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舞台不遠處的樹上眺望底下茫然無措的人們,忽然出現的人類的氣息使久樂感到些許陌生,儘管過去確實存在於這樣的場所近百年,如今卻矛盾地考慮起自己的立場。
舞台旁的人群散得很快,有部分人跑向了寺廟,也有部分人遲疑地漫步於祭典攤位中,似是對眼前異景尚不可置信。久樂盯著尚未離開舞台附近的一道人影,沉思一會才收起手中的檜扇,無聲無息地從樹枝間跳下,停留在離對方三步之外的距離。
「迷路了嗎?」他瞇起眼笑道,保持著不致使人緊張的距離,「還是……不相信眼前所見呢?」
🏮瀨戶與瀨戶🏮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左手撫上藏在衣物下的配槍絢斗警惕地盯著突然向他搭話的男子,「…你是在跟我說話?」說話的同時也觀察著對方,突然來到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腦袋無法跟上眼前所看到的,絢斗寧可相信這些是有心人事對他進行的催眠也不願相信他是闖入了妖怪的世界。
見對方不同於現代的穿著,絢斗下意識就不安起來,他咬緊牙做出防衛的姿態只要對方做出任何動作就會立刻掏出配槍保護自己。
瞥了瞥對方的防衛動作,久樂偏著頭思考該怎麼讓對方的戒心降低些,但又忍不住認為在這裡保持一定戒心或許是好事。
「是的,畢竟這裡也快只剩你一人了。」看了看周圍,大部分人類已經散去,攤位人潮也愈發熱鬧,重新將視線挪回對方身上,久樂重新揚起笑容,緩緩開口,「雖然是多嘴了些,但一直站在那裡也不是辦法吧?如果你還想回到自己所習慣的日常。」
「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焦慮及不安使絢斗控制不了情緒,而他眼前的男子成為他唯一可以發洩口,沒注意到口氣變的衝動絢斗大聲斥喝著想知道答案。
「這裡到底是哪裡,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恐懼使人失去理智,絢斗保持著警戒觀察著四周,就如同對方所說的人類們大多都散去了,偌大的舞台前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的。
「……」能夠相信他嗎?
絢斗問著自己緊繃的神經讓他的頭陣陣抽痛著。
唔、聲量有點大啊,雖然都還在預料之中,但要是把其他妖怪也吸引得看過來就有點麻煩了──畢竟自己還是想低調點。久樂苦笑了下,隨即神情又恢復成一派輕鬆。
「這裡是屬於妖怪的祭典。」他開門見山地說道,同時手指靠近唇邊朝對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以免對方又激動起來,「人們進來的緣由不是我們這些妖怪能干預的,你可以把這裡的經歷當成一段奇異的夢境,但如果違反這祭典上的一些規則,這場夢就會無止境地延伸……」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幾秒才輕快地接續下去,「現在說這些似乎不是時候,應該等你冷靜些,總之,請記得隨時戴好面上的面具,這是第一件事了。」
經過剛才的大吼絢斗總算冷靜下來,他本身就不是意氣用事之人只是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目前發生的事情,現在他也別無選擇只能聽聽這名男子所說的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面具…」聆聽著對方所說的話絢斗輕觸著臉上的面具,「這個面具有什麼不同嗎?」
不再擺出防備動作卻也不讓對方再向前一步,保持著一定距離絢斗吞嚥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這裡是妖怪祭典,那你又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若我不清楚規則對於你們這些妖怪不是更好嗎。」絢斗不聰明但是不代表他是笨蛋,莫名其妙跑到這個世界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還是會攻擊對方,雖然不清楚子彈對妖怪有沒有效果。
「只要沒被看見臉,妖怪就不能對人類出手。」看對方冷靜下來些,久樂略為打趣地詢問,「怪了,剛才那位大人應該是有過針對人類的解說……該不會獨漏了你?算了,也是既成事實,不追究也罷。」
如果人類不清楚規則,對自己反而有些不便。久樂暗自想著,畢竟他的目的有些特殊。
「妖怪也有個體分別,更別談『妖怪』一詞只是對於各類非人之物的統稱。」輕描淡寫地帶過對方的戒備,他看向不遠的寺廟,開口道:「我姑且是對人類沒有惡意的……而且若是看著你這種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的人莫名栽在什麼地方,未免也無情了些。」
確實在他驚覺自身在別的世界後有道聲音提醒過他,但是當下處在這樣的環境驚慌都來不及了更不用說記住關於祭典的規則。
他深知自身在許多方面都不成熟,也知道這個時候更需要冷靜去判斷是非,竟然已經陷入其中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找到該找的人然後離開這個祭典。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搓揉著前額的髮絲絢斗用力的擺著頭,好不容易思緒清晰後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也謝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扣除掉對方是妖怪這個身分其實長相就跟人類沒什麼差別,想到剛才還對別人大聲斥吼滿滿的歉意湧上來認為剛才不該那麼幼稚。
「也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呀。」久樂忍不住笑出聲來,人類會警戒妖怪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對方連這點程度的戒心都沒有,反而不禁要有些擔心了。對方坦率道謝的模樣令他覺得有些有趣,多虧一時興起,倒是有些回想起許久之前尚在人間的事情。
「一直待在這也不是辦法,走吧。」久樂先邁出一步,側過身,好讓對方得以更方便地看見不遠處的寺廟,「那裡便是大人們替人類準備的休息處,我們是無法進到那塊區域的,我跟你一起走過去吧,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會在知道範圍內告訴你。」
望向不遠處的寺廟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類們的休息處,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否在那裡,就算沒有也能夠在寺廟稍作休息再去找也不遲。
「那就麻煩你了。」經過這一串的對談絢斗能感受到對方是真的想幫助他,而且他也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
「我們到這個地方後還有辦法回去嗎?」這個問題是他最想要知道的,若是無法回去——
絢斗根本無法想像回不去的話該怎麼辦,他只是個人類頂多比其他人還要強一些,可是跟這些妖怪們就如同螞蟻,要是遇上有心的妖怪他相信不用幾秒就會被解決掉。
提到回去的問題時,久樂往寺廟前進的腳步小小停頓了一下,「當然是有辦法回去的,不過需要先檢查一下──」
順著停下的腳步,大約跟對方保持兩到三步的距離,久樂繞著對方轉了一圈,仔細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類,他感知著那不屬於人類的細微氣息,繞到對方背後,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個印記。
「失禮了。」久樂再度繞回正面,手中憑空出現一面雕刻精致的小鏡,另一面則出現在對方身後,他捧著鏡子朝對方面前遞出,調整角度好讓人能看見映照出來的倒影,「能看到嗎?你後頸處有個櫻花紋樣,等五瓣花瓣都消失就能回去了。
從鏡中看見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印記,那是朵由五枚花瓣所組成的櫻花印記,伸手觸摸頸後並未感覺有什麼異物感。
「……這個是什麼時候被印上的。」絢斗猜測在他戴上面具的瞬間印記也隨機生成在身上的某一處,而他的則是在相當難察覺的頸後,「要不是你跟我說我還不知道頸後多了這樣的東西。」
絢斗輕輕嘆了氣似乎認命的繼續詢問,「這樣的話要怎麼讓五枚花瓣都消失?」到底是為什麼他會面臨這樣的情況,「……這樣我的檔案紀錄要怎麼寫才好。」想到自己還在辦案途中絢斗忍不住咕噥著。
「……檔案、紀錄?」短短一瞬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雖然偶爾會用妖力窺探一下人間,但那畢竟是走馬看花,對於人類現今的世界仍是一知半解,雖然挺想知道對方口中的檔案紀錄是什麼東西,但仔細想想還是不要突兀提問較好,以免產生打探感破壞剛建立起來的信任。
「根據我知道的範圍,要消去花辦得好好享受祭典呢。」揮揮手讓鏡子一起消失,久樂比向不遠處的攤販,語氣輕快,「聽起來是挺簡單的,但對剛來到這裡的人而言,或許需要調整一下心情……唔、就當成難得的體驗吧?」
神色複雜的往攤位的方向看去,其實這場祭典與他很久以前參加過得並沒有相差太多,只是攤位的店員長的特殊些街道上行走的也不太一樣。
「享受祭典還真是——挺難的呢。」深吸了一口氣苦笑,絢斗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才能真正的適應,更何況他來此處是為了找人,心頭有件事情抵著要他享受實在困難。
「那麼這場祭典會持續多久?」祭典的時間會根據當下的季節及內容而改變,絢斗猜想妖怪們的祭典應該跟人類世界是一樣的。
眨了眨眼,朝對方張開手掌輕輕晃了下,「五天,就只有五天。」
他不確定最後有多少人類會回去,也不確定在途中就被吃掉的是否會比最後超過期限而留下的還要多,即使這種想法對屬於妖怪的自己而言有些故作姿態,但他依然替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人類們感到惋惜。
「所以,如果你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可要抓緊時間了。」久樂輕皺著眉笑了起來,「努力留下點美好的回憶吧。」
「五天…」要在五天內消除花瓣同時也要找到該找的人,而且還要確保那個人的花瓣不能比他早消除完,當然花瓣也得在同個時間消除完畢,絢斗突然這次案件的等級增加了不少。
「好吧,也只能相信自己能樂在其中了。」在心中擬定著計畫,首先第一步要先找到人,就算這個祭典的規模很龐大他也要趕在五天內找到,在沒找到人前盡可能的留著最後一朵花瓣直到最後一刻。
眼看寺廟就快到了絢斗還剩下一些問題,「你所說的這副面具。」指著臉上的面具說出一些推測,「我有聽到有人對我說露出臉就回不去,也是你一開始跟我說的要我把面具戴好,如果我的觀察沒有出錯的話,妖怪們是不是沒辦法將我們的面具摘下來?」
一路上看見許多戴著面具的人類們卻都沒瞧見強制將人類面具摘下來的妖怪,對方強調要將面具戴好的話,那是否代表著將面具摘下來時會發生一些事情。
「……若是摘下面具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聽見最後一句提問時,久樂的神情變得有些漠然,平靜地開口說道:「會被吃掉。」
「人類的肉,對於妖怪來說是相當美味的,不少妖怪是因為想嘗嘗看而來──不過也別太擔心,正如你的觀察,我們不能對有面具庇護的人類動手,除非得到人類的允許。」面上再度恢復笑意,他轉頭看向旁邊,已經有些人類開始在祭典中探索,那是件好事。
「不過,由於看到臉也算數,所以那是什麼來著……畫像?寫真?」記得人類是有這樣東西的,但不確定現代人類是如何稱呼,「總之是能看到臉的,都要收好囉。」
會被吃掉。
聽到這個回答絢斗雖然震驚卻有“果然如此嘛”的想法,妖怪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但是從各種民間故事來看人類對於妖怪來講有著一定的吸引力,如果祭典中的妖怪如同故事般他也不難想會有這樣的結果。
「面具上有庇護…」他很意外面具上有這樣的能力,不過絢斗對這種保護感到很諷刺,他凝視著眼前的男子說道:「這樣的保護不是很矛盾嗎,到底是想要保護人類還是支持妖怪們吃掉人類?既然這樣一開始何必讓人類捲入這場祭典之中。」
「不是每個人的接受度都那麼高的,你口中的大人們是把人類的性命當作玩具在玩嗎?」絢斗的口氣越說越冰冷,就算隔著面具還是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怒氣。
「不光是面具下的臉連證件照那些都算,說是祭典還不如說是妖怪們的狩獵場…」
「…而我們正是那些獵物。」從生氣到最後的無助,看見寺廟內的人類他不知道最後能平安回去的能有多少,身為一名警察卻沒有能力去阻止就算他成功離開愧疚感會跟著他直到永遠。
「不如想成,那是為了大多數人類存在的保護如何?同時那也是對於部分妖怪的警示。」平靜地迎上對方的視線,久樂往祭典攤位處比劃了下,「想嚐人肉而聚集的妖怪當然不少,可也有一些妖怪僅僅是喜歡著人類而前來參加這場祭典的……畢竟妖怪世界也是挺複雜的。」
因人類而生的妖怪不少,或恨或愛,甚至夾帶嫉羡之情,各方妖怪抱持各自立場來到此處,對於久樂而言,自己對這場祭典的複雜想法一時也難以概括。
「也有人是恨不得從現實遁入夢中,甚至永遠不醒。」面上笑意不改,他平靜地說下去:「給予較弱者庇護,給予較強者制衡,說起來,我並不覺得這是單方面的狩獵,雖然在初來乍到的人類眼中並非如此吧。」
「此外,位於我等之上的神明,並非單單為了人類存在的,雖然『神明』並非為人所存在這概念似乎在現世不討喜便是。」輕聳了下肩,像是要緩和氣氛般笑了下,「對人類、也對自己多點信心試試?這還只是開始呢,你難道想繃著臉渡過五天嗎?」
能夠理解對方所說的意思,他對妖怪世界根本沒太多的認知,就像眼前的男子明明可以騙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將面具摘下,對方不但沒這麼做還告訴他許多事情甚至帶他來到寺廟的安全區。
妖怪就跟人類一樣,他們有思想、有情緒也有屬於自己的煩惱與故事,沒必要將妖怪想的那麼壞,人類對妖怪感到好奇與恐懼,那他相信妖怪們對人類也抱持著各種想法。
「……好複雜,但是…我能理解你說的永遠不醒。」身為警察看過太多案件,因為社會的不體諒、因為家庭的破滅、因為自身無法負荷,太多、太多問題導致人們在層層壓力下最終選擇自我毀滅,若是有一場美夢可以逃避,又有誰願意醒過來呢。
他也是那名逃避現實的人,逃避著以為可以避掉事情的發生,殊不知也跟著掉入這個夢一般的世界。
似乎想起什麼事情絢斗迷茫的看著遠處發呆,回神後他對著男子道謝,「我會試著開心的度過這五天的,也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麼多。」
「也沒什麼需要道謝的,畢竟祭典上大家都開心點才好玩。」看對方似乎漸漸接受現狀,久樂笑瞇了眼,語調也比方才更輕快些,寺廟已經近在眼前,終究是為了人類特地規劃出來的區域,靠得近了便能感受到此處對自己的排斥感。
真是相當羨慕哪,對於這樣的領域以及將其創造出的能力。
「如果還有什麼問題,若是在祭典上碰到也能叫住我,或者試試看跟更多人聊聊天吧。」在繼續靠近寺廟前停下腳步,朝人眨眨眼,「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嗯…我會的,多認識其他世界或許不是什麼壞處。」
來道寺廟前絢斗莫名有股親切的踏實感,正要進入區域時他又回頭看向男子說道,「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好?」
「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絢斗。」原本想告訴對方自己的姓氏,思考一下後改口說了名字。
「──我是久樂。」原本已經打算轉身離開,聽到對方的詢問後轉回身來,偏著頭露出有點意外的神情,「唔、真沒想到有跟人類交換稱呼的機會。」
「絢斗。」伸手調整了下披著的色打掛,並重複了一次對方告知的稱呼,「希望在祭典上有機會再見了。」語畢便步伐輕快地離開了寺廟前。
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絢斗的嘴角微微揚起,他認為自己是幸運的,第一位遇到的妖怪是這麼友善的。
「祭典嘛——希望能平安順利呢。」目光移向了寺廟絢斗由衷祈禱著。
謝謝久樂願意帶懵懂無知的絢斗
久樂人真的好好啊
要是沒有久樂絢斗大概還傻楞楞的站在那邊被妖怪們騷擾
也謝謝久樂中願意跟我交流!絢斗的內心糾結太多了
絢斗……可愛(欸)很喜歡內心糾結跟非常直率的部分,交流過程中一直覺得瀨戶中寫的心理糾結好好看,絢斗真的是正義感很強的人才會考慮得這麼深
總之超感謝瀨戶中不嫌棄願意交流><希望兩人還有機會在祭典上碰到或聊聊!
好喜歡兩位的文字……(貧乏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