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點:新聞05之前。
*地點在地圖外。
*承接
這篇—
班曾來過這地方。因此,埃納知道在這裡最好不要讓任何人識出他的身分。事實上,在全然掩藏了光鮮亮麗北風企業形象的現下,要一眼認出他非我族類並不容易。這名人造人才剛溜出某間賣場的後門,身上套著徵召自員工置物櫃的連帽外套與舊大衣以便遮掩白襯衫顯眼的污痕,一手扶著塗鴉滿佈的牆壁跌跌撞撞地前進。
說是前進也不盡然。埃納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管安東實際上給他注射了什麼,都讓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是都市叢林裡的迷失靈魂而非行事俐落的人造人警護官。就連自我偵測功能也失靈了,讓他無從判斷災情究竟有多慘重。不知該往哪走,不知自己哪些部分還能正常運作,這種從未經歷過的處境讓他感到⋯⋯害怕。害怕的感覺好陌生。人造人想。
一轉進較為寬廣的街道,埃納就被腳邊的東西絆倒。若是平常的他早該察覺。眼前雜訊閃動,埃納的視野短暫放晴,讓他看清身前的障礙物是一具停止運作的人造人。女性外貌、管家型,穿著出廠時的制服。她的眼神空蕩蕩的。她恪盡了職守。她被遺棄在此。某方面而言,這地方的確可以解決這種麻煩。多的是兀鷹,不用多久就會離巢而來。他明白事情如何運作,但⋯⋯
「對破銅爛鐵很有感情嘛,嗯?」
陰影擋去蒼白光線,埃納竟沒感知有人逼近,下一秒,他被揪住衣領拉了起來,被迫面對一張滄桑的、難以辨別年紀的臉。男人擁有此地居民的混雜特徵:兀鷹、好事之徒、危險份子、心懷怨忿之人。
他才發現自己為那名人造人流了淚。但男人略過他落下的兜帽、臉上的髒污和淚痕,直直望進他的眼睛。
無機質的精密細節躲不過富有敵意的仔細檢視,男人慢慢有了笑容。
「你來錯地方了,小錫兵。」
如果有人說,這種地方有間甜點店,而且還是五星主廚所開,那絕對絕對是謠言。光是「吃過的人會得到幸福」這種過份誇飾的流言,藍斯打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但是向來就埃不過朵恩的要求,不能怎麼辦的他只好為他的公主踏破鐵鞋。
然而來回走訪,只有遍地的違章建築和數不盡的深鎖鐵捲門,許多貼在牆上的租售紙條被雨濕了爛了又再被人噴上塗鴉,讓人分不清那雜色的線條究竟是電話還是某種角色的鼻子嘴巴;就算有開著的店家也都晦暗的讓人感到股陰森,要說比較像樣的也只有甫路過的賣場,藍斯猜想裡頭的即食商品應當十分搶手,因為一路上根本沒看到什麼吃飯的地方,更遑論奢侈的甜點,這不用他多少的CPU去計算都知道。
以訛傳訛、道聽塗說、誇大吹牛,哼,人類。
這樣垃圾堆般的地方,就算真有間甜點店,那家店大概也和這條街一樣,早已附上一層灰;這樣龍蛇雜處的地方,那家店大概也會被找碴而砸碎個窗戶什麼的,就像那個人一樣……
「……。」雖然早就預期到這裡就是這樣的是非之地,但是直擊到有人在惹事,仍是讓人不禁覺得困擾,程度大概僅次於跟朵恩解釋為何沒買到甜點。
藍斯並不想淌這渾水,他的體能和反應都只設定在尋常人的水準,也幫不上忙,正當他要改道之際,男人吐出的話語讓他停下了原本要離去的腳步。
拉回原本避開的目光,少數有達到電腦運算程度的面部辨識系統,讓藍斯認出了被揪著衣領的白髮青年,那個每次都弄髒衣著的人造人。
「不是說過要你正常一點的出現嗎……。」
對埃納而言,那是黑暗陡然侵襲之後的第一道聲音。
光蜷縮死去。眼前男人的臉、眼角隱約一抹藍色身影皆為之一晃,像被吹熄的燭火。街燈電光點滅,細弱噪音顫抖。不遠某處重重落下了鐵捲門。而這當中蓋過一切的是,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乎有些認命、似乎打從心底嘆了口氣的那個聲音。
「⋯⋯藍⋯⋯斯?」
白髮的人造人視線凝滯原處,只側轉過頭朝向聲源。男人見狀,跟著注意到這名穿著水手服、明顯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藍髮少年。
「看來來錯地方的不只一個啊。」男人臉上仍帶著薄薄一層笑容,目光卻銳利起來。
「或許小少爺是想看你拆了這台廢鐵,老兄。或許他住的漂亮街區沒有這種秀。」話聲帶出小巷裡的另外兩人,他們手裡都抄著傢伙,都有著類似的眼神。
說話的第二人將藍斯上下打量了一遍,不懷好意地笑了。「或許他家裡也有個漂亮人造人,所以對你抓到的廢鐵很有同情心。或許⋯⋯還有一個可能,但我們都不會喜歡的,對吧?」
埃納看起來遭透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糟,然而作為對手的男人卻完全無恙,人造人身上的傷害看來不是因在場的滋事分子而來的。是執行什麼任務所受的傷嗎?還是--又一場讓人厭惡的實驗?埃納臉上的淚痕讓他微微皺了眉。
雖然不是毫無手段,但眼下的狀況實在有些棘手,對手有三個人--拖久了也許會引來更多--而他倆則一個半殘一個手無寸鐵。
「我是建議你們住手。」藍斯將兩手插入口袋,一副尋常聊天的樣子,「他可是非常貴的,你們三輩子都賠不起吧……,嗯?還是五輩子?」
男人鬆手,拋棄壞掉的玩具似地放開了埃納,白髮的人造人隨即跪倒在地,似乎無力起身,失焦的視線依然只大致落在藍斯的方向。
不再理會埃納,男人朝藍斯近了幾步。剝去笑容之後,他的表情和眼神同樣冰冷。
「你認為我在乎嗎,小鬼?廢鐵就是廢鐵,不管你們標的價碼再驚人也一樣。有了這些機器,你們過得很幸福是吧?我們卻只能淪落到這該死的爛泥巴坑,沒有工作,沒有尊嚴,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他媽的不在乎它要多少錢,它在我的地盤上,而我覺得小錫兵還是鑄成湯匙比較有用。別再出什麼鬼建議了,小鬼,這裡沒你的事。」
男人聲音裡逐漸加溫的敵意讓埃納感到著急。遲早他會發現藍斯也是人造人。班曾來過這地方辦案。班曾追著一名人造人目擊證人來到這裡,最後只找到一座金屬殘骸的小山。
另外兩人的腳步聲也開始往藍斯的方向去了。沒關係的,藍斯,快走。他無聲說著,只願藍斯能看見。
唉……。
「所以我說你們蠢。」藍斯的視線片刻都沒往倒在地上的人造人那瞧去,他只是一臉漠視的望著慎怒的男子,用彷彿看著白癡的態度說話。
「膝蓋想都能知道那傢伙不是一般的量產品,送回原主肯定會有答謝,怕是只有他造價的十分之一也夠你們過得幸福一點,你們只顧著發洩,機會擺到眼前還不懂得掌握,不就傻子嗎?」
「我呢,則是覺得傻子砍掉重練比較有用。」
」白色的光芒驟然一閃,原本插在口袋的手裡已高舉著手機,螢幕裡頭男子凶煞的面容以及倒地的埃納都清晰可見。其實他自身的鏡頭早就把所見所聞錄下,特別使用手機的閃光與螢幕都只是為了強調留下面容與證據的跡象。
「好,我不給你們建議,改送你們免錢牢飯,不用謝了。」
笑著說完,藍斯唰的一聲轉身奔走,期望著至少會有兩名以上的男子追來,就算有人留下,留下的那個應該也不會單獨就對埃納動手,但如果裝模作樣自此人還不追來、如果埃納沒辦法靠自己起身脫困,那他恐怕也無計可施……
然而一縷煙就能使乾柴燃燒。
「它也是人造人!抓住它!」
不需要什麼明確理由,一個背對他們逃跑的身影便值得追咬。
有兩人動了,拉遠了叫罵與腳步聲。埃納想做些什麼,卻倒在地上,受困於眼前一幀幀影像。
金屬殘骸的小山。綻裂的軀殼、四散的肢體、燒熔的臉孔、銀色的淚水。他在班眼中看著這一切。我們無能為力,班。話語來自一雙蒼褐色的眼睛。
掌心收闔緊握。
埃納艱困地撐著地面起來,此時停留原地的男人也正要轉身,而白髮的人造人剛好來得及搶在那之前以手臂圈住男人的脖頸。他沒能站穩,在男人激烈掙扎下失去平衡,拉著對方一起往後摔在地上。一時之間兩人笨拙地扭打,直到他擋開男人掏槍的手,推著那把槍撞向對方的臉,接著再補一記。
埃納摸到血,聽到男人吃痛的呻吟聲。
「噢,老天。出力調節簡直亂七八糟⋯⋯」
他把槍扔遠,踉蹌起身離開,循著藍髮少年逃跑的方向趕去。沿途令人分心的各種聲響之中,他專注地辨識著那些腳步聲,尤其是其中較輕的那個。聲響逐漸形成一幅地圖。
絆跌切過幾個街區,他捨棄大路,閃入小巷,扶著牆來到另一端的巷口,停了下來。腳步聲由遠而近。
下一秒,白髮的人造人準確截下正要衝過巷口的第二人,一聲驚呼在他擒著那人往牆上一摜後便戛然而止。埃納接住對方手上掉落的鐵管,走出巷子時又被自己絆了一次。他幾乎想嘆氣。安東要是見了恐怕有翻不完的白眼,但不重要。那些影像絕不能重演。
前方傳來兩種腳步聲,較輕的那個領先一小段距離。埃納聽著,開始計算。然後他將手裡的東西擲了出去。
完美的擊倒。
聽到來自後頭的撞擊聲,藍斯肯定了那迎面而來的鐵棒所砸向的目標,回頭,可惜男子倒的稍遠,沒能讓他趁機補上幾腳
「看來還能動嘛。」潔白的水手服灰了幾塊,藍斯拍去身上那些沿路擱上的塵土,一邊走近剛剛救了他的埃納,「怎麼?這次是保護誰還是什麼?那個安東?的……實驗?」提到安東的名字時聲音不自然的上揚,滿臉的不以為然
說話的同時他環顧了四周與這個"漂亮"的人造人,最後他注意到對方那對紫羅蘭的雙眼沒有對焦,眉頭皺的更深。但話說回來,對方這才像個像樣的人造人吧,即使不在最佳狀況仍可以輕鬆撂倒三個成年男性,可惜自己主人是那個該死的、惡質的博士。
埃納一邊伸手扶向牆面,似乎想避免再次莫名跌跤,一邊稍稍偏著角度聽著藍斯說話。他看不見藍斯蹙眉的表情,但聽得見少年聲音抑揚中的不滿。裹上一層冷涼嘲諷的憤怒內在。他曾以為自己永遠無法擁有的那股憤怒。埃納微微一笑。
「關於你的疑問。不是實驗⋯⋯我想不是。安東她⋯⋯她放我走了,但我逃脫的事不能被發現。」說著,白髮的人造人神色中摻入些許擔憂。如果對方是人類,他會有更多線索得以判斷藍斯在剛才的過程中有沒有出事。但他只能聽出少年奔跑過後的急促呼吸。「藍斯,你沒有受傷吧?」
「死不了。」語氣平淡,畢竟人造人哪有這麼容易死,受傷了也不會痛,但看見埃納擔憂的神色,又補充,「沒有,我沒有受傷,比起現在的你是好上一百倍。」
會說謊才是人類,博士是這麼說的,他撇了一眼手肘上的擦傷,沒說實話。反正擬真的血液跟人造人的運行毫無關係,沒有血紅素,也沒有血小板,更不會結痂,僅僅滲出些許鮮紅色,也就停了。
倒是埃納的狀態,看起來運行出了點問題,重心不穩,是陀螺儀失準?還是腳部毀損?失靈的視覺功能,是鏡頭問題還是成像裝置?感光元件?抑或系統軟體本身故障?就如同他和那些不良分子所說,埃納看就知道並不是那種量販的機種,至少在藍斯腦海中的目錄裡沒有見過,但這也表示埃納如果真有受損,更換的零件不知道不在那個安東身邊的話,還容不容易取的到。
「放你走?那他人真好,如果更好心點把你修好再放你走就好了。」毫無抑揚頓挫,藍斯像是台念稿機的快速把句子講過,因為他更關心後面這個問題,「那你這身慘況是怎麼搞出來的?話說,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聽見藍斯沒事,又或許是被少年那番刻意的平板聲調逗笑,埃納重拾笑容。「嗯,我同意你。不過她不會把我修好,因為⋯⋯」
白髮的人造人突然抬頭,側向一邊,似是聽到什麼動靜。接著,埃納以更突然的動作將藍斯拉回小巷,也不顧對方會不會抱怨便一把推得少年背抵牆壁。他舉起食指往唇上一比,隨後背對藍斯往後一靠,將藍斯整個人遮在身後。
一陣嗡嗡聲響起。只見一架老舊掉漆的無人機懸停在巷口,一面發出運轉不良的噪音。它好奇地伸縮著鏡頭,無視地上稍早被埃納撂倒、不省人事的男人,往埃納飄去,朝他焦距朦朧的眼睛射出一道光線。
「⋯⋯型號:不明。掃描結果:病毒感染嚴重,幾無回收價值。結論:廢鐵。」
用批判的口吻宣告完,無人機還不滿意,原地猶豫了一會。埃納沒有動,緊繃地等待。終於,它轉開鏡頭,以不屑一顧的姿態飛走了。
嗡嗡聲遠去。埃納往旁讓開,嘆了口氣。「⋯⋯因為這大概就是安東所預見的。那是兀鷹的眼線,我已經遇到三架了。從來沒在一天之內被人身攻擊這麼多次過。」
這叫安東的簡直比博士還有毛病。
「病毒感染?」藍斯蹙著眉,戒慎地看著埃納的狀況,這是個可大可小的問題,「那東西說的是真的嗎?」指的是那老舊的無人機,另外,怎麼說呢,他在遇見對方前一路上可都沒碰到過,但埃納說他已經遇到三次,到底是他太幸運還是這個白髮的人造人運氣太糟。
「你確定你沒有被針對?」甩甩手腕,確認沒有散架,藍斯明白剛才的情急,但這出力也太大了點。
而埃納顯然對自己剛才的力道毫無自覺,他一派輕鬆回答:「噢,我不知道。我的自我診斷功能故障了。總之,先離開這裡比較重要,我們走吧!」
結果白髮的人造人才踏出步伐就被橫倒在地的男人給絆倒。
「⋯⋯老天。如果那東西說的是真的怎麼辦?」
尷尬地摸索著要站起來,埃納小聲地說,原有的樂天與音量一同沉了下去。
「那,到時候你可以格式化,在我家當個清潔工。」藍斯伸出手停在半空,等著協助對方起身。當然,如果對方這次可以注意力道就好了。
「或者你比較喜歡園丁?……冰淇淋守護者也可以啦。」
停滯幾秒,突然驚覺對方視覺功能失靈的事,為自己的失誤還有內心的無奈輕嘆口氣,踏出了那一直保持距離的那一步,去撈對方的肩膀,想幫他站起。
察覺藍斯的援手,埃納友好地道謝並伸手回握,藉著少年的幫助重新站好。但他聽到「格式化」三個字時閃現的一絲動搖顯而易見。
「『期待下次再見時,我還記得你』⋯⋯」兩人離開小巷時,埃納忽然開口。「上次道別時,我是這麼說的。沒想到當我真的再度見到你、也確定自己真的還記得你時⋯⋯那是我沒體會過的情緒,就像找回一件非常珍貴的東西。我想原本我並不那麼在乎。答對問題、達到預期,成為他們心目中的理想模樣才是第一要務,記憶純粹作為辨識分析用途,情感只是定期淘汰的幻覺。但是。」
他轉過身面對藍斯,視線沒有焦點,卻像是定定望著少年。「現在我想記得這一切。不只是資訊數據,還有它的意義。那個擁抱的意義。他對我的意義。你對我說『別死了』的意義。即使無法通過測試、無法成為完美的機器、無法步上他們要我走的軌道也沒關係。我想記得⋯⋯我必須記得。所以⋯⋯」
他微笑,稍稍拉開外套,讓藍斯看見襯衫胸前口袋上別著的一枚船錨造型的別針。一項證明。一段聯繫。一句宣言,沉默地傳遞。
「你的提議請讓我暫時保留好嗎?當然,冰淇淋守護者聽起來確實很吸引人,真的。」
基本上你可以單獨把記憶備份,正當藍斯想這麼回答時,他的記憶體讀取到了那個女孩的話--『我不要備份的藍斯。』朵恩是這樣說的,斬釘截鐵。
『我想記得。』而埃納是這樣說的。人類的朵恩和人造人的埃納,對記憶的執著竟然略有雷同。
藍斯腦內的程式邏輯又開始走進龐大而沒有終點的迴圈。他應該從來都不在乎記憶是最初始的檔案還是備品,只要有形體有資料,人造人就是一種近乎永生的存在,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又會要求埃納別死呢?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載入備份資料或沒有記憶的埃納,他會覺得他死了嗎?--程式的判斷肯定不覺得。程式的判定的話。
如果站在眼前的埃納不是原本的那一個,藍斯並不會覺得埃納死了,但他應該會難過,肯定會難過的,別針的細微反光閃射到了他的臉上。
「你要保留多久都行。」他假裝沒看到那個船錨別針,反正埃納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莞爾,「只要別死。」還是那句沒有新意的老話。
「接下來,你有想法嗎?」走離那衝突之地有一小段路,再拐幾個彎就接到他平時返家的街道,但藍斯這次沒有離開的意思。
「噢,除了找個人們不會追著我打的安靜環境好好坐下來嘗試自我修復之後展開傳奇逃犯的精采跑路篇章以外嗎?有的。」
埃納笑了起來,無意間回應了藍斯含蓄上揚的笑容弧度。然後他揩去淚痕,留下認真的神色。
「抱歉,藍斯⋯⋯我需要你幫忙。請告訴我出城的路。請告訴我⋯⋯怎麼去肯沃夫。」
*
光終於迷途而返。
埃納試探地眨了眨眼,適應了車內的昏暗光線。
上次沒有答應的,這次他答應了。
安東彷彿別有深意的惡作劇仍在肆虐,有的復舊,有的依然失靈,他的狀況並不比上次更好。但揚帆總是需要勇氣,過往他只有種隱約的不確定感,只擔憂自己無法成為正確的那一個版本、無法滿足被製造出來的目的。那時的他不知恐懼,亦不真的明白何謂勇敢。
如今他卻向那名人造人少年許下可能無法信守的諾言。
也許並不需要是正確的他。也許只要有人希望這個他繼續存留就足夠。
埃納拉上兜帽,往後靠上椅背,把玩著重新啟動後便放在身上、不屬於自己的那副護目鏡,指尖撫過內側工整雕刻的一行字母:BEN。工整,卻不如印刷體制式,他摸得出那是人而非機器刻上去的。一個專屬於班而非13EN的記號。而他也有自己的記號了,那是來自一艘藍色小船船長的禮物。
公路上,車燈照亮的稀疏柱狀冷雨向黑暗延伸,通往北方更深的夜。
鏡面上,那雙眼睛說燐光森林的終點之後,飛離高塔的鷹另有使命。
遲來到不行的感想!!!!!其實我每天都在內心奔騰,只是沒空碰電腦,原諒我法中~~~~
才感謝法中約約,能撿埃納好開心啊幸好埃納沒事!不准有事喔!(架刀子(等等,而且說到底埃納根本靠自己脫困的阿XD就算瞎了還是帥帥的埃納////請當我的冰淇淋守護者(閉嘴,期待埃納之後和法中合流的劇情>///<
另外也很開心跟法中交流,埃納的回應也引出了很多我沒想過的藍斯的樣子,交流大感謝
忘了說惹,別哭阿埃納~~~~~~~~~~~~~~姊姊給你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