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套上條帶的他,在距離歸處尚有距離的街中漫步,旅伴有三:月光、街燈與深邃的巷。
順風。
當你察覺周遭氣氛有異時,已經踏入這一帶治安不良的區域。
平時就算是沒發生事的早上也沒多少行人駐足,地下酒吧、非法交易等,甚至有幫派組織聚集等等的傳聞你略有耳聞。
察覺到異樣,是漫在空氣中,細微、細緻的煙硝氣味與血氣。
與你熟悉的非人不同,這一切僅是由人造成。
就在你感到不妙準備折返時,伴隨著明顯的咋嘴聲,一雙漆黑的手趁著身高優勢壓住了你的口鼻,用你來不及站穩的速度與力道將你拖入一旁的狹巷內。
你撞上人的體溫與布料,你並未感受到對方有加害的意思,而在此時,你注意到有兩三名腳步聲經過巷外、駐留、像是尋找著誰的對話,最後遠離。
直到確定了最後者,那雙暗色的手才將施與的拘束鬆開……正確來說,是將你丟了開來。
「……你在種地方幹什麼?」
刻意的壓低著、有些嘶啞、混雜磨牙的細響,在你脫離束縛後衝入鼻尖的是血的腥甜,以及殘留在肌膚上的黏膩感。
「......拿東西、走捷徑。」
平時拿來敷衍人用的散步一說,已經明顯不過地得在今日棄用。黏膩感的暫留尚可忽視,氣味亦同,但更深一些就得以忍耐歸類。他真誠的希望不會到那種境地。
夜路走多遇見的不全會是鬼。更高階的也會有。
唯一慶信的是,滿身傷的倒不是自己了。他靠的離巷內更近些。
提問的立場?姑且算因對方避掉麻煩他沒有。到最後他選擇看著那傢伙的臉,等對方說點什麼。
雖然不論什麼都會是麻煩。
「捷徑?這裡是你家後花園嗎?你拿的藥不會是毒品吧?」
「到底是為什麼特衰的時候都有你啊?!」
那人的語氣有著明顯不悅、煩躁與嘲諷,甚至比你認知的時候要多話一些。
當然,都不是什麼好話。
儘管無光的暗巷也能夠從言語中感受到對方現在的表情有多扭曲。
「……行,既然都把你拉進來了,就來幫我。」
大言不慚的,那人塞了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到你的手裡。
「大概還剩八發,沒必要給你教學吧?」未等你反駁拒絕,他準備往巷內更深處走。
-
這是我要說的吧。
面對那些話,他理所當然的感到不悅,真想掀開唇齒丟出抱怨——
算了,跟上吧。
沒了條帶纏繞的一切都變得鮮明,他並不想因為言語上的劣勢,進而氣惱的把槍甩到對方的腦袋上把一切攪的更糟。對方的心情已經差的和刺殺錯了人的哈姆雷特一樣。
「跟那種東西無關的,我不能殺。」
說不定等等會得到嗤笑、嘲諷和嫌棄的三連擊。
但先講清楚總比到時候被質問好。
「做全套的話,最後一下你得自己來。」
不能親手殺掉,與協助他人殺掉還是有可鑽的縫隙。
尤其這種時候。
「……蛤?」
不出所料,在你道出實情後得到了不可置信的疑聲,像是要繼續說些什麼,卻又直接打消了念頭。
「……開玩笑的吧?簡直拉了個廢物……該死的……!」「……算了,你還是滾吧。」
雖是這麼說著,那人又塞了一張口罩給你。
「……戴上,滾。」
彷彿命令,未等你反應的,黑色的人形頭也不回走入更深的巷中。
與月光背道而馳。
-
哈。
他打開口罩,將金屬部分捏出角度以包覆鼻子,等了一會才以與漫步相異的、無聲的步伐跟著踏入深處。
不是廢物又怎麼會被你拖進來罵。不爽是當然的,想踹人腿骨的心情更不假,但藉由些許光照看見的、對方情況簡直差的令人髮指。
把人丟去送死不是他的風格,但正大光明的幫助嘴賤男人更不是。
脫下了紅外套與裡頭的黑衣調換,夠薄的紅衣料不會造成困擾。他拉下護目鏡與黑帽兜。
-
有必須回頭的理由。
失誤是他自己造成的,不需要幫助、不需要同情……
本就該如此,自己一人也可以。
那將人拖進來的舉動又是什麼心態?
閉嘴啊,閉嘴。
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走出分段的深暗,他奔跑了起來,月光與閃爍的街燈使他身上的傷逐漸鮮明,卻沒有充入他的視野。
有必須找的理由。
有必須殺的理由。
「--讓他成為我的收藏品。」
留下話的目標已經離去,剩餘的三人出於被命令留下取得情報以及令人作嘔的原因留下,最後變成了現在必須互相獵捕的局面。
幸運地,分頭的三人其一並沒有距離很遠。
並沒有被發現。
處於先攻優勢的他丟出藏於手上的刀刃,無聲的刺入獵物的腿中,迎來慘嚎。
敵方也不是省油的燈,被刺的當下朝人來的方向揮砍手中的長刃。
不及閃避被切了一口卻如失去對此反應的痛覺機制,這對他來說剛好,無懼的順勢把長刀踩上旁牆,肘擊為空。
閃過攻擊的獵手掏出腰間的備槍,子彈破空聲被消音器壓至極低卻仍沒有造成巧妙閃過要害的來者在揣住持槍手後,沒有任何停留的,用作為精密切割最為傑出的利刃,直接拆下。
必須付出代價。
滴落的不清是誰的鮮血,血染的黑衣醫者勾著笑,沒有給與慘叫悲憫。
骨頭折開的聲響與慘嚎一同鮮明,壓擰的是腳下被刀刃穿刺的腿。
「……叫大聲點啊。」
「……不引來的話很困擾的……」
「……羈絆重真是好事啊……叫一叫也把你家首領叫出來如何?這次可不會再失手了。」
後來跟上或者本就埋伏於暗處的你見到施虐現場,原本提出協助的那人看起來情況更加糟糕不說,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你的跟上。
-
黏膩與腥稠感不只佔據嗅覺,連同聽覺也一同攀附。
不管哪方肯定都痛得要死,叫喊的、要求叫喊的和算不上被迫聆聽的好事者......?還能比那些好萊屋片更糟糕嗎?
離開?不行吧,都跟來了。怎麼看等等都會個出難以挽回的大事,比起現在的那傢伙,剛剛沒禮貌的樣子還好多了。
............、
啊啊,真是夠了。他忍著別發出惱聲,確認了對方給的槍後調整了位置和姿勢。
專門避開人體危命部分的射擊,也不是沒學習過的。
-
在調整姿勢時,你注意到了,距離你有些遠的敵方支援正取起槍枝指向那正折磨著同伴的那人,恰好擺好架式的你可以先一步射擊。
-
他將敵方的手部列為棄區。
將槍拿穩,扣下的扳機將子彈送上那人的左、右腿和左邊的腳板處,三處的疼痛能將射擊軌道偏離是最好。
奪走支撐人體的腳部後,那傢伙要解決會簡單的多。
-
你們幾乎同時的,朝黑衣開槍的支援者在哀號出聲之前擊中了那人的左肩。
幾乎是聽聞聲響才得到反應的,那人朝失去行動能力的支援者投出刀刃,並沒擊中。
另一名完好的支援者也抵達現場,在失去行動力者出聲指出你的位置後,
接連超你的方向胡亂開槍/朝薩尼克腿部開槍。
被擊中的只有兩發。
不到能發出聲的標準。
那就 完成 你應該 達成的 目標。
繼續吧。
咬著牙的,他將聲音壓滅並放棄了原本的位置。射過來的方向是那裡,這麼短的時間,可能移動的範圍在--
找到了。視野捕捉到完好的持槍者後,他在瞬間的衝刺後躍起,直直往對方頭部踢下。
人的頭蓋骨可是硬的很,別亂死了。
他沒吃下藥。傷處的疼痛令他在解決後嘶了聲,曲起傷部。
這是明顯的破綻。
-
新來的支援者被你擊中腦門,暈眩不穩的同時,被擊中肩窩處的黑也並沒有乾等,取起第一人的槍械便是往行動不便者的持槍手部開槍,打落原本將要加害你的近距離瞄準。
而後抽出最後一把銀刃,閃身衝上抓住昏眩者便利落的割破動脈,大量的腥血噴濺在地與牆面。
「……這樣就精準多了。」槍管抵於行動不能者的腦門。
扣下扳機。
-
子彈在右側的腿部與肩。
如果是左邊就好了。劇烈的痛感過去後,他把背靠在牆上喘息。
不是會令人大叫的痛楚。但之後慣用手帶來的不便到是光想到就想以就地昏去來逃避。
對那句"精準多了",他想不到什麼能回答的,只是反射性地答了聲。距離的話,沿途休息再走或許能在脫力前回到店中。
如果有先吃了藥那倒會方便上不少。他將背移離牆面。
那人自三名屍體其中一人身上拿了手機以及另一個什麼,將東西收進大衣口袋後,單手滑著手機時咳了幾聲。
與你移動背的動作同時,關掉手機將之收起的人似乎想對你說什麼,卻因為不斷咳嗽並嚴重到嘔吐的階段而作罷。
至身內嘔出的是深紅色,扶著牆作支撐也透漏出非常勉強的狀態,已經無暇顧及你了。
-
⋯⋯還真是慘烈。
他對嘔出深紅的傷勢蹙起眉,很行嘛,想直接靠這樣一個人解決——雖然看起來也不是有立即援助能用的樣子。
沒看漏對方用了手機這動作,他將背靠回牆,用會讓自己會舒服的姿勢等待。
就等到那傢伙被送走。
-
一陣子,直到咳嘔聲暫緩,那人也椅著牆滑坐落地。
「……為什麼要跟過來啊……」
「……明明沒你的事……」
「……還因此受傷……不覺得不值嗎……我可沒打算付你錢……」
半瞇著眼,目光比過去都還要深諳許多,那人比印象中要來得多話,簡直像醉酒後的碎語。
-
「......閉嘴接受不就好了。」
簡直就像兩個敗家犬互吠,在黑夜和滿身傷的牆角什麼的。感到厭煩的,他拉下護目鏡注視月色一會,便把視野投回那傢伙。
沒什麼威嚇意味的,他瞪過去。即使沒要求過感謝,聽到這種話也只讓人更不爽。
「你上次也沒收錢。真要找個理由的話,就是這個了。」
-
「……說的真容易」
那人就像在死撐著讓自己不睡著似的,並沒有把目光放到你那。
「……那只是認為你很有用處而已……還有幫忙解決麻煩……」
「……真麻煩……就這樣算抵消也行……」
一點一點的,他閉上了眼睛,而你聽到自遠處走來的、數量為複的腳步聲。
-
「⋯⋯這叫事實。」
若是派不上用處,那早在上次、或上上次⋯⋯
聽聞腳步聲後他並沒有動,就這樣的維持著坐姿。
-
碎語在那人閉上眼後就沒有了接續,反倒是腳步聲越趨明顯,直至複數的人進入了你的視野範圍。
那些人一概穿著體面的黑色西裝、西裝帽、以及統一的、配戴了十字架相關飾品,一些人手上持著黑色大袋,大小是可以裝下所有大小人體的程度。
「這次也幹的真誇張,上次的圖書館還以為是見過最糟的一次......」
一名穿著統一服裝,有著亞麻色短髮的人跨步越過了地上的屍體,像是沒有注意到你似的走到了昏迷的人面前。
「喂、給我醒醒,你知道把現場弄成這樣清理起來很麻煩嗎?」
幾聲響亮的巴掌聲不留情的打在昏迷的人臉上,顯然地並沒有除了紅腫以外的效果。
那個人的口音不大像是德國本地人,黑色禮帽下的眼瞳看不出色彩,而他在瞥了一眼後,才終於注意到你。
一陣尷尬。
「...唉、不管你是不是這傢伙的敵人,剛剛的事別跟這傢伙說啊。」
即使如此,朝你說話的亞麻色持續甩著昏迷那人的衣領,顯然他是看準醒不來才這麼做的。
-
「⋯⋯」他看了看複數的人、被甩了巴掌的傢伙、能裝下人體黑袋,最後朝人比了個在嘴上的拉鍊。
打了那幾下的巴掌,他不會說的。
「⋯⋯這樣甩不會死嗎?他剛剛咳了一堆血。」
「再拖下去可能真的會死吧,所以比起這個,還是趕緊把人帶回去吧。」
在你問出話的同時,又有另一名中年男性來到了現場,那人留有鬍渣與戴著度數相當深的眼鏡,德語是在場所有人中最道地的了。
「嘖,所以說這傢伙死了的話對我還比較輕鬆。」
已經開始動身把昏迷者裝進黑色袋子的亞麻色叼著未點燃的菸一邊抱怨,中年男性僅只是無奈的聳肩。
「嘛、比起這個,您看起來也受傷了,不介意的話就一起來吧?身為醫者沒法看著傷患不管吶。」
「蛤?你別擅自——」
「算我的,一千歐,現金我能直接給喔。」
「一千五!該死的死有錢德國醫生。」
「好、好,不過我是猶太裔啦。」
「喔對,您不需要介懷這個,只要當剛好遇到有醫治癖的醫生就行。」
那名中年男性朝你笑道,深暗色的眼瞳卻意外地沒給人壓力感。
-
「⋯⋯那就麻煩您了。」
沒有拒絕的,他朝男性點頭。就算能撐著走回去好了,後續的處理也會麻煩——更何況、免費的醫療資源他不討厭。應該是吧。
甚至還有免費相聲看。他撐起身站立,準備跟著移動。
因為趕著回去治療的你們先一步從現場離開,你被脾氣不是很好的亞麻色與裝在屍袋裡的傢伙一起安置在黑色棺材車行李箱的位置,在猶太醫生的要求下,也來到了行李箱先行替你們做了簡單的止血。
在與昏迷者進行急救時,那名醫者摸出了對方先前收起的手機與一小夾鏈袋裝的紅色粉末輕喔了聲。
「看起來比想像中要麻煩啊,難怪把我叫回來這裡。」
說著,他將那包粉末與手機收進口袋,隨後看向你
「比起這個,我似乎沒聽說過你,難道是我學生在外面的朋友嗎?」
-
「⋯⋯幾面之緣而已。都是意外。」每次也都糟糕透頂,注視完對方收納的動作後一會後才回答,大概是疲倦感造成的,精神放鬆後的遲鈍。
「⋯⋯也不像會有朋友的樣子吧。」忽略主語的,他忍不住小聲自語。
-
「這很難說,因為意外成為朋友的也大有人在啊。已這些傢伙遇事的程度來看,還有人願意幫忙不是被逼的話應該也能某程度算得上吧。」
他笑「的確是有看過更惡劣的傢伙也有朋友存在喔。」
「......嘛、不過如果是誤會的話,就抱歉了。」
-
「⋯⋯沒事的,並不是需要道歉的事。」這些傢伙?看來運氣差的人也確實會聚在一起,物以類聚就是用來說明這狀態的。
他注視著那深暗色的眸,張了口後卻只是沒說什麼的再閉上,將口罩戴回臉上。
那麼,說了這樣的話的您,有所謂朋友嗎?
就這麼問出口,也太奇怪了。
-
你們沉默了須臾,感受到了車子停下,而後醫者把後車廂打了開來。
「下車吧。」
亞麻色算是識相的推來了推車,將昏迷者先行推入停車位後方的房間,而醫生留下來扶著你一起進入室內。
「先說好,這裡只有解剖室。」
「我是不介意拉,在飯店廁所動手術也沒有問題。再說會介意的人已經昏迷成那樣了,還是說你會介意?」
那名醫著面帶笑容地望向你,那並不向是問句,而且會介意的話似乎也只有更糟的選項了。
-
只能搖頭了吧。
被攙扶著而恍神的他,在得到笑容與所謂問句後,幾乎是下意識的抽動起了手指尖端、近似受驚動物似的回看了醫者一眼,以確定的力道搖頭。
面對成人病患會露出笑容的問句都別違逆會比較好。通常。
-
進入室內是冰冷至極卻空無一物的空間,至尾端有著黑色簾布遮蓋住的入口。你們被帶了進去,黑色簾布後方空間則是以大量百合為布置的房間,黑與白,如靈堂,右側有著鐵門的入口。
「那就好。比起這個,這孩子就麻煩你囉。」
在得到你的回應後,醫者將你交給了亞麻色,在你們兩個還呈現一臉問號同時,沒等你們反應的將運人的推車一同進入鐵門內。
「蛤?等等??不是吧????」
「雖然也是啦!!啊啊!!該死的老狐狸!!!醫死了我才不管!」
不到半秒的反駁,亞麻色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將你安置在廳中央的長椅上,拿了無菌布和醫療箱要你躺下。
在他消毒完手,戴上手套,拿出剪刀對著你時,像是想到甚麼,用著相當狠戾的口氣說道
「你要自己脫還是我來處理?」
-
最好是兩顆子彈的傷都能把人醫死啦。
依據傷勢來說,這次的人員分配還真是明智的判斷。沒有讓施行者氣到跳腳的話就更好了。精神和生理上的倦怠感讓他幾乎無感被安置和盯著那把剪刀。
褪去黑兜、紅外套與最裡面的襯衫,他將患部展示,認命地躺上了無菌布。
-
見你乖順的配合,亞麻色也沒再說甚麼,將患部注射麻醉後以清洗劑清洗,用相當粗暴的手法割入更深將裏頭的殘餘煙硝與碎片清洗完畢後,再一針一針的縫補起來。
對待患者的方式讓你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屍體。
「還好只是一般子彈,如果是彈跳彈的話這些地方都得廢掉。」
你聽見那人的碎語「就算傷勢沒比那傢伙嚴重但也太亂來了,我可是很久沒碰活人了欸。」將你兩個傷口都清理完後包上紗布與繃帶,而這時,進入旁邊室內的醫者也走了出來。
「看起來還不錯嘛,喏、抗生素。」他丟了一包未拆封的透明藥物給了亞麻色,得到了不悅的嘖聲。
「畢竟這裡是死人沉睡的地方,資源不夠充足也沒辦法,但我想奈特不會那麼狠心讓你睡在這裡。」「吵死了,老狐狸。」
在你聽著醫者的對話期間,最後的注射與收尾都在沒注意中結束,亞麻色也先一步離開了,說是要去準備房間。
或許是累了,時間才如此在恍惚中流逝,你不由自主地這麼覺得。
-
配上這樣的治療方式,也確實很有說服力。
挖鑿與縫補的過程沒能提振精神。
非常的、累。
是因為沒能明白,自己蠢到冒了風險去救那總在衰運到來時也一同的傢伙嗎?
大概是吧。
無法理解自己的行動與受益者並不是令人愉快之事。難受的以手遮眼面部沈澱情緒後,他將襯衫套回,等待能安睡的房間。
喀喇喇。
他將腦內齒輪停下。
目標達成了就好吧,粗略的將空間又注視一遍後,他看向自己的傷與手指尖。
貧弱的可笑。
-
見到你的狀況,留下來的醫者沒有多說什麼,也幾乎沒有再發出聲音打擾你。
室內的空氣是適合停止活動的冰冷,再虛弱一些,永久沉眠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半睡半醒的你在恍惚中,尚還能感知到人回來並合力把你搬運去樓上房間安置,並沒有聊過多話題,安置完後也沒多做停留。
比起下面,樓上的空調更溫和了許多,但寂靜依舊。
一路睡到天明應該也是可以的。
-
像在水面之下被沙給埋蓋住四肢。
莫名。去拿那份藥也不是第一次了,偶然的抄了近道,便遇上了可能會讓腿腳各報廢一次的事件。
荒唐。
自嘲在睡眠中破開意識的絲,就那樣繞在裡頭,讓水面逐步凝固:似乎是要將他混入明膠,作為凍品的果肉調味並嚼碎嚥下。這倒是個挺美味的惡夢。
——後悔嗎?
從睡眠脫離後,他活動了四肢,踏下了床,用水簡單盥洗後便走出門房,找一個人,示意自己要走了。
他並不想在外面待的太久。
-
走出房外,不長的走廊上有幾間閉著的房間,尾端有著向下樓梯,而你聞到了咖啡的香氣。
隱約能聽見磨豆機的運轉聲自樓下傳來,你知道下去才能找到想找的人。
跟隨聲音下樓,接連而至的是放置了木材、棺板的走道,延伸頭尾兩端的是敞開閉合各一的門扉。
聲音是從敞開的那側傳來,氣味亦是。
再度走出,是類似店面的空間,黑與白如棋格的大理石地板、黑色厚重的窗簾被束與窗旁,因為背著陽光,所照進來的光線不是令人暈眩的強烈。
「呦,醒來了啊?我還打算把早餐送上去的。」
向你打招呼的是昨日的醫者,深邃近黑的無光瞳孔被光反射著深色的藍,笑彎起弧度。
坐鎮於黑石吧台中,他將有歐姆蛋以及輕麵包與蔬菜的盤子放在檯面上,加上一杯牛奶。
「本來想煎火腿的,不過剛好沒料了。比起這個,早餐吃重口味也不太行啊。」
這麼說著的醫者拿著平底鍋轉身清洗,似乎讓你自行取用桌上的食物。
在吧台裡得靠牆面是酒櫃與木架,幾盆掛在牆上的植物及一把舊型獵槍,以及一箱相當早期的電話箱。
-
「我同意。」慢半拍的、他就坐後先喝了一口牛奶才回應了醫者所言,嗓是因應了飲品潤澤的溫順。
被沈睡染透的思考讓他想到,同意這個觀點的自己總會在早餐時將某份弄的特別鹹、肉量也是。
將歐姆蛋和蔬菜鋪上麵包,他小口咬下咀嚼,配合著不眩目的日,寧謐的像昨夜的鬧劇並不存在。
而此刻的陌生卻又宣示了那非假象。
「⋯⋯很美味,謝謝。」帶遲疑的,他又嚥下一口「吃完後,要立刻回去會造成困擾嗎?」
如果那傢伙出了事,他大概不會有對方悠哉煮來的早餐。
有了這份猜想後,詢問變得無意義起來。他看向電話箱,對不似當代的事物湧起了些許新奇感。
-
「這倒不會,如果你說要留在這反而會比較麻煩。比起這個,需要的話也可以載你回去。」
「畢竟你還是第一個說我的料理好吃的人。」
笑著的醫者說道,就在你咬下後一口夾著蛋的食物時,你聽見了清脆如殼碎裂的聲音及口感。
「能不能請你不要糟蹋食物和器具?難道你拿起那些時沒聽到他們的哀鳴?」脾氣極差的亞麻色換上了比較輕便的襯衫,顯然地,他也是在這過夜的人。
「還有別當成你家一樣,擅自用別人的東西我可是要收費的。」
亞麻色棕色的眼瞥了你一眼,而後沒好氣的奪走了醫者手上的廚具。
「如果吃到不能吃的東西就吐出來,我可不想再借解剖室給人動手術。」
「真過分,他可是說我的廚藝不錯的喔。比起這個,借我一台車吧。」
「你現在可悲到要從正在復原的病患上尋求安慰了嗎?連是不是清醒著都不知道。」「行,一小時二百五。」
「這樣我得領錢了啊,先壓身份證可以嗎?……」
你看到那電話箱相當陳舊,話筒還有電話線連接,但你總能感受到,似乎存在著某種非生物在裡頭。
-
蛋殼營養好像滿高的。
會意到醫者意思後,嘴中呼應的脆響一瞬間讓他腦袋空白了一下。
這算善意的鈣質補給嗎。跟被施予的療法一樣直接。
「⋯⋯應該是不至於那樣。」回應了亞麻色,他搖搖頭,只是儘快的把早餐解決,畢竟都把稱讚都說出口了。
以一口牛奶一口主食的方式把早餐解決的同時,他一邊聽著高價相聲一邊盯著那電話箱,倒沒什麼詢問的打算。
止於好奇的話,通融與無視的界線能被拉大相當寬,就像他的讚美能施放於這份早餐上一樣。
解決後,他將乾淨的餐盤與杯子疊好。看向醫者。
-
亞麻色聽到後用了難以明說的表情看了你一下,沒再說甚麼的製作自己的早餐。
沒人注意你的視線,與那電話亦同。
像是沉睡於那有一長段時間,於電話箱裏頭的那東西安定而仍沉睡著,你能如此感知。
注意到你的視線及放置杯盤的舉動,醫者被亞麻色丟了串鑰匙並取走了空盤,得到了無奈的聳肩。
「要休息一下再走嗎?我先去把車開上來。」
-
「好的。」他回應後,出於好奇的詢問了那個電話。
「⋯⋯能看看嗎?」
-
「……無所謂,不過那個早就壞掉了,也沒有接電話線。」回話的是剛點了菸洗著碗的亞麻色。
「那電話啊,據說住著靈魂喔。」
在一旁聽著的醫者插話道,笑著「半夜會突然響起的話會傳來來自其它世界的聲音喔。」
「不要在那邊造謠好嗎?我住在這裡這麼久也沒聽他響過。」亞麻色不悅的反駁到「你除了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以外就不能閉嘴嗎?」
「我說的可是真的,裡面有東西喔。」
櫃檯的兩人又唱起雙簧,但就是同意了你去看那電話了吧。
-
裡面確實是有著東西沒錯。
根據預感、本能或者所謂經驗,他能算是肯定。這次的他並沒有仔細將雙簧聽完,而是摸索了衣袋內的黑皮手套,套上。
走近電話後,他拿起了話筒聽聞有無聲響。
-
你聽到了無聲。
但更仔細些,像是精神力從耳膜中自神經抽去,像是通入話筒、經過線、直到箱中,你聽見了齒輪運轉聲。
喀嚓。
如留聲機一般無機的、破碎的悶音,像是牽引著你的意識跳躍,經由聲至視覺,由大腦播放的是不能言明的、細碎的、悲傷的、複雜的耳語。
◎◎◎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黑色的……
血紅的
…… …… 火焰
浮游的……
…………雙頭_
…… 失去雙目
化為死物
為愛 …… 為惧
……詠唱
…… …… 孤獨
____ _ _ _ _
聲音斷去。
你感受到你所熟悉的,被抽去力氣一般的虛脫感,意識到時,是那名原本在櫃檯的醫者把你從電話筒拉了開來。
「還在休養的人就別太勉強喔。」
-
「......不好意思。」
被一同抽去的還有將反饋出的感受。近似不悅的,他大力壓揉了雙眼。
作為一個聽覺不差的人。如此直接的被牽引感受簡直令人難受。
但要討厭那些碎聲卻也不至於。人類本就為感受的導體。它們並沒有勾起記憶的蓋子,並常駐裡頭的那份資格。
至少,他認為沒有。最多也就是在外蓋留下痕跡。這樣就好。
就當作自作孽。
將手套塞回口袋,他順著醫者的行動準備搭車。
-
「嘛,畢竟現在容易被牽引的體質的人不多見了,別太放在心上。」
他笑,像是沒事人般把聽筒掛回原位後,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又從店外進門來的亞麻色才用著看怪人的眼神看著你們「你們幹嘛啊?一副聽到鬼一樣的氣氛。」
「沒什麼。比起這個,謝謝你幫忙把車開來,我們走吧。」
「滾。掰啦。」
你得到了比起給醫者要和氣一些的招呼後,醫者領著你從前門坐上黑色廂型禮車,當然,不再是貨箱的位置而是副坐。
詢問了你要回去的位置,醫者發動了引擎。
-
他扣上安全帶並報上地址,引擎發動後,他開始運轉起腦。
電話、駕駛座的人、所謂學生。
他並不討厭溫和的人。
或者說,在知曉那份溫和下的缺陷之前。
「能請問一點問題嗎?」
-
「倒也不是不行,不過踏越深的話,要出來就會越困難喔——」
像是早就料到你會問問題一般,醫者沒多加思考的如此說道。
「開玩笑的,問吧。我不會和其他人說的。」
-
「......那個電話的裡頭,有精靈吧。通常可以拿來做什麼?」
真要說出來,到自己的程度是不可能的。那乾脆問的更清楚點。
先是飽胃,再來是腦和精神。
反正不會有使用第二次的機會。通常來說的話。
「您有討厭的人事物嗎、以及......」
第三個、大概是最後的問題讓他壓住了聲與眉。
「受了重傷的那個人,作為學生是怎麼樣的?」
-
◎◎◎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通常啊……」他思考似的拖了長音,而後答道「聽人說的,若單純說用處,就是台電話。」「由精靈與精靈之間作為傳聲管道,依照需求支付相應的費用後給予反饋,與現在的電信業雷同,卻也更加隱密安全。」
「不過,現在因為已經沒了總機的關係,要使用的話,得更加小心。」
「雖然不知道你剛剛聽到了甚麼,畢竟是精靈這樣的東西,沒注意的任由索取很可能聯繫到其他時間、周、世界去,再深刻一點的話,完全傳送過去也非不可能。」「不過,那要支付的東西可能就不只是抽走力氣如此而已了。」
「至今為止,除了你,我看過三人使用過這種電話。」
「說道受重傷的那位學生啊——」「倒是被特別囑咐過絕對不可以讓他使用那類器具呢。」
他笑了笑「不過要給予評價還真困難,就跟是否有討厭的事物一樣,到可以給你攏統的答案。倒是你希望聽到哪方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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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不攏統、不會在本人面前點明的評價。」
他並沒有想好要獲得的方向,對不知道底細、名字和習慣的人,要有期待是件麻煩的事。太過多的、太過少的,哪種的消化都使人感到微量煩憂,是淺灰的霧壟罩在精神的唇上,無害但煩躁。
接連被陽光照上的他遲疑了。說到底,知曉對方的好惡更像某種包裝。他有更想知道的。
「關於您的問題,我想換一個。」
他看向前視鏡。已熟爛的藍撥開了睡眠的膜。
「將問題拉回止血時。您有朋友嗎?」
「有的前提下,你和對方各是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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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明說啊——」他思考了一會「雖然是個時常對人丟出惡意的孩子,也容易因此招人忌恨,不過本質與出發點並不壞。」「膽小卻能夠轉化為承擔一切的力量、卻某方面來說很沒自信啊。」「不過,這些都不算缺點就是了。」
「老實說,我很羨慕他比誰都更清楚自己的定位。」
「是否擁有相似血脈的人都有這種特質呢,回答朋友的話題,或許可以給你個肯定的答案。」他笑著繼續答道「因為有著自己不同與羨慕的特質,相似又相異的動機,進而產生嫉妒與追求,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
「就連所謂的志同道合也稱不上。」
「但是要對那人行使惡意,卻也辦不到,不知不覺就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對象,更甚至願意為那人付出更多甚麼的。」
「嘛,付出倒也不是壞事,當作是為枯燥的人生添了一筆色彩,想起來也並沒什麼。」
「不過問起這個,是因為昨晚的話困擾了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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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像是老師的評語。
「......聽起來環環相聯,像維持了平衡。」
膽小、能承擔。若有了自信的話那前者或許會消失而變得不倫不類--也可能化為另一種得宜的姿態。但有哪個人類不維繫平衡就能活下去嗎。沒有吧。
為此,他對自己說出的話蹙上了眉,是顯而易見的後悔,儘管說話並不會傷及皮肉。
當聽聞那對所謂朋友的答案,他點了頭,左與右手的指腹相疊、擠壓。
類似焦慮但又不全是如此。盯上了後視鏡又移離到車窗上,路過的建築將太陽切車,有一下沒一下的刺上瞳膜。他有些眩暈。
「聽起來與追求藝術很像。」
「為了追求羨慕的、有了鮮明的什麼和追求的動力,無論是正或負向的,都難以伸手摧毀加害,同時付出了東西,談論到相關的便能侃侃而談。藝術不會是人也不會對談,但聽起來非常類似——我是如此認為。」
「算不上困擾,只是從未有過能以朋友稱之的對象,想去確認。」
「只要有藝術就行、或許。」
這句他說的小聲,同時更將視線自反射的鏡拉回。
「志同道合、和諧的相處會讓進步遲緩,不會有一開始就完全對人保持正向與包容的人存在,兩者只會箝制了靠近的圈欄。」
「而付出聽起來像是磨合和雕塑。」
「最後得以嵌合的話、不論是朋友或者是藝術,大概都會是——」
是什麼?
煞住了車。他現在真希望有將時間倒回的術法可用。嘮嘮叨叨。對不善之事發表意見。就算是不會再見的人好了,很過頭。非常的。蠢。
將失態歸類在傷和改變了的作息是愚蠢的。認知以後卻仍想這麼做的自己真是夠了。
「⋯⋯⋯⋯⋯⋯⋯⋯⋯⋯、」
「抱歉,我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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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能回答這些話我覺得很好。」
醫者笑著仍行駛車。
「老實說,你和我遇過的人很像。」
「不能明白但能夠馬上把所擁有的東西馬上帶入聯想,進而得到自己能夠體會的感覺。」
「並不是這樣不好,聽取前人經驗而挪用成為自己的道理非常快速。不過,作為人類對一件事所感受到的定義有千萬種,就像您對藝術、我對藝術的看法絕對不會相同」
「所以,還是得要自己去體會才行。」
「說了這麼多實質上也並沒有給你到什麼幫助,就當我老毛病犯了就行,不過我可不會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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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的,畢竟您並不是我的導師,交談作為磨耗到時間的效果上,幫助是實質的。」覷了對方一眼,他將手指鬆開「那麼,那個人或許問題也相當多。」
「一個習慣或毛病維持得下去,那就代表沒關係吧。像您認為我的回答很好一樣,您所謂的毛病我也認為不差。」
「我不認為自己有會去體驗類似的機會,所以,用藝術去當替代品是當前的正論,就只是如此。沒有特別的渴望。」
他將視線固定在車窗之外的風景。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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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個人就算遇到問題也不會說,更不會詢問。」
「……就某方面來說,那人的問題的確很多。」他笑了下。
「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大概也能理解了」「因為認為沒機會擁有,帶入而獲得擁有感嗎……」他頓了頓,像是獲得了新的論證,勾起笑容。
「嘛、不過人生嘛,總是不會如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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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那樣才有了問題吧。彷彿這麼說似的,他瞇起雙眼。
「......假如真的不如料的有了機會,那個人的運氣肯定不怎麼好。」
「我不會是個做為朋友的好對象。」
呼應似的,目的地已然抵達--像咖啡館的玻璃窗外,有著花草造型的鐵絲照攏著,一副沒營業的樣子。
隱約能看見裡頭那整齊的擺設和大量木製品。
「就在這裡,謝謝。」他解開安全帶,朝醫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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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好不好也得看那人怎麼覺得囉——」
見到抵達目的地,醫者停好車後朝你招了招手,
「就當作幫助我學生的謝禮,不用在意。」
而他想起了甚麼從置物箱裡取出了一包未拆的藥罐交給了你。
「這是消炎止痛藥,雖然功效比你身上的那些還要輕一些,但至少成分正常代謝也算乾淨。」
「雖然無權干涉,不過作為醫者的忠告,那藥還是少用為妙。」
「那麼,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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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他拿著藥,又看了你一會,最後將道謝擠出,但要關上車門前卻停頓了會「雖然我拿著那種藥,但這間店本身是普通的餐飲店。」
「後會有期,先生。與您聊天很愉快。」
說完,他關上車門,拉開了店外的鐵窗後步入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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