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德里科到他的新居有段時日。
使他成眠的不是舒適鬆軟的大床與鵝絨枕頭,是四肢酸疼得無法動彈地倒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看膩每晚從窗台鐵杆後被刷上一道道月光的灰牆,才疲累得不知不覺闔上雙眼——
在雜亂交錯的光線裡,逐漸明晰的是一棟華美的木造別墅,在風和日麗的景色中閑靜得好似一如往昔。費德里科一面走近,一面習慣地朝胸口的上衣內袋摸出鑰匙,正要插進門上的鎖孔時,他聽見一旁的花園庭院傳來熱鬧的人聲,引人好奇地悄悄繞道,朝柵欄木門的間縫一望。
野餐桌上擺滿烤肉、糕點和色彩繽紛的塑膠杯,遠處是笑得正開心的男孩和女孩們,剛從樹上垂吊的皮納塔中分得糖果,一旁的女子低身摘下矇眼男孩的眼罩,稚嫩的臉上卻是顯而易見的憂鬱,那名女子拍拍男孩的肩膀,伸手指向從後門出現的人——是他每日看慣的金髮碧眼、鐵灰西裝,與費德里科自己相同裝扮的人,朝人展開雙臂,擁抱揚起燦爛笑容的男孩與女子——那是他的家人。
「——是你!我早該知道⋯⋯你貪圖著我的一切,是時候該連本帶利的還給我了!」
費德里科怒吼著舉起手槍,對準那個冒牌貨的背影扣下板機,溫馨的後院迅速消融,但他不在乎兩人之間的景色有多冰冷晦暗,恨惡地盯著對方發出痛苦的沈吟,戴著銀戒的左手緊揪中彈的肩後,趁人還來不及回頭,他接著又開了一槍,卻發出硬物碰撞的清脆聲響,他擊碎了映照自己的明鏡。
清晨,費德里科被警衛敲打鐵門的聲音吵醒。
「⋯⋯哼、那傢伙肯定躲在哪裡偷笑吧。」
今天想必也是無人探訪的日子。
「等等,你說有人要見我⋯⋯是我的朋友?」怎麼可能。
——
迎面對視的,是一名素未謀面之人——對日籍男子.櫻井弦月來說,本該是如此。對他來說到監獄與人會面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畢竟親朋好友中都沒有真正的兇惡犯罪者——,即使過去曾去過看守所探望素行不良的二哥,監獄帶給人的壓迫感卻與之有著天壤之別,尤其現在是在異國,風氣鐵定與故鄉相去甚遠。
經過各階段的安全檢查,才總算得以見面,弦月心中滿是緊張不安,直到見到面的那瞬間……即使在外表特徵上的差異極小,他還是認出來了,眼前的人不是曾經幾度共枕的那位『費德里科』;就算有再多的似曾相識感,也一樣。
弦月將一瞬間的失望給壓抑下來,出於禮節,微笑著以義大利語開口:「你好,費德里科先生,初次見面。」他從上衣胸前口袋拿出名片,壓在桌上防彈玻璃給對方看。「我是櫻井弦月,來自日本。」等待對方看完後他收回名片,直接道出自己的來由。
「直接進入正題好了,我是來和你交換情報的,有些問題想請教……如果能回答,我下次就幫你帶想要的慰勞品過來,如何?當然,是合乎監獄規定的才可以。」
Calei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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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玻璃,費德里科看著意料之內的生面孔,他在警衛的監視下仍保持自然的笑容,打量眼前初次見面的『朋友』。依照略帶生澀含糊的口音和東洋面孔,暫時能相信名片上出現的漢字與外籍身份。
「慢著,這位⋯⋯櫻井先生?我想調查應該結束了才對,一般人想知道的,報導上都寫得很清楚,不是嗎?還是你看不懂義大利文?」他雙手往桌上一攤,手銬隨之鏗鏘作響。「聽你這麼說,應該還會在義大利待一陣子吧?有這種空閒怎麼不找個人教教你⋯⋯譬如那位教你來監獄觀光的朋友?」
「不是的。」弦月搖頭,語氣堅決。「我想知道的不是『一般人想知道的事情』,而且……那個人與其說是我的朋友,倒不如說是和費德里科先生你比較有關聯。」弦月情緒穩定地說著,由於看到有第三者在,想起此處也算是個半公開的場所,他決定不把話說得太直接了當。
「而我只是為了探聽一些『可能只有他和費德里科先生才知道的事』才自己想辦法過來的,不是接受任何人的命令。」聽出對方話中的試探,弦月也語帶保留。
他手撐在桌面,身子稍微放鬆地後仰,若無視身上的囚服,費德里科看起來就像在咖啡廳聊天那般愜意:「不過,聽起來你和那位朋友的關係不太好,是吧?否則有什麼事非得找上素未謀面的我呢?像是打探對方的醜聞?」語畢他勾起不懷好意的笑。
對方一派輕鬆的態度讓弦月回想起與愛人最初相識的其中一個假身分,如果眼前人是本尊的話,當時那些維妙維肖的程度確實令人不得不佩服。
他想著想著有些出神,望著對方才回過神來回應:「不,沒那回事,費德里科先生誤會了。無論是誰,多少都會有想要保密的時候吧,而我來找你的原因是——請看這張肖像畫。」
弦月從肩包中取出之前複印的、寫著一些特徵筆記的『費德里科肖像畫』,再次壓在對方視線高度的玻璃面上,讓人看清楚。「大概幾個月之前,有一個以這副模樣進行了許多犯罪行為的男人,他自稱是『費德里科』…………和你非常像,對吧。我認為,你可能認識這個人。而與他相關的情報,正是我需要的;即使不是從本人口中得知也無所謂。」
一改方才的神態自若,費德里科漸漸挺起身子湊近那幅畫像,他料想得到自己被逮捕時的照片能被對方檢閱,也為世人所知,因此眼前的畫像即使不盡神似,想必也是故作玄虛,但在畫像與自己些微的差異間,意外地吻合了腦海中另一個人的特徵。愈是聽著弦月的話,愈是詫異地凝眉,不自覺抬起被禁錮的雙手半掩著驚訝,沈默許久,卻在指縫間幽幽地傳來笑聲。
「⋯⋯呵哈哈哈,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那該死的傢伙搞的鬼!」費德里科難以克制地露出扭曲的笑容,交握的指節似是洩憤,又像隱忍似地被掐得泛白,「那個混帳熟悉我的一切,甚至能騙過大多數人嗎?只是偶爾掀我幾個底就算了,居然不惜假冒我的樣子讓我背鍋,就為了讓我身敗名裂嗎?⋯⋯簡直噁心透頂。」對費德里科而言的冤獄總算找到緣由,他咬牙切齒地說畢,不屑地吐了口氣。
他右手不自覺地搓了搓指節,像是某種習慣。「以這傢伙的性子,要不是躲起來⋯⋯八成又換了新身份吧?關於這點⋯⋯我也辛苦調查了好一陣子呢。」換了個輕鬆的姿勢,「櫻井先生,你想知道多少?又想拿什麼交換別人的秘密呢?」
見對方充滿厭惡的反應,同時也注意到不同於某人的習慣動作,弦月不禁皺了眉頭,決定先將自己和那個人之間的關係保密;他保持冷靜,收起畫像,繼續談話。
「我自己私底下也是做了一些調查和推論,只是有些事想驗證……這個男人是曾經和費德里科先生多年合作過的埃斯波西托律師對吧,然而卻不再合作了,而且關係似乎變得很差,假如最後結果真是陷害你入獄的話——」
他思考著自圖書館回來後又私底下自己進行的另一種推測,若有所思地托著下顎,眼神認真。「兩位之間,該不會是有過某種糾紛或衝突?還有,我想知道他的名字。至於交換……」聽著眼前人低沉渾厚的煙嗓、故作無事卻顯而易見的疲態,弦月試著提議。
「視費德里科先生能提供多少情報而定,一般的話大概就是菸或酒,若是能夠提供更多——讓我試著帶給你『自由』怎麼樣呢。」言下之意是假釋一事。
「哼、話說得容易,憑你一個門外漢又打算怎麼兌現?除非——」蒼藍的眼神低斂片刻,又望向弦月,「——你找得到那傢伙,對吧?」費德里科笑得詭異,懸宕的語氣卻幾乎是肯定句。他朝人輕蔑地冷笑,「如果你問起這件事,那傢伙肯定閉口不談吧?但是我可以如實告訴你,就如你所知道的,我們曾經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我們信任彼此⋯⋯呿、但他卻暗自策劃要出賣我的事業,我只是先一步拆穿並阻止他的陰謀,只可惜讓他逃過一劫——這樁失敗,是該令他感到羞恥。」說著,費德里科不時擺弄沈重的手銬,試圖讓手腕舒適一些。
「你也別相信那個騙子,當我還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名字是卡萊多・埃斯波西托,但這只是他其中一個身份,說不定還是偽造的,就像冒充我的時候一樣。」
「……『逃過一劫』?」對方的用詞措字引起了弦月的注意力,短暫的時間內他邊聆聽邊思考著,宛如下賭注般地問出那個猶豫許久的疑點:「該不會……費德里科先生,你知道他後背的槍傷由來嗎?」
弦月同時在心中細細欣賞著初次聽見的名字,腦中浮現出了有著相近讀音的英語詞彙 ‧kaleidoscope(萬花筒),雖然不合時宜,仍暗自感覺是個很適合愛人形象的名字。所以——
「無妨,還是謝謝你告訴我,費德里科先生。」儘管不安的預感在腦中發出警告聲,他仍是出於禮節地道謝了。
「喔?你還看過那傢伙的背嗎?嘖嘖⋯⋯這樣啊。」他的視線毫不客氣地在弦月身上打量幾番,衝著人玩味地笑,隨後四處張望不太寬敞的會面室,顯得心不在焉。「剛才話說多了,總覺得有點口渴呢,可惜這裡沒有飲用水,空氣也不太好啊⋯⋯如果櫻井先生沒別的事,還是儘早離開吧。」費德里科雙手作勢朝桌面一拍,撐著酸痛的肌肉緩緩起身,當他要轉身離開時:「最後容我好奇地冒昧一問,櫻井先生在這之前是怎麼稱呼他的?」
沒有得到對方正面回應的這件事令弦月心中起疑,一個大膽猜測在他腦中形成:或許,開槍射中愛人後背造成傷痕的人,就是眼前的男子。一股警戒心和敵意湧上心頭,他只是壓下那些情緒,開口挽留:「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卡萊多……先生的父親『桑德羅』的事情嗎?」畢竟這方面線索還太少,姑且是能嘗試的就嘗試,他想著。
聽到對方的下一個問題,以及那戲謔性的神情,縱使心中有些戒備,弦月仍然毫不遮掩地如此回答——
「卡萊多——就先這樣稱呼好了,他是我的愛人。我是絕不會背叛他的。」露出了緩和緊張氣氛的一個淡笑。
相隔一層玻璃的費德里科望向弦月,背叛一詞猶在耳際,他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是指那樁謀殺縱火案吧?唉⋯⋯那都過了幾十年前的懸案,除了那可悲的傢伙,誰會一直記得與自己無關的事呢?」語畢他頓下腳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補充道:「喔、奉勸櫻井先生最好別在米蘭這帶打探桑德羅的消息,以免招惹麻煩。」沒有道別,費德里科徑直走回狹小的鐵門。
——
於是,就這麼結束了這次會面,弦月回到現居地的南部小鎮。
對方離去前的話語懸在弦月心中久久不去,明明說話語氣厭煩,從內容聽來卻也不像是完全一無所知,是過去出於合作時的了解?或是另有隱情,實際上還存在其他有觸及當年事件冰山一角的人?
離開監獄後的夜晚,他回到工作之中,今晚他仍然在擔任保全的賭場內透過各種方法收集情報。已經沒有多少可用的線索了,弦月決定稍微涉險一些。
在弦月不注意時,一名男子從背後硬生生地撞上他,還偷偷摸了把臀部:「喂!沒事就閃邊去!」男子朝人嚷嚷著,嘴裡散發的酒氣令人難以忽略,但隨後他腳步蹣跚地逕自走遠,就像個喝茫的賭客。
【R】櫻井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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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像是外國扒手用慣的伎倆,弦月被撞得回神過來,即使不明白這到底算是騷擾還是扒竊,他趕緊往褲子後方的口袋搜尋有沒有少了什麼東西——然而碰到的,卻是一張紙條:
『赤裸的孤兒在三號碼頭』。
弦月思考了會,下意識猜想可能是個邀約的暗示,於是和工作單位告知早退後換下工作服,將身軀躲藏在賭場的座位區試著解讀紙條內容。他拿起閱讀,那是一句由多個詞彙組合、看似語意不通的英語字句,但此處可是義大利——他大概對「三號碼頭」的位置有些概念,重點是「赤裸的孤兒」。
說到孤兒,他腦中浮現了前不久才因調查得知、自幼遭逢變故而失去父母的愛人,卡萊多。就某方面來說或許也可以當作是成為孤兒,那麼「赤裸的」又是指什麼……
「哎,想不明白的事就別浪費時間了,說不定有人正在等著,先去了再說!」心急的他把頭髮撥亂又再整理好,於是租了台機車,決定先去指定地點赴約。
到達時,見到的是深夜的碼頭邊有一名正在釣魚的老人,和方才撞了自己的酒醉賭客。他把機車停靠在一旁,掏出紙條,在手中舉高,發話:
「這裡可有人知道『赤裸的孤兒』嗎?」大概是因為太過心急而沒有仔細思考的餘力,結果一路上他還是沒能想出答案。
坐在碼頭邊的老人穿著輕便卻整齊,連蓄長的鬍鬚都是特意打理過的模樣,他轉過身豎起食指小聲地說:「噓——年輕人,你把魚都嚇跑了。」老人朝身旁西裝筆挺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在釣具旁拿來折疊凳,在弦月跟前張開。「怎麼看起來匆匆忙忙的,坐啊。你在找的那個孤兒叫什麼名字?」
【R】櫻井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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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點頭表示理解,行禮致意後從肩包拿出兩罐熱黑咖啡,同時回話,再坐下:「我在找的人是卡萊多,或者說埃斯波西托。老人家,晚上小心著涼,希望這個能溫暖您的身子。」他將一罐遞給老人。
望向一旁的男子,弦月問道:「用紙條和待在那邊的先生找我來這裡的人,是您嗎?初次見面,我是櫻井弦月。」接著,再遞出名片給老人看。
「喔,謝謝!真是有禮貌的年輕人。」老人先將釣竿擱在一旁,讓隨侍的男子從中接過名片和溫罐,再將名片遞到自己手上。「我是巴斯坦・羅西,這位是比安奇,希望他沒有對你太粗魯。」隨著介紹,比安奇向人點頭問好,再將拉開拉環的咖啡罐交還給羅西。
「碼頭這裡白天很熱鬧,但晚上又暗又冷,而你卻一個人摸著黑來,就為了找卡萊多?呵呵呵⋯⋯」他搖頭輕笑著,啜一小口比夜稍淡的黑咖啡。「我欣賞你的毅力,但是為什麼呢?櫻井先生。這幾個月來,你甚至已經知道埃斯波西托的名字了,還有什麼事困擾著你嗎?」羅西滿佈皺紋的面容甚至使他的眼皮垂得像是睜不開,但蒼老的眼中卻使人不難察覺那份懇切。
弦月沉默地聽完老人話語,思考了會,此時腦中回想起的都是那位愛人生活得不安穩的種種跡象:共枕的夜,那人總是夜半驚醒,又像是為了逃離、或者趕路一般地等不到清晨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歸還戒指時,臉上的神情是厭惡和茫然無措,以及更多他無法讀懂的複雜感情;當後背的槍傷被碰觸到時,那過度敏感又激烈排斥的反應。
即使只能從肢體接觸和虛實交雜的話語中瞭解,卻是在理解得越多時,越加感到深情、憐惜、以及不捨。弦月低頭沉思,不自覺地雙手交握,神色複雜地說出:
「——糾纏著卡萊多的心結,真的很多。只要越瞭解他,我就越想幫助他一起解決,想讓他能夠安心而快樂地度日;但是首先,我對他這個人的認知還遠遠不夠,他又不願告訴我……所以才想親自調查,盡我所能。」
他抬起頭,回望向老人。「羅西先生,希望您不是打算阻止我這份感情和心意。」
羅西聽著那番話點點頭,乾瘦的手掌拍上弦月的背:「也許有很多人阻止過你,包括卡萊多本人,而你正朝著心之所向,沒有人可以真正阻止你,櫻井先生。」他看著弦月語氣堅定地說。
拾起釣竿,羅西又繼續說:「依我的猜測,真正糾纏那小夥子的應該是⋯⋯埃斯波西托、他父親,喔,我應該說⋯⋯他的生父,桑德羅・埃斯波西托。」他不斷修正對那人的稱呼,愈說愈小聲,最後不安地抬頭張望了會,才回到水面上的浮標。「抱歉,有些人的名字一旦提起,可能就會被迫與他安息呢。」老人笑得有些苦澀,「我要告訴櫻井先生的,是關於那場火災的事,但早在幾年前,桑德羅和他的兄弟同為領導人物,卻發生過大小爭端,家族成員漸漸分裂成兩派勢力,在檯面下鬥爭,最後⋯⋯就是那場火災命案。」
「一切尚未結束,沒有人知道是誰下的毒手,支持桑德羅的一派開始懷疑這是一場為了權力的謀殺。他們懷疑兇手是自己人,甚至有可能是桑德羅的親兄弟——札卡洛。」老人蒼白鬍鬚底下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手裡纖細的魚竿亦輕顫著,彷彿猶豫了會:「在那場悲劇之後,有關謀殺的傳言卻愈來愈鮮為人知。札⋯⋯他讓卡萊多叫他父親,將卡萊多撫養成人,接著成為家族的一份子,數十年來⋯⋯如果那些懷疑是真的,他恐怕⋯⋯」
「——如果那些都是事實,真是變態。」弦月環抱雙臂沉默聽完,難得地打從心裡感到鄙棄一般的情緒。當一件事被大多數人心照不宣地產生共識,那麼名義上的「懷疑」也和「只是證據不足以證明」相去不遠,只要一想到假如那個人在扭曲的環境下成長,對心理狀況會有多大的惡影響,更是令人為之不平。
「您的意思是,卡萊多他知道真相嗎?該不會,還因此而去打算做些極端的事情……」光是因故失去雙親在幼年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撫養自己的人還是如此扭曲的狀態、甚至可能就是仇人,弦月心中湧起了漆黑的負面聯想,握緊拳,接著鬆開;不管他現在多麼心有不甘,身為一個局外人還是幫不上什麼。
他用力閉起眼、再次睜開,試著靜下心來,尋求建議似地詢問眼前的老人:「……我對這些黑手黨的內情還有做事方法,都還不熟悉。羅西先生,能否請您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指點,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卡萊多不會深陷危險?」他拉開鐵罐的拉環,喝了只剩餘溫的咖啡一口。
老人捋著鬍鬚,對弦月猜測默默點頭,「恐怕是這樣,如今卡萊多消聲匿跡了十多年,他想必在籌劃什麼危險之舉,而為了防止他這麼做,埃斯波西托也派人四處找他。」話說至此,羅西長嘆一聲:「唉⋯⋯即使他什麼也不知道,幹部們也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危害家族的人。很抱歉⋯⋯櫻井先生,這小夥子早就深處危險之中了。」羅西面有難色地回望著弦月。
「……這樣啊。還是謝謝您願意告訴我這麼多,羅西先生。」弦月道過謝後若有所思地喝著咖啡,卡萊多身邊的危險性他一直都感覺得出來,即便並沒有見識過真正泯滅人性的一面——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沒有親眼見過而已——,況且這段感情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是正常且安穩的,因此也是暗自做了覺悟。
「對了,這麼說來還不知道羅西先生和卡萊多是什麼樣的關係?」感覺可能暫且無法從老人口中觸及更多核心回答,但仍然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於是語氣較為輕鬆地隨口問起。
啜飲被徐風吹涼的咖啡,老人悠悠地說起:「他是我好友的獨生子,他還是個小夥子的時候,也曾經幫我處理過一些產權糾紛⋯⋯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羅西熟練的收起釣線,細小的鉤子上甚至沒有魚餌。「回去的路上請多小心,如果還有什麼事⋯⋯比奇安會告訴我的。」語畢,身側保持沈默矗立的比安奇朝人遞出一張名片,上頭還有船運貿易公司的名字。
「也希望你找到卡萊多的時候,能夠通知我一聲,櫻井先生。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羅西皺起臉朝人和藹地笑。
「好的,我明白了,今晚很謝謝兩位。有機會的話我還想再和您聊聊更多關於卡萊多的事情,您也多加保重。」弦月收下名片,喝光咖啡,向兩人點頭致意後,回到機車停靠處離開。
這是個收穫巨大的一天,雖然不安感仍然在,但是這下又更加了解那位愛人了。下次見面時得找機會直接和本人對證看看才行,他這麼想著,回到了日常之中。
--------(完)
Caleido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各方面來說是資訊量很大的一回,以下補充一些劇情上很難說明的梗:
Kaleido的語源為
希臘文,寫作義大利文就是Caleido(卡萊多)
Esposito的源由和棄嬰有關,故劇情中以「赤裸的孤兒」暗指埃斯波西托
【R】櫻井弦月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在這篇,有3名NPC被莫名其妙閃瞎眼
(其中一名有吃了豆腐(不過也表示了弦月是有覺悟的這樣。
以龜速把劇情嗑完了,然後因為看到最後又忘記前面所以刷了第二遍我覺得我的腦容量快不夠用了
接下來會怎麼走對一個旁觀者來說完全成謎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