活動,以及在英美兩地穿梭拍攝電影的事。
在那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時光,只是這次是聽著洛德爾說,而非自己滔滔不絕地分享。
洛德爾也變了不少呢……至少以從前的他來看,真實了一點。
今天開始便進入了電影拍攝期,下班後被洛德爾載回了住處附近。
傍晚時分,雷伊那孩子應該也差不多出門了吧?打開了三天未歸的家門,疲憊感瞬間襲來。
因為終於到家了,所以才終於感到疲憊嗎?打開了客廳的燈伸著懶腰繞了繞,突然發現儲物室的門似乎沒被關緊。
「很久沒動儲物室了……為何會沒鎖?」推開了門,才發現窩在小空間裡熟睡的小傢伙。
……儲物室啊。
喬曾聽雷伊說過,他從小就被關在位於地下室的儲物間,與雜物和灰塵共存。
為什麼?明明給了他一個家,給了他能安然入睡的處所,他最後卻還是選擇了沉積痛苦童年的地方入睡?
看不下去啊……忍不住將熟睡的青年抱起,卻驚動了對方。
突然感覺到有什麼動了自己,睜開眼睛只見那熟悉的身影,以及熟悉的氣味。
那傢伙回來了。
止不住自己的激動,先一拳揍向對方。「為什麼不回家?!」用盡全身力氣大吼著,雷伊此時也不能理解為何自己會如此激動,也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不停在發抖。
雷伊一睜開眼,就往喬臉上揮拳,力道之大使喬重心不穩往後跌。
「雷伊……」摸著因為被揍而感到熱辣的臉頰,喬才發覺不停顫抖著的雷伊。
——自己離開了三天,完全沒想過被留下的這孩子也會感到寂寞啊。
好像做了很差勁的事……
「……對不起。」向前將發抖著的雷伊擁入懷中,如死去一般冰冷的軀體沒有因為其主人生氣而升溫,讓喬又收緊了胳膊。
能將溫度傳達給他嗎?
突然被擁抱,雷伊不知所措,只能呆滯地窩在對方的懷中。
熟悉的溫度傳了過來,喬的體溫一向偏高,與自己的不同,溫暖、好溫暖。
他什麼都無法理解,包括自己對喬的反應,以及喬被自己揍了一拳仍然向自己道歉並擁抱自己。
……明明,該道歉的是我。
「為什麼……明明是我揍了你,卻是你跟我道歉?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索性將臉埋入喬的胸膛,雷伊搞不懂,為何自己的腦袋只要遇到與喬有關的事情就會如此混亂?
「因為我失信啦。我太晚回來了,讓你顧家顧這麼久。」輕輕地撫著懷中青年的頭,喬努力壓抑自己的聲音說道。
當時媽媽也是這麼想的嗎?在小時候的他看到媽媽終於回家,忍不住上前哭著抱媽媽,說著為什麼現在才回家的話。
那時的媽媽,依舊掛著她招牌笑容,摸著自己的頭,溫柔的說「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循著記憶,輕輕的說出了那句讓自己安心的話。
或許這孩子也需要這句話吧。
待喬說了那句話後,雷伊才放下心。
對,他回來了。往後又會像平時一樣,任性地抓著自己抱、完全不顧自己的意見就親上來、露出一切都很好的陽光笑容吧。
那樣就夠了。
這樣令人有些煩躁的日常,這時候竟然覺得還不錯啊。
「真是……每次都失信,別再耍我了,我會走喔。」小聲地回應了對方,卻有一句說不口的話是『你終於回來了』。
「好,不會再耍你了。」像是哄孩子般輕拍對方的頭,見對方將臉埋到自己的胸膛,「哭了嗎?」露出了微笑,一如往常的開始捉弄雷伊。
一切又回到了平常啊……經過了這三天,喬才理解這樣的日常是多麼難能可貴,有個孩子在家裡等著自己,在意著自己,一直以來,他都沒發覺這一切。
「才沒有!蠢蛋!」雷伊聽到對方的調侃才意識到自己的早已淚水奪眶,趕緊反駁,並想辦法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臉。
現在的模樣一定醜死了,被他看到一定會被笑……
「所以,去了哪裡,那傢伙有沒有傷害你。」待自己好不容易將心情穩定下來,雷伊問了喬這三天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傷害喬。
「……那是同學啦,沒事。」看來雷伊很在意洛德爾的樣子,那時候也是第一次看到雷伊如此憤怒,如果自己沒出手阻止,雷伊一定會殺了洛德爾吧。
那時候的自己,也難得的生氣了。
究竟是在氣什麼?其實喬也不記得了。或許是生氣自己造成這兩個人的對立吧。
「他不會傷害我的,別擔心太多,那是我跟他的事。」喬不想去回想那三天內與洛德爾的某些事,也不想讓雷伊知道得太多。
「為了補償我三天不見,今天煮你最喜歡吃的馬鈴薯燉肉給你吃好不好?」也差不多是煮晚餐的時間,先討好這小傢伙的胃再處理其他的事情吧。
「……無所謂。」隨便什麼都好,他沒事就好了。
雖然不太相信說著自己沒事的喬,但既然看到喬還好好地回了家,雷伊就姑且相信了喬的話。
「但那個傢伙,再讓我看到的話,我可就不會放過他了。」抬起頭臭著臉盯著喬,換來了無奈的笑容。
「喂,那傢伙可是花大錢從國外請來的巨星來演戲的,行行好,別讓他受傷了,這樣我可是會很困擾的。」洛德爾本人已經夠讓自己困擾了,喬可不希望雷伊再衝動。
「我去準備晚餐了。還有以後聽我的話,不要再一個人跑來儲藏室睡覺。睡不著的話,到我房間睡,任你睡到爽。但別再來儲藏室了,好嗎?」起身拍了拍灰塵,也揉了揉對方的頭髮,「真是的,我可不會虐待你,別再把自己關在儲藏室了。」
「……嘖。」原來是特地請來的,麻煩死了。雷伊決定把那個危險的男人給忘了,也隨著喬一起起身,「要我答應你的話,你就不要不回家。」撥開對方摸著自己頭的手,先行離開了儲藏室。
……答應我,別讓我再有機會進到儲藏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