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怪一個失怙失恃、又沒有任何親戚能夠撫養的孩子多麼天真無邪而樂觀快樂。你說有？老天啊，那要嘛你不是看太多電視劇，要嘛就是你還是具備愛人的能力……也許。
總而言之，他絕對不是一個樂觀向上的小孩。好了停！不要再逼迫他也不要再探討了！

……唉好吧，即便如此，他還是可以笑著揍人就是了，拿磚頭揍。

日後會有人告訴他磚頭會砸死人，真要拿磚頭就要拿條毛巾蓋起來，避免砸死人還能不留痕。不過不是現在，他現在只是一個每天從學校大樓眺望窗外、思考從四樓跳下去到底是會死翹翹還是變成植物人而已。
他那頭凌亂的捲髮又被黏了嚼過的口香糖，然後被他唯一的好朋友哭哭啼啼地用剪刀剪掉那一邊的頭髮。
那口香糖黏得快到頭皮，他的好友不得不把他剪成癩痢頭。

「別哭了啦。」他那時候安慰好友，他也搞不清楚受害者明明是他，怎麼他朋友哭得比他慘：「頭髮還會長出來的啦。」
「可是、可是……」他的好友吸著鼻子：「你的頭髮這麼好看……」
「吼呦洗咧哭屁哦，就說了會長回來啦。」他摸摸好友哭到拱起來的背脊，儘管隔著病服，他依然能夠感受到衣服底下的凹凸不平。

「可是，我還拿剪刀剪傷了你的頭皮。」那孩子啜泣著，出了車禍都還在笑的他，現在竟為了他的頭髮哭：「親愛的，我只有一隻手能幫你，卻害你受傷。」
「……嘿，你截肢都沒哭，現在哭成這樣會害我覺得我很沒用……」
「笨蛋，笨蛋阿監。」他的好友用剩下的那隻手給了他柔弱的一拳，最後沮喪地躺回病床，發出一聲嘆息：「是我不能保護你……」

那聲嘆息自他離開醫院、甚至到了隔天去學校，都一直環繞在他耳邊，沒有散去。

他的人生好失敗，現在甚至讓他最喜歡的人哭泣。
他是垃圾。

他摸了摸被剪掉頭髮的那一處，尖刺細小的毛髮刺傷他自己。
也許、也許。他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也許他該——

「徐若凌！你為什麼跟人打架！」
「靠杯啊！你眼睛是出事嗎是沒看到那個傢伙——夭壽你揍我！」一陣吵鬧的聲音自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他往那處看去，一個看來十分囂張的同級生被導師抓了起來，並且被用力地拿拳頭K了一下腦袋。那個同級生看來暈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生龍活虎起來，並且十分大聲地跟導師對罵：「哇靠鐵牛，你是沒看到他用三字經罵我嗎！」

「所以我才說你們這種特殊家庭的小孩很難教！為什麼你媽當初——」
「沒掐死我嗎？」那個同級生用力地用鼻子哼氣，鼻涕都噴到導師臉上了：「我告訴你，你們這群北七！」他掙脫導師抓住他的手，接著站在走廊的那端用髒腳踏上另一個當事人：「我就是特殊家庭的小孩，但是我媽超愛我！我也愛我自己！哈一群白痴，想打敗我，兩萬年後再來吧！」

即便那個學生後來還是被導師帶走，甚至再也沒見到那個囂張同級生出沒在學校的哪一處。然而從那一刻開始，他已經將徐若凌這個名字放在心底。

他不是正常家庭的孩子又如何，他可以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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