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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形容那傢伙？
　　他會說那傢伙是個天真又熱血的人，並且過度樂觀。從他們初次見面是如此，到現在亦如是。明明擅長與愛好都不是這科系的東西卻自信地選擇了科技組，然後大一以必修三科被當收場。
　　為了保住最後一科機械動力，那傢伙厚著臉皮四處求救，最後透過直屬輾轉找上了他。當時他與合作者泡在成堆廢品裡，焊晶片焊得手腳麻木，只差沒把烙鐵插進眼睛。

⠀⠀⠀他想自己並不適合當個老師。很久以前便已經遺忘了學習的感覺，於是當他每順著邏輯跑過一句code，便會收到一個茫然空洞的眼神。
　　三個小時，自己肯定跟即將炸裂的臭彈沒兩樣，事實也是如此，上一次洗澡肯定不是四十八小時內的事情。但那傢伙依然展現了他的堅持與耐力，傻笑著向他道謝，並且請了頓飯，將相對無言的時光再延長了四十分鐘。那頓飯得尷尬程度饒是他也感到難以忍受，所幸疲憊麻痺了思考。

⠀⠀⠀之後不曉得為何，那傢伙時不時會出現在工作室附近，逐漸地與學長姐們混熟。他喜歡拍照的事人盡皆知，也喜歡到處拜託工作室的各位做模特，一般情況大家都很樂意幫忙，並且在少數特殊的題材場合玩得不亦樂乎。
　　每次與他對上眼神，總是微微一笑，然後垂下頭去。那笑容令他不太舒服，而他想自己大概也沒有體貼地隱藏感受。但是那樂觀的傢伙彷彿沒有感覺到似的，依然時常抱著工具箱和電腦到處瞎混，一度使他迷惑起是否是自己反應過度，有人說過他唯有這件事情上渾身是刺。

⠀⠀⠀或許只有他認為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為了順他人的意而做出違背自己意識的行為是沒有辦法的。一旦如此，就只能將虛偽不斷地延續下去，終有一天對方也會察覺的吧。
　　「學長……」所以當面前的那傢伙低下頭，耳根赤紅的時候，他會感到如此困擾。林昴想不出有什麼辦法斟酌言詞，能夠使事情稍微往好的方向發展。

⠀⠀⠀總會有人受傷，難道他沒有迷茫和愧疚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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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影是相對復古的媒材，雖然在一般民眾中它依然親切而備受歡迎，不過在這環境裡大家隱隱約約間都有一種默契——對面的樓，那裏才是它們的歸屬。
　　當然也不是完全看不見，極少數的某些人相當擅長以相片得到青睞。當他每每看見那些作品時，也能稍稍體會到「內心為之震撼」這種誇張的語句確有其真實性。

　　這個學校充滿天才。當然林昴不是其中之一，那傢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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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同創作者曾形容他們倆是在時代夾縫間追尋賽博龐克最後的浪漫，而他總是為之一笑。當時正在製作的項目是軟體機器人，一個不算太新穎也不至於蒙塵的命題。新逐漸成為舊，而有趣也終將成為無感，的確相當浪漫。
　　他以為他們之間有超越過往經驗過的默契，在工作上彼此信任、負責、自主。能夠沉默相對一個月後一齊為了成果喝采。不過或許他也曾假想過這默契不再的日子，並猜想是什麼將其逐漸消磨，拭去。
　　答案或許並不那麼困難。
　　在夥伴帶著情人出現在工作室裡時，他覺得自己大約老早就想出這個答案，並且也為其模擬好一套自認完美的解，只待程式開始運作。於是他順利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概。

⠀⠀⠀他不怎麼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倒是對方的聲音清晰地彷彿還留在當下。其中大約有什麼錯誤，在那些語句裡，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你早就想找機會弄走我了？是不是如意了？
　　她有什麼關係？哪裡影響到我了？
　　你從來就沒有祝福過我們吧。
　　那是為什麼？你對她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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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你說他對我有意思？

⠀⠀⠀垃圾。

⠀⠀⠀他不怎麼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只是稍微冷靜下來後才發現所有東西都被他拋棄了。那個人、令人沉迷的工作過程和所有工作室裡的東西。
　　「你這樣以後會吃大虧的。」謝文心總是能莫名其妙地得到消息，拎著酒罐出現在工作室裡。她對他的情緒用事嗤之以鼻，只是在一旁叉著手看他收拾東西，彷彿觀賞動物一般。「少說也該把成本收回來。如果對方還想做下去的話，這很不合理吧。」
　　「……。」
　　「……嗯。」
　　「不要再窩在這裡了，你是小孩子嗎？」
　　「……不想和他說話……。」

⠀⠀⠀明知道自己太愚蠢，但如何也想不出辦法說服自己再次回去面對那個人，光是想想胃裡便一陣翻騰。
　　他不可能不知道右手刺青的事。不可能不曉得它是什麼意思，但卻還是這麼說。
　　從更早之前開始就已經宣告了結局，因為沒有為了他們感到開心而錯的一蹋糊塗。
這是最噁心人的地方。

⠀⠀⠀但說實話，認為這種事情是問題的大概也只有他。捫心自問，難道他真心的接納過那兩人的關係嗎？如果是，又為何會早早預想，其實答案並不那麼困難？
　　沒錯。正是如此。正是因為自己從未好好地看待他們，所以事情才會演變成這樣。一切都是可以預見的，是他自己的責任。

　　「你最好考慮清楚，別鬧脾氣了。否則我以後也找你共同創作然後帶我家裡的來，看你怎麼辦。」
　　「……我相信妳。」
　　「相信我？」謝文心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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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學校有個玩笑話，儘管有些地獄——許多人在評圖時介紹自己，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我有精神疾病」。精神疾病為他們的與眾不同作了完美解釋，而學校就是精神病院，是監獄，是動物園。
　　因為他們都是如此的不容於社會，所以在這間動物園裡彼此友善而包容。
　　失眠的他偶爾也會想，要是自己有精神病就好了，但他是那種即便壓力過大身體也很少感到不適，甚至亦無法以菸酒透過身體麻痺心靈的人。唯一有效的是失眠，過度疲勞帶來心悸、幻想、腎上腺素增加與思考能力低下，還有莫名的興奮，吸毒大概也不過如此。

⠀⠀⠀不知何處傳來馬達噪音和淡淡的木頭香氣，使他聯想到很久以前上課時助教的警告：頭髮會捲進旋轉的鉅片裡。鋸片運作設計會使物件反向彈開。如果在臉上，那大約是從下巴一路向上，切斷鼻骨與眉骨的斜線。
　　儘管現在林昴已經是教導新生使用機具的身分，按下開關時仍會感到些許恐懼。或許這是他十指健在的原因之一。

⠀⠀⠀眼前金屬薄片旋轉著的畫面一次一次在腦中重複播放著，輕巧地劃開六分板，彷彿刀叉將蛋糕一分為二，予人舒適愉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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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學長……」
　　那傢伙不曉得是什麼時候跑來的，林昴有些恍惚。薄弱的理智告訴他自己沒有餘力應付小朋友，得將那傢伙趕走，在他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前。但沙啞的喉嚨只來的及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促音，隨即被咳嗽淹沒。那傢伙顯得有些焦慮。
　　「學長，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之前有點在意那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和學姊確認了一下。怎麼說，是我造成你的困擾了，在那之後一直覺得很介意，覺得應該要向你說點什麼。」
　　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那傢伙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對不起。」

⠀⠀⠀對不起。
　　他不想聽見這句話，就像他從來不希望見到那傢伙羞澀的臉龐，那不對，至少不應該是為了他。
　　道歉也不對，該道歉的並不是那傢伙。
　　根本不值得。

⠀⠀⠀「學長？」
　　「學長！」
「林昴！」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什麼都沒想清楚，對不起。」
　　那傢伙的眼淚撲簌簌落下，沾濕了裙擺。
　　「對不起，請你不要哭。」
　　「請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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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那個夜晚以開了謝文心塞在工作桌下的一打啤酒收場。幸好啤酒的效力對那傢伙還是有作用的，隨著酒精揮發，情緒如暴雨一陣，隨即風平浪靜。而他則藉著反胃的不適稍微分散了注意力。
　　「學長你不能喝啊。」
　　「過了二十歲就知道了，照著這樣消磨下去，身體會越來越腐敗的。」
　　學生捧著酒瓶，頂著那張爬滿淚痕的紅臉傻笑著，話也說不清楚，朦朧的眼神望著他，依舊是那令人不適的眼神。但比起哭腫眼睛要好多了，他恍惚地想。

⠀⠀⠀「學長，能問你些問題嗎？」
　　「嗯。」
　　「我該如何認識你呢？」
　　如果能暫時忘了這個人過去令自己耿耿於懷的部分，在靜謐的時間中瀝乾情緒，討論問題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難。也或許是兩人都累了，沒有餘力做太多複雜思考。范家瑋伴著酒開始訴說關於他的事情：她，她自認是個女孩。她喜歡拍照，喜歡透過挖掘事物。她喜歡他，那緣由說不清楚，但是她是依靠感覺行動的人。
　　而當范家瑋提問時，林昴愣了愣。

⠀⠀⠀什麼意思？

　　——想了解關於你的事情。

　　比如？

　　——比如為什麼刺青呢？

　　為了劃分界線。

⠀⠀⠀——為什麼對他人不下判斷呢？我是指，明明對方看起來就是一個女孩子，卻不願意將對方劃分為一個女孩，這不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嗎？

　　分類或許不是一件好事，儘管大多時候我也無法迴避這習慣。但是希望盡可能在對方希望我認為他是什麼的時候，才認為他是什麼。

⠀⠀⠀——喜歡什麼、認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他說他喜歡沉浸在遠離思考自身的狀態，比如過度勞動、研究或著睡眠。
　　至於是什麼樣的人，不曉得該如何回答。硬要說的話，他覺得自己大概不是個人。

　　——如果不是個人的話，會是什麼呢？

　　一定要做為某種存在嗎？

　　女孩笑了笑，說這是她所能理解的界線，但是她正嘗試著更往前一步。於是他也點頭表示理解，並且沉默著思考了許久。
　　像是魚。林昴這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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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有誰靠過來尋求認同或親密感時，他就會用黑筆反覆塗抹一次，儘管那動作幾乎不構成任何溝通或警告的效果。
　　他沒辦法給予他們任何東西，任何親密、留戀、關懷、依靠，而他很早就明白這點，因此感到愧疚。但儘管如此，對他而言他們依然是重要的，他不曉得該如何傳達這件事，也分不清這份對他人的需求和正常人所擁有的渴望是否在同一個層面上，是等量的嗎？他們能接受它是不等量的嗎？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無法接受。」如此認定的話，便漸漸無法靠近他人。
　　將「如果是我」與「如果是他們」劃上等號，並不是所謂的同理心，僅僅是擅自判斷而已。雖然都明白，也因此造成許多不愉快，但是比起茫然無知的踏出腳步，寧可選擇讓自己安心一些的方式。

⠀⠀⠀「曾經這樣思考過嗎？面對鏡子的時候，覺得對面的人非常陌生，彷彿書本雜誌上的人物攝影，或是SNS偶然滑過的一張相片。看著臉是如此，看著身體也是如此，雖然明白這具身體與周圍的一切是有關連的，至少和父母是有關連的，但如何也看不出相似的地方。
　　「一旦閉上眼就會忘記父母的長相，更別說唯有透過鏡子或是攝像才能看見的自己。簡直是一件外物，和所有擦身而過的陌生人一樣。
　　「書寫自己的名字時會思考著，為何這是我的名字，該如何認同它是我的名字。他人是如何認同他們自己的名字，又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使用其他人的名字。
　　「想像一下，如果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類，大概這些問題都是不存在的吧。不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就算對身體感到陌生也無所謂，甚至不會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因為不想被他人分類，所以要求自己不要分類他人。」
　　「因為覺得自己沒辦法給予，於是也拒絕接受他人的給予。」
　　「因為害怕意料之外的情感，所以先逃得遠遠地。」

⠀⠀⠀他是如此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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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四點半時，天空的顏色逐漸翻白。不曉得是平時作息時間還是因為嘔吐的緣故，沒有一絲睡意。
　　「不是才一罐四度的啤酒嗎？怎麼這樣就吐了？」
　　「……你才是，控制一下。」
　　一小時後，那女孩不省人事。
　　不曉得算不算幸運，范家瑋喝酒後並沒有發瘋的階段，不然還真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只是得在教室裡過夜了，雖然對於鋪塊紙板就睡習以為常，還是不太好受的。

⠀⠀⠀——我可以拍攝你嗎？
　　——雖然是我的一廂情願，但是希望能讓你透過我的眼睛認識林昴這個人。同時也拜託你拍攝我，想看看范家瑋在你的眼中所是什麼樣子。

⠀⠀⠀矛盾的是，儘管不想對那些話有太多想像，他依然感到不太舒服。不明白她是懷著怎麼樣的想法提議，也不知道醒來後會不會記得。再者，除了拍記錄以外，林昴幾乎不拍照。他覺得自己大概永遠無法習慣鏡頭和實際所見的差異。
　　觀看他人的攝影作品時，因為沒有實際的對照，接受起來往往容易許多。與欣賞畫作是類似的。
　　那麼應該要如何拍攝她呢？通過鏡頭的她，是他所看見的她嗎？

⠀⠀⠀重新定義了本來無關緊要的事，才察覺原來拍攝他人如此困難。范家瑋美嗎？他要將她拍的美嗎？怎麼樣算是美？她的臉好看嗎？身體好看嗎？穿搭好看嗎？
　　林昴盯著那張睡臉看了很久，直到她的五官在意識中解離，逐漸拚湊不出臉的樣貌。看見她鼻樑的暗沉、顴骨上不曉得該算斑還是痣的細小黑點、眼皮上淺淺的兩條折子、唇角剝離的皮屑、咧著縫的嘴，唾沫隨著呼吸的節奏溢出又隱沒。
　　可能在這之前，他並沒有明確意識到自己必須觀看范家瑋的事實。於是范家瑋之於他，與他的電腦、起子機、杜邦端子沒有區別，與他的父親、導師、謝文心沒有區別，甚至與他自己沒有區別。

⠀⠀⠀他也從來未將她視作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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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太噁心了吧。」
　　「認得出是誰嗎？」
　　「認不出，但是你很噁。」
　　這是謝文心對攝影的評價。對那些如實拍攝他所見之物的相片的評價。內容大致上是那天放棄細想，最終會意到的特徵，比如多層眼皮的特寫。當然並沒有給本人看過。
　　事實上，那日范家瑋清醒後便急忙回到宿舍梳洗趕課去了，之後沒有再提起過拍攝的事。或許只是醉酒的胡話，范家瑋並不記得——這般猜測使他鬆了口氣，卻依然感到些許迷茫，就像用乖乖鎮住了出問題的作品，卻不曉得哪裡抓bug一樣，半顆心懸著。

⠀⠀⠀林昴自認想了很多，但沒有滿意的解答，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想問范家瑋記不記得，甚至一想到她可能會重新提起便感到有些反胃。這是壓力症狀。

　　「所以這些照片和那天的啤酒有關嗎？我實在想不出你怎麼會對拍照感興趣。」
　　「只是實驗而已。」
　　他可能比自己認為的還要更在乎范家瑋，擔憂著范家瑋看到這些東西後會對他做何感想。肯定會如謝文心一般覺得噁心。僅僅是臆測便覺得難以忍受，他依舊跨不出這道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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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沒想過謝文心會多管閒事，但那傢伙的反應確實出乎他意料之外。
　　學生將所有照片都洗出來，上頭打印著拍攝時間與她的簽名，與之前看過的任何一張照片沒有差異。
　　「你的眼尾特別黑，像是畫了眼粧一樣拉長了眼睛。你穿領口大的衣服時容易往左邊滑，大概是脊椎側彎的緣故？所以我發現你的左肩上有顆痣，在肩胛骨上面一點的位置。左手手肘上有個疤。習慣只剪一隻手的指甲……」
　　有些是遠拍放大的，也有些是翻拍其他照片的。
　　不過根本上和他拍的那些是一樣的東西。

⠀⠀⠀「學長會生氣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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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昴沉默了。比起憤怒之類的強烈情緒，或許更多吃驚與茫然。那些照片裡甚至有自己也未曾得知的細節，而他不曉得該做何感想。
　　這份情緒應該還稱不上憤怒。
　　「……不會？」
　　「那我也是。現在我可以看看你拍的我嗎？」
　　是嗎？他沒問出口，而范家瑋已經自顧自地將他的手機拿了過去，螢幕並沒有上鎖。　　
　　「謝謝你拍我，我很開心。」范家瑋帶著淺笑，這麼說道。

⠀⠀⠀別想太多。不需要太過敏感。只是共同創作而已。
　　彷彿在提醒他這一點，纖細又強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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