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禮物送達時，他是醒著的，一襲白氅坐在燈下默書，默他們花妖的文字。

若所逝之人已經轉世，則求其此世安好。若所逝之人仍未轉世，則……

門外傳來窸窣聲，他輕輕擱下筆，起身應門。

地上安靜躺著兩大疊紙錢。

若所逝之人仍未轉世，則不必求；此一情況分作二種：一是在天界享福之人，二是在地界受刑之人。

人類焚燒紙錢起因於自信，認為家族中人定會前往西方極樂世界，而通過焚燒能讓入焚之物為該人之魂魄所用；此一殘害自然的行為被代代相傳，成為欺世拱祖的習俗。

他木然地彎身，抽起混在紙錢中的一張卡片：不熟悉的住客、不了解的通貨膨脹。

無論收到什麼禮物，他都必須報以感謝，即便這份禮物勾起他不怎麼愉快的回憶──關於他在人間前一百年的煎熬，與後一百年的空茫。

然後，腦中浮現一對茶色眼眸，含著三分不符年齡的孩子氣，與七分似水溫潤。

他也是人類啊。

怎麼會想起柳歸燕？連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對方是他在阡陌居接觸過最多次的人，或許是……想對方了。

明明同住地閣，可他已有段時間沒見著柳歸燕的身影；究竟想不想他不知道，但如果魂魄能收到紙錢，他想燒給對方──人魂化魔，終是人。

……「想」嗎？

他站起身，從房裡抱出一個小火爐，笨拙地點起了火。霎時黑煙漫天，他被嗆得止不住咳；熱氣隨後蒸騰而上，他後悔自己的考慮不周，只覺身子幾乎要讓烈焰灼燒。

突然一道什麼隔絕了溫度與廢氣，一隻手貼上他的背，一下下不厭其煩地拍撫著。

「錦繡公子，你沒事吧？」

──好久不見。

「歸燕。」

⠀
他在柳歸燕的掌下緩了過來，兩人並肩坐著，將一張張紙錢丟進火爐。

兩大疊紙錢，一疊給柳歸燕、焚予所思所念，一疊給自己、焚予阡陌居中所有人魂。

聖誕這種歡樂的日子竟然在燒紙錢，氣氛毀得一乾二淨。可他倆誰也沒說話，他偷偷覷著柳歸燕，似乎在對方眼中瞧見細碎的寂寥。

最後一張紙錢也被火舌捲走，化為灰燼。幾乎鋪滿夜空的黑煙裡挾有星火點點，不知怎麼、竟彷如破曉曙光。

他突然想起房間裡一直被他擱在一旁的小手爐，忙將它捧了出來；於他而言的高溫把他一對掌心燙得通紅，他卻恍若未覺，獻寶似地舉到柳歸燕眼前。

「聖誕、快樂。」

打從冬日的第一天，他便開始挑揀那時有時無的暖陽，濾去雜質，一點一點放入那精雕細琢的小盒中。

如果這點溫度能融化寒冷，他不介意每次都被灼傷雙手。

送一個真心的禮物，給真心相待的人。聖誕節是這樣的節日嗎？

✠

感謝你們，出現在我的漫漫長夜裡。

-------------------

寫完了。（安詳）

這裡要和兩位住客和分別的中之說抱歉，一位是卿曜，一位是歸燕。
感謝卿曜的紙錢，但提供此篇主題的卿曜卻沒出現在文章裡，在此致歉，感覺有點辜負卿曜與卿曜中。
因為歸燕中工作原因，已經一段時間聯絡不上了，我和錦繡其實只有中之自己挺想歸燕中和歸燕的，希望歸燕中一切安好。對不起沒有事先告知歸燕中就擅自將歸燕拿來使用，還被莫名其妙塞了個手爐。
望兩位中之與孩子能原諒我的無禮。

當然，錦繡準備的交換禮物也是很真心的，中之還在好奇誰抽到了XD

最後，謝謝阡陌居裡的所有人、無論官方住客還是中之，謝謝你們包容錦繡與各種不足的我。
期待企劃結束後的未來，我們能在某個地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