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穆常隸為什麼成為老師，他只會回答你沒為什麼。

連弟弟妹妹都不太知道為什麼。

不過穆爸爸卻知道為什麼。
那是大兒子小時候發生的事情，是他們父子倆的秘密。

穆常隸小學時常常當灰團子，久了他也習慣了。
身為父親他的因為警隊的關係沒辦法陪伴在家人與孩子身邊，有時候總是白天才回家，待不到一個小時又得出勤。

有一天他在兒子的聯絡簿上看見一段話。
「這個月的希望：爸爸來參加懇親會。」

他理所當然的錯過了。

他的妻子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就算說了他可能也抽不開時間。
他很自責。

後來找了一天放學，偷偷去了學校想看孩子們，大兒子牽著女兒的手，在球場邊看二兒子打球，小女兒身上有傷，好像被欺負了。
妻子也都沒有說，總是一個人承擔，而他的忙碌成為了逃避的理由。

他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有些恍神。
覺得自己糟糕透了，做人兒子不夠好、做人父親更加不及格。

就在這時一位老師走了過來，穆爸爸看著有些眼熟，驚訝地喊出聲：「老師？」
是他的高中老師，年紀滿大了，是一位把一生都投在教書育人上的老人家。

「穆同學？」老人家和藹地笑著。
穆瀾滄挪著腿，靦腆的笑了笑：「周老師，您在這所學校任教啊？」

「不，我兒子在這裡教書，我來看看，你呢？」
「我孩子們在這裡讀書。」他指了指球場邊的兩個娃，還有場中央那個。

老人家笑了笑，點頭：「都老了、你也長大了。」
「沒長好。」

老人家摸了摸鬍鬚，笑得一臉慈祥，指著人：「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好。」
「我確實是沒做好，沒別人好。」

「那那些好的又是真的好嗎？我聽說你現在是警察、有三個孩子，一個勤勞持家的妻子，拗什麼？」

穆瀾滄的表情頓了好一陣子，不安的搓了搓手，按著自己傷殘的腿。
「家裡長輩沒能好好孝順就走了，孩子連懇親會我都趕不來，妻子……我這輩子大概最對不起她。」

老人家皺起臉來，又笑了笑。
「那從現在開始對她跟他們好一點不就好了？」

「人從出生開始就在後悔，到死仍然。」老人家搖了搖腦袋，拍拍他的肩膀。
「後悔自己不夠好，那就不好吧，反正也就這樣了，不會因為你後悔、或覺得不夠好，這些事情就馬上有改變啊。」

「老師說的是。」
「你當年也是學校裡的怪胎，脾氣好又很願意幫人做事，可誰踩到你的點你就馬上把人打進保健室，我當年真擔心你畢業後走了歹路。」

穆瀾滄臉都紅了。
「這麼說來，你的父親也來跟我聊過，他說一直很自豪有你們幾個孩子。」

「你又是為了什麼當警察的呢？」

「我想保護人。」

「做到了嗎？」

穆瀾滄按著腿，點頭。

「那就繼續吧。」老人家話輕飄飄的，然後，小女孩好像發現了父親，丟下兩個哥哥就邁著腿衝了過來，一把抱住。
沒多久就又被哥哥拉走，因為父親腿腳不好，會疼。

老人家和藹的在孩子頭上都摸了一把。
「做自己做得到的就好了，我教書六十年，也從沒教出過什麼諾貝爾獎或是聖人來啊，就算教出來了、那也不關我的事。」老人家笑得跟孩子一樣。

「那是孩子自己的成就，成也好、敗也罷，那是他們的人生，你也是啊、穆同學，你長大了，而這是我身為一個老師最開心不過的事情。」老人家笑瞇了眼，看起來十分可愛。

最後又摸摸孩子們的頭，拍拍他的肩膀。
老人家揹著手走了。

穆常隸蓋著毯子，懵懵懂懂的。
最後穆瀾滄牽著兩個孩子，穆常隸扯著毯子走在後面。

要到家的時候，兩個孩子先鑽進了屋裡找母親，他小聲地開口：「父親……當老師好玩嗎？」

穆瀾滄回頭，這才注意到是大兒子在跟他說話。
他頓了好久，摸摸兒子的頭：「父親沒做過老師，不知道。」

「警察呢？」
「不好玩，可是我很開心能成為一位警察。」

穆常隸扯著毯子點頭。

之後，高中畢業。
他拿著志願申請表站在穆瀾滄的面前跟他說：「我想考師大。」

他笑著同意了，並且陪孩子去考試。

「欸，阿常、為什麼想不開要當老師啊？」

穆常隸以前通常會說沒為什麼。
但他最近－－開始會看著那些揹著書包跑過去的小鬼們感嘆：「給他們十年，就有可能長得比你高了。」

「再給他們十年，就會抱著孩子跟你說當爹媽了。」

「你的學生也太早生孩子了吧。」

「他們只是長大了。」

穆常隸抽了口菸，想了想，輕笑。

也沒為什麼了。

※

論一個好的老師對人格發展的重要性（？

阿常是那種不會言語傷害學生的老師（但是會精神傷害）（？

屬於爸爸跟阿常之間小秘密，感覺好可愛/////
很喜歡老人家說的這一番話，就做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好了，一直覺得這一生要是能找到一件無比熱愛的事情，就相當值得高興！
阿常是個很棒的老師哇
采寧很喜歡、很溫柔、對學生很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