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信？」在享用早餐的同時，士郎遞來了一個素色的信封，上頭的字樣僅有一個熟識的筆跡所書寫的To: Saber，信封底也沒有寄件人的屬名。

由於不屬於這個時代，所以從未留過任何聯絡資訊，甚至連參加店家大胃王活動也經常喬裝並使用化名，因此寄件者肯定不是普通的居民。不過，為何需要用信件？抱持著各種疑問，騎士王拆開了信封。

「二月十四日與梅林有約。」 「......欸！？」信封內只有一張紙卡，內容也僅有如備忘錄般的簡單字句，尤其在看到書寫梅林名字的方式，才驚覺這完全是自己的筆跡。

但不論是寫下這封信的時間、或是與梅林相約之事，皆不存在於記憶之中的任何片段；也不是臨摹字跡的惡作劇，否則最喜歡戲弄她的魔術師早就挑準最好的時機現身了吧。

而今日正是二月十四日，那麼現在能採取的行動，也只有按照信中所述的與梅林會面，在盤問魔術師之後，所有的疑問應能迎刃而解。
然而騎士王還沒有注意到這一切背後的意涵－－

－－阿瓦隆．幽閉之塔－－

「唉呀唉呀......竟然把別人的選擇自由當作禮物，到底是誰教出來的邪惡聖誕老人？」本體被永遠囚禁於阿瓦隆之庭的魔術師，以那看透『現在』的千里眼目睹了事件的進行。若是在卡美洛的時代，只是做為旁觀者的他自然會隨即現身並且給予引導，然今昔非比－－此時的魔術師，倒是更想避免面對那位少女王者。

若是魔術師不想赴約，少女王者即便於世界中心呼喊他，最終也只能抱憾而歸，迎接明日。於是他繼續慵懶地靠在高塔牆邊，打算聽聽這秘境中迴盪的吟聲，或者潛入各類生物的意識中觀賞名為夢境的舞台劇。

不過，最終他還是溜了出去。因為有那麼一瞬間，魔術師的眼睛預見了放置少女王者空等至明日的結果——那絕對不是他所喜愛的Happy Ending。

－－現世．冬木市－－

「但依照梅林的個性.....連貝迪威爾也不知道在哪兒的話，看來也只能等待了嗎？」已經著好外出的服飾，卻停步於玄關前。偶爾會出沒在衛宮邸給樸實的日式建築點綴鮮花的魔術師，已經許久沒有到訪過。以騎士王對老師兼監護人的了解，如果不是感興趣的事物，或是她遭遇了難解麻煩，恐怕是不會輕易現身的。

「不對......」在過去的不列顛、梅林作為亞瑟王輔佐的時代，王對魔術師的傳令從未失效，甚至連未召見的時候也會為了取樂而到處叨擾。不論魔術師如今身在何處，那雙眼睛肯定也還在觀察著世間萬物－－
「梅林，若是你知道些什麼的話，我想聽聽你的說法。」於是騎士王像過去的習慣那般，直接向梅林發話。隨後，便出了門。

「還真是不帶一絲感情呢，阿爾托莉雅。嘛，我也沒什麼資格抱怨就是了。」魔術師並沒有靠近衛宮邸，但他確實聽見了王的請求，也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然而心境、情感上仍舊沒有特別的起伏，即便他在那時已經明白了某些事情。

「那麼首先，換個地方吧。就這麼直接在轉角會面之類的戲碼，已經看膩了呢。大不列顛魔術－－阿爾托莉雅，吃飯囉～」揮了揮手杖，魔術師朝天空施了一個僅有煙花效果的法術，然後離開原地。接下來，就讓魔術師沿路散播的花朵來引導吧。

「－－！」甫一步出大門，便察覺由魔力構築而成的煙花飛上天際，那是以往外出的時候，魔術師召喚自己回城的魔術。騎士王快步來到發射的地點，雖沒見到魔術師的身影，但卻有一排鮮花沿著巷路綻放。也許是有什麼東西想讓她親眼看一看吧，於是便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出了巷子，離開住宅區，那些對於柏油路來說稍顯突兀的粉色花朵並沒有刻意避開人群，彷彿與現世處於不同的次元般，徑直地穿過了商店街，繼續向新都方向延伸，最後彎進了一條窄巷，停留在一扇門前。

巷中立著幾塊霓虹燈招牌，似有不少店家分布。
眼前的屋子裝潢風格與那些店家不同，不但沒有擺設著電氣招牌，門旁的水泥牆也特別打造為擬似大石堆砌而成。入口處唯一的光源僅有懸吊於屋簷正下方的仿造油燈；在屋簷邊下還鑲嵌著一根向外延伸的鐵竿子，並懸掛著一塊木板，一面雕刻著啤酒杯的圖樣，另一面則是店家的名字－－這顯然是一間中世紀風格的酒店。

在進入以前，騎士王面帶些許無奈的嘆了口氣，還以為魔術師想讓自己見識什麼，看來是想多了。
會選在酒館會面的原因不用想也明白，對於不死的半夢魔來說，即便千年也僅僅相當於一般人的幾分鐘罷了，能期盼他收斂一點對美酒和女性的愛好恐怕只是個奢望了。回復平靜的心情後推開大門，一襲顯眼的白袍就在裡邊－－

「喔呀？比預估的時間還要快呢，虧我還特地經過商店街，沒想到居然沒有順手買包鯛魚燒過來，真是可惜啊。嘛，也無妨，這裡的酒味道也挺香的，先坐下來喝一杯如何？」魔術師正坐在吧檯前徐徐地品嘗玻璃杯中的紅酒，在他的座位旁也放置了一杯，顯然是為了後到的少女王者準備的。

「既然都已經經過了，為什麼不自己買呢？」回想剛剛的路線，確實曾經靠近賣鯛魚燒的店家，但追尋的對象可是這位調皮搗蛋的魔術師，萬一一個鬆懈反而讓他溜走那就得不償失了。
走到魔術師身旁的位置坐下，喝下紅酒，酒香濃烈的氣味在鼻腔間蔓延，然後變得甘甜順口。在冬木鮮少能夠接觸洋酒，於是倍感懷念。

「妳覺得剛從阿瓦隆偷溜出來的我身上會有錢嗎？」雖然不是不能用魔術下個暗示給店長，但為免遭受到光砲攻擊，還是讓對方依照現世的規矩來吧。

「......」沒有錢，那麼這兩杯酒，該不會也......騎士王只能無言地盯著魔術師。

「別那種表情嘛，不是有事情要問我嗎？就當作是諮詢費怎麼樣呢？」

「想花天酒地便直說吧，梅林，但話先說在前頭，我不會贊同的。」偷偷瞄了Menu上的價位，幸好身上的錢還足夠。

「唉呀唉呀，還是這麼的嚴厲，開個玩笑罷了。」那些東西對魔術師來說只是一點調味料，而更有價值的事物則早已近在眼前，只不過那是否能夠觸及便是另一個課題了。「好了，酒也喝了，如果妳還想再來一份簡餐我也相當歡迎，但這不是妳主要的目的吧。」雖然已經知道對方想問什麼事，但還是稍稍引導了一下。

簡餐......雖然相當吸引人，但這次就先作罷吧。
「啊啊，是這個。」將寫有與梅林有約的紙卡放在桌上，然後便靜默等待著魔術師的回應。

「明明是自己親筆所寫，卻完全沒有記憶，從信件的內容和收件者來看想必是熟識自己的人所設計的－－其實妳已經有想法了吧？」只看了紙卡一眼，卻也沒有直接告知真相，而是以反問的方式讓她自己說出答案。

「......是不存在於這個時空的其他的『我』所做的吧。」看似很瘋狂的猜測，但在此之前並非沒有見過同為自身的其他人，而魔術師的問法也讓她更加確信了這個猜測的方向沒有錯。

「正是。這個宇宙包含了無數的平行世界，作為從者能夠抵達的時空也擺脫了物理的限制，這對現在的妳來說應該很好理解。」

「果然如此啊......」 「那麼問題就只剩一個了，所謂有約究竟是何事－－梅林該不會又在哪惹出了什麼事端吧？」

「我就這麼不得妳信任嗎？真是太令人難過了，難得我這回沒有到處繞一繞再過來唷。」這麼一想，倒是有點可惜了，因為阿爾托莉雅傷透腦筋的樣子始終是那麼令人感到可口。

「妳還沒有察覺嗎？阿爾托莉雅，信中所言之約，現在不正在進行中嗎？」

「哈啊？」難道說僅僅只是見面便完成了約定？這是怎麼回事？而且還選定在二月十四......慢著，二月十四日？

「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

二月十四日，紀念聖瓦倫丁的日子，也就是後世俗稱的情人節。雖然本身對於這個節日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但國政也包含著各式祭典的舉行，因此並非一無所知，只是沒想到這次卻為了解開卡片之謎而忽略了這一件事，實在是一大疏忽。

「這會兒妳應該也理解緣由了吧？」以指關節輕敲酒杯。

「總覺得心情上還是不太能接受......」搞得好像是自己晾著魔術師不管一樣，明明並不是那樣的關係。

沒有準備義理巧克力，便以共飲美酒代替，魔術師看似故意耍無賴的舉動反而替騎士王找了台階下。就這點來說，她還是很感激對方的。

「謝謝你，梅林，你總是幫助我許多，願你佳節愉快。」舉起還剩餘一些酒液的玻璃杯，向魔術師致敬。

唉呀唉呀，這番感言似乎在哪裡曾經聽過類似的啊.......這真是糟透了。

那時候談論著什麼呢......好像只是魔術師單方面在嘮叨著。就結果而言，亞瑟王並非他們所設想的理想之王，因為他們所注視的事物打從一開始便完全不同。

他曾經宣告不列顛已經毀滅的事實，王的責任也該到此結束，而王的回應當然是果斷的否決了。事實上魔術師也不需要再三的設問，在選定之日時，名為阿爾托莉雅的少女早已立下誓言，即便最後被所有人背叛、失去一切，她也會繼續戰鬥下去。

最終她知曉了命運，並也接受了命運，魔術師將那最後的抉擇視為了最美的奇蹟與報酬。然而再次聽到來自同一人的感謝，多少還是有一股難受的感覺纏繞於心......

「梅林？」

「嗯？沒什麼，只是想起了妳上一回也說過了類似的話呢。」

「我對梅林表達感謝的次數應該並不少吧？」魔術師的話令她感到有點奇妙，所以只是笑笑回應，並不清楚他所說的上一回究竟是哪一次。

「當然並不只有這件事而已。時機正好，讓我來再次確認一些事情吧。」魔術師終於舉起酒杯，觸碰對方的杯子，在杯緣發出清脆的聲響時，兩人的視界皆發生了變化－－

如同過去讓阿爾托莉雅看見不列顛未來毀滅的術法，這次則是讓她看見不列顛在亞瑟王殞落後重生的模樣。

魔術師故意選擇了與卡美洛座標相近的一座城鎮，鎮中無數的平房如夜空的星星般遍布，主要的道路自各個方向匯聚至城中心一處，在那兒有著市集與教堂，與其相反之處也開墾著幾片農田和牧場。

這時應是屬於盎格魯薩克遜某個諸王的領地吧，不列顛又再次分裂了，這或許只是另一段短暫的和平，但至少當春天的風徐徐吹來時，所帶來的是新生的氣息。

「－－這裡是？」回過神時，眼中所映的景色已不是吧檯後的酒櫃，而是如凌空眺望著一座城鎮。

「卡姆蘭之役後的卡美洛－－可以這麼說吧？雖然規模和繁榮度完全無法比擬當年的興盛，就連現在的居民都是妳當初盡力想要驅逐的薩克遜人呢。」物換星移，失去了神秘性的不列顛重獲新生，世界已轉由人類掌管，不過亞瑟王的傳說仍然流傳了下來。過去之王於未來回歸，魔術師故意製造了這樣的機會，甚至惡趣味地提出種族更替，便是想看一看當初那位少女是不是依舊維持初衷。

「是嗎......」靜靜的看著城鎮，不知過了多久也不曾發過一語。那不是卡美洛－－這點還是明白的，曾經守護的一切早已經不存在了，注定會滅亡的不列顛即便再經過多少次的回溯也只能有一個結局，頂多只是迎接結局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神秘逐漸衰退，土地正在改變，兇作之年將會持續到滅亡為止－－這些都是魔術師當時述說的，就算接受異族之血也無法避免毀滅的結局。
必須要保護家園田地的不列顛人，和一味掠奪糧食的薩克遜人，便處於對立的兩方，十年間進行了十二場戰爭，並在最後將異族驅逐了。只要亞瑟王還健在，異族便不會再侵擾不列顛－－

「梅林，就算是我，大概也猜得到你的用意了，這還真是怪不得凱將你視為混亂的根源呢。」稍微理解了魔術師為何故意提及薩克遜人，但心情並沒有受到影響。

「唉呀，怎麼這麼說呢～大多數的時候我可都是在製造歡笑的，誰叫我是追逐美麗的生物嘛。還是妳想再看看其他地方？格拉斯頓伯里？倫迪尼恩？不列塔尼？」

「不，不需要......」有點可疑，難道不只是想看看我對現在薩克遜人再度佔領不列顛的感覺嗎？

異族侵略的起因，也只是為了生存而尋求新的土地，儘管無法接受掠奪的行為而與之交戰多年，卻也不會將他們視為惡。
時代的交替讓不列顛島轉由薩克遜人主導，她過去的努力彷彿化作一攤泡沫－－但事實並非如此，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會抹滅，曾經實現的奇蹟將會留存人心。

「雖然人事已非，但不列顛會漸漸繁榮起來的，這樣就足夠了。」儘管並非曾經守護的民族，但仍然受到城鎮中平靜的氣息感染而面露祥和的微笑，不列顛若是有幸迎來和平，也許便是這樣令人舒服樣貌吧。

「那是妳窮盡一生也想達成的目標，不過就像我一直告誡妳的，不列顛早晚會毀滅。現在土地重生了，但也不是妳所建立的國度了，即使這樣妳也覺得足夠、不懊悔了嗎？」

「是的，若是在過去我肯定會生氣的吧，梅林這樣惡質的笑話。但我已經不會再感到後悔了，雖然以那樣的結局收場，但我仍然沒有放棄最初的誓言，將它堅持到底，那麼就足夠了。」

那就是她放棄聖杯時所得到的真理吧－－見證了那段奇蹟後，又再次聽到少女王者的告白，若這只是一場夢，那該會是多美味的營養啊！

非人的魔術師還不能完全明白對方所懷抱的情感，在認知了自己的錯誤後也還是厚著臉皮讓她觸及本來無法得知的未來，那只因他追求美麗事物的本能所驅使罷了，過去之王的回答他甚至不需特別詢問。

－－只要看著人們生活著，便能夠感到開心的少女，至今也不曾改變。

「況且，和薩克遜人的戰鬥，我也從未輸過！」針對梅林反覆提及的薩克遜人補上一句，雖然時代已經不同了，但至少在她在位之時，可是建立過將異族盡數驅逐的功績的！

「果然還是這一點最始終如一呢......」不論哪一位阿爾托莉雅都是。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