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嘖，怎麼又是你？一邊去，我今兒一定要見到思曇！」

他嘆了口氣，暗中腹誹顏思曇的同時，腳下卻沒移動半分。

其實，在天界的大部分時日，還是挺清閒的。

顏思曇是月老爺爺的輔佐官之一，說直白點就是小月老，管理的地兒不大，事情自然也不多。

平日他申時作卯時息，看看書彈彈琴，偶爾陪月老爺爺喝茶、陪顏思曇下棋或辦公──除了接客，其餘幾乎與過往無異。

至於那擾人清閒的小部分，便是這情人節。

人類真不知是太有商業頭腦還是太容易上當，似乎什麼日期都能和「情人節」三字扯上邊；人類自個兒慶祝就算了，天界竟也隨之淪陷。

傾慕顏思曇的仙子沒有上百也有數十，串通好似地分著批拜訪，今天是妳們，下一次換我們，咱一群姊妹公平競爭，誰爭到就誰的，不能不服。

但顏思曇是個地方月老呀，這些日子拜月老的向來比平時多，他必須親自下界坐鎮，否則空神像承受不住裂了，月老爺爺可是會生氣的。

於是乎，這「送客」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即便現在為分擔顏思曇的工作而被送到阡陌居暫住，在情人節時仍得回到天界。

碰上通情達理的最好處理，只要看到接待的是他便會主動離去，其他的告知顏思曇工作去了也好解決……最難打發的便是眼前這位仙子，人挺漂亮、性子也不算差，就是酒品有那麼點糟糕，嗜酒易醉卻又不懂節制。

「工作，不在。」

「每次都是這個理由，我就不信他這麼忙！他一定是在躲我！」

「……」

「至少讓我進去看一下！」

「不行。」

上回放她進來，她可是將宅邸攪得一蹋糊塗……絕對不行。

「你！你以為你是誰，沒有神格還敢槓上你姑奶奶！」

大概是酒勁完全上來了，那仙子邊罵著、身子有些搖晃；他想了想，伸手欲攙，那仙子卻突然道：

「妖不妖魔不魔的，什麼都不如，憑什麼給思曇辦事？」

腦中嗡地一聲。

回過神來，面前女子怔怔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抓著自己的頭紗。

「好美……」

──好可怕。

他無比清晰地瞧見自己的不堪與恐懼。

──不要看我。

⠀
⠀
求妳了。

✠

再次睜眼，視界已恢復平時的模樣，而那雙攬著自己的手，擁有自己最熟悉的溫度。

「……她？」

「我讓她別再來了。」

他頭一回聽到顏思曇這麼說話。淡漠冷肅，比宣讀公事要更加無情，彷彿完全變了個人。

可話鋒一轉，又是平時的柔情似水，「你呢？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搖了搖頭。

「真沒有？」

「……」

「唉，我真不該放你一個人。」顏思曇將他往懷裡收緊了些，「我以為雙十一這商業節人會比較少呢，誰知道那少女那麼執著……」

「……」

「錦繡。」

「……」

「又睡著了啊。」

「……」
⠀
⠀

猶豫許久，顏思曇終是收回了意欲掀開頭紗的手。

他是他此生，唯一不能再犯的人。

隔著少年的純淨，他輕輕緩緩、印上一抹不留痕跡的胭脂色。

「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