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雲霧濃厚,幾乎透不出半點月光,對一個人類而言能見的範圍有限。
這不打緊,他對這裡的路太過孰悉──無論天空還是地面──這是他回家的路。這天天河一早就因為騎士團內事務被叫到離住所最近的騎士會所,那地方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走路可能要走上一陣子,如果他的伴侶用飛的,不用多久的時間就到了。
沒錯,他的伴侶能飛。更精確的說,天河的伴侶是一頭龍,一頭美麗,充滿力量,有些脾氣,對男人來說卻是十分可愛的一頭龍。
他的伴侶對他沒什麼意見(當然,那種情趣間的嫌棄不算),但對他的工作環境倒是蠻有意見的。用隼的話來說,那地方就像一個充滿蘿蔔渣渣的大悶鍋,無聊得很。
事實上不只隼有意見,就連天河自己也不是特別喜歡成天待在那樣的地方裡,即便有少數幾名聊得來的同事,整個騎士團裡保守派的人仍然居多。
所以他和戀人並沒有選擇騎士團所提供的免費住處,而是在一定距離之外的地方,擇地而居。
他們可以這麼明目張膽地和看似完整而嚴密的騎士系統脫離,並非明晃晃的背叛,只是按照階級來算,天河是直屬於尼格裡塔及其之下的騎士長,和經過多次輾轉分派的地方所屬騎士團並無太大關係,只把那地方當個辦公媒介,偶爾作為特約講師出席,有時到那做兒些社交活動,有點類似兄弟會交流的概念。
更何況天河這男人交際手腕高、處事圓滑、也有一定實力,最尤其的尤其,他是被龍所認可的騎士,就算有人真的對他有意見,也莫可奈何。
天河深知戀人不喜社交的個性,所以如果沒有特殊必要,他不會強求隼一定要和他一起去那個大悶鍋。
他曾經考慮過養匹馬來做為交通工具,但他身上有過於濃厚的龍的氣味,任何一匹馬在他身邊站著不會因為恐懼而昏倒超過一分鐘,就要給予十二萬分的鼓勵了。
再者要是還選了其他生物作為代步,家裡那尊大神肯定不樂意。為了顧及戀人的心情,他選擇靠雙腳行動。
沒有馬能騎的騎士,多有趣的一件事。
忽然間風吹雲散,雲層被風拂去,終於露面,路面卻沒有因此被照亮,反而蒙上一層詭譎的紅。
天河抬眸一望,一把鐮刀似的彎月亮在空中,那刀刃彷彿劃開了誰的身體,被裡頭的液體染了色。是血月。
突然一道慵懶男音打破寧靜,樹林裡走出一個男人,陰影遮去他大半的面容,卻遮不住在昏暗中發光的眼。
天河無聲勾了勾嘴角,真是稀客。「伊卡洛斯。」
「我聽女巫說上一回血月是上個世紀的事。」伊卡洛斯沒有再多往前,只是站在樹叢前幾步距離的地方,彷彿自己只是路過,「這回不知道會出什麼事,當然,也很可能什麼都沒有。」
「那麼祝你有所收穫。」
伊卡洛斯沒有答話,一雙眼盯著對方的臉,暗紅微光刻畫著老友深邃俊俏的面龐,記憶中那雙眼一如既往地深邃,現下又混了些他難以解讀的東西。
「我只是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真令人羨慕啊。」
「有機會你也該談個戀愛。」
男人再度啟程,沒有和對方道別,也沒有管頭頂那彎血月到底蘊含著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他得回家,家裡有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