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姜伏在皘霜背上,正欲從包裹內拿塊餅抵擋腹中飢餓,忽地白狐腳步放緩,朝搭檔言道:「吾嗅得血的氣味。許是有人受傷了。」
「什麼?」
醫者將大餅囫圇吞下,拍拍靈獸背部急道:「快,咱們去看看。」
那人倒下不久,皘霜便載著刑姜奔至。醫者捉著醫箱跳下狐背,一見那人傷勢就直皺眉:「這可不行,什麼胡來的傢伙,不要命了!」
渾身上下傷口無數卻只做簡單的止血清理,創口較深處甚至隱隱有裂開趨勢。他正要伸手撫上,卻遭白狐出聲制止。
「稍等。」他鼻尖輕嗅,「血中帶有硃砂氣味,還是別隨意碰觸得好。」
「那該如何是好?」
兩者一陣商議,此處離藥王殿也不遠,最終決定墊塊布讓皘霜駝著,步行回到別館,再做進一步醫治。
「哎,你可別亂動啊!」
發覺那人轉醒第一件事卻是掙扎,刑姜不禁怒道。「還知道痛,就這麼想回爐共煮是吧?」
皘霜則將頭湊了過來,低頭細細觀察那人傷勢。「還好,此番折騰並未傷及其他地方。」
白狐溫聲言道。「對不住,阿刑只是擔心過了頭。現下感覺如何?」
「看來你對自己的傷勢多少還有些瞭解。」
刑姜吐出一口氣,雖仍是氣他不顧性命,到底控制住了脾氣。
「上去。」他指了指皘霜的背,「既然你也醒了,我們便盡快趕路。」
「是的。」
皘霜略微側過首,回覆道:「阿刑在外並無開設醫館,還是房內器具較多,也能專於治療。」
刑姜並未關注此處對話,途經食堂時還問折棗拿了幾個大包子。
一番折騰之下,一狐二靈總算回到了刑姜的居室。
「吃吧。」醫者只為自己與白狐留下一顆,剩餘的全推給了對方,「填飽肚子才有氣力接受治療。」
「嗯?」聽聞對方所言話語,正在準備器具的醫者轉過身,將單邊眼鏡推上些許。
「是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身藥性麼?」醫者的語氣意外平和,「那至少先擦點這個,有助於消炎與傷口癒合。」
說著,他丟給對方一小罐紫色藥膏,散發出些許麻油氣味。
「這是紫雲膏。」他道,「在意氣味也得擦。」
他聽對方喚他刑哥哥,刑姜先是疑惑了半晌,這才「啊」的一聲恍然大悟般道:「還未報過名字是吧,我是刑姜。」
「吾名皘霜,」白狐道,「請多關照阿刑了。」
「好了,那麼我先處理背部傷口吧。你便趁此時將手上傷口包紮了。」他做了個轉身的手勢,「渾身都是傷,還真不知如何開頭。」
「痛,現在才知道痛。」
刑姜嘴上貧著,卻是換了不易刺激傷口的膏藥,以自身靈力包覆著均勻塗抹了上去。他為人治療時,因痛楚而反射性回身揍人的也不在少數,絳九一般的病患與之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怎麼我認識的滅燼就沒一個是不會勉強自己的……」想著,他竟開始小聲碎念了起來。
「那麼你之前都是怎麼包紮傷口的?」
刑姜舉著繃帶,臉上表情說是不耐,不如說是無奈居多。「我就不相信你是第一次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
「不必緊張。」皘霜湊上前來,在絳九面前坐定,「阿刑不會弄痛大人的。」
「想睡?」
雖說醫者不知此番理由與懼怕他人碰觸有何關聯,既對方這麼說了,那便當作如此吧。
「你看吧,我可要纏了。」說著,醫者舉起了繃帶,而皘霜則坐於原處,只是甩了甩尾。
「是麼。」
醫者不再言語,只專注於纏繞繃帶。既對方似是厭惡碰觸,他便以風操控那物一層一層包覆傷口──只是此舉不常動用,他額上逐漸浮出點點汗水。
「沒事。」醫者取出方帕擦拭汗滴,不欲說明方才手法,邊長吁一口氣。果然以後還需多加鍛鍊才是。
「這幾日盡量別碰水,還需重新包紮可以來找我或是熟識的醫者──不建議自行處理。」接著是例行的叮嚀,「都是些皮肉傷,應該不出幾日就好了,在那之前可得忍耐。」
「二日後拆下來看,如果已經結痂,放著就能自己好全──」刑姜取過方才用過的藥膏交予對方,「反之,再重新上一次藥就行。」
似乎是看出那人內心想法,他又叮嚀了一次:「身手不會因為幾日沒練就生鏽的。」
「麻煩倒是不至於,照顧身體要緊。」
刑姜所言皆為真實所想,見他望著腳上傷口兀自猶豫,又丟了卷繃帶給他。
「今晚也早些睡吧。」
這是身為醫者的叮嚀。
來人並未久候,門吱呀一聲敞開,探出身的卻是毛色雪白的靈獸。
「原來是絳九大人。」皘霜道,「不巧阿刑正讀書讀得入迷了,不如吾去惹他注目一番。」
白狐憶起那書冊頁數也所剩不多,便點頭應允了,請人入內。
與前次相比屋內要明亮些許,醫者斜坐於窗邊藤椅,垂眼閱讀──那單邊眼鏡被置於一旁,鍊條垂下,隨風微微擺出碰撞聲響。
確實是對門前狀況毫無所覺。
「室內椅子不多,大人便先將就吧。」說著,皘霜便將病患用的椅子推至對方身前。
那藥靈沉默許久,皘霜卻也不催促,輕聲說了句「請自便」便不再多言,僅僅面朝來客坐臥於二人之間,讓那人不至於感覺侷促。
聽聞對方問句,他先是略感意外地輕抬首,接著起身行至那人身邊,言道:「當然,請。」
皘霜聞言,也只是擺了擺尾,藏住了那小小的得意。不枉費他每日打理,刑姜平時便對其愛不釋手,眾藥靈也會對其表達喜愛。
當然這點心思他並未讓他人發覺。說到底不過是靈獸的自作多情,但他確實以這身毛皮自豪。
甫將書本闔上,刑姜便見到前幾日那不要命的小滅燼正滿臉喜悅搔著白狐的耳。靈獸雖背對於他,到底是若有所感地晃了晃尾,令他稍安勿躁。
因此刑姜也只是站起身作勢將冊子放回架上罷了。
「行。」他簡短回道,就目光所見部分掃過:「大半都癒合得不錯,看來有乖乖遵照醫囑。」
「平時都待在別館,只是出去行醫的日子也多。」
刑姜正轉身將挑選藥品,聞言只是略略轉過身無謂道:「皘霜說可以便可以。」
白狐見話語權被丟至自己身上並不意外,向那人晃了晃尾,「自然是可以的。」
他並不反感被人觸摸,而能為過於冷清的此處招些人氣,也是不錯的。
醫者只是揮了揮手,皘霜則溫聲言道:「路上小心。」
仙山理當安全,靈獸仍是致上關心。
在那有些內向的小滅燼離去後,刑姜抬手捏了捏眉間,伸手撫向白狐頭頂,小聲詢問。
「他應該不會怕我吧?我是不是表現得太兇了?」
「肯定不會的。」
看來期待與對方見面的可不只一人,靈獸不甚明顯地扯動嘴角,莞爾一笑。
絳九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