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的指尖還殘留著兔子溫熱的觸感。

當他回到宿舍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平常還算舒適的宿舍交誼廳人滿為患，學校突如其來的封鎖讓通勤生也不得不住進了宿舍，從前一晚開始，宿舍便一直都這麼吵鬧擁擠，讓本來心情就不好的雅感到更加煩躁，他穿越人群，想早點回到自己的寢室，然後好好沖個澡——他覺得自己的指甲裡彷彿還卡著兔毛，拿到鼻前用力嗅著時，彷彿還能聞到從中滲出的血味。

今日一早，整晚沒睡的雅便前往活動中心，在投影幕上見到了新的指令。

「親手殺掉一隻小白兔。」
「五十分鐘內跑完十公里。」
「與人舌吻一分鐘。」

眾人還沒從前一晚的衝擊中回神，便被新的指令搞得七葷八素。五十分鐘內跑完十公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雅在看見的當下便判斷自己不可能完成這項任務，他的長跑成績一直都不太好，本身也不喜歡運動，在看見幾個嘗試要完成指令卻把自己搞得差點死掉的同學後，他便決定自己連嘗試也不要——但這也意味著，他必須完成另外兩項相對容易的指令，否則只會成為今晚積分過低被肅清的目標。

殺死兔子。或是舌吻。或著兩個都做。

回想起兔子在自己手下掙扎的感受，雅再度感到一陣噁心，他在轉角慢慢蹲了下來。

陽沖完澡出來時，天色已經昏暗，從冰箱裡拿出一部分荻原老師幫忙處理完成的兔肉走出寢室，家政教室有很多卡式瓦斯爐跟廚具，應該可以做兔肉火鍋……只靠乾糧和營養棒根本不夠這兩天消耗的能量！

滿腦子都是肉跟火鍋，陽沒有注意到有人蹲在轉角處，「唔哇——」差點踢到蹲在地上的同學好在及時煞車，「你沒事吧？」跟著蹲下身，看見對方的臉後，一方面高興他沒有被肅清，一方面感到焦急，「雅，你不舒服嗎？」

石井 雅是他從中學時期就認識到現在的好友，是個善解人意的溫和少年，看見他皺著眉臉色慘白的樣子，擔憂地問：「感冒了嗎？需要感冒藥嗎？要不要吃點營養的東西？」

熟悉的聲音，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雅重重嘆了口氣，他趁著二宮陽伸手想要測看看自己有沒有發燒的時候，抓著人的手臂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沒事。」他回答，聲音乾啞得幾乎聽不清楚，雅不舒服地清了清喉嚨，瞇眼看了看那張從緊張轉為鬆一口氣的臉，無奈地又嘆了口氣：「原來你也沒事……太幸運了。」

「對，能活下來真的……很幸運。」垂下眼，回想起肅清完成的廣播，忍不住寒毛直豎，「如果明天也能活下來就好了……哈、這樣講話好像老人家。」

為了緩衝氣氛而笑了幾聲，雅的樣子還是很沉重，「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雅下意識這麼回道，他沉默一會，又說了一次：「沒事，大概。」

「那一起吃火鍋吧！」舉起手上拎著的兔子肉，這種時候營養補充特別重要，「我再回房間拿一點，順便邀妹妹一起吧？她在女宿嗎？」

聽見妹妹一詞，雅才正想要跟著陽走的步伐瞬間停頓，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僅僅是抿著唇，唯有在兩腿邊握緊的雙拳暴露了他的心思。

好一會，他才終於開口：「她死了。」

聲音很輕，幾乎要消失在走廊上的鬧聲中，但又能讓陽聽得清清楚楚。

空氣在一瞬間凝結，陽想開口，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昨天晚上親手埋葬童年好友的無力感再度湧上。

「……對不起。」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下意識想拉低帽沿，發現棒球帽早就不在頭上，才訕訕放下左手。

「沒什麼，不用在意。」雅鬆開了手，他不是有意要讓面前總是陽光燦爛的好友感到難過的，然而要跟上對方的步調確實有些困難——雅瞥了一眼二宮陽從剛才就捏在手裡的東西，一個便利商店的塑膠袋，從袋口可以看見裡面的肉色——肉色？

猛然連想起自己稍早殺死的那隻兔子，雅再度感到一陣反胃，他努力忍耐著不要再次彎下腰來，強迫自己轉移了話題：「你的積分……現在怎麼樣了？」

雅的語氣是連陽都能察覺到的刻意，友人現在的樣子讓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很多餘。

「那個啊——基本上完成了，昨天的一百八十加上今天……」翻出學生證瞥了一眼，只是將自己能做的做完，忘了自己拿到的積分：「總共三百三十……你的呢？」

「兩百八十。」雅甚至沒有拿出學生證，直接背出了自己的積分。談論積分的話題似乎讓他感到放鬆許多，他的眉頭終於鬆了開來，腦中快速運轉了一陣——陽的積分比他還要多五十，這代表陽肯定多完成了一項指令。

「你去跑步了？」他推斷。

「嗯，跟千禾子一起跑。」點點頭，對他來說跑十公里要比殺兔子簡單太多……不過青梅竹馬因為途中頭暈沒能完成。

「你待會也要去跑吧？我可以幫你配速？」

「不用了。」雅說道，他的體力絕對勉強不來，若是明天還有其他體育項目，今天就搞壞身體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竟然連千禾子也一起跑了嗎？聽對方提起熟悉的名字，雅稍微有些意外，隨即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你們沒順便完成指令六嗎？」

「什麼指令六？」雅的問題讓他一愣，不經大腦反問到。

這麼說來，今天的指令好像有三個，被他在當下判定不可能完成之後就被拋到一邊了……

「對不起我忘了，指令六是什麼……？」看見雅由疑惑轉為不敢相信的表情，坦率反問道。

「⋯⋯」
偶爾，他會覺得這位從中學就認識的好友是個非常沒有危機感的傢伙。平常就算了，連在這種攸關性命的情況下都能如此，實在是讓雅感到相當佩服。

嘆了口氣，雅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上方狀態欄依舊顯示著圈外，已經習慣連不到網路的雅看都不看一眼圖示，手指輕觸幾下點開了相簿，戳開最新一張照片，湊到二宮陽的面前。

「早上的時候拍的，指令六。」他說道，淡淡默背出畫面上的文字：「與人舌吻一分鐘。」

「……啊。」

他想起來了，今天早上看到時，第一個想法只有這個指令他絕對完成不了，因此痛快放棄了這個指令。

「怎麼說呢……畢竟很難達成啊，所以就從簡單的開始做－－忘記了也無可厚非嘛！」移開視線找著藉口，「而且千禾子應該也忘記了吧！」

「所以、那什麼，你找到人完成了嗎？」

石井雅搖了搖頭，他從口袋拿出學生證，確認那上面顯示的數字和自己計算的一樣之後，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前晚靠著喝血多加的分數肯定很快就會被超過，原先他以為五十分鐘跑十公里算得上是相當困難的任務，沒料到似乎有很多人進行了挑戰，並且順利完成了——人會在危急時刻腎上腺素爆發就是這麼一回事吧，那些完成挑戰的人中，有不少人是雅認為不可能完成任務的。

儘管有不少成功的例子在，但雅並不認為自己會是其中之一。

抬眼看著面前甚至把指令六整個忘記的好友，某種讓他有些不自在的古怪想法竄過腦海。

「……我說，」他開口，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你要跟我一起完成指令六嗎？」

「哈？」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在開玩笑嗎？」

可是友人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受到對方窘迫情緒的影響，他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熱。
「可是、那個……接吻這種事應該要和女孩子做吧？找我不行的吧？」

「你確定嗎？」雅看起來比陽鎮定多了，他甚至連臉紅都沒有，只是看上去有些侷促，也不再那麼自在的迎上二宮陽的目光。

「只是個指令，我不覺得我應該找女孩子，那有點趁人之危的感覺……而且，你知道嗎？」看著陽一臉糾結的表情，雅話峰一轉，晃了晃手裡的學生證：「我不可能跑步……我跟你們不一樣，根本跑不了，如果很多人都完成了相對容易的殺兔子跟接吻，那我——」

——就會是下一批被肅清的人了。他沒有把話說完。

「唔！」手上提的塑膠袋到地上，想到積分最低的人的下場，建太最後痛苦的面容閃過腦海，那股寒意再度竄上。

自己是不是太小看指令了？為了積分而必須挑戰自己的底線還有常識……固執於過往而不想思考的部分被迫放到他的眼前。

不想再看到認識的好友被肅清，無論如何都不行，在這樣的壓力下，跟男生接吻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會的，不會變成那樣的……不過只是舌吻嘛，我可以幫你！」抓著雅的肩膀，陽用力點頭：「……呃，現在嗎？」

陽的力道讓雅感到肩膀有些疼，他看著那雙突然變得雀躍的雙眸，儘管不意外卻仍受到了小小的驚嚇，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答道：「呃、嗯，你不介意的話……早點完成吧。」

總之……想成人工呼吸就沒問題了吧？

 「那麼……失禮了。」低下頭，與雅的雙唇相碰，柔軟的觸感讓陽覺得很新鮮，摩娑了會，直到對方不耐煩張開嘴，才將舌頭探入，毫無經驗地在對方口中胡亂攪動，因為緊張而用力過猛，沒有意識到已經把雅整個人錮在牆角，只是橫衝直撞地在好友的口中交纏著，嘖嘖水聲混著微弱呻吟，隨著吞嚥的動作下意識發出悶哼，來不及嚥下的唾液順著下顎線條滑落。

牙膏的薄荷香氣在嘴裡擴散，雅向來不喜歡這種刺激的味道，他的牙膏曾經被已經畢業的室友嘲笑像個小孩子一樣甜，但他就是不喜歡那種薄荷香。
隨著摯友舌頭的侵入，那股又涼又辣的感覺也跟著佈滿整個口腔，他們的舌尖笨拙地相碰，雅本能的想逃，而陽卻鍥而不捨追了上來，笨拙但是粗魯的侵入他的嘴裡，一些口水沿著嘴角滑下。
雅不知不覺貼上了牆角，他難受地閉上眼睛喘氣，不自覺發出斷續的呻吟，雙手緊捉著陽胸前的運動服，牙齒相互碰撞，漸漸地，除了薄荷的香味外，還有一絲血腥味在兩人嘴裡擴散，隨著唾液交換被兩人吞入腹中。

彷彿過了有一年之久，兩人的頸圈才同時傳來暗示指令完成的嗶聲，他們鬆開對方，兩人都微啟著唇，從彼此的舌尖牽起一道銀絲。雅輕喘著氣，背部緊靠著牆，他已經變得滿臉通紅，頭髮凌亂，一雙黑眼不知何時染上了霧氣，由下而上看著明顯還沒回過神來的陽。

「……好了。」他拍拍陽撐在牆邊的手臂，有些彆扭地出聲：「完成了。」

「……嗯。」眼神慢慢聚焦，發出無意義的單音回應雅的話，聲音比預想中的還要沙啞。

彷彿現在才想起來需要呼吸，兩人的喘息聲在耳膜被無限放大，冷汗順著額角留下。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結束了，口中似乎還殘留淡淡的甜味，以及這兩天開始熟悉的淡淡鐵鏽味，抹抹嘴，跟人工呼吸完全不一樣，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覺，至少並不排斥，真要說的話，就像打出普通的二壘安打一樣感到安心又有點興奮？

「抱歉、很難受嗎？」丟臉的用手臂遮住下半張臉，友人幾乎要哭出來似的泛紅雙眼，還有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都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得太過火了，頓時對雅充滿說不清的愧疚。

「還好。」雅的聲音也比平時還要乾澀，他避開陽的視線，低下頭抹了一把嘴唇。

唇齒交纏的感受還殘留在舌尖，意外的，他並沒有感到特別討厭，只覺得接吻就像是自己舔舐自己一般——有點陌生的味道、舌頭的粗糙感、緊密貼和時不可思議的親密，雅覺得自己有點難呼吸，他想起在班上會看見的情侶，想起偶爾會撞見的父親與情人的互動，想起小時候的父母，最後，他的思緒停留在幼時和妹妹一起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溫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可思議的親密。舔舐彼此的親密。

他擦著嘴，勉強抬起頭來，臉上的紅暈已經退去不少。
「……總之這樣你就是滿分了，運氣真好。」

「巧合而已……」搔搔頭，並不覺得他可以拿滿分這件事高興，看見雅的臉色已經平緩許多，略鬆了口氣，提起掉在地板上的塑膠袋，幾分鐘之前好像才決定要一起吃火鍋的，這段回憶卻讓他感覺有一個小時那麼長。

「這樣你也完成兩個指令了，一起去吃火鍋吧，再陪我回寢室拿點肉！」伸出手想像以往一樣攬著摯友的肩膀，又默默放下手臂，「然後再去福利社看看，說不定會有調味料……」

半小時後，石井雅放下手裡的碗筷，看著對面吃兔肉吃得起勁的二宮陽，做了一個悠長的深呼吸。

「——只有肉沒有配料的火鍋，就只是水煮肉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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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肉火鍋只要有肉就夠了！（支離破碎

兔肉火鍋沒有揪

香...不受控ㄉ笑出豬叫聲

我要從現在開始買陽雅

ninomifamily: 他們兩個就叫水煮肉了

mizuno11: 乾，雅要是沒吃完會帶回去給湊跟麥克ㄉ啦

DS_Chikako: w1631123: 兩位冷靜點好ㄇ，是水煮肉啊

水煮肉也是肉啊！（吃吃吃吃吃

水煮肉也是肉啊！（吃吃吃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