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在身旁的夏生讓龍光呆滯了幾秒，愣是眨了眨眼才想起來要回應，隨即笑出了聲。雖然有想過會不會遇到學生，但沒想到那麼快就碰到了。

「真巧！哦……與其說是逛廟會、不如說是想了解一下這邊的環境。」左顧右盼了一下，目光才又回到夏生身上，「今天穿的好藍啊？不過很適合你。……是說、冬季沒和你一起來嗎？」意外的不習慣冬夏雙人組不在同個視野裡。

今天的穿著和平常在校期間只存在些許的差異，內面的襯衫換成了黑色、也沒有打領帶，習慣往後梳的那側頭髮現在也有幾根不受控制的翹毛。

「了解這邊的環境？」看著龍光，夏生歪了歪頭，不過卻沒有就對方的話語繼續多做追問，而當龍光提起了自家的青梅竹馬時，夏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些：「他可能還要再等個幾分鐘……啊，說人人到！」

視線穿過龍光，少年突然眼睛一亮，他猛力的揮著手，然後朝著視線方向又風風火火的衝了過去：「冬！冬！在這裡！」

不遠處的階梯口可以看見一貫與夏生總是同時出現的灰髮少年，依舊是那俐落的襯衫和牛仔褲穿著，但只見他不同以往的帶著一副全罩式耳機，臉上還戴上了口罩。夏生直奔對方身旁，先是和冬季說了些什麼，然後指了指龍光的方向，灰髮少年這才抬起頭來拿下耳機和口罩，兩人再次回到了龍光身旁。「晚上好，景山老師。」

少年依舊是那樣有禮貌的向龍光打招呼到，但不難聽出他話語中的疲態。

看見冬季的當下，直覺猜測對方是不是感冒，畢竟都戴著口罩了……不過那個全罩式耳機又是怎麼了？覺得周遭很吵嗎？龍光雙手叉腰，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問這些事。

「晚上好！」

總之先打過招呼，再來進行對話吧！
心裡這樣想著，卻做出了和原本想法不太相符的反應。他歪了歪頭、直接道出自己的疑惑，「……冬季感冒了嗎？」一邊說著，視線從兩人中間掠過，就這麼落在遠方，龍光的眼神不如招呼來的有精神，似乎也比平常多了些倦意。

聽見龍光的提問，夏生和冬季兩人瞬間一齊安靜了下來，他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夏生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冬季卻微微地搖了搖頭：「不，只是剛剛從很吵的人身邊回來，有點累而已。」

「呵，很吵的人……」第一次，夏生的自言自語中明顯帶上了嘲諷的語氣。

「景山老師呢？今天是自己一個人來逛嗎？」冬季看著龍光，很自然地轉了個話題，這次換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至於龍光不同於以往的狀況，並不清楚少年到底有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夏生的反應怎麼看都像在對著不在場的第三人生氣、或者可以說是厭惡？龍光垂下眼簾、視線落在兩人前方的地面，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猜測。短暫的靜默彷彿掩蓋了周遭喧鬧的聲音，直到冬季開口轉移話題，龍光才回過神來。

「……哦、因為有空出來的時間，所以就過來看看了。」說著抬起頭來，瞇起眼睛笑了笑，「既然都遇到了，要一起逛嗎？」眼底透著不易察覺的混亂思緒，雖然注視著兩人、那雙黑色眼眸卻沒有好好映出正在談話的對象。

「好的，如果景山老師不麻煩的話，人多一點也比較熱鬧。」冬季罕見的在夏生之前做出了回應，兩個少年的視線隨後再度交會，僅僅只有幾毫秒的時間，卻在那短暫的接觸中交換了某些訊息。

「耶！又可以跟龍龍一起出去玩了！上次的娃娃我有好好地收著喔，不知道這次跟龍龍一起，能不能夠再夾到一隻呢？」夏生一掃先前的態度，重新回歸了他那開朗的個性，一手推著冬季、一手則輕輕的拍了拍龍光的肩膀，像是催促著兩人邁步向前。

穿過了鳥居再往上走一點，各式各樣的攤販就在三人的面前沿著小徑一路綿延，夏生拉著冬季的手又拍了拍龍光，然後指向了最靠近他們的那個吊水球攤販：「冬、龍龍，要不要試試看那個！」

「哦！說到上次的娃娃……我已經把它拿來當小型抱枕了，總覺得睡覺的時候抱個東西就很安心呢。」龍光沒將偶爾會把玩偶錯認成哈密瓜的事情說出來，早上醒來視線一模糊、綠的東西看起來都差不多。

順著夏生指的方向看去，攤販上的青色水盆中堆著許多圖案繽紛的水球，而站在攤位中央的老闆正直勾勾的盯著三人的方向，龍光就這樣剛好的對上了他的目光，謎之相視而笑。

「好呀！」說著捲起袖子，興致盎然，「希望鉤繩堅強點！」

「來吧！看誰能釣到最多的水球！」看似自信滿滿的夏生同龍光一齊捲起袖口，走上前，和攤販的老闆接著要過三個釣線，後分別分給了龍光和冬季。

「看我的……嘿！」蹲下身子，夏生很快便看準了一顆色彩鮮艷的水球，只見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勾起上方的細繩，接著向上提起。但或許是速度太快，猛然地提起只有造成反效果，只見水球還沒離開水面就從鉤子上脫落，夏生皺著眉頭，又試了幾次，但就是不見成功的跡象，反倒是手上的紙繩大概是沾到水了，就在他想要再次繼續嘗試的時候，鉤子卻應聲從和繩子連接的地方斷裂。

反倒是一旁的冬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不遠處一顆深黑色的水球，上頭印有海波般的白色波紋，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勾住上頭的橡皮圈，緩慢地將水球成功拉起了水面。

龍光試圖去釣一顆深藍色、繪著多彩線條的水球，但不論怎麼努力就是釣不起來，水球上的橡皮圈彷彿很有靈性的閃避著他的鉤子。

眼看繩子和鉤子就快要分離，想著至少也要勾到一顆而轉移了目標。那是一顆十分邊緣的水球，怎麼看都比方才擠在一團的水球好釣，但或許就是太小看它了，在龍光要拉起釣繩時，那顆球彷彿翻了個身、鉤子與橡皮圈來了個擦肩而過，連勾都沒勾到就結束了遊戲。

「……。」龍光默默拾起落在盆中的鉤子，閉上眼睛回想著剛才的狀況，「我突然有種被水球耍了的感覺。」語畢，笑了出來。

「我倒覺得被老闆整了……」

將鉤子握在手中的夏生接話道，瞇起眼睛微微抬頭，他便與攤販老闆對上了眼。一陣看不見的火花在兩人視線交會處併發，半晌，男人和少年同時間笑了出來。少年聳了聳肩：「結果只有冬釣到水球，好可惜，我還以為今天的手感覺對沒問題的說。」

「……。」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自釣起水球後，高個子的少年蹲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睜睜的望著手上的水球花紋，直到夏生和龍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專注。「抱歉、」冬季轉過頭，看了看兩人，再看了看自己的水球，接著露出了個有些為難的笑容，顯然是對只有自己釣到水球這事不知該做何反應。

注意到冬季的尷尬，龍光起身拍了拍膝蓋，裝模作樣的瞇起眼說道，「咳咳……這時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嗯！」同時也想到那可能是跟他們年代有些差距的東西，傻笑了一下抓了抓後腦勺，「我在學某個作品的主角！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好，那我們往下個地方前進吧！」
龍光比了個似曾相識的動作，對、又是那個四十五度角舉起手指向天空的動作。

或許是見到兩人讓龍光安定了不少，他很自然的走在前方，也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們還在不在身後。這大概是龍光自身對於安心與關心的體現。

就這樣在人群中緩緩移動，龍光在撈金魚攤販前停了下來，回頭朝兩人的方向瞇起眼睛笑了笑，「要不要撈個金魚啊？」

「出發！」站在龍光身旁，夏生學著他的動作，然後轉過頭向兩人丟去一個大大的笑容。


一行人順著人流緩慢前行，直到龍光停下腳步，身後的少年們自然而然地順著對方的話語朝撈金魚攤販望去。「好，我要一雪前恥！」正在興致高昂處，夏生用認真的表情看向龍光，面帶笑容的挑了挑眉：「因為不能逃嘛！」

明顯是對著龍光『這時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這句話，冬季順勢翻了個白眼：「景山老師請別理他，不然他等一下又要開始說些沒什麼營養的話了。」顯然兩人都知道龍光方才提及的那部作品是什麼，但或許是疲累的原因，少年這次的吐槽似乎沒有過往的犀利。

看著兩人的反應，龍光先是睜大了眼、隨後莞爾一笑，「沒問題的。冬季才是，如果受不了了就直說吧，不要硬撐哦？當然……夏生也是。」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但沒有等到回應就先回頭向攤販老闆要了三人份的小碗與紙網。

「好！我也要一雪前恥！」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並不好回應，藉由遞給他們撈魚道具的動作、微妙的轉了話題，「這次至少要撈到……一隻、一隻也好！」話音逐漸變弱，想起了釣水球的情況不禁失去了一些信心。

龍光覺得自己這次得謹慎一點，他將撈網淺淺的放入水中，並緩緩追逐那些在盆內交錯的小魚。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紙網慢慢吸收了水分變得脆弱，以至於金魚的重量輕易的勝過薄薄的紙面。

紙網破裂的瞬間龍光腦海一片空白，像是腦中放了個無聲的煙火般把方才擬好的撈魚戰略炸了個粉碎。他蹲在攤販旁，看似無力的低著頭，小聲喃喃：「為什麼呀……？我才撈了一下而已……」

龍光此刻只感受到自己真的不擅長那些水有關的遊戲，要是心情能夠具現化，那他現在頭頂上應該有一塊小型烏雲正對著他下雷雨吧。

在龍光轉過身向攤販老闆要小碗跟紙網的同時，少年們在他的背後交換了個眼神（主要是夏生興致勃勃地眨了一下眼，然後被冬季給一個眼刀給反彈了回去）。

鮮明的紅黑二色在水面下翻動著，昏黃的鎢絲燈泡高掛在上頭，水池中，金魚們交融的顏色彷彿個個成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果實。「龍龍加油！我也要至少撈到一隻！」接過龍光遞來的網子，夏生隨著龍光志氣滿滿的說道，隨後，三人便分別佔據水池一處，開始了自己的捕魚大業。

冬季這邊採取的是跟龍光相同的戰術，只見少年讓紙網同樣輕輕沉入水中，白色的網子追逐著底下優游的金魚，不過大概是因為他的位置偏向角落，和龍光不同的是，少年運氣非常好的先是將一隻黑色的金魚逼入牆角並順利撈出，放入小碗後又如法炮製，在幸運的撈到了第二隻黑色的金魚後，紙網才因為無法承受重量而破滅。

而另一旁的夏生採取的戰術就和兩人不一樣了。沒有選擇將網子一開始就放入水中，他是先看準了自己的目標後：「嚇啊！」只見少年動作輕巧的一次舀起了兩隻紅色的金魚，在網子破滅前的最後一刻放到了自己的小碗裡。

攀於桌邊的龍光發現兩人正要大顯身手，他一掃心中的鬱悶，將注意力轉移到他們身上。

冬季和夏生的戰術有著明顯的差異，也十分符合在龍光心中對他們兩人的看法，他時常像這樣觀察著周遭的人，僅僅是出於本能、沒有其他的意思。

在他們各撈出雙色金魚之際，龍光邊驚呼、邊給予了掌聲：「哇！你們兩個好厲害！」隨後看了看碗中的金魚，「你們交換一下就剛剛好了……哦、我是說魚的顏色！嗯、不過金魚之間會有相處的問題嗎？……紅的會不會不喜歡黑的……」似乎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只見他說著說著就托起下巴，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雖然金魚有著色彩知覺，不過我覺得相處倒不至於會發生問題的，畢竟這種普通的金魚攻擊性沒有很強。」邊將小碗和破掉的網子收集交還給老闆，冬季邊向龍光提出自己的見解。只見老闆動作熟練的將四隻金魚分別裝到兩個透明塑膠袋內，用細長的紅線綁緊後，分別交還給了兩人。

正當一旁的夏生認真地端詳著兩隻紅色金魚時，冬季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水球跟金魚們，想了想後微微側過身，儘管動作有些遲疑，他還是把裝有黑色金魚的透明塑膠袋遞向龍光：「……景山老師，你願意幫我……嗯……收下這兩隻金魚嗎？」

熙來攘往的人群在三人背後流動著，搖曳的燈籠下，少年的表情除了認真外還有些猶疑，他接著露出了一抹倉促的微笑，又做補充的解釋道：「其實是我不太會養這種小動物……」

看著冬季認真回答自己的話，龍光頗為讚同的道：「說的也是！」雖然當下只是說著玩的，他在兩人接過袋子之際望向稍微染上了廟會的燈火色澤的夜空。

雖然沒有聽漏任何一個字，但龍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望著冬季、像是愣住般呆立在原地。

他並不是想要拒絕，而是思考起自己該如何飼養這個小生命，能夠好好照顧嗎？但是，現在的沉默過於冗長也不好，在冬季如往常那樣體諒他人前，先行接過了透明塑膠袋，「我先幫你拿著，或許逛完你會想領回去養也不一定？」

發現自己讓龍光為難了，一時之間，冬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這麼僵在了原地，直到下一秒，一旁一直都很安靜的夏生突然用力拍上他的背：「冬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先跟龍龍說謝謝啊！」

差點因為青梅竹馬的動作而跌進水池，冬季先是瞇著眼轉過去瞅了夏生一眼。夏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揚起下巴示意著要他向龍光道謝，灰髮少年轉過頭，明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麼就拜託你了，謝謝，景山老師。」

「龍龍別太在意，他就是責任心太重，之前班上大家一起養的魚死掉的時候，冬還獨自一個人傷心了好長……痛、痛！冬！不要捏我的臉！」用著自然的態度若無其事地起底自己的青梅竹馬，但只見夏生還沒把話說完，就被一旁反應過來的冬季用雙手捏住了臉頰：「南波同學，你真的夠了喔，可以不要再說以前的事情了嗎。」少年臉上雖掛著微笑，但眼底卻完全看不見一絲笑意。

經過夏生的調和，方才不知所措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三人告別了撈金魚的攤販繼續前行，夜幕低垂，人潮似乎沒有消退的跡象，眼尖的夏生捕捉到了遠方有一個賣著棉花糖的小攤販，五彩繽紛的棉花糖奪人眼球，少年瞪大眼睛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冬、龍龍，我想吃那個！」他拉了拉兩人的衣角，冬季順著夏生手指的方向望去，聳了聳肩：「我不餓……景山老師呢？」問著，少年們的視線也一齊望向了龍光。

龍光托了托下巴，喃喃著棉花糖三字思考了一會，在腦內進行了一輪不可見的YES與NO的對決後望向兩人：「好啊！那我也要吃！」

一行人往攤販前去，攤位前方正擠著一群小朋友，似乎在等著拿糖。龍光眨了眨眼，目光在色彩多樣的棉花糖間游移，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同行的兩人，但沒有說什麼又轉了回去。

「那就這個。」龍光指著白色的棉花糖說道，心想其他顏色是不是有口味之分，他抿了抿嘴問道：「……夏生呢？」手在棉花糖間來回比了兩遍。

「這個！」沒花多少時間就選定了自己想要的，夏生咧開嘴角，毫不意外地指向一旁藍色的棉花糖，搭配上一身的湛藍，讓少年手中的那對金魚更顯鮮明醒目。

很快的，前方的孩子們便每人手上都拿著一個棉花糖，笑鬧著走遠了。夏生接過老闆遞來的棉花糖，把白色的那個交給龍光後，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塑膠袋包裝。一旁的冬季看著青梅竹馬野生的行徑，不由得大大的嘆了口氣：「你過來，不要在路中間吃，到時候弄髒別人的衣服該怎麼辦……景山老師，我們先在一旁休息一下好嗎？我怕這傢伙邊走邊吃會妨礙到其他路人……」

可以說是拖著夏生到一旁路邊，冬季邊回頭開口向龍光詢問到。

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單手拿著棉花糖和裝有金魚的透明塑膠袋，跟著他們退到了路旁。

「有時候覺得冬季好像保姆？」
龍光邊說邊拆開棉花糖的包裝，大概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聽上去可能怪怪的，連忙補了一句：「我是指很照顧夏生這點！」但這樣的補充彷彿越描越黑，他心虛的把棉花糖擋在前方，一時之間沒拿捏好距離、臉不小心沾了點糖。

……要是有什麼聲音都是棉花糖發出來的！
龍光在心底默默吶喊著那些要是真的發生就會很恐怖的話，並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

「不、」看著一旁才一轉眼時間就已經將棉花糖消化三分之一、樂得連沾到鼻子上都不在乎的夏生，冬季沉重的搖了搖頭：「比起保母，我覺得我比較像是動物園裡的飼育人員……夏，別吃那麼急！你的鼻子上面都沾到棉花糖了，慢慢來沒關係的吧。」

雖然這麼說，仍然能從他的字裡行間聽出對於夏生的照護，冬季皺起眉指了指少年鼻頭上沾著的藍色糖屑，一邊在自己的口袋裡翻找著什麼：「拿去。」從中拿出一包小型的面紙袋，他抽出了幾張丟給了充滿野性的夏生後，又拿了幾張遞到了龍光的面前。

「景山老師，請。」大概是注意到對方用袖子擦臉的動作了吧。

在棉花糖後稍稍探頭，望一眼兩人的反應之餘，也震驚的看著夏生消耗棉花糖的速度，邊覺得好厲害邊接過冬季給的衛生紙：「謝謝。」

「那就冬季看來，夏生像什麼動物？……嗯，夏生又覺得冬季像什麼動物？」說著拍了拍袖子、擦了擦臉，並將衛生紙乾淨的部分向外摺好收進口袋，接著才開始品嘗。

龍光想在這裡多待一些時間，畢竟他不太習慣在人面前吃東西，就連棉花糖這類幾乎是入口即化的甜品都得花一段時間才能完食。

「我覺得冬是企鵝！」「不要吵，乖乖吃你的棉花糖。」

夏生搶在了冬季前開口，冬季沒好氣的說著，看著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他最後乾脆自己拿過面紙，開始在青梅竹馬的臉上抹。

「夏的話……應該算是猴子吧，或是小型的博美犬。」冬季邊擦去夏生鼻子上的糖屑，邊認真地想了想，大概是覺得自己使用的動物十分貼切，他側臉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用著不輕易可見的幅度點了點頭。

「那龍龍呢、」遭到冬季面紙的洗禮被擦去臉上的棉花糖碎屑，夏生又迅速地消化了大約二分之一的量後，突然像一旁的龍光問到：「龍龍覺得我們分別像什麼動物？」

「嗯——我也覺得夏生是小型犬，單純看著就會很開心。噢、剛剛還想到了海豚……因為我看著夏生就會想到大海。」這會才吃了三分之一，索性撕了一大片塞進嘴裡。

雖然沒在跟夏生比賽，但龍光還是很努力的吃著，同時盯著冬季的臉很認真的在考慮動物話題。過了一陣子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放棄了、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左思右想還是覺得……熊？毛茸茸、暖呼呼看上去很照顧人的熊。自己獨處的時候可能是小熊、在夏生旁邊就變成大熊之類的。」

龍光腦中的宇宙逐漸費解。

「其實一開始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北極熊呢，但北極熊的性格好像也不是那麼貼切……反正就是溫和！體貼！」說白了腦子裡只剩下毛茸茸、溫柔和熊三個詞彙，即使攝取了糖分也招不出腦中的動物知識。


「啊、不過你們兩個同時出現的狀況又很像別的什麼……」龍光歪了歪頭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沒有想到龍光會給予自己這樣的評價，冬季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是不習慣受到他人如此誇讚、又或許是有些意外在對方眼中自己的形象，為此，少年只是靦腆的微微揚起嘴角。

「大海嗎，因為想到大海所以是海豚啊、」另一邊，夏生細細品嘗著龍光給出的描述，消耗棉花糖的速度也就慢了下來，認真地想了想後，他用著看似和平常無異但卻似乎更加開心的笑容開朗的說道：「我也喜歡大海！龍龍的比喻比冬的好多了！」

「冬啊，是隻雖然溫和體貼但缺乏想像力的北極熊呢。」邊重複著龍光的話，夏生邊表情凝重的拍了拍冬季的背，換來的是青梅竹馬的一個白眼，還有被用力抹了一嘴的面紙：「有糖屑。」說著，冬季輕鬆地聳了聳肩。

而正在龍光面前上演漫才的兩人也沒有漏掉他最後沒有完成的那句話，打鬧著的少年們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但最後誰也沒有選擇去接下這個話題。

缺乏想像力的北極熊嗎……龍光聽著瞇起眼睛輕笑了幾聲。

花了一點時間終於把棉花糖吃完了，龍光擦了擦嘴向兩人說道：「抱歉久等了，繼續逛吧！」

路過蘋果糖攤販時，龍光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就這麼停下了腳步，他望著那排裹著糖衣在燈光下微微閃爍的蘋果，向身旁的兩人問道：「你們有吃過蘋果糖嗎？」

「有喔，因為是夏日祭典的名物！跟棉花糖一樣都是必買的東西呢……看起來好好吃，是不是也該買一個……」面對著前方一顆一顆鮮明而豔紅的蘋果糖，夏生明顯看起來十分興致高昂地說著，邊說，還邊作勢似乎是要掏出自己的錢包，一旁的冬季看著他的動作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才剛吃過棉花糖的人給我冷靜點。」他先是抓住夏生的領口，視線同樣隨著兩人望向那些裹著糖衣的蘋果：「有吃過但不常吃，並不是很喜歡甜食……景山老師呢？」先是回應了龍光的提問後，冬季也把問題重新拋回給了他。

「哦、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蘋果糖呢。」說完這句話笑瞇瞇的回過頭：「怎麼說呢……雖然好奇但並不想嘗試？大概那種感覺吧！」

思索著今日要不要試看看，龍光提起裝有金魚的透明袋，將其懸在手心上方並緩緩的放下，一股涼意透過袋子滲透至掌心。袋中的兩尾金魚像是別過頭般甩了甩尾，龍光笑了笑：「嗯！我還是不打算買了，你們呢？」

「竟、竟然！」聽到龍光說自己從來沒吃過蘋果糖，夏生瞪大了眼睛，戲劇性的作勢向後退了幾步，木屐在石板路上發出了喀喀的聲響：「龍龍你、竟然沒吃過蘋果糖嗎！緊急事件、緊急事件！北警官，被害人竟然沒有吃過蘋果糖，我們必須……好痛！」

「不要吵。」冬季一拳從夏生的頭頂上敲下，他瞇著眼瞪著夏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那麼愛吃……既然景山老師說不打算買就好，你要的話就快去快回。」不過話雖這麼說，語畢，冬季卻是偷偷的瞟了一旁的龍光一眼。

「暴力禁止！」夏生摸著頭轉過身對冬季皺了皺鼻子，同時也邊朝著自己的口袋摸去……

紅黑 | 有摸到錢包
藍綠 | 錢包不見了

「……啊咧？」皺起眉頭，夏生在口袋裡足足摸了快要半分鐘，「奇怪、我的錢包……剛剛還在口袋裡的啊……」

「是不是落在剛剛棉花糖攤販那邊了？」見夏生越發凝重的表情，像是安撫對方般的，冬季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有可能……抱歉，我先回去看看，請冬和龍龍你們兩人在這裡等我一下。」向兩人報備過後，夏生便往回朝著先前的棉花糖攤販方向小跑而去。

「……噗哈哈哈！被害人？」看著他們一搭一唱，龍光沒有忍住笑意，笑出了聲……但很快就停了下來。

注意到冬季的視線正在思考要不要出聲時，夏生宣告了自己錢包不見的事實，龍光先是皺眉、接著歪頭想了想，記憶裡並沒有落下任何東西的印象，該不會是被人扒走了吧？

看著一溜煙就消失在人群裡的夏生，龍光微微頷首打算聊一聊方才注意到的視線：「剛才怎麼了嗎？我說了什麼讓冬季想顧慮我的話嗎？」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覺得。

「呃……」看著夏生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的眼神帶有著不輕易察覺的擔憂，被龍光點名的冬季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愣愣地轉過身，面對對方的詢問也是花了半刻才理解。

「那個是、」冬季用手搔了搔自己的臉頰，眼神飄移著就是不和龍光的視線交會，微微拱起肩膀，半晌過後，少年才像是終於找著了適合的詞彙：「其實只是因為……剛才的自己也有著跟夏相同的想法，覺得景山老師沒吃過蘋果糖讓人感到驚訝、之類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過去……就算對這句話有著深刻體會，當下卻還是產生了那樣的想法，所以……現在對於剛剛那麼想的自己感到有點失望。」少年支支吾吾地說道，亮澄澄高掛起的燈籠點亮了兩人的側臉，同時也照亮了冬季臉上那抹少見的難為情的微笑。

「嗯……」龍光托著下巴，望著夏生跑開的方向，視線追逐著那抹印象深刻的分層髮色，安靜了幾秒才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人生還是多一點不確定因素更好呢，啊、不過災難類的還是少一點好。……雖然、咳。」雖然對自己來說好的壞的都一樣，龍光硬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這樣我也會有一個比較奇怪的記憶點了吧？我是會為此高興的那種人呢，嘻嘻。」笑著聳了聳肩，並不打算留給冬季回應的空隙，而自己視野內的那搓藍髮已丟失了蹤影：「我覺得沒什麼不好，所以你不用太在意了。」

「好的。」冬季認真的點了點頭，面對龍光那不尋常的斷句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先是望向了夏生離去的方向，然後又看了看眼前的蘋果糖攤位，想了想，接著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錢包：「景山老師，我先去幫夏買一個蘋果糖吧，反正他一定會想吃的。」


沒過多久，從人群的彼方重新出現了那抹藍色的身影，夏生先是四下張望，發現了兩人的身影之後，這才小步小步地向兩人跑來。

紅黑 | 有找到錢包

「有找到嗎？」手上拿著一個紅通通的蘋果糖，冬季向著一路跑到兩人身邊的夏生開口問道。藍髮少年表情有些洩氣的搖了搖頭：「老闆說沒看見，我剛剛看地上也沒有找到……」

看著冬季手上的蘋果糖，再看回夏生，頓了頓、擺出了跟介紹藝術品的導覽員一樣的動作：「請看，這是用金塊換來的蘋果糖，是不是看起來特別好吃？」龍光的笑容明顯有些僵硬。

自己不確定他們還記不記得遊樂園的魔法師討論，但就想用這樣浮誇的說法來緩一緩弄丟錢包的哀傷。雖然打算支付接下來的費用，卻也認為直接請客會讓他們為難，所以龍光在用錢方面十分安分。

「龍龍……」夏生可憐兮兮地轉過頭，用著像是被人踢了一腳的小狗般悲傷的眼神望著龍光。一旁的冬季看這這樣的景像，幽幽的嘆了口氣，他先是一拳敲在了夏生的頭頂，然後把蘋果糖塞到了他的手中。

「吃。」態度強硬的命令著夏生，他接著又問：「你錢包裡面裝著什麼？」

「學生證、車票卡、還有大概……兩千日圓……」

冬季聽著，喃喃自語的思考了半晌：「學生證補辦兩三天就能拿到，車票卡用我的還可以勉強過得去……」已經在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應對，不花多少時間便在腦內擬訂完計畫完的他輕輕拍了一下手：「總之，站在這邊也不是辦法，」

冬季拉上啃咬著蘋果糖，一臉生無可戀的夏生，轉頭向著龍光認真的說道：「景山老師，我們先繼續逛吧，等等說不定會有誰撿到夏的錢包送回服務中心。」

三人順著人流前進，夏生一臉的憔悴跟方才興奮的樣子成了明顯的對比，只能夠生無可戀的啃著手中的蘋果糖，大概是看不慣青梅竹馬這樣低落的模樣，冬季一路上是二話不說的陸續又買了一些小吃，強硬的餵食著對方，終於總算是讓夏生回到了不那麼悲戚的狀態。

龍光在這段路上一直都很安靜，幾乎是盯著自己前方的地板前進且沒有偏離過。

當夏生平復了不少時，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能找到夏生的錢包，猛然抬頭並拍了拍褲子口袋，摸出了手機：「我突然想到一件急事，我要先去打電話，你們先逛！」說完就往反方向跑了一段路，又在中間停下朝他們喊話：「不用擔心我找不到你們！你們先逛！」這次講完就真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紅黑 | 有找到錢包

龍光在某個攤子後方打了通電話，跟通話人雞同鴨講了五分鐘，又在棉花糖和蘋果糖攤之間的那段路來回看了兩次……沒有、就是沒有！

深深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靜一下，於是找了棵樹面壁。
「景山龍光，冷靜。雖然今天沒有很誠實，但是冷靜。」喃喃自語中的他眼神彷彿死了一部份，但在催眠自己一頓後又活了過來。

扯了扯嘴角告誡自己不要面無表情，為了振作而用力的打了自己的臉，但好像太用力了又覺得臉很痛……總之他暫時放棄尋找錢包，打算回去找夏生和冬季。

「……。」看到那名黑髮飄逸的白衣女子時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但在對方朝自己招手之際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十分不識相的嘀咕著：「co、cosplay……？」

邊摸著後頸邊退後，沒膽子將目光移開，深怕下次看她直接出現在眼前，龍光就這樣舉著內有金魚的透明袋子，慢慢後退、退回人潮之中……而他臉上掛著與當下的動作不太相符的微妙笑容。

還沒來的及呼喚，只見那小小的背影下一秒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留下冬季和夏生面面相覷。儘管對方說不用擔心自己找不到他們，但還是因為怕走散，兩人最後選擇了在一旁不遠處的路口休息。口中含著魷魚串的夏生明顯心情好了許多，而冬季則是每過一段時間便會抬起頭張望，人群在兩人眼前流動著，但就是看不見龍光的身影。

突然間，口袋裡的震動打斷了冬季的思緒，他掏出手機，滑開螢幕鎖。

『小夏喜歡我送他的禮物嗎？☺』

「冬！是龍龍！」還沒來得及對訊息做出反應，冬季便被一旁的夏生扯著，往路口另一端的神社方向走去。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但前方的龍光此時卻用著倒退走的方式，像是在規避著什麼一般的緩慢向兩人退過來。

「景山……」正當冬季想要開口叫住龍光時，一個陌生的女聲卻在自己的耳畔邊響起，瞪大眼睛，冬季和夏生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腳步。

兩名少年交換了個視線，吞了吞口水，冬季接著向夏生用力的點了點頭。

「景山老師、」「龍龍！」咬著牙，少年們有默契的一齊分別攀住了龍光的左右手：「前面聽說好像有賣超好吃的炒麵麵包欸！冬說要請我們吃喔！一起去吧！」夏生陪著一個大大的微笑開口說道，一旁的冬季也是罕見的掛著一張極為燦爛的笑臉，兩人不分由說的就拉著龍光往反方向走去。

「……哎？」兩人的出現馬上讓龍光轉移了視線。本想告訴他們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麼，但在注意到他倆不太自然的笑臉時閉上了嘴，也認為這類的事還是別說比較好。

被拉著走時腳步有些踉蹌，龍光決定無視方才見到的景象，笑了笑：「結果是你們先發現我啊！真厲害！噢、對了！剛剛是不是提到了炒麵麵包？不過要請客也是我來請吧？不用跟我客氣、多吃一點？」說著舉起自己的錢包揮了揮。

「咦？」直到三人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少年們才放開拉著龍光的手。冬季轉過頭，一臉懵的望著龍光，花了幾秒鐘思考，然後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掌心：「啊、對的，炒麵麵包、」他看向四周：「我們邊逛邊看吧，其實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不知道確切的位置在哪裡……還有，錢包的事情，暫時可以算沒問題了。」

在龍光和夏生疑惑的目光中，他舉起手機，給兩人看了上頭的內容。



「啊……」夏生的臉上浮現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也只能這樣了。」

「龍龍別擔心，之後就交給冬吧！」轉身，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又回復了一開始高興的情緒，面對龍光，夏生接著用力拍了拍冬季的肩：「無論是炒麵麵包還是章魚燒，冬都會買給我吃的！」

而這次，冬季少見的沒有吐槽夏生，卻是順著對方的話點了點頭。

恢復了精神的夏生這會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四處亂竄，冬季念著把他拉回了自己身邊，三人繼續前進，突然間，前方一個掛滿面具的攤販吸引了夏生的注意。

「龍龍、冬！你們看！」他像小孩子發現寶物一般興奮地拉著冬季說道：「那些面具！超酷的！」

一時之間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看他們似乎達成了共識也不打算多問，只是心中對他們的疑惑又多了幾個。

…
……
「啊！面具！」方才的事情就這麼拋在腦後，龍光從開始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攤位終於出現了，但理智勝過了衝動，他只是開心的捏緊了錢包，眼神明亮的望向兩人：「你們要買嗎？」

看似詢問並稍微往前傾的姿態，透著隨時都會往攤子衝過去的氣息。

冬季看著眼中除了各式各樣的面具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的夏生，向著同樣類似興奮的龍光苦笑著，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三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了面具攤，夏生閃著光芒的眼睛在面具堆中挑選了許久，「啊哈！」最後，終於決定了的他從中拉出兩個面具，一個放到自己的臉上，一個則塞到冬季面前，蓋上了他的臉：「冬這個超適合你的欸！」

「……」沉默了半晌，冬季什麼話都沒說，卻在下一秒瞬間箝住了夏生拿著面具的手。

「某方面來說還真的是……。」看了一眼夏生蓋在冬季臉上的那張面具，想起了火男的故事，似笑非笑的別過目光。沉默許久伸手拿了相同類型的面具。

「……不過我有點意外夏生選了那張，我還以為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會選個狐狸面具之類的。」龍光用火男面具遮住自己的臉，朝他們比了個YA的手勢。

夏生乖順的把火男的面具放回了攤位，然後順著龍光的話，又拿起了另外一個狐狸的面具。「嗯……」他歪著頭，眼神在兩個面具之間來回逡巡，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把狐狸面具給放了回去：「雖然狐狸面具也很帥，但是感覺只要戴上般若面具，就不會有不好的東西靠近自己了！」

少年學著龍光的動作也用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臉，同時轉過頭徵求著冬季的同意：「你說對吧，冬。」

「在民間習俗裡，般若面具是有驅邪作用沒錯。」聳了聳肩，冬季拿起方才夏生放回的火男面具。

「我倒覺得狐狸面具很適合龍龍！」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夏生轉過身，又挑了另外一個白狐面具遞給龍光：「因為龍龍也總是在微笑著，而且對於我跟冬遲到的事情都很寬容……還有、顏色一樣！」大概是指髮色吧。

「這是什麼感覺流……」一旁的冬季聽著也不禁開口吐槽道。

接過夏生遞來的狐狸面具，笑著問道：「顏色是指髮色嗎？其實這也是染的。」稍微掀了一下自己的瀏海接著說：「還好頭髮長的慢，不用常常補染。」

提到寬容這件事，龍光收斂了笑容，其實自己也不確定這樣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件好事，或許只是不想讓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歪了歪頭，又提起方才說過的般若面具：「如果我們三個都買，那避邪能力會不會超強？」說完自己都笑了，同時也決定好要買哪些了。

「欸？龍龍的頭髮也是染的嗎？感覺不出來呢……」聽龍光這麼一說，夏生倒細細的觀察起了對方的髮色──大概也是因為自己有染髮的關係吧？

一旁的冬季看著友人這樣的動作，不禁搖了搖頭，又是一掌劈從夏生的頭頂上劈下：「別這樣盯著景山老師看，很沒禮貌。」

「等等……龍龍說的超有道理……冬！你也買這個！」邊揉著自己的頭，經過龍光這麼一提醒的夏生眼中瞬間綻放出刺眼的光芒，他贊同的點了點頭，同時也迅速拿起了另外一個般若面具，塞到了冬季的手中：「驅邪驅邪、我覺得我們兩個很需要！」

他認真的說著，冬季敵不過少年眼中純真的光輝，最後是掏出錢包幫夏生選中的兩張般若面具都付了錢。

「嘿嘿，厲害吧！」明明不是自己染的卻依然露出得意的表情。

看著他們結帳，龍光也伸手取了三張面具，那三張面具分別是火男、白狐和般若，買的理由也很簡單：除了喜歡，還是喜歡。附屬原因大概還有：想增強一下避邪效果。

付錢之餘湊過去和老闆說了悄悄話，動作看起來像是在講什麼祕密一樣……實際上只是問老闆有沒有袋子可以賣他。老闆苦笑了一下翻出一個黑色袋子遞給龍光。

「我也買好了！繼續逛吧！」龍光一手舉著袋子、一手拎著金魚，精神好像比剛才還好。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繞回了方才龍光經過的神社，他往神社的方向看去，腦內響起了稍早前的對話聲……

記得夏生剛才說了：他們兩個都需要驅邪、還說只要戴上那個面具就不會有不好的東西靠近自己，他們兩個果然有靈異體質嗎？龍光停下腳步掩住了嘴，即使如此還是沒阻止自己說出接下來的話：「你們常常遲到是因為一些很難形容的東西嗎？」

「呃、」面對這個問題，後方原本還在談論些什麼的少年們像是被觸動了開關般，瞬間停下了對話，兩人安靜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頓時間，三人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氛圍中。

「景山老師對於靈異事件或現象，是抱持著怎樣的看法呢？」在眉來眼去的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之後，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冬季，而一旁的夏生則是什麼都沒說的拉下了般若面具蓋住自己的臉。少年們重新邁開步伐，從短暫的停滯中前進，三人繼續順著道路前行。

「關於我跟夏的缺席狀況……其實我們也沒有想要找藉口的意思，只是……」沒有直接給予龍光Yes or No的回答，許多的詞彙含糊在嘴裡，高大灰髮的少年謹慎的斟酌著用詞：「我跟夏的體質比較特殊，比一般人更容易受到影響，為了要避開……他們，才會偶爾刻意繞了比較遠的路、多花了點時間。」

「當然、這不能為我們遲到的行為增加任何的正當性，景山老師不相信也是十分正常的。」冬季用了十分隱晦且簡單的方式說明了自己和夏生的狀況，並在最後補上了這句話，一旁戴著面具的夏生也似乎是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像著樣對於聽者的態度事先設立了拒絕的反應，大概也是因為兩人的解釋很少受到他人理解的緣故吧。

然而，三人的對話才進行到一半，一旁帶著般若面具的夏生突然身子猛然一震。青梅竹馬的舉動打斷了冬季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皺起眉頭順著夏生轉身的方向望去，只見兩個長相粗曠的男大姐就站在三人身後，其中一位有著艷紅色及肩長髮的男人看著夏生晾起輕佻的笑容：「屁股很不錯喔，這位小朋友～」

尚在考慮如何回答他們的問題，也注意到夏生的動作回頭望了一眼馬上又回過身，闔眼數秒發現剛才腦中想好的答覆全都被後面帶來的衝擊給沖散了。即使如此，龍光還是揚起笑容朝身後的男人搭話。

「不好意思，您剛剛是摸了我學生的屁股嗎？」手搭上對方的肩膀，「怎麼不摸我呢！我覺得我也很不錯啊！……不過話說回來這樣隨便亂摸很不好哦，希望您能收斂收斂呢！」語氣聽上去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他伸手抬了抬對方的下巴：「啊、不過要是您比較喜歡被摸，這樣的話我也可以盡一點微薄之力。」語畢收回了手，瞇起眼笑了笑。

「……哎、哎呀！聽上去真是不錯，那小哥你和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吧～」兩位在聽了龍光的話後顯得非常開心，在交換完聯絡方式後愉快的離去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吸了口氣並深深嘆息，回望冬季與夏生傻傻的笑了笑：「抱歉，剛剛想好說的話一下子全忘了！不過我是相信你們的，畢竟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說謊嘛！」說著拍了拍兩人的肩，「好啦！謝謝你們願意告訴我！我想說的大概也和之前說的一樣：『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儘管開口吧！』」

冬夏兩人愣愣地看著龍光彷彿習慣了這一切般的行雲流水的應對著對方，直到目送著男大姐們開心的拿著手機走遠了後，他們才把視線拉回到了龍光身上。夏生安靜地把般若面具拿了下來，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捏了一把的屁股，瞪著面具良久後，才點了點頭，語帶贊同的說道：「原來般若面具的驅邪也是有限度的啊。」

冬季無言的瞟了一眼夏生。

「謝謝景山老師的理解。」而對於龍光的鼓勵，少年們皆微微揚起了嘴角，是把對方的話記在心上了沒錯，但說到底會不會找龍光幫忙，仍依然是個未知數。

經過這件小插曲後，三人重新邁開步伐，向著最後施放煙花的場所走去。

緩慢地隨著人潮前進，大概是因為快接近煙火施放的時間了吧，身旁的人也越來越多，小徑上難免擁擠。大概是因為方才的風波，自稱為飼養員的冬季下意識地走在了兩人的後頭，突然間，後方的一群孩子們似乎是因為看到前方有感興趣的攤位，推搡著想要擠過三人……

「嗚啊！」一陣涼意襲上腳背，原來是擠過三人其中的一名孩子的水球被擠破了，冰涼的水順勢潑到了夏生的木屐上。見狀，冬季皺起眉頭，從口袋中重新拿出面紙，遞給夏生的同時也點了點龍光的肩膀：「景山老師不好意思，但可以在一旁休息一下嗎，夏這樣走路我怕他會滑倒什麼的……」

害怕金魚被人潮擠壓的龍光一直將袋子舉著，並閃躲著從後方襲來的小孩，從旁經過的孩子「呃！」的一聲抓住龍光的外套，愣了一下：「嗯？」注意到水球彈到小孩臉上的同時被冬季點了點肩膀。

朝小孩子尷尬一笑，溫和的推掉那隻抓住外套的手，接著回過頭：「哦、好的，沒問題！」左顧右盼了一下，指著一處放了長凳的地方：「那邊剛好沒人，坐著休息一下吧！」

注意力都放在幫兩人開道上的冬季領著龍光和夏生來到了長凳處，馬尾少年動作很流暢的一屁股坐在了正中間，把金魚跟般若面具放在了大腿上，然後拍了拍兩旁的空位示意著兩人坐下。冬季緩緩地在夏生右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又抽了幾張面紙丟給對方，後才像是突然又想起什麼的側著身向另一邊的龍光開口說道：「景山老師，剛才夏的事情真的是非常感謝，不過，聯絡方式什麼的……」

他比了比龍光的手機：「……會不會刪掉比較好？」

剛坐下就感受到疲憊，果然是太鬧騰了嗎？龍光這樣想著，拿出手機確認時間，在冬季的問題下他別過目光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應：「啊、那個啊……我覺得沒關係啦！」搖了搖手機，笑著道：「那種氣質的人不一定全是妖魔鬼怪呀。」毫無惡意的說著失禮的話。

「啊、對了。」龍光揪起裝著金魚的袋子，視線往下飄去、語氣從歡快逐漸轉為平淡：「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總覺得……只要我盯著金魚，他們總像注意到我的視線般轉身用魚尾對著我……」說著看了一眼袋中的金魚，牠們在那狹小的空間裡彷彿事不關己，並確實的背對龍光的方向飄在水中。

「我覺得我大概不適合養他們……」龍光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悟到了什麼，說不上悲傷但透著一點點的無奈，但仍保持著微笑：「冬季和夏生一起養魚的話，總覺得這四隻金魚會變得很強。」語畢，腦海有一瞬間飄過了巨大魚類的影子。

「不、其實本來也就只是我自己片面的想法，請景山老師無須介懷。」感受到了龍光逐漸降低的情緒，冬季趕忙直起身子，少年順著龍光的視線看向對方手中的塑膠袋，裡頭兩隻黑色的金魚事不關己的漂浮在清澈的水中。望著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金魚們，他認真地說道：「畢竟是我撈到的，要負起責任才行。」

「對了對了、」坐在兩人中間的夏生忽然大力的拍了拍冬季的手臂，同樣提起自己手裡的塑膠袋：「春、夏、秋……冬！我們一人兩隻，剛好四隻！」馬尾少年眼睛閃著光芒的，先是數過自己袋中的紅色金魚，然後又指了指剩下的黑色金魚們，接著轉頭看向青梅竹馬，一臉就是『我好棒快誇獎我』的樣子。

「啊、呃、嗯、」這次，換冬季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看了看夏生，又把視線再次投向袋中那被摯友換作是秋、冬的金魚，最後聳了聳肩：「既然這樣，那也就沒辦法了吧。」

在聽夏生數魚時想到了開學前在匿名留言版看過的文章，即便他沒說是人名，但一旦聯想在一起又覺得不無可能。龍光低下頭單手枕著額頭擺出沉思的動作，閉上眼回想這陣子的狀況，思緒飛得老遠。

在兩人對自己的動作產生疑問前，龍光雙手高舉伸了個懶腰，手中的袋子晃啊晃的掠過身旁的夏生：「……坐著差點就睡著了、好險好險。」傻笑了一下望向冬季，並伸手將塑膠袋交給他，「嗯、然後、其實……我也不太會養小動物！所以交給你們了！」邊說邊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論哪方面。

「好！交給我們吧！」從長椅上跳起，回應著龍光，夏生邊拍著胸脯邊自信的說到，而像是要印證著少年的話，他袋中的兩隻金魚也如跳舞般地在水中畫起了圈來。一旁，重新接回黑色的金魚，冬季極其細微的嘆了口氣後，順著青梅竹馬的話微微揚起嘴角。

隨著三人的前進，夜幕也似乎更深沉了些。

「好香的味道……」被不知何處漂來的香味吸引住了，夏生四下張望著，後發現香味源頭來自於前方不遠處的大阪燒攤位：「龍龍、冬，我想吃那個！」輕拍龍光的肩膀的同時邊大力扯著冬季的袖子指向攤位，夏生雙眼迸發出光芒地朝著那金黃的大阪燒瞪去。

「哦！是大阪燒！看起來好好吃！」龍光走到攤位前，頗有興致的盯著煎台上的美食，那金黃色的餅面和香氣確實激起了食欲。視線飄向老闆手上那盒正要蓋上蓋子的大阪燒，上頭的柴魚片像是活著似的動來動去。

在心底佩服夏生的食量，往回走了幾步問道：「你們都要吃嗎？我覺得差不多該餓了哦！」語帶笑意的望向冬季，要是沒記錯、他似乎到現在都還沒吃過東西。

「要！要吃！」夏生搶先冬季一步答到，他笑盈盈地拖著高大的青梅竹馬來到了龍光身邊，冬季還來不及回答，少年就幫兩人都各點了一份大阪燒。

老闆的動作迅速，不一會兒就先將兩名少年的餐點交給了對方。

「好好吃、好幸福。」含著一口熱呼呼的大阪燒，夏生邊說著，然後又挖起了一大匙。另一邊，到方才為止都還沒吃過東西的冬季似乎也真的餓了，他罕見地順著夏生的話點了點頭，也沒多說話的，就顧著將食物送入口中。

看他們的表情，大概是符合期待的味道吧。在他們吃著大阪燒時，龍光站到旁邊拿出手機有節奏的敲著螢幕，記下了到目前為止去過的攤位名。順便查了點周遭的傳聞但沒什麼收穫，只能暫時把方才見到的白影當作是陌生人的惡作劇。

「……、」往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本想問些什麼的龍光，收回了問題繼續敲著手機螢幕，大概是覺得今天問太多了可能會記不住。

注意到的時候周遭的人潮已經開始往同個方向流動，龍光低頭看了一下時間並望向兩人：「煙火大會好像要開始囉。」他稍微側過身，本想跟著人群走卻停在原地：「仔細想想我跟你們還真有緣……」雖然大部份能夠對話的機會，好像都不是偶然。

就算吃到底部發現有燒焦的部分也完全不在意，秉持著『只要是能吃的東西決不放過！』的夏生依舊一臉幸福的解決了全部的大阪燒，倒是方才都說著不怎麼餓的冬季消化食物的速度也不算慢，看來真的是挺符合他口味的吧？

「吃飽了，多謝招待！」端著空空如也的紙盒，夏生滿意的拍了拍宛如無底洞的肚子，待冬季將他自己的份也食用完畢後，搶先一步拿過對方的盒子，丟入了垃圾筒中。

儘管人群與三人擦肩而過，少年們亦同龍光停在了原地。「嗯……不知道龍龍怎麼想、不過我跟冬是挺相信命運、緣份這種東西的喔！」在龍光之後，夏生率先發話道，他望向冬季，後者則隨著摯友的話同意的點了點頭。

「命運這詞聽起來真不錯。」龍光沒有針對這個話題多表達一些自己的想法，只是注視著兩人微微揚起嘴角，眼底透著複雜的情緒，看似安心卻又混雜著些許羨慕和無奈。

「今天謝謝你們，我要是一個人逛的話大概會很無聊吧！」邊說邊走到兩人身後，輕輕的推了推：「距離煙火施放大概還有幾分鐘，我們找個地方欣賞煙火吧！」

「命運，應該說是有好有壞……」突然，冬季以不像是他的風格般的、沒頭沒尾的說了這句話。少年漫不經心的撇過頭，望向遠方城市的燈火，亮恍恍的橘光倒映在他的眼底，都成了一顆顆發著微光的星子。冬季的目光就這麼向前延伸，直至光芒蔓延之處的彼方，眨了眨眼，半晌過後，他才又把視線拉了回來。

「能跟龍龍一起我們也很開心！對吧，冬？」夏生用手肘推了推青梅竹馬的腰，換來的是對方的一個認真的點頭：「這邊才要謝謝景山老師的不嫌棄。」

「聽說這裡的煙火施放時間很長，找個人少一點的地方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欣賞。」灰髮少年接著順著龍光的話語繼續說道，夏生則在一旁笑著點頭附和，三人隨著著人群前進的方向再次邁開步伐，大概是打定主意想要找個好位置欣賞煙火，兩人都在不時的四下張望著。

一眼望去發現越是接近煙火施放區域越是擁擠，在群眾紛紛往堤防斜坡靠近的當下，龍光的目光從前方人潮轉移至他處。望了望周遭的環境，他停下來輕輕拽了拽兩人的衣袖，並朝右手邊指了指。

「那邊怎麼樣？」視線前方有處連著兩道階梯的平台，想著若是往高的地方前進或許能有更好的視野，但同時也覺得自己提議的地方似乎有些偏離煙火的最佳觀賞方向，隨即將目光轉回，往另一側望去。

「或者是那邊？」指了指似曾相識的階梯口。

紅黑 | 連著兩道階梯的平台
藍綠 | 似曾相識的階梯口

少年們分別隨著龍光的視線移動，先是看了看不遠處的平台，後又轉到了另一側的階梯口。

「感覺那邊比較能夠看到全部的煙火！」夏生思考了半晌後，認真地指向了階梯的方向，大概是也同樣認為平台處雖然視野好，但因為方位有些偏離煙火施放處，沒辦法欣賞到完整煙火的緣故，而一旁的冬季聳了聳肩，在這件事上並沒有表示什麼其他的意見。

三人的軌跡就這樣有些偏離了人潮的方向，落在了階梯口上。夏生四下張望了半晌，選了個看起來較為乾淨的階梯後，邊哼著歌，邊逕自的一屁股坐了下去。無言地望著青梅竹馬大咧咧的舉動，冬季挑了挑眉，後把目光放到了遠方。

「這麼說來，上次跟老師一起出去時，最後也是以煙火秀作為結束、」望著彼岸正在做準備的工作人員們，冬季用著細微的音量、喃喃自語地說道：「或許也算是種命運的體現……」

在心中猶豫著是否要向他們透露自己今天來到此處的原因，同時也靜靜的觀察著兩人的狀態，說與不說似乎都沒有太大的影響。走過夏生的身邊就這樣站在靠後的台階上，沒有席地而坐的打算。

「你們喜歡看煙火嗎？」

出於本能的提出了問題，隨後覺得自己的發言聽上去挺奇妙的，抿了抿嘴並隨著冬季的視線將目光飄向同樣的地方。會有人不喜歡看煙火嗎？將問題捫心自問的結果也只是發現自己對這類事情可能不太感興趣……或許重點並不是煙火本身，而是和誰一起欣賞煙火吧。

「因為很漂亮所以喜歡！」夏生笑著給出了簡單又有點幼稚的答案，他邊用鼻音哼著歌，邊仰頭，望向身旁的冬季以及龍光：「而且，像這種時候就會想起以前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光，無論是以前我們五個人、叔叔、還是上次跟龍龍一起出去都是……我想以後啊，在看煙火時候，我一定會想到說：『啊、以前也有跟龍龍還有冬三人一起看過煙火。』這樣吧。」

「……景山老師不喜歡煙火嗎？」

也是因為夏生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這次，沒有順著龍光拋出的問題繼續往下，冬季反而是把球又丟回了對方的手上。眨了眨眼，少年在夏生的回答後順勢的反問道，語畢，半晌過後，他才把視線從對岸的工作人員身上轉了回來

聽著夏生的話，龍光揚起了嘴角，對於能夠留在對方的記憶之中這點，表現出純粹的喜悅。同時也好奇著另一位少年的想法，並在轉移視線的當下接住了對方扔回來的問題。

「嗯——」龍光擺出了思考的動作，本想快點否定掉『不喜歡』的說法，卻遲遲沒有想出完善的回應，倒是往上又走了幾階才回過頭：「好像也沒有不喜歡……」說著抓了抓頭髮又回到原來的高度，就這樣無意識的繞了一圈。

「我只知道和你們一起看的煙火，我是喜歡的。」龍光心中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樣的答覆。稍微放下了些許的糾結，他望著另一側的人群小聲喃喃：「……倒是自己這種容易忘事的體質不管過了多久都喜歡不起來呢。」

「是這樣的嗎，真是榮幸。」聽見龍光的回答，冬季先是楊了楊嘴角，隨後就又恢復到了原本的沉靜，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聽見了龍光的呢喃，他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眨了眨眼睛，冬季提起手中的袋子，兩隻黑色金魚在清水中悠轉著，前方夏生的身影也映在了水中，隨著金魚的擺動而勾動著馬尾少年的輪廓。

「……這麼說起來，花火、金魚，都是屬於夏天的季語。」

聞言，坐在台階上的夏生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兩人：「屬於我的嗎，超棒！」

「不是屬於你的，是屬於夏天的。」「我是夏沒錯啊。」冬季吐槽到，卻少見的被夏生用兩人暱稱間的雙關性給對了回來。半瞇起雙眼，灰髮少年罕見的敗下了陣來，在堆滿笑容的夏生面前嘆了口大氣。

「夏真好呢，充滿了令人快樂的氛圍。我也喜歡冬那種細緻的沉靜感。」應著季節相關的話題，龍光望向兩人露出燦爛的笑容，在這句話中的「夏」和「冬」也帶有雙關的涵義，不單只是季節、也包含了自己對兩人的看法。　

望著升起的火光軌跡、伴隨著人群的歡呼聲，煙火大會開始了。龍光抽出口袋中的手機並設置成錄影模式，讓鏡頭追著夜空中的火花、笨拙的將眼前的景色錄了下來。

「不小心把塑膠袋的聲音錄進去了，不過沒關係吧。」

想著之後把聲音消掉就行了，龍光稍微移動了自己手腕上掛著的塑膠袋，接著道：「因為家人很在意今年的煙火，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實際上，要是沒遇到你們，我大概根本不會去逛廟會裡面的攤子。」

想表達的僅是感謝，不論是哪種形式，今日發生的事確實令自己感到充實。

聽完龍光對於季節（又或者是兩人自身）的評價，面對笑臉盈盈的夏生，冬季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河堤另一畔的煙火施放逕自拉開了序幕。

各式各樣顏色的花火在夜空中綻放，伴隨著遠方人們的讚嘆聲，稍縱即逝的光彩映在三人的眼中，各自成了一道道的風景。夏生用手撐著臉頰，在光芒的沐浴下輕輕地哼起了小曲，而一旁的冬季則安靜的欣賞著煙火，直到龍光開口，兩人才順著男人的話音一齊轉了過頭來。

「……請問，景山老師，其實……不喜歡這種場合嗎？」雖然說要不要一起逛的邀請是龍光先提出的，但會不會是因為當下的情勢使然、再加上龍光不太拒絕別人的個性，讓對方勉強自己了？瞬間閃過如此想法的少年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以絢爛的花火盛開為背景，灰髮少年有些遲疑的提出了疑問。

餘光注意到兩人交換了眼神，腦海裡飄過了一絲「關於自己的事還是少說一些比較好？」的念頭，果然還是像往常一樣應對比較好？龍光突然找不到解答。現在映照在眼中的景象明明如此美麗，不知怎的卻在自己開口說了些話後變得模糊。

「不、我並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哦，只是覺得一個人的話做什麼都很無聊吧！」稍微提高了音量，龍光邊說邊思考著原因，「我現在也在想，今天說了『一起逛』之類的提議是不是太麻煩你們了，畢竟有些學生不太喜歡跟大人一起玩？……哦！我說自己是大人好像也有點不太對！畢竟不太像大人這件事，我是有自覺的！」

一如既往自顧自的說完話後，像是為了觀察兩人的反應而停下了錄影，隨意的戳了幾下手機螢幕並將其收進口袋。

「不會麻煩喔，因為我也覺得龍龍、痛、冬同學、痛痛痛、」

「好的請閉上你的嘴。」

趕在夏生說出更失禮的話之前，冬季搶先一步大步走上前，邊捏著他的臉頰邊瞇起眼睛微笑道。金色的煙火砰的一聲在兩人身後的夜空中盛開，曇花一現的，在光芒落盡之後又回歸黑暗。

「景山老師請別這麼想。」安頓好了夏生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冬季才又轉過身面向龍光：「我們都對於能夠三人再次一起欣賞煙火的事、與一起逛祭典的事，感到開心。」那是既平靜又誠懇的語氣，一旁的夏生則是附和性的用著贊同的表情點了點頭。

煙火迸散後落下的火光映入眼簾，即使自己未能看清兩人的表情，卻也還是能從其他表現中感覺到誠摯。龍光抬起頭望向持續被花火給點亮的夜空，景色和人數讓他稍為聯想到一些片段的記憶。若是自己不提的話，事情就會向上次一樣被溫柔帶過吧？這樣想著、開始說起和煙火無關的話題。

「我啊，有時候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
「雖然明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自己也不一定能夠完全理解，卻常常找不到那個談話的界線。嗯……在這種時候說這個好像也有點奇怪。雖然我想更了解你們，但在自己什麼都不說的狀況下我還能過問這些嗎？」

低頭看了一下腳下的台階，本想為自己破壞氣氛的發言道歉，但仔細想想若總是道歉也會讓人覺得煩躁吧。龍光彎下腰拍了拍階梯上的灰後坐下來抱著膝蓋，沉默的等著話題的延續。

在盛開的花火下，夏生摸著下巴歪頭，似乎是用足了力氣在驅動著自己的腦細胞思考龍光方才的那一席話。

「不好意思，雖然從學生的角度開口來說可能有點逾矩……但景山老師的意思，是覺得『了解』這種事情，必須是互相的……嗎？」而相較於夏生的不解，一旁的冬季卻是有從龍光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些什麼，背對著煙花望向龍光，灰髮少年謹慎地問道，同時也在觀察著師長的反應。

「互相的『了解』啊，」經過友人的提點，馬尾少年順著冬季的話接下去說道：「嗯……感覺有點懂但又有點不懂？」

布滿夜空的藍色煙火在兩人身後綻放，照亮了少年們認真思考的側臉。「不過，不如說，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就不能問了呢？」沒有正面回答龍光的問題，夏生卻是把另外一個相對性的疑問丟回給了對方。

兩人的反問使龍光陷入沉思，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僅是掩住嘴、輕皺起眉沉默了半晌。

「我並不認為『了解』是必須互相的。但是，怎麼說呢……要是無法明白對方大致上的想法，對話就很難繼續下去？又或者因為不明白而加深了本來就有的誤會？」說著望向夏生，眨了眨眼後轉移視線喃喃道：「嗯、說的也是。……哇、這題好難。」開了個小玩笑後自己笑了出來，但不一會就停了下來。

在稍稍嘆息後，龍光抬頭注視著兩人身後的綻放的煙火。
「大概是因為我以前被家人說了『不透露自己的想法又想獲取別人的想法，這樣不是很狡猾嗎？』之類的話，所以不知不覺間就認為這樣的事情必須是互相的吧。」

「好像能夠理解因為不明白而加深了本來就有的誤會這句話。」對上龍光的視線，夏生點了點頭的同時邊附和著說道。

「狡猾……嗎？」背影沐浴在煙花光芒下，冬季不知是今天第幾次陷入沉思。但與其說是思考著龍光的話語，或許對他而言，更多的卻是不知該如何才能夠正確而精準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不過，問跟得到回答，應該是兩回事吧。」突然間，夏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振奮的舉起了自己的食指（指尖上彷彿還延伸出了一個發光的小燈泡）：「被問的人也可以拒絕回答、而且、如果想知道對方的事情，也可以反問回去啊！」

果然是屬於夏生的直腸子式思考。眼神在青梅竹馬和龍光之間徘徊，最後，冬季也只是無言的聳了聳肩，露出了一副『雖然我覺得夏的舉例很糟糕但好像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說法』的表情。

面對夏生如此率直的回應，龍光愣了愣，先是皺眉、隨後苦笑並說了句：「真是敗給你了。」確實，如果不把事情複雜化思考，或許解決方式也能更加純粹。

龍光轉了轉手上的錶，身子稍微往後仰了幾度：「好！那我就直接問了！」像是要發表什麼似的咳了兩聲，接著又停頓了一會小聲咕噥：「嗯……哎、到底該怎麼問比較好？」

但一直糾結問法的話也不會得到答案，他搖了搖頭下定決心並開口：「我很好奇冬季剛剛為什麼要給我們看手機畫面，夏生看起來是懂了但我沒有懂……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問。然後就是……」然而那第二件想問的事還是說不出口，一邊望向兩人一邊哈哈哈的笑著、抓了抓後腦勺：「果然第二個問題還是保留吧。」

少年們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龍光口中所說的手機畫面是指什麼。

「那個啊、」不約而同發出了莫名的感慨，對於龍光方才的『直接問』做出接招準備的夏生迎向一旁冬季的視線，半晌後，馬尾少年垂下了肩膀，小小聲的說道：「我覺得小秋知道我們跟龍龍在一起……可能不知道龍龍是誰，但應該知道不只有我們兩個。」

「……也是。」在絢爛的背景中閉上眼，冬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頭沒尾的對話間，少年們之間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吞了吞口水，冬季接著迎上了龍光的視線。

「因為，那個訊息或多或少解釋了，夏為什麼會弄丟他的錢包。」

「早些時候，景山老師不是有問過我們，常遲到是不是因為一些很難形容的東西，」少年選用的語調緩慢而謹慎，如同先前那樣的斟酌用詞：「其實除了我跟夏之外，還有另外的兩人，我們四個都有著類似的情況。只不過我、夏還有春，三人就僅僅是『感知的到』的程度，但秋她……她不一樣。」

「她可以……利用這些事情，甚至為此樂在其中。」

冬季口中的名字瞬間和少年們早些時間的話語嵌合在了一起，灰髮少年接著垂下了頭：「如果硬要歸類的話，或許會比較像是言靈、詛咒等等的東西吧。」

「……明明遇到了那樣的事？」龍光的表情像是震驚又摻點困惑，即便意識到自己有點想別開目光也好好的對上了視線：「所以那位名叫『秋』的朋友會利用這些去干擾你們？呃、這種說法似乎不太妥當……但目前我想不到更好的說法了。」

尚未等到回應就又向兩人提出了另一個疑問：「抱歉，我還是把你們說的事和前陣子在匿名版上看過的文章聯想在一起了。版上的文章是你們寫的？還是單純的只是我過度聯想了？」

倏地、腦海掠過了先前在神社看見的畫面，龍光雙手交扣、透過思考的動作去遮掩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若在此時毫不掩飾的表現出興致，那未免過於失禮。縱使好奇心作祟，也不想因此為難眼前的兩名少年。

龍光盯著交扣的指思考了一會，又道：「嗯…或者這個話題就點到為止？」

還沒來得及對秋的事情做出更多的解釋，龍光隨後丟出的問題就讓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夏生搔了搔自己的頭，一旁的冬季則是望向自己交疊的手掌，沒有反問他口中說的文章內容，少年們此時的安靜卻更像是種變相的承認。

「……如果景山老師指的是一個標題為『取子箱』的文章，那的確是我寫的。」搓著手指，冬季在承認的同時，也悄悄的抬起視線，觀察著龍光的反應：「該怎麼說……主要是因為雖然理智上能夠了解，不過還是沒有料想到，身邊除了我們四個之外，會真的有人看過自己寫的文章，所以有點驚訝。」說著，灰髮少年邊輕輕的乾笑了幾聲。

「……不過，龍龍相信嗎？那篇文章說的東西？」或許是覺得龍光了解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一旁的夏生自然而然順著冬季的話，把問題丟還給了對方。

「唔……百分之八十相信、百分之十半信半疑。」
其實在夏生提問前，龍光並沒有懷疑過這些事情。

他的話彷彿點了一個開關，若是對此產生疑問或許能得知更多的事情。龍光眨了眨眼，在交談間隙間回想著文章的內容。然而想到自己就算知道了更多細節，大概也無法提供實質幫助的當下，遮掩住的笑容也逐漸在看不見的角度消失無蹤。

和那天相似的藍色火光在遙遠的彼方迸散，此時的氣氛卻如此不同。

「我認為自己能為你們做的事情可能只有保持信任，現在也覺得向你們提起這樣的事情顯得很不識趣，但是就算這樣我也還是想知道你們的事。在這裡遇見你們我很高興，若不是你們我可能也不會認真的去體驗這裡的任何活動。我想就算未來忘記了煙火的樣子，我還是會記得曾經和你們一起看煙火的事。……嗯、不知不覺自己說了很多，總覺得氣氛怪怪的！雖然剛剛就有點怪怪的了！」
龍光不好意思笑了笑，閉上了嘴。

在龍光笑著把話說完後，隨之而來的，少年們跟著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遠方綻放的花火襯著此刻寧靜，倒不讓人覺得尷尬，只是面對著龍光的坦然，這次換夏生和冬季需要點時間來消化了。

「百分之八十相信、百分之十半信半疑……那麼請問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像是想要緩解氣氛般，冬季率先打破了這個沉默。大概是方才緊張的情緒被龍光的信任撫平了些稜角，少年原本有些繃著表情也稍稍柔和了下來：「不過，有些意外的是景山老師不會覺得我們是在說謊，雖然這樣的反應很有您的個人風格……不、這麼說好像有些失禮，抱歉。」

「因為龍龍是老師裡面少數不會在我們兩個繞遠路遲到的時候罵我們的人。」夏生點了點頭，一臉認同的擺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如果跟其他老師說『為了要躲避幽靈』什麼的，一定都會反被責怪只會推拖不負責任，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啦。」

說著，馬尾少年歪著頭想了想，而後捲起了袖口，露出自己的左前臂：「如果真的遇到的話，會像這樣。」

只見少年舉起的手臂上頭、靠近手肘處的地方，明顯有著一個塊皮膚和其他地方不同，雖然顏色跟輪廓都不算是清楚，但就著遠處的煙火，還是能看得出那是一個被誰緊抓過而留下來的掌印。

「但是因為我也很常在運動的時候受傷，所以大家都認為是我自己弄得就是了。」說著，夏生邊笑著聳了聳肩。

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好奇。
龍光將這個回答藏在心底沒有說出口，要是他們沒有追問、就不打算說。
但如果他們追問了……那得改個答案呢。

對於兩人的話，龍光從其他方面來看深有體會。不過那個時候的老師並沒有相信自己，只是強硬的認為翹課這件事情絕對是出於想要偷懶。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想起來依然有種被周遭背叛的感覺。
因為有那樣的經驗，所以才想相信眼前這兩位少年。

望著夏生手臂上的傷痕，龍光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相同的位置。
「這種形狀的痕跡，嗯……怎麼看都像是、被抓的吧？」
說著，側著頭並用另外一隻手掐住了剛才摸的位置。

「變成這樣的頻率果然還是很高嗎？啊、我是指這種狀況發生的頻率。」

「嗯……看時間跟、季節？」夏生側著頭想著，然後像是詢問著好友意見一般的望向冬季的方向。「這種時候跟初春櫻花開的時候會比較多。」

冬季順著夏生的話點了點頭，開口接話道：「跟地點也有關係，」邊說，似乎是被這樣的話題勾起了某些回憶，灰髮少年同時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件的場所、著名的靈異景點等等……遇見的機會跟頻率自然也會增高。」

看著龍光抓住自己手臂的動作，夏生也學著對方掌心覆上那塊皮膚。明顯小很多的印痕被自己的手掌給蓋了過去，少年輕捏了幾下，這才放開了手。

「其實如果不會不舒服的話，有這種能力還是挺帥氣的。」夏生抬起頭，眼神與龍光平齊相交，也不顧一旁深深嘆了一口氣的冬季，少年眼中的堅定十分的認真：「感覺就像是會在漫畫裡出現的主角們一樣……龍龍也這麼覺得吧！」

聽著他們的話，龍光直接將心中一直朦朧著的「不去鬼屋的理由」填上一個相當明確的解答。也更深的認知到，有閒暇之餘就會想往靈異地點走的自己，大概無法和他們分享這方面的樂趣。……但認真說起，那也不太算樂趣。

面對夏生眼神堅定的發言與突然轉回來的……提問？一時之間沒能對上頻率，愣了半晌並認真思考起帥不帥氣的問題。為了不讓發愣的樣子太過明顯，就開始強調自己正在思考，眉頭皺得很深，甚至擺出了某司令經常有的姿勢。但也只是博君一笑的程度。

「你們不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嗎？」

最終沒能清楚不舒服、能力與帥氣間的拿捏，只能對能表達的部分進行發言。但說完馬上就後悔了。因為聽上去很像不會接話卻硬要說話的人會有的回應。又像是漫畫中加了速度線為了強調這格很重要，但內容卻填著大家應該都知道的事的那股無奈感和羞恥一同湧上心頭。

「沒事，我剛剛沒有說什麼。」邊笑邊抹臉邊撤回自己的話，接著道：「如果我們是漫畫裡面的角色，我想當能夠向他人提供幫助的配角。」

「既然我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那麼不就代表，景山老師也同樣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嗎？」順著龍光的邏輯向下提點道，邊說，冬季邊微笑著聳了聳肩，同時很自然地忽略了一旁比出手指槍、一臉贊同的夏生。

「不要緊的！龍龍比我們兩人都還要帥氣，如果這個世界是漫畫中的世界，龍龍肯定會是J●mp裡人氣最高的男主角，唰唰兩下就能帥氣的把反派都幹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自信，黑暗中的夏生信誓旦旦的做出了劈砍的動作，一臉高興的模樣創造出的氣氛，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對之作出反應。

然而，就在夏生自顧自開始如數家珍地發表起對於目前各大連載的看法（甚至有長篇大論起自己喜歡的CP的傾向）時，冬季卻閉上了嘴，臉上的表情不像針對夏生無言的抗議，更像是在思考著些什麼。

「景山老師……對這類的東西感興趣嗎？」

夏生的背景音隨著冬季的詢問戛然而止（幸好停在他準備開始分析主角與好友之間微妙的互動前），「該怎麼說、因為『取子箱』並不是什麼能夠吸引人的標題？……嗯……而且、如果不感興趣，感覺是不太可能把分段幾篇的文章給看完的……」無法好好定位產生疑問的源頭，少年隨之而來的解釋也因此然上了一抹躊躇。

「哎？」聽見冬季的提問，龍光的表情很明顯的僵住了，他將頭歪向一邊、縮起肩膀。大概是想反駁，卻找不到能說出口的話。

這種時候還是坦承會比較好吧？不過該怎麼說才不會引起反感呢？本想藉著煙火的施放聲蒙混過去，不過現在似乎只剩下結尾殘留的低鳴。

「嗯——算是、感興趣。」龍光苦笑著掩住自己的臉，回應的聲音隔著手掌變的模糊，「我認為自己對那類事物的反應與看法不應該在你們面前談論……」話還沒說完，就這麼停了一段時間。

心底有股不明的笑意逐漸上浮，他放下手後捏了捏自己的領口，「嗯、我偶爾會意識到自己是個不太妙的人。特別是對、那樣的話題……」

「啊、嗯、」「這樣子的嗎、」對於龍光的回答，少年們在對方拖長的語尾中同時開口，回應中明顯的帶著不知所措。

倒不是因為龍光的回答，而只是覺得自己問題讓對方為難了，冬季下意識搓了搓手心，「那個，感興趣的話，說不定、嗯、老師可以跟秋聊的很開心......」

隨著灰髮少年話語的落下外還有兩人明顯的顫抖，夏生瞇起眼睛皺著眉頭，八成是在腦內模擬龍光與他們口中的那名友人相談甚歡的場景。

「我覺得、光是想像小秋笑著走向龍龍都會帶給我心裡創傷。」最後，少年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順著描繪友人腦內的畫面，冬季再次打了個哆嗦，「......同意。」

果然還是變成這樣了嗎？不過為什麼會這麼想呢。或許是剛才的坦白讓龍光感到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這個動作導致拎在手上的東西掉落在地發出喀喀聲響。

沒有去管落在地面的物品，龍光重重的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像是要驅散他們的想像、又像是為了發洩心中微小的不滿。那樣的想法融在一起，呈現出來的是平時的模樣。

「如果那樣會變成你們的心靈創傷，那我不想變成那樣。」因為還不認識他們口中的人，所以這樣的回應或是決定並不困難，「就算我跟你們的友人真的有了交集，我應該也會努力想辦法不讓你們困擾！嗯、我會努力的！所以相信我吧！」

對龍光而言，人與人之間、或者說是自己與他人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是難題，但他並不想將過於負面的考量直接攤在兩人的面前，就算那是他們本來就能考慮到的事。

「也不是那樣、嗯、怎麼說呢......」

大概是覺得說明的太過朦朧跟隨性，環抱起雙手，夏生歪著頭微微皺起臉說著，嘗試著用言語再更準確的描述自己所想。


「可能夏的描述讓景山老師誤解了，」

冬季注意到了龍光因為一連串的動作而弄掉在地上的東西，自發的蹲下了身，把裝有面具的黑色袋子撿起遞還給了對方，「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因為老師而產生的，是那個人的想法和行動，讓我們感到不安。」

「對對對，不是因為龍龍，是因為不知道小秋知道龍龍對這些有興趣後會做出什麼事情、才會困擾的。」一旁的夏生也趕忙附和道。

接過東西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樣啊。嗯……」聽著兩人的說詞，龍光也環抱雙手並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邊。在心底確定了幾個想法後，抬起頭看向冬季與夏生。

「那有沒有什麼方法能避開那樣的狀況？」歪了歪頭，接著道：「假設，我『逃跑』了……那還會有令你們不安的事嗎？」用逃跑取代了別的詞，在說出口前還是遲疑了一會。但仔細想想，腦中也沒有別的詞可以選了。

「『逃跑』……？」少年們各自咀嚼著龍光再次拋出的問題。夏生勾著下巴思索了半晌後首先開口道：「因為我第一個反應也會是逃跑，所以，嗯……會比較安心？」馬尾少年歪著頭，就算給出了答案，陳述卻依然是疑問語氣的結尾。

「……這麼說好了，景山老師一直都是從我們的角度去思考，」抿著嘴，冬季則花了比較久的時間得出自己的結論：「是因為秋總是愛作弄我們，所以在想到她時，也會同時記起她曾經做過的事情，才會有『不安』這種情緒。但是景山老師跟我們不同，」

「如果對幽靈、詛咒類的事情有興趣的話，那位友人應該會很開心。她雖然愛欺負人，不過如果遇到能夠一起討論這些的人，想必也是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當然，如果有查覺到任何不對勁的時候、也請務必離遠一點。」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言談中好像假設了龍光與對方一定會相遇（又或許是覺得給出的回應太冗長拖沓），冬季揚起的嘴角中可以瞧見些微的困窘：「總之，景山老師在這件事情上，希望您可以就著自己的想法去行動，沒有必要因為我跟夏而受到任何的拘束。」

聽著夏生疑惑的語氣，龍光不自覺的笑了笑、沒有確切解釋自己所謂的『逃跑』是什麼意思。而在冬季說出自己是從他們的角度去思考時又把頭側向另一邊，若有所思的聽著後半段的話。

「嗯！我明白了。」點了點頭並垂下原本環抱著的雙手。

龍光抬頭看了看夜空，接著又將視線轉向眼前的兩人：「聽你們說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想的太複雜了！……嗯、用複雜來形容也不太對？……想的太多？」說著停頓了一會，思考的方向逐漸偏移。

從友人話題到接下來想說的事情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關聯，但龍光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是第一次觀賞時間這麼長的煙火，像這樣和他人說這麼多話的情況也不是很多，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很囉嗦？」

「啊、不過煙火都結束了，我現在才想到安靜下來好像也太遲了。」

「嗯……想的複雜或是想的多我覺得都很好，而且龍龍也不會很囉唆。」看似沒有盡頭的煙火也終於迎來了尾聲，最後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最後一次照亮三人的臉龐，滿足了的夏生深了個懶腰，同時用認真地語氣回答到。

「能和景山老師談這麼多，其實滿開心的。」一旁的冬季則接著夏生的話繼續向下說到：「平時，除了我們自己之外，很少能夠遇到像景山老師一樣願意相信我們的人、還陪我們聊了這麼多，真的很謝謝您。」

並非客套話，少年話語中的真誠溢於言表。

「對啊對啊，反倒是希望龍龍不嫌我們吵就好了！」邊說著，夏生蹦起身，拍了拍浴衣的下襬。

「嗯。」龍光低下視線、微微揚起嘴角：「我才要謝謝你們……」
不知是第幾次語帶保留，他安心的笑容在這之後透著淡薄的歉意。

今天就這樣吧。龍光這樣想著，並和夏生一樣伸了個懶腰，關節碰撞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從體內傳出，他搥了搥自己的肩膀接著道：「逛了廟會、看了煙火……這個時間差不多該回學校了呢。」

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要一起回去嗎？還是有其他想做的事？」

「一起回去吧！」揚起嘴角，夏生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戰利品。

「如果景山老師沒有要去哪裡的話。」在三人中最後起身，邊拍掉褲子上的灰塵，冬季邊接續著說道。

兩人一齊望向龍光的眼神中有著清澈地純粹。

最初那緊繃的狀態也在不知不覺中退去，少年們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元氣夏生邊哼著小調走在前頭，後方跟著的則是走在龍光身側的冬季，一行人一路上依舊是偶爾吵鬧地（主要是夏生吵鬧、冬季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小聲地向龍光道歉），就著漸沉的夜色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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