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居】巫絡言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限定交流/與 tanhua_749
似乎快到了草莓的季節,外頭已經有一些特別早熟的品種開始可以採收。
而正巧他上次回了一趟先前打擾很久的圖書館,管理員特別贈送給了一袋草莓。只可惜這些草莓香氣十足,但直接食用卻有些酸,他便想隨便找個食譜來製作,正好看上了較為簡單的雪莓娘。
他走進廚房,手中的袋子裡裝著需要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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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阡陌居待得再久,他的放空式晃悠經常會帶他晃到自己平時不會去的地方。
他站在廚房前,裡頭的人他見過幾次,同住地閣、不知名姓。正想逕直離開,一股隱約的甜香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本僅認為那個潔白到就像一塵不染的身影只是看看便會離開,沒想到當他打開裝著草莓的保鮮盒時對方卻停下邁開的步伐。
絡言忍不住勾起嘴角。對方的裝扮他也有些印象,雖不知道對方住幾號房,但同是地閣的認識認識總是好。
他將右腳向後踏,輕鬆的轉了過身,左腳再次切齊右腳,「你喜歡草莓或甜食嗎?」他詢問道,一隻手拿起了透明的保鮮盒。
他這才仔細看過對方:瞧上去是個挺乾淨的青年,可這個「乾淨」有些不太一樣,青年彷彿一張白紙,上頭卻佈滿立可帶的痕跡,抹不去、刮不開。
他遲疑了下,同時確認對方並無惡意後,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回身,算是在他的預料之內,可自己竟因被甜食所惑而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可能性……希望自己的佇足並沒有過於打擾對方。他有些抱歉地彎身、比出「請」的手勢,便打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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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嘛,你又沒有打擾到我。」眼看對方即將離開,絡言有些焦急的解釋起來。
「食材稍微準備的有些多了,而且我一個人做挺無聊的。」他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但卻又怕自己的動作驚擾了對方的潔白。
「……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做甜點?」他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故作輕鬆的拋出了問題。
他忍不住歛下眼睫。
謹慎、小心翼翼、一驚一詫,這些是初次見面的人們對他的溫柔。
他需要這樣的溫柔……但這也使他厭惡走不出過往的自己。身為醫者卻始終治不好自己的傷,著實可笑。
他也想向他們一樣笑著啊。
點了點頭,他走進廚房。撇開自己對親手做甜點的興致不低,如果這麼做能讓對方放鬆下來,他願意。
雖然突然感覺有些的消沉,但那人終究點了點頭、走到了他的身旁。
「你就先打發鮮奶油吧。」他一邊說,一邊把所有的材料拿出來擺在桌上。
奶油被量準在一百六十克,跟砂糖一起攪和在金屬碗中。他遞上一個打蛋器,並將碗放到一個更大、裝滿冰塊的容器中。
這些器具他並非頭一回見到,使用卻是頭一回。
從對方手中接過打蛋器,他嚴肅地握緊了,放入碗中順時針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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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是打好了。
打好的鮮奶油讓他想起大海那拍上岸後的白色浪花,不知怎麼令他平靜了下來。
他將碗推到對方面前。
當對方還在奮力攪拌著鮮奶油時,絡言則是把草莓一個個拿起來洗乾淨,接著他拿了把剪刀,把草莓上頭的蒂頭給全部剪掉。對方那層層疊疊的白紗弄髒了也不好,這些東西就交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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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做好啦。」他把處理好的草莓放到一邊,隨意的抹了抹手上沾到的汁液。
「你幫我把片栗粉倒出來,然後再加砂糖進去就好了。」他們剛好在同時完成,他順手把鮮奶油放進冰箱。 (bzzz) (bzzz) (bzzz) (bzzz)
「材料我都秤好了,只要倒出來就好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偷覷著對方熟練的動作,雖說是對方主動邀約,但自己的存在就像個拖後腿的。
邊倒這名為「片栗粉」的白色粉末,他一邊思考,除了琴棋書畫,自己究竟還會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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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加水進去裡面一直攪拌就好了,你可以嗎?」絡言一邊問道,一邊忍不住在心中感謝自己挑了個簡單的來做,不然自己肯定是沒有辦法如此遊刃有餘的處理事情。
不過他這樣算不算有些糟糕啊,硬是看對方很沒精神就把人家拉來做甜點,還把大部分的工作都推給對方做。他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左手又往肩膀的疤痕上抓。
他正要頷首,卻在看到對方的動作時,幾乎是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
也許是出於醫者的本能與直覺,他總覺一定得阻止對方;可又加上自身的抗拒與恐慌,他就抓了那麼一下便立即將對方的手放下,小聲說了句「抱歉」。
太尷尬了。他別過臉,依言加入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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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原來你會說話!?絡言硬是把後半句話吞入腹中,宛若發現新大陸的他把剛剛的小煩惱和被抓住手的事情完全丟到腦後,自個兒像個小孩子似的笑著,慢了好幾拍才感受到對方散發出的尷尬。
「接下來繼續加水攪拌到看上去沒有顆粒就好了。」他輕咳了幾聲,硬是把笑容收起來,雖然只是弄成了個有些不倫不類的詭異表情。
畢竟眼前這個比他高上幾公分的傢伙實在是越來越有趣了。
那副「你竟然會說話」、「那為什麼之前都不說話」諸如此類的表情他看多了,而且對方的表情似乎比他更……難以言喻。
讓自己的尷尬消退了些,他不以為然地點點頭,繼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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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樣就可以了。」他看了看對方攪拌的進度,粉末全被打散後的成品有些像是很濃稠的豆漿。他把整個碗放進了微波爐中加熱,看稍微看了看這個量,預計 (dice) 分鐘後會熟……反正微波爐應該是一種不會燒焦的電器。
他看著對方接近的那台機器,不禁有些好奇,在對方稍微後退後便湊上前看。
這東西挺奇妙,能加熱。他站一會就離開了,稍微縮到一旁。「六分鐘」這時間他沒什麼概念,就怕打擾對方工作。
他無聊的坐在了椅子上,把玩著連帽外套上的繩子,直到微波爐「叮——」了一聲才跳起來。
「這樣麻糬就好了!」他用抹布把碗拿出來,接著拿了根湯匙試著把一攤麻糬攪成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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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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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糬終於依照他的意思變成了一個不太整齊的圓形。他把就算隔著抹布都有些燙手的碗放回桌面,接著又打開了另一包白色的粉末。
「你過來幫我把麻糬倒進這裡吧。」他把粉全倒進了一個鐵盤中鋪平,放在粉末上頭的麻糬就不會黏的到處都是了。
「那個碗很燙,你就算隔著抹布還是要小心喔。」他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
他又把抹布弄溼了點,才將裝著麻糬的碗拿起來。
雖說習慣了熱氣,但這東西實在不可能變成喜歡,他希望自己可以速戰速決。 (bzzz) (bzzz)
果然,做任何事都不能急於求成。他深吸了口氣,試圖調整狀態。 (bzzz) (bzzz)
看著對方死命的甩著碗,絡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來黏在碗上了呢。」他拿起了剛才攪拌的湯匙,試著把麻糬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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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再試了一次,麻糬意外的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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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麻糬竟是如此艱辛的事。好不容易讓麻糬乖乖落進太白粉中,他總算能鬆口氣。
「接下來切成好吞嚥的大小就可以開始包了。」他把粉拍到麻糬上頭,再用麵包刮刀把麻糬切成了 (bzzz) 的大小,總共有十 (dice) 份。
「好像有點偏大了,不過這樣比較好包呢。」他先去把方才做的鮮奶油拿了出來,接著捏起了一塊麻糬,小心翼翼的把麻糬拉平。
「你也來試試看吧,就這樣拉薄之後把鮮奶油放進去裡面。」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像包餃子的感覺。 (bzzz) (bzzz) (bzzz)
模仿著對方的動作,他隨著對方的步調拉平麻糬、舀了一匙鮮奶油。
這種感覺相當新奇且奇妙,說不上什麼,但自己大概是開心的吧? (bzzz) (bzzz) (bzzz)
他試著用湯匙把奶油做出一個凹陷,以便於等等把草莓放到上頭。還好切的時候有特別分的大一些,不然他一個手抖不知道會浪費多少奶油。
雖然這有些麻煩,不過看在對方似乎比剛才開心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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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奶油似乎也是一門功夫,他花了好段時間才成功。
偷覷了對方一眼,對方正用湯匙壓著奶油;再看看自己放得有些難看的奶油,他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除了琴棋書畫和治療術,他幾乎什麼都不會。廚藝他自己用不上,但對阡陌居的其他人而言……是不是學會了,就能更融入這個世界一些?
絡言好像發現了對方的視線,那人好像又開始苦惱了什麼,小小的嘆息傳入了他的耳裡。
「我的給你。」他趁著對方不注意交換了兩人的麻糬,接著又是小心的把快掉出來的奶油推了回去。
「覺得困難的時候就說,生命就是互相幫忙,互相在他人身上找到自己缺少的。」
【阡陌居】巫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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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下沾到手的奶油,又繼續的說道:「我總是受傷、總是忘記自己的名字、琴棋書畫一樣也不會,就連字也只識個大概……能存在到現在都是因為有人來幫助我喔。」他講的極其平淡。
追尋著不記得臉、不記得關係的一個身影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個人,還僅是他對過去的一個妄想,但他也只能讓自己身軀中的火焰繼續的燃燒著。
他偏了偏頭:面對陌生人大概不好說「我不明白」,只能回以沉默。
獨自走了太久,他早忘了何謂「互助」、如何與人相處、如何請人幫忙……並非沒設身處地過,而是他根本對對方口中的世界一無所知。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個傷他最深的人;阡陌居的一切都太過迢遠,他試圖觸及,卻徒勞無功。
即便被送來阡陌居,但那三百來年未曾散去、盤踞心頭的陰霾,豈是這和樂氛圍便能使其轉淡的?
「……抱歉。」他終是說了聲,對於自己的不理解。
「又沒有要你道歉……」絡言也稍微能感受到對方並不是那麼理解自己所說的話,但他也不知道怎麼幫助對方。
自己
「……反正,你就知道這點事情我還是可以幫你就好了。」他並不能言善道,也不確定這樣單薄的語言能不能讓對方理解。只好繼續下一步,把草莓立在喬好的奶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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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兒的人都很好,見他人遇到困難都會出手相助;對方大概也是這樣的人,而現在有困難的,是他。
這兒的大家太溫柔了。他總不能一直依靠他人啊。
再有用一點吧。有用到即便回歸孤獨,也能親手點起一盞燈,在黑夜裡獨行。
伸手拿了一顆草莓,他學著對方輕輕將其放在奶油上,並拉起麻糬往中間捏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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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言把麻糬包了起來,太白粉沾的指尖都是。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曾經也在不知道哪裡對某個人說過類似的話,可是卻沒有印象任何的時間、地點、人物。
「對了、我叫巫絡言,你叫什麼名字啊?」他在絞盡腦汁的思考時突然想到,雙方似乎還沒有交換名字他就已經向對方扯了一堆的大道理。總用代名詞稱呼別人也不太好,他還是禮貌性的問了對方的名字。
「錦繡。」他道。
這是他疏忽了,竟忘了基本禮貌。 (bzzz) (bzzz) (bzzz) (bzzz) (bzzz)
「錦繡嗎?那今後就請多多指教了。」他做了最後的修飾。
「這樣就完成了。」他最後審視了下手中渾圓的雪莓娘,亮白的麻糬稍稍看得到草莓的頂端。
完成了……嗎?
他盯著手心上那無數次被他搓圓揉捏的甜食,有些難以置信。
相較之下,巫絡言的那份作得好看多了,反觀他的,圓不圓、方不方,就如他自己,妖不妖、魔不魔;音律詞曲也是這般,創作者、演奏者的過往或清晰或朦朧地譜在其中。
微歛神色,他看向巫絡言,對手中甜食比出了個「吃」的手勢。
「是叫我吃嗎?」他有些疑惑的看著對方。那人手上的雪莓娘有些歪歪扭扭,但那正是屬於正常人的感覺吧。
完全遵守指令是他的習慣,在旅途中遇到的人也常常說他彷彿就像一個機器。
「你不吃喔?」絡言放下了手中的雪莓娘,他突然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搖搖頭,把雪莓娘又往前遞了些。
雖然做得有些醜,但他仍是希望巫絡言能夠收下,就當是謝禮。
醜陋的自己與醜陋的禮物,是否太過難以直視?
「那我就收下嘍。」絡言終究是個粗人,他沒有那麼理解對方的小心思,但他還是捏起了對方手上的雪莓娘放進嘴裡。
雖然外觀沒辦法打上一百分,但咬下的那一瞬間草莓的香氣四溢,草莓有些尖銳的酸被奶油溫柔的包覆住。
「很好吃喔,錦繡做的奶油很完美嘛。」他眼睛一亮,沒兩下就解決了手中的雪莓娘。
「要不要帶個回去?畢竟你幫忙了那麼多我也沒給你什麼回饋。」絡言問道,深棕到近墨色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對方那被紗遮掩、有些不清楚的銀色雙瞳。
對方視線過於直率,他忙地垂下眼睫,以遮掩那令他感到不自在的深棕色。
好吃、嗎?他不禁有些疑惑,總覺得巫絡言只是單純哄他;可對方的雙眼又是如此真誠,讓他茫然了一瞬。
他緩緩點了點頭,接受了巫絡言的好意。
絡言東張西望了一會,最後在廚房的某個角落找出了廚房用來外帶的小紙盒。
「來,給你。」他輕手輕腳的把雪莓娘放進盒子中,接著便遞給了對方。
「要記得放進冰箱裡,不然奶油會融化喔。」他知道這句話有些多餘,但是他希望對方能吃到最好吃的狀況。
慎重地捧著盒子,他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把它給摔了。
手掌逐漸結出冰霜,待適宜的溫度裹住盒子後,他朝對方彎起了小小的笑弧,「謝謝。」然後便將盒子放在一邊,開始整理起廚房。
比起製作食物,刷鍋洗鍋、物歸原位他更擅長些。
絡言有些驚奇的看著對方手中的小小冰晶,在入住阡陌居前他鮮少能看到這些術法,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會這些東西了。
對方開始收拾東西,他也跟著動作,把一些還沒用完的材料用保鮮膜保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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