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西奧蹲低身子,向桌子下探頭,惹得正好在桌邊夾菜的乘客不快地皺了眉頭,換作是平常,他可能會對那些被打擾到的人眨眨眼,裝無辜道個歉,順便和對方閒聊個幾句,可今天的他卻沒有這樣的心情,僅僅是往桌子下埃個探頭。
畢竟,他的雞大爺,又走失了。
「大爺,嘿,大爺?」又一次彎低身子的法比西奧,依然沒在桌子下沒看到他的機械雞,「倒底跑哪去了呢……」
就在法比西奧正要進行不知道第幾次的彎腰活動時,他注意到了角落邊那個黃銅色的玩意兒--嘿,不就是他找了半天沒找到的大爺嗎?
法比西奧搖搖頭,好笑地朝角落的方向走去,然後才注意到,他的大爺並不是孤單的一隻雞,而是正在啄著一雙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鞋子。
法比西奧連對方的臉都還沒看仔細,便隨意地眨眨眼,以自己平時最擅長的方式,堆著滿臉裝作無辜的笑容:「嘿,抱歉,這隻笨雞又亂走了,不過誰沒養幾隻寵物嘛對不對……」他邊說著,邊抬起頭,然後注意到眼前是個長得極奇漂亮的年輕男孩--除了他的臉很臭之外。
晚宴開始之前才結束打盹,亞瑟簡單的整理好自己後,才來到了交誼廳。
揣著睡一半沒飽的鬱悶感,一邊往自己的圓盤裡添烤馬鈴薯,正要夾進自己盤子裡的時候,鞋子突然被人連戳了好幾下,嚇得他夾子一鬆,馬鈴薯直接砸進盤子裡,還濺起了一點醬汁噴到了手指上。
「嘖,誰啊!?」手沾到黏黏的醬汁,亞瑟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放回夾子低下頭看自己的鞋子,目光掃過桌下附近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沒禮貌。
桌底下,一隻做工精緻渾身黃銅色的 " 雞 " 正在突突的啄著自己的皮鞋帶子
亞瑟放下盤子準備專心對付,腿後縮躲開被啄的一隻腳「...........搞什麼鬼?別啄了!」,沒想到這隻臭雞居然又跟了上來,這次叩叩的啄著他皮鞋上的扣帶。
正想對著這隻一直找他麻煩的雞發火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用不怎麼正經的語氣道歉,真是胡說八道,亞瑟保證他養的寶貝寵物才不會這樣到處騷擾人。
「這隻雞是你的?為什麼不把他看好?」亞瑟心氣不順的看向來者,語氣不佳的質問,弄髒的手還不自然的抬在半空中。
儘管眼前的男孩有張俊俏的臉蛋,然而那話中帶刺的語氣,讓整個五官都顯得充滿攻擊性。難得有人不買自己的帳,法比西奧笑得有點尷尬,目光瞥到對方舉在半空中的手,險些忽略到指尖上的那一點醬汁,嚇人啦,敢情大爺這次惹到的還是個有潔癖的主,「哎呀,不好意思,我家大爺自由慣了,我也很困擾的啊--」頓了頓,法比希奧從口袋中摸出一面折疊過的手帕,遞到對方面前:「要不這樣吧,你先把手擦一擦,我來管教管教這隻蠢雞吧。」
看著對方掏出手帕倒也沒拒絕,接過後就啪的壓到手上把醬汁擦掉,皮膚都泛起了過度摩擦的紅,審視的目光一邊落在這個嘻嘻哈哈的男子身上,這個人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真讓人莫名生氣。
「管教什麼?你把它關掉不就....唉唷!」出於某種巧合雞啄"嘟"的戳上亞瑟的小腿肚,惹的亞瑟吃痛的縮腿摀著。「你是不是故意的!?這隻笨雞啄我腿!」
在自己面前上演的場面讓法比西奧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只見年輕男孩的臉色變得更糟了,秀氣的眉毛皺得像團搗扁的零件,他彎下腰,一把抓住雞大爺:「抱歉,除非故障,否則大爺是不會被關掉的。你想想,你會對一個哭鬧的孩子說『嘿,因為你爸媽管不動你,所以我建議你心臟立即停止』嗎?」短暫地停頓了一小會兒,法比西奧又立刻補充道:「而且,我覺得大爺挺喜歡你的--或者是喜歡你的褲子。」
聽見對方的笑聲加上小腿上還帶著微痛感,亞瑟窩火的捏緊了手上的帕子,心裡不講理的認定對方就是故意的。
「你笑什麼笑?說的又是些什麼鬼話?喜歡??難道它平常也這樣啄你?」亞瑟不高興的哼了一聲,眼睛同時盯在對方抱在手上的雞,一方面注意到了對方有一隻手是機械打造的,並且一身打扮似乎是個機械技師。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這傢伙肯定是故意讓這隻笨雞攻擊自己的。
「當然啦,它不只啄我,還會啄我的朋友,它甚至可以啄任何它想啄的人,」語畢,法比西奧聳了個肩,「畢竟它是大爺嘛!」
「你---」
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堵著亞瑟說不出話來,怔怔的微張著嘴。
「.........反正你快把它帶走!」亞瑟氣呼呼的只憋出了一句話。
「唉,這就走,我這就走了啊,就不打擾你享用你那差不多冷掉的馬鈴薯啦。」抱著雞大爺的法比西奧嘻嘻哈哈地說道,轉過身,正要打算離開時,想起了自己的手帕還在對方那裡,於是又轉了回來:「對了,這位小哥,在我離開前,你得把手帕還我--」話說到這裡,法比西奧來回打量了男孩的穿著,估計又是從哪個有錢人家放出來的小少爺,於是他慢調斯理的說:「畢竟,我就只有這麼一條。」
聽著對方的嘲弄正想發作,馬上又因為確實還拿著別人手帕沒還而蔫了。
「...啊?這樣嗎?」看著手上那條被自己拿來擦醬汁,對方口裡唯一的手帕,突然感覺有點抱歉。
「那要幫你洗乾淨嗎?」緊皺著眉頭,猶猶豫豫的捏著手上的手帕不知道該不該直接這樣還給對方。
「別,不用麻煩啦。」用完好的那隻手抱著雞大爺,法比西奧伸出機械臂,張開手指:「畢竟是大爺害你……呃,沾到醬汁,」他斟酌著措詞,硬是將那句『害你潔癖發作』給生生吞了回去,「就當我替它善後吧,別生氣啦。」
「我並沒有生氣...」他一邊將手帕遞給對方同時否認剛剛明顯的暴躁。
面前的男子把手帕收起來的時候,亞瑟想了一會還是開口:「那個...如果洗不乾淨的話你跟我說一聲好嗎?我賠你一條新的。」一邊說著表情卻不如口氣的客氣,依然皺著眉頭很緊繃。
「喔,真的?」說自己沒生氣,裝啥裝呢,法比西奧沒有當面點破,僅僅是將手帕隨意收進口袋。有錢人就是出手闊綽啊,不論洗不洗乾淨,有人免費要送你東西,幹麻拒絕呢,於是他點了點頭:「那敢情好,你住哪號房?」
看來應該是洗不乾淨的吧,下次再也不用別人手帕了,怪不好意思的,亞瑟心想。
「我住在A09。」停了一會,又問「對了,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哎?問我?」這回,對方的回應倒讓法比西奧有些小小的驚訝,雖然臉色仍然稱不上好,但至少是個有禮貌的孩子,最起碼受過良好的教育,哪像他,光想著敲人家房門要東西去了,連名字都還沒問:「我叫法比西奧,是個搞機械的,你呢?」
「我是亞瑟.格雷厄姆,叫亞瑟就行,我還在念書。」平凡的對話讓亞瑟剛才緊皺的眉頭鬆乏了不少。「我要用餐了,下次再見吧。」醒來後還未進食又亂發了一通氣,肚子早就隱隱作餓,亞瑟向對方微微點了下頭致意,便重新面對餐桌。
「好吧,你慢用唄。」看著對方直挺挺的背影,法比西奧好笑地搖搖頭,低頭看向臂彎裡雞大爺,一邊往另一張長桌走去:「你看你,才叫你不准給我惹麻煩,結果你害得我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
他的機械雞看著他,顯然半點也沒聽懂他的話,更沒有反省的意思,不過誰讓它是大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