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世界是由各式各樣的形容所構成。
這些形容就是對於那樣事物最直觀的感覺。

空氣中有德洛特姐弟的氣味，但很快就被其他的味道掩蓋過去。
哈提司庫甚至還來不及思考到底發生了哪些事，現在又是怎樣的場面。
跑馬燈那樣的混亂，同時又帶著各式各樣的無法理解。
他不能明白為何前幾日有說有笑的人們，最近卻充滿各種敵意。
城鎮變得荒誕且古怪，人們拿著對吸血鬼與狼人幾乎無用的武器發洩著他們的怒氣，縱使許多事情本身就與這些無關，但總有人想把髒水都潑到異族身上。

保護大眾的夜巡者被翻出來攻擊，這麼矛盾的事甚至沒看到負責人出來解釋。

哈提司庫甚至懷疑，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努力，試圖收回的那些物品是否根本沒有意義。
也許不該拿去換錢才是正確的做法。
那個總愛在背後挑他錯的人不在了，那個總是溫柔歡迎他回家的人不在了。
比逃命那段時間稍微好一點的大概只有還有個地方可以遮風避雨。
但看著了無人煙的住處⋯⋯竟開始懷念那些在狼群中生活的日子。

本來覺得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是狼人這件事。
在店裡工作時還會被隱身到來的吸血鬼嚇到忘記從味道確認狀況。
這種時候就更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人類、在精神上。

哈提司庫晃了晃腦袋，最後重看了一次懸賞公告的內容。

聖天使醫院、死人復活的手稿、解剖室、停屍間。

「聖天使基金會附設醫院⋯⋯是嗎？」
拄著拐杖的少年看著紙條上的地址，又看了看人生地不熟的哈提司庫。
「有人拜託我去那邊拿東西，方便告訴我在哪個方向嗎？」
少年明顯是左右張望了一陣子，才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說：「聽說那邊不太好，大哥哥還是別去了吧？」
哈提司庫沒有意會到少年所說的不太好是指什麼，抓了抓頭有些無奈。
「但是被交代的事不做不行，可以告訴我怎麼走嗎？」
「唔、說不定是這種類型才更加安全⋯⋯ 好吧！伊格就破例告訴你怎麼走吧！那邊已經荒廢很久了，自己要小心啊。」
少年用拐杖在地上畫出大概的路線，那個醫院似乎緊鄰著一大片的墓園，大半道路已經分不清左右，有些墓穴甚至陷落坍塌，必須時時注意腳下。
「原來如此。沒注意就會跟著撐拐杖囉？」
「啊⋯⋯」少年有些錯愕地看向哈提司庫，但很快又將想說的話嚥回喉嚨。

「我猜錯了嗎？因為你好像對那邊很熟的樣子⋯⋯」
哈提司庫歪了歪頭，試圖換個角度觀察少年的神情。
「我不是摔的⋯⋯總之，大哥哥過去要小心，不要太大聲。」
「地面會崩塌之類的嗎？」
「也、不是⋯⋯」
「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你！」
哈提司庫想著少年大概也不知道怎麼說，沒有將少年的支吾放在心上。

按著少年的指示，哈提司庫花了一點時間到達了廢棄的醫院。
建築物本身的破敗與四周枯萎的植物自成一股陰森的風格，門窗看來骯髒又脆弱，奇怪的氣味不斷從裡頭溢出。

死亡獸類的氣味，藥水與人屍的腐敗味⋯⋯雖不強烈、但讓人打從心底發毛。
比起被時間沖淡了這些味道，更像是蟄伏暗處、伺機而動。
有太多氣味層層交疊，多數味道未曾在其他地方嗅聞過，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預兆，面對未知的對手、十之八九會是場苦戰。
「⋯⋯錢難賺啊。」
他嘆了口氣，燃起火把往半開的屋內拋去。
火光就這樣落入廢棄醫院裡頭，翻滾了幾圈後沒有任何動靜。

哈提司庫打了個噴嚏，過度依賴嗅覺的他並不適合這種場地中的探索。
隻身前往也同樣不是件好事。至少從前的他並不會想這麼做。

做死估計也是種會傳染的病。
這樣想著的哈提司庫揉了揉鼻子，試圖忍住繼續打噴嚏的衝動。

反覆重複著丟火把探路，走到火把旁、繼續丟火把的過程。
圖中燒了幾張破床單、與任務無關的病歷資料跟幾隻死老鼠，這些意外讓原本已經塵封許久的難聞氣味又更讓哈提司庫受不了——有幾度他是想放棄任務的。
火光能照亮的地方有限，行走在空蕩建築中形成了往返各處的走路聲。

還沒能找到所謂的解剖室或停屍間，哈提司庫看見一塊白布自他眼前飄過。
「⋯⋯」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昏暗光線下的幻覺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已經習慣停下腳步就拋火把的身體擅自動作了起來。
看著那塊人形的白布熊熊燃燒，似乎還有尖叫的聲音、哈提司庫就這樣看著變成火球的白布衝出窗外然後消失無蹤。
「醫院好可怕，充滿了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踏過翻覆的書架，繼續深入內部。

決定從最上層一路找下來的哈提司庫，中間遭遇了幾次看不見的襲擊。
若不是反射神經夠快，肯定身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髒被單，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多少困難，就這樣來到了地下室的門前。
重重的鎖鏈將鐵門把手綑綁起來，上頭還扣了個巨大的數字鎖。
哈提司庫試著扯了扯那交纏的鎖鏈，嘴裡咬著火把雙手抓著門把，然後向後用力一扯——左右兩扇門瞬間從鉸鏈斷開，順手對折扔到一旁。

濃烈的屍臭撲鼻而來，打開的鐵抽屜溢出了黑色腐爛的肉泥，這樣的環境長不了蒼蠅、但似乎有什麼在那扭曲的孔洞裡緩慢蠕行。
哈提司庫屏住了氣息，仿若多吸一口氣自己就會死在這裡。
將一旁鐵桌上的文件堆疊起來，匆忙塞到背包裡頭，把背包綁好後忍不住鬆開了口，全力往記憶中的出口奔跑。

好不容易跑離醫院後，一股溫熱的風自他身後吹來。
轉頭一看，夕陽下的廢棄醫院被大火吞噬。甚至還有大小不等的爆炸聲。

「咦？」
哈提司庫愣愣地看著變成火海的醫院，一時間無法意識到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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