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靜，到底多久沒有那麼安靜了？過於鬆軟的床墊、乾淨又帶點消毒水與藥物的氣味跟家裡不一樣，思考還有些鈍，記得找到了被擄走的艾凡，到了醫院——艾凡？

想到艾凡，埃爾文瞬間清醒了一半，睜眼時也跟著起身，果然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頭上還有身上都接著他不知道是要做什麼的線……唯一認得的大概只有點滴吧。

白子少年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另一張病床上，埃爾文扯掉身上的線，貼片頓時失去感應目標，不顧與之相連的機器發出了警示聲，快步地走到他床邊。

「艾凡？」艾凡身上同樣也接著儀器，仔細觀察臉色是不是好了不少？跪下趴伏在枕頭一側傾聽，平穩的呼吸聲讓埃爾文放下心中的大石。

「嗯～我要是你的話，就會躺回床上多休息一點，畢竟和你比起來，你弟弟可說一點事情都沒有呢，埃爾文．格瑞斯小朋友？」

突然從某一側的牆壁上傳來門軸滑動的聲音，一個紮著馬尾滿臉鬍渣的棕髮大叔自門後出現，笑嘻嘻地對著埃爾文搭話。

「好小子，溫妮佛判斷你已經覺醒了一年左右吧，真虧你可以堅持到現在呢－－也多虧你們原本居住地的福？要是你們住在愛丁堡，我敢保證不用一個禮拜你就得跟你弟說永別啦，所以還不先乖乖躺回床上去？我可以跟你保證，艾凡．格瑞斯需要的只是好好睡一覺、或許再來個精油按摩，就會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在人進來的瞬間戒心直接爆表轉身護住弟弟，不顧對方的勸告死守著床邊。

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時間？怎麼判斷的？這裡是哪裡？還有他說什麼——

「……覺醒？我們身上發生了什麼嗎？」其實想問的問題實在太多，但解決眼前的異變問題才是重點。

「……搞什麼啊溫妮佛，真的沒判斷錯嗎？明明這小子現在的舉動活脫脫是個哨兵嘛……」

鬍渣大叔有點鬱悶地自己拉過一張椅子擺出風光明媚又適合憂傷的仰天四十五度角，發現埃爾文依然不為所動後很是掃興的嘆了口氣，從懷中紙盒掏出一根餅乾棒叼在嘴裡。

「覺醒嘛～這個一時三刻也很難說得清，那就簡短來吧！最直觀的說－－你有超能力了，埃爾文小朋友。應該不需要我特別提出什麼實例證明吧？你從一年前起至今為止經歷過的一切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了，不是嗎？喔順帶一提，你弟也是，不過超能力的方向跟你不太一樣就是了。」

「什麼見鬼的超能力……」如果自己沒記錯，這位大叔剛剛似乎說了自己有可能會死在城市裡這種話——然而回想起來那的確是有可能的。

「……我可沒有忘記艾凡那誇張到不像樣的痛覺，你跟我說這也是——」突然想起在急診室裡，艾凡對於自己殺人的擔憂，當下埃爾文跟醫生都只是覺得他可能太害怕了，無非就是讓人受點傷、這種程度而已……吧？

「艾凡被綁的事情，你們目前知道多少？」

「這要看你指哪方面喔～埃爾文小朋友？我們對於綁架的原因不知道、也沒興趣查，不過根據我的同事探查到的結果，現場四個死人都是你弟弟殺的沒錯－－喔喔，那表情就是一副『我弟弟怎麼可能真的殺人』的表情呢！收斂一下收斂一下，傻哥哥也要有個限度～」

把剩下的一截餅乾棒咯嘣咯嘣地咬碎，鬍渣大叔又重新掏出一根捏在指間，當成教鞭般的對著埃爾文連連晃動。

「人哪，在遇到危急存亡的關頭都會爆發出潛力不是嗎？就像火災的時候都可以扛著冰箱跑呢～艾凡．格瑞斯的超能力就是如此，代價的一部分就是你說的太誇張的痛覺；而你的超能力就是感覺到別人的情緒，代價則是你的心智被擾亂得搖搖欲墜，就是這樣～討厭的代價對吧？但事實就是如此，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嘛～美女無緣無故投懷送抱怎麼想都只會是仙人跳，不是嗎？」

「喔我的老天鵝啊，瞧我一個不小心就跟你抬槓起來了，本來只是要來跟你說啥子來著……對對，等艾凡．格瑞斯也醒來之後呢，溫妮佛會先過來一趟－－幫你弟先把那些感覺接收給壓到普通人的程度，然後你們兩個都要去做體檢，做完溫妮佛會再詳細和你們說明你們身上的變化到底是什麼。就這樣，我先走啦！下午還有另一攤要忙呢！」

來時無蹤去時匆匆，鬍渣大叔快速的把接下來的事情都交代完後就先離開了房間，把埃爾文和仍未清醒的艾凡留在了房裡。

雖然是這麼說⋯⋯就算是艾凡下的手——「太好了，傷害你的人已經不在了。」
這麼說也不對，不是還有那個罪魁禍首嗎？不過黑幫那邊折損了四個，不可能讓那個人太好過，只希望母親能平安無事。

埃爾文來不及問，但是那位大叔似乎沒有把兄弟交給警方的打算，也許算是幸運的了。

拉來剛才大叔坐的椅子，又把自己床上的枕被搬來，趴在艾凡的床邊，在艾凡醒來之前，他能再好好睡一會吧？

————……

這次埃爾文久違地做了夢，夢中他站在愛丁堡街道的坡邊上，可以眺望整個街區，城裡一個人都沒有。天空很藍，不像那時佈滿陰鬱的灰，清爽的風從他身後吹起晃動了路樹的綠葉。
……要是艾凡也能一起欣賞這片美景就好了，本來應該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進城卻發生這種事，要是自己沒有提出邀請，又將艾凡一個留在原地——

陷入檢討迴圈的埃爾文沒有發現，路樹的嫩葉在此時漸漸轉為枯黃。

在房間內醒來的時候，艾凡的思考還有些迷糊、轉不過來－－畢竟先前是被人直接硬生生打昏，一直到現在似乎後腦都還有些隱隱發疼。

然而近在身畔的埃爾文比任何鎮定劑都來得有效，艾凡從床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不吵到哥哥的動作幅度調整了姿勢、蜷在埃爾文腦袋旁，盯著枕趴著床緣的埃爾文平靜的睡臉看得出神。

「埃爾文……晚安？」整個房間內的環境太過安靜、而氣氛又太過和平，艾凡在不知不覺間也闔上了眼皮，進入了夢境之中。

夢中的自己站在愛丁堡的巴士總站，不同於第一次被埃爾文帶著出遊時看到的那樣人來人往，整個大廳空蕩蕩的、甚至連站務員都沒有，而且車站的牆壁也不復古老卻整潔的模樣，反而四處斑駁剝落，一片蕭瑟的氛圍。

這樣的車站令白子感到有些不舒服，於是艾凡離開了車站、來到街道上，卻發現所有建築也蒙上了大片塵埃，整個街區灰敗又雜亂，難以想像是那個第一眼就令自己驚豔不已的活力的古城。

「這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艾凡一面漫無目的地遊走一面思考，腳下卻踢到了某個東西。低頭看去，一個沾上駁雜顏色的筆洗被自己踢得在路面上緩緩滾動，四下裡還散落著其他垃圾，諸如破碎的紙片、斷裂的筆桿、被支解的畫架、割裂的畫布……等等，令白子連連皺眉。

「不要……這樣子，不適合……」不僅僅是不想看到第一次和埃爾文一起去的城市是這副模樣，還有更……更什麼呢？艾凡說不上來，總之覺得這個城市這樣髒亂不行，於是白子開始一個一個的把那些垃圾給撿起、集中，慢慢的清理著街區。由於在不知不覺中投注了全副心神在這件事上，於是艾凡沒有注意到，所有被集中起來的垃圾都會在一小段時間後莫名地消失，而後街道的色彩開始逐漸鮮明，反而白子身上的衣服沾染了越來越多髒汙。

這個夢好奇怪，通常作夢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在作夢……的、嗎？

頂著滿腦子疑惑順著步道走下坡，一開始的藍天早已不再，乾淨的街道上也蒙上一層灰，地磚縫隙中還隱約可見青苔。

唉……不該是這樣、怎麼會這樣呢——艾凡看見這樣的景象也不會開心吧？
或許這根本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做法，在這裡有了不愉快的回憶，自己還有什麼立場大言不慚說想讓艾凡看到美麗的城市。

這夢好真實，連艾凡都出現了。
看著橋的對側白色的身影不斷走動不知道在忙什麼，身上看來似乎有點狼狽，埃爾文加快腳步走上前。

「艾凡？你在做什麼？」

「咦？埃爾文？」

愣愣的看著往自己走過來的埃爾文，再看看周遭、再看看哥哥，然後抓了抓頭小聲嘀咕：「這夢好真實啊……」居然還能對話的。

「喔，我在……呃、整理環境？」思考一下之後，覺得大概整理環境最接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吧。「因為埃爾文帶我去的愛丁堡記得是更好看的樣子，看到地面上到處有垃圾忍不住就……啊，不是很難清理的程度所以沒關係，我也只是先把它們集中起來而已，說不定等等就會有清潔人員來收掉了？」

愣愣地看著出現在夢境中的弟弟，連對談的感覺都沒有在夢中的飄忽感，埃爾文輕擰了一下自己的臉，連痛覺都有點真實。

「哈？撿垃圾……？別撿了，瞧你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明明自己一路走來除了破敗荒廢的城，腳下一丁點垃圾都沒有，卻在艾凡周遭接連出現像是畫具廢料一類的東西。從一些紙屑上歪扭的筆觸，埃爾文可以確定這些是他的某部分。

「……好難看，我想讓你看的明明就不是這些東西。」
踩著了殘破的素描紙，埃爾文自嘲著彎腰想撿起它卻屢屢落空，就連其他的垃圾也是一樣，似乎只有眼前的艾凡能碰得到。

因為埃爾文連續徒勞無功地試圖撿起垃圾的動作，這才發現到異樣之處－－自己清理過的街道、埃爾文走來的街道，路面上都沒有其他的垃圾，唯獨埃爾文身邊圍繞……不，或許該說不斷出現著那些殘破的畫具與廢料。

「噢……」雖然不大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埃爾文看來很沮喪－－不是你說的這樣的，埃爾文。艾凡想。只要是和埃爾文一起，無論去了哪裡、看了什麼、發生了什麼ーー那些都不要緊。

「埃爾文，嘿……」而，該怎麼傳達這件事，艾凡的身體比思考更快做出行動：上前給了自己的哥哥一個擁抱。肢體相接觸的一瞬間，城市所有的垃圾、所有的灰敗荒涼彷彿一層被揭下的煙霧薄紗，收攏匯聚著鑽進了艾凡體內。白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困惑的短音，便憑空從街道上消失了。

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白雲，建築街道也像是被洗刷過光鮮明亮，然而艾凡卻不見了，就算是在這個奇怪的夢境中埃爾文還是可以察覺剛才那一幕不正常，是否意味著什麼？

當『想醒來』的念頭一浮現，埃爾文馬上睜開眼，他維持同樣趴在艾凡床邊的姿勢，但艾凡已經不在旁邊了。
甚至、房間內還有點吵鬧……？

有些睡迷糊的起身，看到一名沒見過的女性，還有那個很聒噪的大叔、以及——
「又是你——你要對艾凡幹嘛？」看到被男人壓制在地上掙扎的艾凡，埃爾文瞬間清醒，趕緊上前揪住他後頸的領子質問。

「臭小鬼，我才要問你們兩個做了什麼！」鬍渣大叔氣急敗壞的將因為埃爾文的舉動又發出一聲咆哮、掙扎得更加激烈的艾凡死死壓制住，回過頭對女性大吼：「溫妮佛！還沒搞定嗎？！」

「天殺的、威斯曼，我現在沒辦法！」女性也同樣吼了回去，髮絲因為滲出的汗水而胡亂沾黏在兩頰，看起來除了同樣的氣急敗壞更多了幾絲狼狽感：「這小傢伙拒絕我！我被他的精神域擋在門外了！」

「妳不能破門嗎？！那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吧！？」

「你是要我救回他還是毀了他？！這小傢伙的抗拒太強烈，我怕破完門進去他從此也沒有門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女性表情猙獰地咒了一句，伸手把埃爾文跩到自己面前、強制壓下坐好：「喔，看在上帝的分上－－埃爾文．格瑞斯先生，麻煩你詳細告訴我你們兩剛剛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現在、立刻、馬上！」

「這不是該問你們嗎？我剛才睡死了還作了怪夢……夢裡的艾凡在撿垃圾幹嘛的、這類荒謬的東西——只有這樣，艾凡也一直在睡覺，這樣滿意了嗎？」同樣大聲地吼回去，看著弟弟的樣子，被強壓在椅子上埃爾文根本坐不住，死命想把人推開。

「告訴我艾凡到底怎麼了——」

「撿垃圾？撿垃圾能撿成狂躁邊緣？！這裡可是『塔』的安寧套房！」

威斯曼顯然覺得埃爾文在講什麼屁話，溫妮佛則皺起眉頭，繼續追問了下去：「然後呢？撿完了垃圾之後？艾凡．格瑞斯在你的夢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垃圾哪來的？」

「我怎麼知道垃圾怎麼來的，但看起來似乎曾經是我的東西，艾凡看起來灰頭土臉，偏偏我又碰不到撿不起來，然後艾凡靠近我，才剛碰到我就整個人消失了，死灰的氣氛也不見了，就像……」就像被艾凡帶走似的——

「……喂……搞什麼鬼——難道那、不是普通的夢嗎？」很快意識到原因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強烈的自責於原本的無力感上又多畫下一筆。

「喔，我的天。」威斯曼發出呻吟，「溫妮佛，我強烈懷疑妳從一開始就完全把這兩小子的覺醒方向判定錯誤了。」

「噢，看在老天的分上，給我閉嘴，威斯曼！」溫妮佛沒好氣地吼了回去：「艾凡．格瑞斯要不是個哨兵能讓你差點壓制不住！？我的判斷沒有出錯，只不過是個特殊案例而已少給我在那裏嘰嘰歪歪！」

吼完威斯曼後，溫妮佛緊盯著埃爾文，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格瑞斯先生，情況緊急，我沒時間慢慢解釋所以仔細聽我說。」

「你的弟弟『超載』了。原因看來你已經心裡有底，雖然一般狀況下理論上艾凡．格瑞斯應該做不到這種事情，但管它呢？重點是他確實做到了－－並且讓自己陷入很糟糕的狀態。」

「本來這種狀況也沒什麼，資深的老鳥們各個都能解決，只要對方配合－－沒錯，前提是對方能配合。艾凡．格瑞斯把自己的心關得比扇貝還緊，緊到我要是硬來，恐怕他就廢了。」

「不過聽你所說，艾凡．格瑞斯曾經進入你的心裡、並且幫你拿走了不少東西－－現在就是你反過來做同樣事情的時候了。我不會問你覺得自己是否能夠做到，因為現在的狀況是你一定要做到，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弟弟深陷在瘋狂中緩緩死去的話。現在，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我該怎麼做，女士？」沒什麼好猶豫的，艾凡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他的錯，況且就算沒有責任歸屬他也會一口答應。

埃爾文回應溫妮佛一邊靠近正被壓制的艾凡，彎身查看他身上包紮好的傷，有些在肢體衝突之後又滲出血滴，包括臉上那一道也因為面部肌肉的活動而又裂了開，滿臉不捨的同時理所當然沒去關心威斯曼在壓制過程中有沒有受傷。

艾凡處在瘋狂的邊緣，他也感受得到那股無法控制的狂躁，埃爾文還是伸手寵溺地在他頭頂揉了幾下。
「這次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等我，別亂跑喔。」

「等等你會感覺到我在碰觸你、並且帶走你的一部分－－別那種奇怪的眼神，這只是比喻，況且若我不這麼做，恐怕艾凡．格瑞斯根本不會放我進門。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你弟弟的內心深處，會出現什麼景象我不知道，但或許都不會太好，畢竟精神領域會反映一個人的狀態。」

「如果我和你都進去了，那接下來自然我會處理；但如果只有你被放行，你要做的事情也是艾凡．格瑞斯曾幫你做過的－－去清理那個地方，排除掉你感覺不該出現在那裏的東西、去把你認為不在原位上的東西給歸位，總之就是環境大掃除。如果遇到了山崩落石或倒塌大樓這種程度的不協和也別懷疑怎麼可能做到，在內心的世界中堅定、強烈的信念比什麼都重要。」

溫妮佛嘆了一口氣，要不是情況所逼，自己真討厭臨時給小鬼頭補課：「那麼，埃爾文．格瑞斯先生，當我數到三後就開始，記得放輕鬆、不要抗拒我。一，二，三－－」

眼前一陣雪白過後，埃爾文發現自己和溫妮佛已經置身湖邊－－是自己最常帶（雖然也只有寥寥幾次）艾凡前往寫生的湖邊。柔和的風輕輕吹拂，湖邊草地被吹起陣陣草浪，而湖面波光粼粼，而埃爾文很快就發現了奇異之處：湖心中央凌空懸浮著一棟建築物，外型看起來就是兄弟兩人原本的家。

然而因為建築懸空的關係，另外還飄浮著一道由長條石板形成的斜坡通往門口，只是如今有許多石板正碎裂著掉落、沉進湖底，建築的外牆上也爬滿了大片荊棘，乍看之下彷彿童話故事中那沉睡了百年的城堡。

「嗯－－外觀上看起來還不算嚴重，或許是因為艾凡．格瑞斯只是剛覺醒的哨兵，還不至於累積了太多的雜廢資訊才導致狂躁化。」溫妮佛在看清了四周景色後這樣下了評論，同時伸手指向湖心，頓時有幾塊殘破石片從水底飛出、拼湊回原本的位置：「好了，格瑞斯先生，大概就是這樣－－去想像那些東西回到應該在的位置，然後剩下的就是本能與練習了。」

「這樣……？」模仿溫妮佛想像著用意念操控，有種當時在滿是雜音的街頭尋找艾凡的熟悉感，彷彿自身的一部分向外延伸，試著從水中拍起一塊碎石，碰到的當下碎石浮起歸了位，也嘗試著接住幾片政在下墜的石塊，在操控上開始有了點心得。

想像自己家裡原本的樣子並不難，但還得先爬得上去，偏偏狀況緊急慢慢來可不成——於是埃爾文直接跳進深不見底的湖裡。

湖水不太冷，埃爾文向下潛也不至於感到呼吸困難，想像著方才在陸地上的作法，放開精神將所有感覺得到的東西通通掃過一次，頓時湖水一片震盪，應該是有不少被回收了的石階，岸邊看起來應該會很壯觀吧。

「居然連衣服都沒濕……如何？」原本已經抱著渾身濕透等著被恢復神智後的艾凡念一頓的覺悟跳下去的，結果是白擔心一場。

「結果來說幹得好，操作來說不及格ーー但我們是直接現場實習所以也沒辦法說什麼。總之你以後要記住，埃爾文．格瑞斯先生，我極度不建議在第一次造訪的精神域就直接整個人進入某個狀況不明的域內地區ーー天知道問題的核心點會不會就藏在那裡？核心點附近的環境可沒有幾個平易近人的。」

溫妮佛先是對埃爾文的舉動做出了評價和解釋，隨後又一臉鬱悶。「但以艾凡．格瑞斯的精神域來說，我想就算我們一進來就直接撞上核心點，遭殃的也只會有我就是了，這個只對哥哥偏心的小混帳……上去吧，我猜核心點與艾凡．格瑞斯的意識都在那屋子裡。」

當兩人踩著被埃爾文恢復大半的石板斜坡來到空中小屋的大門口前，發現攀爬滿外壁的荊棘連大門口都一併包圍著對外封閉。溫妮佛跨前一步、再次向荊棘舉起手試圖排除障礙，荊棘卻反而扭動著增生出更多分枝，而屋內似乎傳來了艾凡壓抑的痛哼與呻吟……

艾凡會在的地方他沒有懷疑過，大致記下溫妮佛講的重點，雖然他對進到外人的領域完全沒有興趣。

「謝謝，到這裡就可以了，接下來我知道怎麼做——這樣子您也會很困擾吧？」埃爾文用不容許再前進一步的力道，一把抓住溫妮佛的手，在將人驅逐之前勾起對外人少見的微笑：「待會見，女士。」

「——艾凡，是我。」

雙手攀上覆蓋屋子的荊棘，扎進皮肉的刺痛感是否代表荊棘本身是自我防衛的一部份？那用精神延伸去觸碰有用嗎？
想像剛才修復石階那樣，在選擇自傷硬闖之前想像他們家該有的樣子。

荊棘在埃爾文面前緩緩退去那些尖刺，轉化成為無害的長春藤，對少年緩緩搖曳翠綠的葉片，被封鎖的大門路徑也隨之開放。

埃爾文推門而入，發現客廳的地面上四處散落著許多相片，有艾凡的、有埃爾文的、有兩人的母親的；或許獨照、也或許合照。桌上並且還有一本攤開的相簿，只是裡頭的相片都已經被抽出，並且相簿本身也殘破不堪，而兄弟兩人的房門則依然被荊棘圍繞深鎖－－或許這是要自己先把相片歸位的意思？

當埃爾文拿起相片細看，才發現相片本身的內容也有些奇異之處：有些相片是埃爾文寫生後帶回的、與艾凡分享過的事物圖畫，相片的內容便是會活動的，或許水波搖曳、或許枝葉婆娑；相反的，若是內容是艾凡理當無法親歷的事物，那麼照片便死板沉寂、毫不鮮活－－而這些死板的照片占了大多數，至於那些少數的、活靈活現的照片則是邊緣都已經起了陳舊的翻卷，彷彿被時常取出觀看一樣……

「這些是你很寶貝的東西吧？怎麼可以亂丟呢？」撿起散落的相片與紙張，小心地拍去上面沾到的些許灰塵。

「相簿這麼舊，照片當然會散出來。」像是在抱怨弟弟又把房間弄得一團亂的口氣，手掌撫過相冊，雖然不到煥然一新，至少是在家中時那個令人懷念的、有點年代的觸感。

「照片會動好有趣……這些地方，艾凡喜歡的話去幾次都沒問題，艾凡沒到過的地方不論是哪裡我都會帶你去——因為我想帶艾凡去看的地方可是比你想像中多太多了。」埃爾文邊說著邊將撿回來的照片一一放回相簿中，帶著它來到兄弟倆的房門前。

當埃爾文帶著已經整理好的相簿來到房門前，相簿奇異地先是發出一陣柔和微光後回復了嶄新模樣，接著便散開成無數光點緩緩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一張相片懸浮原處－－那是埃爾文第一次帶回給艾凡的寫生。

而後寫生又變換成了房門的鑰匙自己插進了鎖孔內，伴隨門鎖被轉開的聲音荊棘跟著退縮回門內讓房門緩緩敞開，只是門內的景象卻令埃爾文又驚又怒－－上身赤裸的艾凡被荊棘貫穿雙掌、綑綁手腕地吊站在房內，四周粗壯的荊棘枝椏將白子層層圍繞、宛如恐怖故事中巴托里夫人用來折磨少女的刑具，許多的尖刺將艾凡身上扎出一個又一個留著鮮血的孔洞。

荊棘形成的鐵處女上，五朵包裹著人類頭顱的花朵正緩緩開闔綻放，位於較下方的四個臉孔埃爾文一個都不認識，然而最上面的那個卻熟悉無比－－兄弟的父親，愛德溫．格瑞斯。

當埃爾文還沒來得及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動作時，愛德溫．格瑞斯的頭顱已經發出了一聲無法辨識的嘶吼，頓時荊棘群開始竄動著纏絞收緊，本來就已經鮮血淋漓的艾凡身上更是被撕扯出無數血痕，餘下四顆頭顱似乎被加重的血腥味刺激，一同發出了充滿惡意的高笑，愛德溫．格瑞斯則是張開扭曲的血盆大口，不斷跳針似的怒吼：「你們是我的、是我的！該為我付出一切，該為我奉獻一切！你們是我的！我可以隨意處置，你們是我的！」

被荊棘凌遲著的艾凡則是毫無反應，臉孔無力地垂下，身上傷口流下的鮮血甚至已經將褲子染成了黑紅色－－那瞬間埃爾文的腦海中不由得竄出一個恐怖的猜測：若是精神世界中的艾凡就這樣衰弱致死，是否也代表著外面的艾凡將再也醒不過來？

從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謹慎保護著的艾凡——埃爾文明白，格瑞斯家並不是個對於孩子、甚至是罕病患者合適的成長環境，艾凡也深知這點才會不顧他的反對，最後勉強妥協開始在晚上為家裡做些什麼。

而這個曾經被埃爾文視為父親的這張臉，卻讓如此乖巧的兒子遭遇了些什麼——「……這個混帳連成為惡夢的資格都沒有。」

就算滿腔的怒火，倒映在此地的也不過是名為恐懼的幻覺，埃爾文冷著臉無視男人的怒吼，艾凡見過的人絕對比自己少，那四張噁心的人臉也不是鎮上居民或是鄰居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當時綁走並傷害艾凡的人。想像所有的怒氣集中在手上，一拳橫掃打散不該存在這個地方的五張臉孔。

「艾凡，我剛在門外說的你都聽到了，那個相本——我想跟你一起，讓裡面能越來越多美麗的照片，更多快樂的記憶。你不需要忘記曾遭遇過的不幸，這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我會陪你一起——」抬起手抹去束縛著艾凡的手荊棘，埃爾文摸過的每一處傷害著艾凡的外物，甚至是鐵處女——都一一成了灰燼飄散，落地化為金色的粉塵。

埃爾文抱緊失去支撐的艾凡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缺乏色素的雪白軀體本來不該是這樣破敗狼狽的，皺著眉頭仔細地一道一道撫平穿刺的孔洞以及荊棘造成的撕裂傷，以所有感知包覆雙眼緊閉的少年，傳達著『嘿，我就在這，哪也不去。』的訊息。

記憶中不該出現在白子身上的傷痕被逐漸治癒，在眼睫一陣抖動後，艾凡緊閉的雙眼終於再度睜開。一開始白子的眼神因為尚未對焦而顯得有些茫然，然而在看到了埃爾文之後，艾凡的雙眼先是緩緩睜大、滿是不可置信，接著一把抓住埃爾文的衣物，把臉埋進對方懷裡。

「嘶……嗚……」

白子的身體一抖一抖地，在哥哥的懷中發出壓抑的啜泣，明明除了低低的啜泣聲外沒有講過任何一句話，強烈的情緒卻如同過往一年裡經常感受到的那樣，直接進入了埃爾文的內心之中－－

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不要厭惡我，拜託你、求求你……請不要，不要我……

「艾凡？」對於弟弟傳遞過來的一部分情緒感到不解，埃爾文完全沒有理由厭惡他，也不覺得自己照顧艾凡有多大的負擔……甚至是自己之前常常臥病在家時還都是由艾凡照料的。

「我就在這裡，不會把艾凡丟下走掉的，而且你就算哭得像個小嬰兒我也不會討厭你——」任由弟弟賴在身上，埃爾文順著懷中那頭白髮輕輕嘆息，由惡徒造成的實質傷害在精神世界中似乎是消除不了的：「抱歉啊……要是我沒有顧慮這麼多，也許你根本不用白受這些苦。」

「……艾凡若是想要怪我也是可以的唷？」雖然嘴上有點自暴自棄，懷抱加重的力道卻表現出不放手的固執。

聽見埃爾文說的話後艾凡並沒有任何表示，抓著衣服的手卻又收得更緊了些ーー或許這就是白子無聲的回答。

等到情緒總算平復下來之後，艾凡揉了揉眼睛ーー並且沒有因為這個動作而再次扯痛傷口ーー用還帶著明顯沙啞的聲音開口。

「對了，埃爾文……你怎麼也在我的夢裡？最近的夢真奇怪……算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鼻音好重。

「有點難跟你解釋，不過這大概不是夢——艾凡現在覺得如何？」捧起少年的臉，氣色看起來比他進房時好太多，除了那一道橫跨面部的傷痕，看起來在這個領域是不會痛的。

「艾凡想醒隨時都可以醒，在那之前我都會在這。」

「……噗哧、」

艾凡笑了出來，把埃爾文的雙手從自己臉上拉下來反握住，低頭垂眼看著「夢中的埃爾文」的雙手，語氣既輕且慢。

「我一定是睡昏頭了……算了，反正等等醒來大概就什麼也記不得了吧？其實……」

「我很慶幸是我先被爸做出這些事情的，埃爾文，不過這些話不能醒著跟你說呢。這樣一來就能報警了吧？如果警察介入的話，爸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對你做什麼了？」

聽到艾凡的想法，埃爾文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思緒的梳理跟不上情緒爆發的速度，他一時間無法理解那究竟是什麼。

直到他拉過艾凡的肩膀，賞了一記用力過猛的頭槌，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對弟弟發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下意識集中意念的撞擊連自己都會痛，忍著頭暈卻忍不住顫抖著怒吼：「為什麽你都碰到這種事情了還能笑得出來？為什麼非得要犧牲你來保護我——我可是差點就永遠失去你了啊！」

被撞得也有些頭暈目眩兼頭痛的艾凡按著自己腦袋被頭槌的地方好陣子不發一語，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埃爾文聽見艾凡先是深深呼吸、然後用有些顫抖的語氣說道：「嘿，埃爾文，你生氣起來會是這樣子的嗎？不、這大概只是我的想像……埃爾文，我願意的，心甘情願的。因為……喔，主啊，請寬恕我……我是如此汙穢、背離您的教誨……」

不等埃爾文再說些什麼，艾凡搖了搖頭，口吻中帶著滿滿的自嘲：「謝謝，埃爾文，即使在夢裡也如此溫柔的你。不過或許像你之前說的，我真的睡太久啦。醒來的時候，你會在我身邊嗎……？」

留下彷彿自言自語的疑問，白子的身影伴隨精神世界中的景象開始消融ーー而作為外來客的埃爾文理所當然地跟著被強制退出了艾凡的內心。

意識回到了現實的外界，睜開眼的埃爾文還來不及要對艾凡說些什麼，就感覺自己被揪著領子提起來，隨後迎接來了溫妮佛的怒吼。

「你個天殺的小王八蛋！居然在那裡就把我踢出來，啊？！你以為精神梳理是那種可以看著食譜學做菜的程度、第一次畫油畫就上手『看，很簡單吧～』的事情？！埃爾文．格瑞斯先生，你最好給我一個好解釋！」

艾凡在說什麼他怎麼一點都聽不懂？說自己汙穢，神情是那麼卑微——

思考著出神的埃爾文被溫妮佛怒吼地質問一句都沒聽進去，反正只有可能是自己把她踢出去這件事。

「把女士隨意棄置的確是有失禮儀，請接受我的道歉。」至於實際上是不想讓外人更靠近艾凡的本意，埃爾文絕不可能為此道歉的。

「艾凡，你還覺得那只是夢嗎？還有那些真心話——」搶回領子的自主權，埃爾文來的弟弟面前，比起在精神域的憤怒，現在的悲傷似乎才是憤怒之前的本質。

從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仍然對夢中的一切記憶猶新時，白子就隱約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妙，等到埃爾文來到自己身邊並且問出了問題之後，艾凡完全愣住了。

「等、埃爾文，剛剛那些不是夢……？所以說，你……喔不、」

倒抽一口冷氣，徹底回想起自己在「夢中」對埃爾文說過了什麼的艾凡頓時被驚恐包圍：自己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埃爾文還記得多少？埃爾文會不會……猜到了……？

「不、不是，我沒有那樣想！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拜託，埃爾文，別……」

無措之下完全組織不起有意義的字句，艾凡只是不斷地重複著否認的單詞，心中充滿了被自己的哥哥嫌惡的恐慌ーー自己對埃爾文的想法是那樣骯髒不堪，埃爾文怎麼會能接受？要是埃爾文覺得自己噁心無比的話該怎麼辦？

對失去的恐懼、無措的驚慌與強烈的自我否定聯合成了一張大網將白子緊緊裹覆，其中有一部分也洩漏了出去，被埃爾文接收到了。

「什麼怎樣想？你冷靜一下，艾凡。」
讓弟弟的態度給弄得一愣一愣地，埃爾文只知道再這樣下去剛剛的努力根本白忙了，他趕緊抓住艾凡的手：「聽好——我不會覺得你骯髒污穢，也不知道你怎麼這樣認為的，還記得醒來前我最後說的話嗎？」

按照前言後語再加上艾凡．格瑞斯洩漏出來的情緒波動來推論，溫妮佛果斷判定自己跟威斯曼杵在房間裡只能當電燈泡。於是和溫柔嫻靜顯然還有很大一段差距的女嚮導丟給鬍渣哨兵一個兇狠的眼神，不由分說的拖著人離開了房間－－並且在臨走前對艾凡不著痕跡的施加了一次安撫。

從精神觸手傳回的反饋確認了自己這次的安撫生了効，溫妮佛這才高興了些：瞧威斯曼這次撿回來的兩小鬼都什麼跟什麼？每個都隨隨便便亂來一氣，要不是自己打不過哨兵早就衝上去一人打一頓屁股了－－女嚮導絕不承認很在意自己被艾凡．格瑞斯擋在門外和被埃爾文．格瑞斯踢出精神域的事情，絕不。

「就像艾凡不希望父親先加害於我，我當然也同樣不想，而事實是我真的差點失去你了，這說第二次你聽懂了嗎？我的確是很自責沒有把你照顧好，但為什麼最後卻是艾凡你不斷自我否定？明明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啊。」又想到自己的大意，埃爾文說著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垮下肩。

「在夢裡我還能在艾凡身邊，為什麼現在……」越來越混亂了，埃爾文腦中並沒有自己會討厭艾凡的可能性，該不會是自己被討厭了——但怎麼想都不對啊——

被安撫下來的思緒在這一刻終於能夠好好運轉，在聽完了埃爾文的言語後，艾凡這才驚覺自己剛才的言行對哥哥會是多大的打擊。

「……對不起，埃爾文。是我自己……是我、有些事情自己過不去，埃爾文並沒有不對。」

將被握住的手抽了出來，轉而回以埃爾文一個擁抱－－即使那讓艾凡必須花了極大的力氣克制，才讓這個擁抱只像是兄弟之間的擁抱。

「我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的事情……能講給我聽嗎，埃爾文？不要別人，我只想聽你講，可以嗎……？」

雖然艾凡沒說自己過不去的是什麼，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沒事了。
剛才溫妮佛是怎麼做的？跟自己之前對艾凡做的好像不太一樣，更像是在修復石階時的、像是觸手的東西——？試著放出幾條跟著自己一起抓住艾凡的背。

「那兩位跟我說的不多，只是講講發生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
以自己也能理解的方式，將艾凡睡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之後有什麼疑難雜症再問這裡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噢、我忘記問了，這裡到底是哪裡……」一團混亂中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還有他其實在愛丁堡醫院的急診室時就已經沒有意識，他們怎麼被帶離開的的、甚至是不是已離開家超過一天都不太能肯定。

「－－－－啊啊……」聽完埃爾文的講述之後，第一個閃現在腦海的念頭是慶幸：還好，還好埃爾文還來得及被帶到這裡。

「如果能在一年前就來到這裡的話就好了……」忍不住這麼說了一句，絲毫沒有想過，這或許也代表自己會更早遭遇到因為男人的惡意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對了，埃爾文，你覺得若是我們去問，他們能不能幫我們把媽接來……？」畢竟把自己賣掉的預謀者自始至終只有愛德溫．格瑞斯，兄弟的母親對他們還是很好的，艾凡希望能夠讓格瑞斯太太也脫離那個男人。

「一年前……」要是當時就知道自身的變化的詳細狀況，是不是能更早阻止今天這件事呢？「一年前知道有這個地方，我也不可能放心讓艾凡一個人待在家裡吧？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

「再問看看這裡的大人？我覺得這裡有點不一樣……就像……」就像不管你是『誰』，到了這裡屬於哪一邊就得做好應當要做的事，放鬆下來後睏意也開始湧上：「唔、不然就得再想辦法連繫警察了，照他們的說法是有警方介入了，母親應該暫時平安……」

「我大概、還有得跟艾凡道歉的事——」埃爾文靠在艾凡的肩膀上打了一個無聲的大哈欠：「醒來再說……我真的好累。」

「好的，你先休息吧，如果他們又來找我們的話我再叫醒你。」

微微的點點頭，側身將床鋪讓給了埃爾文、讓人躺下來好好休息，等到埃爾文再次進入睡眠，艾凡趴坐在床緣，伸出小指勾住埃爾文的小指ーー只是這樣的動作就讓白子安心無比。

「晚安，埃爾文……願主常注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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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妮佛表示這兩個小王八蛋(Again

...... 好長喔........NPC的新手教學，我懂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