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丟出去,是他給自己的一個笑話,因為他也知道行為的受詞不能是動詞使用者。
說來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他現今倒覺得待在垃圾桶內,比起那些人帶著笑容成群的走近自己要好多了。他討厭那樣,討厭學校、討厭愚蠢的行為,但更討厭的是自己什麼也做不到、討厭自己只能顫抖著雙腿承受他們施加而來的暴力。
拿起地板上先被自己拯救的米色側背包,所幸這些包都便宜的不可思議,不必在乎(就跟他一模一樣)。他遲到了,而他也知道上一位遲到的人落得怎樣的下場……這麼一想,遲到者便在前往教室的路上遲疑了幾分,心神不安——卻仍是垂著首、裝得自己不存在那樣,挑了個位置坐下。
此刻教室裡安靜無聲,每個學生都在閱讀剛拿到的講義,Dan也隨之注意到了教室後面傳來的腳步聲,細微的彷彿這樣就沒人會注意到似的。腳步聲來自一位不熟悉的學生,Dan這才想到只跟這位看起來十分內向的學生打過幾次招呼基本上沒有過多的交流。
Dan對每個遲到的學生都會嚴加管制,每個上過他的課的學生都是再清楚不過的,對他來說性格教育似乎更重要點。他拿著一份講義,緩緩的走到那位遲到的學生身邊面無表情的開口。
「放學辦公室見...Walter同學。」語畢,他輕輕的將紙張遞到那位學生的桌上。
對不起,他在心裡想,沒有說出口。至少,這個結果比因為打斷課堂而被眾人矚目好多了。
沒有抬頭,他不敢抬頭,只是聽著、看著,紙張被遞到自己的眼前,墨黑色的髮絲遮擋了大半視線,也遮去了白皙臉頰上的妃紅。此時此刻的他,只不過希望著自己身上沒有垃圾的味道,就算他特地換上了一套衣物,Walter 仍擔心著不堪的殘存。
也是因此,那整整剩餘的半堂課當中,焦煩的心神與憂愁促著他搔首,動作反覆,白紙張上的黑字沒有半點被他明白。講義邊的知識仍然是講義上的知識,而他亦是,停留在被丟進垃圾桶的那剎那。
Dan轉身離開前也注意到了,這名學生異常的沉默,只是微微低著頭。這讓他沒辦法看清楚這名學生的表情,雖然是初犯但也不免讓人覺得他是有苦中的,但在得到合理的解釋前他是不會減少懲罰的。
在剩餘的課堂時間裡,那位遲到的學生表現出了明顯的心不在焉,明顯到Dan不得不關注他,但是這次他選擇了容忍,並不打算在全部學生面前質問他。在心裡默默想著,希望這個孩子能給他足夠合理的解釋,來掩蓋自己對他特別的同情,他厭惡極了自己對弱勢學生偏心這點。
伴隨下課的鈴聲,學生們的嬉鬧聲也隨之響起,Dan揉了柔太陽穴把目光慢慢地放到那位初犯的學生身上。
沒有在這讓人感到不適的空間內久待,不想在讓人煩悶的這裡停留,就算只是多一分、多一刻,都是一坐立難安;處死前的忐忑。
今天最後一堂課,該死,這代表他有一定的機率得跟老師並肩走至辦公室,跟誰並肩走在走廊上曾經是他的夢想,但 Walter 可不想夢想用這種形式實現。更難堪的是,對方是一名權威者(老師),他與權威者從沒有一個美好的回憶,數不清的挫折倒才是真實。
墨髮的人從位置上站起,沒有回應眼前人的目光,不過頷首。現下是一場論誰先走至辦公室的比賽,他沒打算贏,只盼得能得出明晰的差距,如此便好。
人潮慢慢退去只剩下少數學生還待在教室裡嬉鬧,講桌前的人收回對那名學生的目光,開始收拾手邊的東西。
見底下的人從位子站起了,Dan似乎也查覺到了那人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便彎下腰開始整理自己的鞋帶,打算製造讓他先離開教室的機會。
起跑信號已響了幾分,見對方沒有起跑的打算,他自然是藉機與假想敵人拉開距離。
拉緊米色提帶,他卻也沒真的跑起來,只不過是快步走至行刑的地點,等待。若這是斷頭台的話,一切會在一瞬間就結束了。但這並不是真正的死亡,而無窮無盡。人們說話、試圖了解對方腦中的想法,可比發明斷頭台的法國人更加殘忍。
他抬起頭後發現那人已經離開,不自覺的想著,這孩子會乖乖的到辦公室等他嗎?或是安靜的離開像幽靈一樣,畢竟他什麼都沒回應。
拿起收拾好的資料跟學生們的作業,Dan跨著大步走向目的地,表情因為思考而更加嚴肅,眉頭依舊深鎖。他相信這孩子不壞,有點急躁的想要知道問題的來源。
他抵達目的地,慢慢的打開門,看見那人後表情似乎放鬆了一點、就那麼一點。
一瞬間,他抬起了頭,卻在看見眼前人深鎖的眉頭後又立刻別開視線。他沒有找個位置坐下,也不敢擅自坐下。雙手不安分的不知該抓往何處,好似溺水的人兒那般,只得抓緊自個兒上衣、拉出幾道折痕。
「對、對不起!」有些不懂得控制自己音量的,他說。
「對、對不起!」才剛打開門就聽見一聲無力的道歉聲,這讓他有點驚訝,多半是因為這可能是他作為老師第一次聽到這孩子的聲音。這讓他有點受挫,真是個粗心過頭的老師,他想著。
Dan關上門,走到學生身邊,沉重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開口「恩...好,現在你能說說你遲到的原因嗎?」
抿著下唇,他正在思忖哪個比較糟,或許哪個都很糟吧;無論是說出口後被視作告密鬼那般對待,又或者是被權威者誤會自己的態度。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是最令人害怕的存在,他們既無知,又不懂得下手輕重;他們能夠為了愛(了解)一只蝴蝶,而撕裂其雙翅。
結論到這裡便得出了「我……我不能說。」抓著衣角的手止不住顫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起來有些膽怯,但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一整天帶來的疲倦使他沒有注意到對方顫抖的手、不自然的神情。
「孩子,這不是一個好的回答...」他有點低沉的說著甚至帶著一點點不悅,直到抬起頭看見這名學生蒼白的臉,以及那脆弱的神情,這才讓他停下即將開始的說教。
「是很私密的事情,對嗎?」他改口到,試圖將口氣變得柔和。
他有些不堪的皺起眉頭,或說,整個臉都被他皺成了一團。
點點頭,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在這個性癖與性向被暴露在大街於人口中傳的世代,私密是:處於社群與社群之間的。這說明的是,對於師長而言,在_學生_當中流傳的受欺凌者即是秘密。任何將秘密公開的人,皆會被處以極刑。
如此偏執的想法,扭曲的模樣,或許正是成長的代表作。
看著對方複雜的表情,Dan正在思考如何幫助一個不願開口的初犯者,他對每個學生都是理性公平的,不能因為自己感覺有隱情就給予寬容。在這裡總有讓他看不透的學生,他們帶著年輕人獨有的煩惱,讓人無法猜測現狀是好是壞。
他加深了原本就深鎖的眉間,開口「你今天課程也不在狀況,就是因為這件事?」必須一步一步來,他想著。
沉默、
沉默、
沉默。
又一次的,他說:「對不起……」有些小聲。他明白那皺起的眉頭並沒不代表什麼好事。正好似他很清楚,清楚自己看起來的模樣;那模樣便是他的日常,心不在焉的,卻沒有半點方法。一輩子就這樣了吧,對於一個青春期的少年,這就是一輩子。
掙扎的麼樣、又或者放棄掙扎;痛快的死或痛苦不堪,他又張開了嘴……「我很抱歉……」握緊手臂的那只手不安的來回。也只有這麼做, Walter 才能感到些許平靜。
對方傳來一句接著一句的道歉,聽起來就像個易碎品,Dan不清楚這名學生經歷了什麼也不敢隨意猜測他人的心理狀態,他只能盡可能做到教師的職責,他緩緩開口「這...不算是回答我的問題,Walter同學...」
「這樣你只能像其他人一樣來上幾堂輔導課了,下禮拜你至少要來三堂。」語畢,他把視線轉向學生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點線索。
頷首一句「好……」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需要被留下來,甚至覺得只要留下來就可以不再被過問的話,那也挺好的。對方什麼也不明白,這是理所當然的,他也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那些任性的話,說出那些"不過是這個世界不明白我"——只因他理所當然地明白這個世界。
沒有抬起頭,他看著世界的目光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回答不出他所料,立刻就接受了且完全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否遭遇委屈,甚至更加過分的待遇。如果不得到他的信任自己也無法幫助他,做為指導者他必須為這個孩子做些甚麼,Dan想著。
「你可以離開了。」Dan揉揉鼻樑,低下頭對他說。這可能是他第一次這樣對待遲到的學生,內心的不平衡感緩緩上升,希望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悄聲地,他留下一句「嗯……」逃吧,盡可能的。就算世界再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Walter 的步伐最終停在校園裡的某個角落,他想啊、想,這樣就好了。
交流棄稿放置 之 畫畫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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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感 謝 丹 中!!!!!!!!!
好開心…交流好開心 跟老師玩也好開心 跟丹中說話也好開心!?
丹中好會稱讚人&丹老師還會做三明治… 我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