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後,九日先去客廳的櫃子翻出一盒醫療箱,拿出手機開燈照一下箱子內的物品是否齊全,從基本的藥水繃帶到簡易的外科縫合包都有。確定好物品,他提起醫療箱,再從另一邊的抽屜找出幾個小蠟燭與打火機,這才朝卡蜜拉待著的臥室走去。
九日走到人身旁放下醫療箱,然後拿起打火機點亮幾個蠟燭擺到臥室的幾個角落放,讓臥室多少明亮起來,還有手電筒的光,他想這很好用來檢查玻璃碎片的位置。
他拿起那個手提式的手電筒照看一遍卡蜜拉傷痕累累的背部,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等會可能得先拿掉幾片較大的玻璃,然後稍微清理一下鮮血再檢視其餘的玻璃扎了。「妳要不要先爬下,我先去洗個手。」
說完,九日拿起床上的枕頭放到卡蜜拉身旁,要給人趴著時可以墊,也不介意沾到血污。他站起身走向浴室去洗手,雖然地下室的管線都被斷了,但還好還有水塔的水可以用。
「唔。」摸清楚哪裡可以躺,卡蜜拉把枕頭墊到身下趴上去,右肩膀有傷口的關係她用左手撐著臉,身上乾掉的血跡多少沾到了枕頭,她想回頭還是幫九日重新換過床單被套吧。
「先生會怎麼處理這件事?」等九日回來她問,卡蜜拉交疊的雙腿動了動,「難得休假,被打亂了遊玩行程,你不要在審問的時候把人當出氣筒哦。」
「沒意外的話,也是先搞清楚他們是什麼來頭和目的吧,如果有背後勢力或受僱於人,老樣子從源頭解決問題。」九日邊說邊沖洗著手臂上已經有些乾硬的血塊,在微弱燭光的照映下,他有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幾條傷口,現在是不會溢出太多血,可以晚點再處理。
九日脫掉都是血跡的上衣,胸口也有淺淺的刀傷,他一樣用水稍微沖洗一下,然後拿紙巾壓乾身上的水珠與新留下來的血液,走出浴室。「嘿!我大概也沒機會把他們當出氣筒,說不定這次我會不被允許參與審問。」他偏了下腦袋說,這幾乎是很肯定的一件事,畢竟他是真的已經對那兩位入侵者不感興趣了。
九日走回卡蜜拉一旁,先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抑制針劑放在櫃子上,隨後才打開醫療箱,取出外科縫合包和酒精棉花。
「先稍微壓住肩膀上的傷口吧,我馬上清理妳背上的玻璃。」說完,他用酒精棉花輕輕擦拭清潔對方右肩上的傷口,然後蓋上紗布讓人壓住,這才開始喬手電筒的燈光位置,好讓他可以清楚看見背上的玻璃碎片。
這事父親應該也不會管,除非有幾個地方同時被盯上。
卡蜜拉稍微壓住肩上的傷口,她換了一個身體重心,從容道:「慢慢來,沒那麼痛。」
玻璃碎片被取出的感覺很微妙,她盡量不去想自己的皮肉被怎麼樣割開,隨著清理過程長,卡蜜拉全身出了一層薄汗,是身體對疼痛的生理反應。
「我聽Boss說,高層想給一些年輕人找伴侶,或是性伴侶,裡面有人想給你找個對象,你覺得怎麼樣?」卡蜜拉不能回頭,會麻煩到九日的工作,「海拉?蜜糖?」記憶中有幾個新加入的Omega都挺可愛的,她們與自己不同,比較傾向服務於其他人。
「算是給年輕一代的獎勵,因為最近的活兒做的很好,賺不少。」
沒那麼痛,會是個什麼樣的痛感程度呢,九日沒辦法評估,不過不管怎樣,他還是會小心動作的,至少不會像處理自己的傷口那樣粗魯。他拿起鑷子先慢慢抽出幾片較為大片的玻璃,用酒精棉清潔傷口,然後繼續調整燈光角度和自己的視角,一一找出其餘的細小玻璃渣。
「哦?怎麽,妳要幫我物色一下嗎?」九日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彎起嘴角露出一抹淺笑,手邊仍然專心地處理卡蜜拉背上的傷。伴侶啊,與其塞人給他,倒不如讓他自己指定他還比較開心──開玩笑的,這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做這種事。
至於性伴侶嘛……雖然自己常常隨意觸碰別人,但其實很多時侯他沒那麼能接受被他人主動觸碰,甚至是他那唯一能接受的性伴侶,他也不會任由對方過度隨意觸碰他的全身,所以這個他也沒有考慮過要找其他人。
稍早喝的咖啡在她胃裡翻滾,卡蜜拉在黑暗裡睜著眼睛沒有表情,垂著視線看著眼前的地毯,空閒的另一隻手在地毯絨毛上輕刮,背上的異樣感讓她想到以前的一些小記憶。
「你要我幫你物色嗎?」卡蜜拉像平常那樣反問,她知道自己這麼說暴露了想知道答案的心,可是她還是想知道答案,是或否,卡蜜拉都會順著那個答案去做,儘管她心裡有了個底。
「早點挑比較好,說不定……可以先挑個性比較好的,當然還是要你喜歡,我就不懂為什麼有些Alpha和Boss說要我過去,Boss為了這件事挺不開心,他覺得有些人總喜歡跟他搶好用的工具。」父親是真的不開心,不是什麼出自於保護長大的女兒,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是不喜歡自己的工具被拿走,畢竟也不是那麼好培養一個起來,說送就送,反而不把他放在眼裡。
「哼……」九日沉吟思忖著,卡蜜拉背上能見的玻璃已經清理完了,這裡的傷口都還沒有深到需要縫針,於是他拿起酒精棉花開始清潔,將血污都擦乾淨後,白皙肌膚上清晰可見鮮紅的大小傷痕。
等簡單地上完藥並貼好紗布,九日才繼續回應卡蜜拉的的話:「我相信妳的眼光,不過嘛……目前沒興趣。」他聳聳肩,「雖然我很不想同意妳Boss,但還好妳沒有被送出去,要不然我就要少一個好朋友了!」他依然用那略為浮誇的語氣說話,好忍住想問卡蜜拉知不知道是哪位Alpha指定要她的想法。
貼完最後一個膠布,九日坐直身子並移開手電筒。「好啦,等等妳上半身大概只能先擦澡,然後睡前再換藥吧,接下來要處理妳肩膀上的了。」
你的好朋友很多,你不會孤單的,卡蜜拉很輕地嘆口氣,不免為這個回答感到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索性不說話了,等傷口貼好,卡蜜拉爬起來坐正,拿下肩上的紗布面對九日,紗布被血浸濕,現在已經不會往外流血,就是傷口需要擦乾淨簡單縫幾針,傷口不深,還是她能動手臂的程度。
卡蜜拉單手解下頸上的短鏈放到桌邊,鬢邊汗濕的紅髮塞到耳後,垂著視線等手電筒的光照回來。
就這麼待著會不會很擾人,還是她整理完自己下樓修電線去?不只會修電線她還會修水管,乾脆去找點事做吧——失落的情感讓人有點不好意思,卡蜜拉沒有表現在臉上。
在聽到一聲細微的嘆息聲後,卡蜜拉就不再說話了,九日抬起眉頭瞥向爬起身坐正的卡蜜拉,在那樣的話題後,說不上來的怪異感令他也不自覺沉默了片刻,或許是他想多了,或許是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他從手術包內拿出用具並清潔消毒一遍,在動作的途中時不時用餘光留意著卡蜜拉的一舉一動,外頭的雨聲被隔絕在屋外,沒了電器與談話聲的空間相當寂靜,這樣的距離下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楚聽見。
「……我這沒有麻醉喔。」一會兒後九日才開口提醒這句話,雖然知道卡蜜拉大概不在乎有沒有麻醉,不過他多少還是提醒一下,麻醉止痛什麼的藥物,他都用不到,自然也不會在家備這種東西。
「沒關係,不會很痛的。」卡蜜拉抬頭看著九日的眼睛說:「你還是一樣,上次才和你說最好準備一點,就算不怕痛,也應該對自己好一點。」
每個殺手都有承痛訓練,卡蜜拉回顧過去每一次課程,但最痛的記憶應該是她十四歲那一次了,再後來的刀傷、槍傷,疼痛只有讓身體暫時停擺,很快她又能爬起來。
「下次我要在你醫藥箱裡偷渡麻醉藥放進去。」挑起眉,說到這裡她還淡淡笑了,她又不是第一次偷渡,結果沒幾次看人用上。
縫傷口時卡蜜拉動也不動,細微的尖銳刺痛從肩膀蔓延,麻痺了她整個上手臂至側頸,最痛的地方卡蜜拉繃緊了頸部線條,很快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
「我差點以為妳要跟我醫生說一樣的話了,不會痛不代表你就是超人,她每次看到我受比較嚴重點的傷都一定要唸一句。」九日同樣回視著卡蜜拉的綠眸,並笑彎起了眼,他拿起酒精棉花再次擦拭傷口的血,隨後用持針器夾起縫針,笑著繼續道:「好吧,如果是妳偷渡的,我記得拿出來用的。」
九日笑完,才斂下笑意,用右手持的鑷子稍微壓住傷口邊緣,縫針對準位置後刺入皮肉內。縫合傷口的過程他再次靜默下來,盡量維持著相同的速度且動作俐落乾脆,不讓人承受多於的疼痛。
九日不知道這花了多久的時間,直到最後一針縫完,收完線並上藥包好紗布後,才滿意地哼哼幾聲,「這個比幫我自己縫的還完美。」果然,有認真做起來就是不一樣,九日悄悄自滿了一番。
「是啊,你不是超人。」卡蜜拉知道醫生已經替她唸過好幾輪了,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捏九日的鼻子,把男人自滿的帥臉給捏成皺皺的樣子。
自己的傷處理完畢,卡蜜拉脫下身上的背心放到一旁,簡單活動了自己的肩膀,換一個跪姿接手一旁的酒精與棉花,伸出一手要九日自己把手放上來。
「換你了,沒把碘酒擦完你不准出房門。」卡蜜拉不會讓九日有任何因為不痛所以大概整理一下就好啦的機會。
九日看著卡蜜拉伸出的手,隨後又補了那句話,突然有種被抓包了的感覺,他一開始確實是有不想多花時間來整理自己身上傷口的意思,而在幫卡蜜拉處理完傷口後,他差點就要忘了身上還有刀傷的事。
「看起來我也只能聽話了。」不乖乖聽話可是會拖到煮晚餐的時間的,九日抱持著這個想法,才伸出手臂放到卡蜜拉的手上,手臂上的割傷有些已經一層薄薄的結痂了,有些則還滲著絲絲血珠。
九日的視線落在卡蜜拉為他處理傷口的手上,不得不說他還挺享受這樣的時刻。
是肚子餓了,不過還可以忍耐,卡蜜拉咬著下唇,專心替九日上藥,先把乾掉的血擦乾淨,比較淺的刀傷卡蜜拉選擇上碘酒,儘管知道九日痛感比較遲鈍,從小到大卡蜜拉替人擦藥都會習慣吹一吹,涼意多少能中和一瞬間的刺痛感,用指腹輕按傷口周圍減緩疼痛,一條條傷口都這麼處理。
看到較深的割傷,卡蜜拉皺起眉,一手端著九日的手臂,另一手在醫療箱裡翻找專門塗割傷的藥膏,用棉棒厚厚塗了一層。
「你這陣子洗澡都注意一點,至少貼著防水貼,感染的話還耽誤你工作。」
平常他們在任務中不會細心上藥,因為沒時間,也無法這樣邊說話邊療傷,除卻那時,卡蜜拉算是個強硬的大姊頭,要提前結束療傷過程,卡蜜拉還會緊緊抓住對方的手,等她把每個傷口都貼好才放過人。
「我想吃辣椒,你冰箱有留年糕嗎?」她向九日點餐,把雙手的防水貼都貼好,對著九日招了招手讓人靠近一點,卡蜜拉換了乾淨的棉棒要給九日胸口上的傷口消毒,低頭湊過去在傷口輕輕吹,還好這裡傷口不深,最深的好像都落在手臂上。
「行的,我會記得。」傷口感染或惡化確實是會變得更麻煩,因為傷口感染而把自己搞糟,好像是有那麼點蠢了呢。
九日看卡蜜拉幫他手臂上的傷都塗了藥並貼好防水貼,在對方招手的動作後,就挪動身子朝人靠近了點,將手搭在雙腿上好讓對方行動,偏著頭往一旁放置在床頭櫃上的小蠟燭瞥去。
「年糕呀,我忘了還有沒有剩,不過我記得之前有多買一包備在冷凍庫……」啊,說到冷凍,他才想起斷電就代表冰箱沒電了,雖然這段時間裡東西還不至於會壞掉。
九日在等待傷口處理好的期間從褲子口袋抽出手機,想聯絡一下泰德到社區了沒,他才剛傳了訊息出去,馬上就得到對方說已經在地下室處理線路的回覆,看來再一會兒就有電了。「應該可以先備好拌飯的料,但米飯可能要等電回來才能煮……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先弄點炒年糕來吃。」
「沒有年糕也沒關係,我相信你還不至於讓我餓死。」生活過於獨立,卡蜜拉很早就開始學著自己做飯,偏向韓式料理的手法還是跟九日熟悉一些後才開始接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再怎麼學也不會比九日的好吃,是什麼心理因素嗎。
最後一塊防水貼貼好,卡蜜拉用手指把邊角撫平,手幾乎是貼在九日胸膛,抬頭看了九日一眼,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好了,你下去的時候我借個浴室,然後……抑制劑在醫療箱嗎?」說著卡蜜拉低頭翻了一下,她沒有訊息素失控,只是不想引發九日的不適。
「那當然,雖然可能沒年糕,但還是有其他東西可以吃,這是不可或缺的!」不確定冰箱裡還有哪些食材,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能吃的。
九日還在思考時,卡蜜拉貼防水貼的動作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在對方朝自己瞥來時也提起視線回望人。現在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卡蜜拉脫去背心後的單薄內著,怪了,明明泳裝的布料也很少,他怎麽莫名緊張起來了。
「……喔,對齁,差點忘了這個。」九日趁著人問起抑制劑的事時,趕緊從地上爬起,伸手到床頭櫃上把他剛剛拿出來放的抑制劑拿過來,遞給卡蜜拉。「好啊,如果妳等等需要更換衣服……可以去我衣櫃找件能穿的,或是我去幫妳跟溫蒂拿件衣服?」溫蒂對女孩子特別偏心,所以他想她是完全不介意這種事的。
聽到九日的肯定,卡蜜拉勾起一個微笑,她接過對方遞來的抑制劑,隨手在自己的手臂抹了兩下,對一下針頭與血管的位置,回答道:「穿你的就好了,他們回來還需要時間,不用麻煩他們,你不嫌棄的話?」有些Alpha特別不喜歡自己衣物沾到Omega的氣味,那會讓他們很躁動,藥打下去,除了基本自身殘留的氣味,不會有太多影響,卡蜜拉走之前都會洗乾淨借的衣服還回去。
慢慢把抑制劑注入到血管裡,卡蜜拉深呼吸一口氣,感覺身體深處的焦慮慢慢被線性向的撫平,感官上也緩了下來,遲鈍許多,抽出針管,卡蜜拉收拾醫療垃圾,起身整理環境。
「我先去洗,整理完我去廚房找你。」路過九日身邊,卡蜜拉只能勉強摸到九日的頭頂,身高差距太多了,她得墊腳,但還是摸到了,「幫忙你煮完,你才能洗。」
把垃圾收拾完,卡蜜拉在手電筒光下摸黑去找九日的衣櫃,只能憑感覺摸到一件長袖棉T和運動短褲,再抓了兩條毛巾,慢慢地繞過地板的醫療器材走進浴室,把一支手電筒放在架子上給自己打燈,關上門開始沐浴。
上身用熱毛巾擦拭,黏膩的汗水與乾掉的血慢慢被搓下,卡蜜拉卸掉臉上的妝彩(九日的櫃子居然有她上次留下的卸妝棉?),拆下耳環,整個人沖完,擦乾頭髮,包著浴巾走入九日寢室,沖澡的這段時間九日應該已經下樓去收拾其他地方,寢室內空無一人。
卡蜜拉放下包著頭髮的毛巾甩了甩紅髮,再解下胸前的浴巾,把身體擦乾一遍套上了九日的長袖運動衫,再套上他的短褲。
他們體格落差巨大,卡蜜拉的領口和一邊肩頭幾乎在過大的衣服領口露出來,她簡單捲起袖子,把腰上的抽繩綁緊,短褲在她腿上像膝下寬褲,整個人鬆鬆垮垮的,沒有內衣的胸形卻很明顯的印出來那個輪廓。
踩著不是自己型號的拖鞋,卡蜜拉帶著一身溫暖的薰衣草香去廚房找九日,設施很好,連廚房都在自己房間裡,她很快找到忙碌的九日,綠眸看著他忙碌,不禁露出一個微笑。
剛出浴的Omega周身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味,抑制劑讓味道不那麼濃郁,白皙的臉頰被熱氣暈紅,穿著鬆垮不適合自己的睡衣向九日走過去。
「嘿……」卡蜜拉湊到人身後,左右手半擁在九日的腰上,探頭看向鍋子:「進度如何?需要我幫忙嗎?」
「當然沒問題咯。」九日撓了撓後頸,對於卡蜜拉,他很多習慣都會有所差別待遇,不論是肢體上的接觸,毫無防備的跟人一起睡覺,還是像現在借對方衣服穿,都是。這種情況一開始九日只是把原因歸咎於和卡蜜拉相識很久了的關係,但後來慢慢發現事情才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當然明白為什麼,只是沒有正面去面對過對人所產生的情感變化。
九日就這麼半發著呆地盯著卡蜜拉注射針劑完,起身整理那些用完的物品和垃圾,直到對方路過自己時,還舉起手、墊起腳尖摸摸他的頭頂,九日見狀,再次揚起笑容。「好,妳慢慢來就好。」
等到卡蜜拉拿完衣服進浴室後,九日彎腰把醫療用品都收回箱內,因為之後大概還需要用到,所以他先往一旁的矮櫃放著,然後離開寢室。
為了不拖到太多時間,九日加快步伐前往四樓的娛樂室去把台桌的物品收拾歸位,帶著他們放在這兒沒帶走的東西回到家裡,將卡蜜拉的包包物品放在客廳的沙發與茶几上,夾克則掛在衣架上。
東西放妥後,九日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他先走到廚房一旁往陽台的玻璃門走去,將那些被他搬進來躲大雨的盆栽往一旁靠牆擺放,讓空間不會顯得過於擁擠。隨後他回到廚房洗過一次手,點亮手電筒並打開冰箱門翻找是否有今晚需要的食材。
可以用來煮拌飯的材料都還有,也在冷凍庫找到一包全新的年糕條,果然有備無患呀。九日滿意地點點頭,取出所需的食材放到流理檯上,冷凍年糕也放置於一旁解凍。拿完東西,九日回到爐子前試開火,在看到瓦斯爐的火點燃後,他才鬆了口氣,好家在這個還能用,那麼白飯也用瓦斯爐煮好了。
九日將手電筒擺在一個合適的角度,開始著手準備起今晚的晚餐。他將煮白米的鍋子往裡邊的爐口放,蓋上鍋蓋用小火悶煮,隨後挪動位子到流理檯前,取出食材切下所需的量後盛入小碗內準備烹煮。
在料理的途中,他隱約有聽到遠處的房門聲,接著是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九日沒有馬上回頭,只是在人越來越接近自己時,下意識地去捕捉那一絲薰衣草香。
等到對方走到自己身後,並雙手半擁上他的腰時,九日手邊的動作才停頓了一下,卡蜜拉除了有本身的淡香外,還帶有剛沐浴完的溫暖水氣。九日慶幸著對方還好剛用完抑制劑,要不然他的肌膚一定又會馬上起一層疙瘩。
「現在已經把菜都炒好了,正在煮醬料。我剛找到還有年糕呢,等等弄完這個拌飯就可以來煮。」九日偏頭朝卡蜜拉瞧了一眼,看見人身上過於寬大而鬆垮的衣服,他又是笑了幾聲。「交給我就好啦,或者是妳可以去客廳書櫃旁的櫃子找看看有沒有燭檯,我們可以趁現在吃一頓燭光晚餐。」他說著玩笑話,並側了點身將人打量一遍後,馬上就移開了視線,面對回爐子。
「哇哦,和你的小隊相處越久,你越來越浪漫了。」卡蜜拉調侃地說:「下次和我去做臥底吧,那些寡婦總喜歡看路西法誇張的散發他無止盡的Alpha訊息素,我都不知道該開心吸引注意力成功還是要給我添亂。」雙手拍了拍九日的腰,鬆開手走回室內,這次不用手電筒也能大概知道路怎麼走。
卡蜜拉跨過地毯上的坐墊,呃,除了手提式手電筒,多少會準備基礎的蠟燭,避免沒有電必須摸黑行動,冬天聖誕節的時候卡蜜拉送了一組精油蠟燭過來,怕沒容器走火,她多挑選了一個小小的油燈好讓蠟燭可以放在裡面。
應該是在這裡,油燈體積中型,兩個唯一組,卡蜜拉在底下的收藏櫃找到,摸到遺落在角落的火柴,憑感覺點了幾次把小蠟燭點亮,一點點的光源在一片黑暗中已經足夠。
拿到桌上放好,左右各一盞,綠眸看著微弱的火焰,明明是那麼微小的存在,被燃燒卻會在灰色的世界裡吸引住全部目光,等到蠟燭燃燒出蠟,卡蜜拉聞到薰衣草的味道,去年冬天的她站在倫敦的街道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推門入店要了那一組說能安神的蠟燭。
卡蜜拉窩到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傾盆大雨,雷聲藏在很遠的雲層裡,她抱著自己的膝蓋,搬進來的盆栽靠在牆邊躲雨,葉子上的雨水滑落幾滴,被窗外的雨聲淹沒落地的聲音。
「嘿,我可沒辦法隨便搞浪漫的,說不定我跟妳去臥底,真的就變成添亂了。」容易依情緒用事這個壞習慣九日自己也清楚,不過他並沒有要改的意思,也很難改掉。
感覺到腰間的觸碰消失,隨著遠去的淡香,九日又忍不住回頭瞥了眼去客廳找蠟燭的卡蜜拉,直到人的身影沒入昏暗的空間,只看得見些許輪廓,他才收回視線,繼續動著手上的鍋鏟翻炒醬料。
一旁的手機螢幕亮起,他剛剛設定的計時器提醒著米飯煮好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關掉手機,將煮飯的那爐火關掉,伸手掀開鍋蓋看看白飯煮得如何,確定沒問題後才將飯個別盛到深盤內,鋪上剛剛炒好的配菜與淋上醬料,最後再煎顆半熟蛋放上。
九日將兩份拌飯放到身後的吧檯桌上,順便抬頭尋找卡蜜拉的身影,桌面上已經擺放好兩盞點燃的蠟燭,而卡蜜拉就縮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頭,即便現在的光線昏暗,對方的身影在他眼中仍舊可以鮮明地捕捉到。
雖然靠近窗口的雨聲特別響亮,但此刻的感受上卻又格外寧靜舒適。九日不自覺地揚起愉悅地微笑,轉身將炒鍋放入水槽,拿出一個新的小鍋子開始準備起炒年糕。「妳可以先吃噢,我很快就好了。」他對著卡蜜拉說道,這個小吃是他熟悉的一道料理,所以在料理的過程中算是很熟練快速,花不了太多時間。
雨如果持續下著,這裡就會像一座孤島,卡蜜拉回想她今天出門看的氣象新聞,新聞沒形容這麼嚴重,估計電視台上都是大雨警報。
九日的氣息伴隨著食物的香氣一起出現,在人說話時,卡蜜拉轉頭看過去,「沒事,等你一起吃。」
一陣子等待過去飢餓感也沒有這麼強烈的存在感了,卡蜜拉從地上爬起來,走回九日身邊,雙手搭在流理檯邊,站在比較不礙事的左手邊看人做飯,腳背在自己左小腿後輕輕摩擦,組織自己的想法。
「過一陣子我要去一趟挪威,不能留在這裡和你搞浪漫了,估計一個禮拜。」詳細計畫她理了一遍,本來可以不用說,出自於情緒,她還是想和九日說一下,避免對方跑到張家找人還撲空,可以的話他不想對方碰到父親和陳鴻銘。
「去找一個人,處理完就回來。」卡蜜拉說著,眼睛盯的是九日手裡的鍋子。
「哦?」九日挑起眉,往左側的卡蜜拉瞧去,看人垂著視線盯向鍋子,他努努嘴,低回頭繼續留意鍋內。雖然不知道卡蜜拉去挪威找人是個什麼樣的行程,又會有大概一週的時間不在這裡,但至少對方現在跟他說了會離開一段時間,這就不會讓他到時候還會因為人突然不見而有點……呃,緊張?
「好吧沒關係,就等妳回來啦,我們可以趁現在好好享受一下浪漫氣氛。」腦中充斥著諸多的思緒,不過九日仍舊掛著一貫的笑顏如此說著,他放下鍋鏟,改用料理筷翻動鍋內的炒年糕,算時間炒年糕的料與辣醬差不多煮入味後,才將火關掉。
在將辣炒年糕盛盤前,九日先用料理筷夾了一塊年糕起來,看著上頭冒著熱騰騰的白霧,他不曉得這會多燙,但他還是稍微吹涼一下,然後遞到卡蜜拉的嘴邊。「吃看看味道夠不夠吧,燈光不充足,我不太確定有沒有完全入味。」
哈哈,浪漫氣氛,卡蜜拉想笑,他們的浪漫氣氛好像就是常常懶在一起,在她也不想打球、不想比賽的時候,就會找些靜態的活動,或是同待在一間房間,什麼也不做。
張口吃掉九日夾來的年糕,糯米還是有點燙,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醬汁滲入年糕裡,咬兩口,卡蜜拉感覺舌頭和舌尖都是麻與辣,評價道:「覺得還可以更辣一點?你自己吃看看?年糕倒是煮軟了。」
吃辣的接受度逐漸被九日提升,最辣的那一次應該是在吃烤五花肉的時候,卡蜜拉還嗆到淚流滿面,辣椒跑到氣管裡咳個不停。
「還可以更辣呀。」得到卡蜜拉的試吃結果後,九日才同樣夾了塊年糕吃,對辣度不太敏感的他基本上就是靠口味輕重度與一些生理反應來判斷,不過既然卡蜜拉都說還可以再辣一點了,那麼他當然是照做囉。「那我就不客氣多加辣了。」
他哼哼地笑,拿起一旁的醬料罐,推開蓋子多撈幾小匙辣醬入鍋,然後攪拌一會兒,現在的熱度足夠給辣醬好好融入料理內。「等一下我先去洗個澡,然後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吃晚餐了。」
說完,九日拿起鍋子將炒年糕盛入盤內,一樣放到身後的桌面上,他把廚具都放進水槽,轉開龍頭將用具都泡水後,他打算先去洗澡吃飯,清洗的事就等晚餐時間結束在說吧,他不想拖太久,要不然飯菜都涼了。
紅色粉末和辣椒一同掉進鍋子時,卡蜜拉下意識吞了吞口水,迎面而來的辣度好像讓她眼睛有點被燻到,但是東西都加下去了,真的太辣的話就喝牛奶吧,希望電快點來,牛奶也不會壞掉。
「記得別讓傷口碰水。」卡蜜拉還是不忘補充一句,九日把年糕端出去後,見人準備去洗澡,她聽浴室的門關上,自己拿著其中一個油燈跑回廚房洗碗筷。
吃飯的人是自己,多少貢獻一下勞力吧,卡蜜拉艱難地把兩條寬袖子往上捲了好幾層才捲到上手臂,搓洗鍋碗的時候袖子不斷往下滑,起初她用臉頰去蹭袖子把它撸上去,最後勉強掛著。
「媽的。」算了,快快洗完袖子就不會沾水了。
「沒問題的。」九日邊說邊擺擺手回到臥室去,他拎著手電筒,從衣櫃抓了件睡褲後就直接進浴室。為了避免傷口處接觸到水,加上僅有手電筒照明的情況下,讓九日多花了些時間才沖完澡。
他從架上抽起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後換成毛巾搓幾下濕濡濡的頭髮,穿上睡褲離開浴室,在經過鏡子前時,停頓了會兒腳步,檢查身上的防水貼是否有脫落,確定一切沒問題後才轉身走出臥室。
洗完澡後渾身清爽舒適,九日在走回這個開放式空間的同時一樣先尋找卡蜜拉的身影,看見人在廚房水槽那兒,透過微弱的燭光看得到對方似乎是在清洗剛剛鍋碗,還有身上那寬大的衣服,看起來很像小朋友,很可愛。
想到此,九日自顧自地笑了,他先到玻璃門前將門開了個小縫,好讓空氣可以多流動些,讓室內更涼爽點。等走到卡蜜拉身旁想接手洗碗一事時,發現東西已經洗的差不多了,看來對方早在他去洗澡時就動作了。
「沒想到妳動作這麼快,原本我還想說等吃完飯再來洗這些東西。」九日依舊笑著,他伸手幫人鬆垮的袖口重新捲好。
「吃你一頓飯,總要交一點房租對吧?」上一次卡蜜拉也是先做洗碗的那個,在流理台前和九日擠了好幾下,最後成功把人擠出廚房去吃水果,她則是留下來把廚房洗了一遍。
卡蜜拉停下刷洗的動作,讓九日把自己鬆垮的袖子往上捲,大概是衣物太大件,需要往上捲三摺左右,才能露出手肘的部分,等把袖子摺好,卡蜜拉繼續把手上碗盤沖乾淨,放到架子上晾乾,把手上的菜瓜布與海綿甩乾晾好,搓了搓手,用毛巾把手擦乾。
「好,可以吃飯了。」下意識用手臂的袖子蹭過臉頰,沒電的環境在夏夜還是會有些許悶熱感,抖抖衣服下襬通風就好多了。
「嗯……好吧。」九日不禁莞爾,想著這洗碗的動作應該也不至於會過於牽動肩膀上的傷,所以他在幫人捲好袖子後就退開點讓對方好動作,等卡蜜拉洗完鍋碗,九日從抽屜櫃內找出餐具回到擺好晚餐與燭燈的桌旁。
他放上餐具,瞧了幾眼蠟燭上的搖曳火光,薰衣草的香味在空間內飄散,雖然與卡蜜拉身上的訊息素氣味有所差距,但都是能夠令他感到舒適安寧的味道。
「難得的燭光晚餐呀,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想到可以體會看看這種氣氛……」九日嘀咕一句,不過在話音剛落時,就聽見了冰箱通電後運作的聲音,一些電器用品的電子面板也重新亮起。好吧,有電了是好事,但總覺得有點莫名掃興,「噢……電回來了,但是不管,我不要開燈……不過空調還是可以開一下。」
語畢,九日又走回玻璃門旁將門闔上,然後拿出手機連結上空調打開冷氣,順便回覆泰德搞好線路的通知訊息。
對於九日的任性,卡蜜拉用無聲的笑容縱容他了,「我不知道一般人燭光晚餐應該做什麼,我去的那些晚宴都很無趣,有錢有勢的人會聚集一起,喝酒,裝裝樣子。」
她皺了皺眉,說著輕笑一聲,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當時的女伴模樣有多麼蠢,彷彿是陪笑的人偶。
先給人倒了一杯冰水,卡蜜拉動作時袖子又滑了下來,她只有大概推上去,又繼續倒水給自己,眼前紅通通的料理,聞著都能覺得辣。
九日瞧著卡蜜拉,聽到她說起外頭晚宴的事時的輕笑聲,也跟著笑彎起眼,他拿起對方幫他倒好的冰水啜了口,然後聳聳肩,「其實我也不曉得燭光晚餐具體要做什麼,不過嘛……這是我們的迷你晚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九日說著,舉起手中的冰水杯做出一個致禮的動作,雖然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他們大概還是跟以往一樣的吃邊晚餐邊聊聊天,只差在環境氣氛不一樣罷。
不過在這樣的氣氛下,更有了隔絕外界一切的感覺,構築起一個只有他們倆的小小天地,九日就想偷偷把握住這種感覺。
聞言,卡蜜拉舉起她的水杯,上面的水珠滑落到她的手腕,動作讓她另一邊肩頭在領口裸露出來,可她毫不在意,在微微的燭火前露出微笑,看起來比平常暖了許多,那頭紅髮和那雙冷淡的綠眼睛,忽然都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敬我們的廚師,給我們好的晚餐,還有好喝的酒。」卡蜜拉看了一下桌子,哦了一聲,補充道:「等等的冰涼生啤酒,感謝小九今天幫我一把,讓我沒被割喉死掉。」
她說完先喝了一大口,呼哇的鬆了口氣,這時的卡蜜拉又像那個隨性愛說冷笑話,時不時冷嘲熱諷一下身邊的人,她有太多樣子,逐漸地在迷失自我的樣子,只有在九日面前她不用去刻意控制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燭光晚餐應該是浪漫的,被卡蜜拉這樣一說好像少了點情懷,她碰杯完拿起叉子要插年糕來吃,果不其然和她想的一樣,先甘甜,再來是辛辣,一路流到喉嚨裡。
「唔。」她舔舔嘴唇,唇上也因為吃辣的而充血通紅,「我喜歡洋蔥,很辣。」
注視著那雙綠眸,不禁令九日片刻淪陷於那抹在燭火映照下的微笑,氣氛真的是個挺神奇的東西,有時候它能讓人感覺到一些格外不同的情緒流露,是錯覺嗎?九日不想去過度思考各種可能性,他只知道他喜歡卡蜜拉在他面前可以放鬆做自己,不需要被外界的因素給受限。
等到碰杯完,九日才回了神,並跟著大飲一口冰水,然後咂舌。「協助美麗的女士,是我的義務,我不允許別人隨便傷害了我的女士!」他故意一本正經地學著油腔滑調的話語說道,但很快就笑了出來。
九日放下水杯,看著卡蜜拉吃起年糕,自己這才拿起餐具也插了塊年糕與配料一起吃,等到嚼完食物後,他才開口:「洋蔥不錯呀,我也挺喜歡的,所以這個辣度妳可以嗎?」剛剛多加了一些辣椒,雖然說不客氣的加了,但也還是有稍微收斂一點。
「好極了,你繼續保持的話下次就能跟我一起去做臥底。」卡蜜拉浮誇地稱讚,「也許就能少和路西法一起去,他大概是想婚期什麼的,特別勤勞,我都快沒辦法要用影分身。」
路西法是真的越來越常找她了,卡蜜拉指的是那種工作結束,閒暇之餘吃個飯,看個電影,晚上還跑來她房裡喝紅酒,路西法沒有越矩,表現的也很像個紳士,但卡蜜拉覺得路西法在緊張,比較像個黏人的兄長。
她一兩句話的時間,辣炒年糕留下的辣度從舌根開始蔓延,一開始覺得還好,後來麻的感覺蔓延到整個舌頭上,卡蜜拉吞了吞糯米,坐的很直的回答:「還行。」
看著卡蜜拉的反應,九日瞇起眼笑了笑,然後回頭瞧了眼不遠處冰箱電子面板上顯示的溫度調節,確定冰箱溫度降好溫後,轉回首並說道:「那就好,如果有需要,冰箱裡還有牛奶。」九日放下叉子,改拿起湯匙拌起拌飯來,將辣炒年糕留給對方享用。
「這麼說,我好像都有自信可以跟妳去臥底而不會搞砸事情了,搶走跟妳一起出任務的機會,路西法會不會不爽我咧。」九日說完,就扒了口飯送入嘴中,猶豫著接下來的問題要不要問出來。
「……不過是什麼婚期呀?」最後他還是問了,或許是早些時候剛談論過高層想給年輕人找對象的事,在聽到一些比較關鍵的字詞時,是有些敏感了點,不過九日沒有表現出腦子裡開始要胡亂奔飛的思緒,只是眨著帶有一絲好奇的雙眼,挑起眉角瞧了瞧卡蜜拉。
「他從來不缺戀愛對象,但最近就是,覺得自己快三十歲了應該找一個定下來吧,羅妮說的,我只有聽聽,很難想像路西法這人會為了誰停下來。」
就當她刻意無視,路西法跟前跟後,一年比一年還直接,但踩在最後界線上沒有跨過去,卡蜜拉裝聾作啞。
把嘴裡的年糕吞下去才繼續接著說:「學的很不錯啊,不過別學路西法那樣,不學好。」
「哦……原來是這樣啊。」九日撇撇嘴沉吟一聲,又默默塞了口飯到嘴裡,聽到這樣的答案,就算知道卡蜜拉對此或許沒有什麼意思,但那股焦躁感還是油然而生。
他當然想問看看對方有沒有想過與誰定下,或是如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真的會答應高層的安排嗎?噢,唯獨面對卡蜜拉他就不敢隨意把這些東西問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怕不小心一問下去就多話了,還是怕得到什麼不太願意得知的答案。
最後九日仍是把那慢慢滋生出來的情緒和話語跟著飯菜一起吞下肚,接續對方後面說的話,「行的,我還是有一套自己的標準在。」他莞爾地搖搖頭。
沒有注意到九日的情緒,卡蜜拉的視線幾乎放在盤中的辣炒年糕,四周的昏暗只讓她餘光看見餐桌與九日動手的影子。
「那最近呢?生活怎麼樣?」除卻高層一直想給他們幾個年輕人特別的『獎勵』,生活上好像沒什麼不同,「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今天這件事不算。」
辛辣終於蔓延到舌尖,卡蜜拉放下叉子灌水,一口氣喝掉半杯,出了一身薄汗,在空調下又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哼……這陣子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事吧,我覺得,一樣工作,幹些小差事……硬要說個比較特別的事了話,那大概就是在溫室種好玩的番茄結果了吧。」九日聳個肩,他擺擺手上的湯匙,稍微提起視線朝面前的卡蜜拉瞥去。
見對方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九日這才抿起嘴哼哼笑了一下,將盤旋在腦中與心頭上的情緒掃去,不想在這種時候還去思考一些有的沒的,打擾自己與人相處的氣氛。
九日用指尖推滾幾下手中的湯匙,思忖了會兒後,也跟著問了回去:「那妳咧?有發生什麼事嗎?去挪威出差前有沒有想要幹嘛?」問這個幹嘛,九日自己也不知道,總之問就對了。
終於沒有那麼麻辣了,卡蜜拉放下水杯,冰涼的嘴唇她舔過還有一絲辣味,那雙眉毛擰起,繼續吃飯。
「沒有……日子還是很稀鬆平常,每天上班、下班,休假來找你,空閒重訓,教導那些菜鳥,然後每一天都一樣。」說到這裡,卡蜜拉眼裡的光黯淡下去,她並非對生活厭惡,只是日復一日的她也沒有什麼理想,作為他人手下的殺人機器,能有多少自己的私心。
「去之前我就任性住在你這裡一陣子吧?」卡蜜拉挑眉,笑的很慵懶,「我受傷也不可能這麼快出發。」
也許是抑制劑發作,讓她身體裡的本能安靜下來,自己所想所說,都是她的口不自覺慢慢流洩而出,這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小世界裡,眼裡只有彼此,好像她什麼都能任性。
一盤年糕完食,卡蜜拉等一會兒才要吃別道,她喝完一杯冰水,嘴唇被辣椒弄得通紅,她感覺嘴唇很熱,還有點刺,舔了好幾下。
「我們認識很久了,九日,從小時候到現在,那麼多年。」卡蜜拉瞇起眼睛笑了,她看著燭光,還有窗外微弱的夜色,成了一道小小的微光照進室內,「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次,像今天,他差點把刀插進我喉嚨裡,我們這樣的生活充滿危險……有一天你或我都可能會任務失敗死在外頭,或是,你成了個家,之類的,那我們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看著九日微笑,這次是淡淡地,帶著一種溫柔且已經看到許多結果的眼神,彷彿九日這麼做,她完全不會生氣。
「那當然沒問題囉。」九日回答的很乾脆,除了卡蜜拉的要求他幾乎都會答應外,自己的私心方面也很樂意對方留下來。他很會為自己去找樂子,不讓生活太無聊,但唯獨和卡蜜拉相處時的快樂,是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取代的。
之後聽著卡蜜拉的話,九日手邊的動作漸漸緩下,他直勾勾地注視著對方,臉上的笑容雖然斂了下來,但仍掛著淺淺地微笑,在橙黃燭火下的那雙綠瞳是多麼地溫柔啊。
九日這次就沒有回應的那麼快了,他只是少有的如此正經地嘆了口氣,半晌後才莞爾而笑。「是啊,七八年了,說起來才知道時間過得這麼快。」九日說,他放下湯匙,為卡蜜拉的水杯倒入新的冰水,「以前小時候就覺得,用不著活得久,活得快樂精彩就好,什麼時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都沒關係,隨心所欲,沒有牽掛也沒有非得去完成的遠大目標。」
「就像妳說的,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珍惜我們每次的相處,至少留下的回憶是快樂的。」語畢,九日偏頭思忖了會,又補充道:「不過成家這件事,連我自己都想像不到啦。舒適圈窩久了,我還沒那個膽子跨出去。」在最後那句意味不明的話後,他重新掛起那張笑嘻嘻的臉,擺著手說著怎麼可能,簡單帶過。
「遇到就知道啦。」不管是死亡還是另一條人生道路,卡蜜拉似乎對這個看得很開。
她盯著九日看,隨後拿了筷子去搶人盤裡的肉,睜著眼睛當人面把肉塞到嘴裡沒有可以搶回去的機會。
「你是恐婚嗎,九日,還是覺得擁有一個東西很怪?在關係中被控?」卡蜜拉知道他們這樣的小孩都有點問題,當然也是有能正常生活的孩子,很少,她自己面對這些卻毫無恐懼,她不知道自己該失去什麼才能構成恐懼。
看到卡蜜拉快速地從他的盤內夾走肉,九日驚訝地嘿了一聲,睜大雙眼看著對方將肉吃下,「別讓我逮到機會夾走妳盤子裡的肉。」雖然話這麼說,但九日只是哼哼笑著,也沒真的這麼做。
「嗯……不會啊,我想我是不怕那些問題的,我只是……」九日的話說到著就停頓住,邊用空著的那隻手在自己身上比劃幾下,就是遲遲未接續著說。他怎麼可能敢把埋藏在心中的那些話和情緒表達出來,所以他只能拿起水杯猛灌一口,在這個空檔重新組織他的話。
「哎,大概就是隨時都可能跟這個世界說掰掰,不想因為這樣把誰綁住,而且怎麼會有人想跟我結婚呀,什麼好處都沒有,說不定到三四十歲,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隨隨便便,任性幼稚。」這話是有些誇飾了,不過他就是喜歡故意這麼說。
「為什麼不?」卡蜜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九日一眼,「你很好啊,你哪裡有問題?為什麼沒人喜歡你,上次我就聽說有幾個Omega見你一次印象很好,一直想找機會認識你,但是都被打壓下來了,覺得他們沒資格跨過來認識你。」
「要這樣到三、四十歲……」她從頭上下掃了九日,把所有熟悉的容貌和線條都烙印在眼底,「我很喜歡啊,要是我有幸能活到三十歲,也許還能看看到時候英俊的你。」
緩過辣勁,卡蜜拉慢慢進食,小心別牽動身上傷口,她把鬢髮塞到耳後,肩上的衣服因為領口大滑下來,露出了包好的肩傷,卡蜜拉看也不看,把袖子擼上來繼續吃飯。
「欸~」九日眨著眼,尾音微微上揚。看著卡蜜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視,最後道出那句感想,他沒有克制臉上開懷的笑意。「給我這麼好的評價呀,那我得好好保護我的臉了,要是破相可就糟了。」現在臉上的小傷疤還是以前惹毛溫蒂時造成的呢,還好自己躲得快,才只有這種淺淺的疤。
「不過嘛……好吧,就算真的有人想認識我,我也未必會想認識人,目前我還挺滿意現狀的啊,懶得跟其他人培養感情囉。」至於未來會怎樣,這個他就暫且不談了,畢竟能活到什麼時候可不知道呢。
九日一手托臉,拿起湯匙戳著拌飯,在掏一匙飯起來吃的同時,朝卡蜜拉瞥去一眼,看著對方因吃辣後而有些紅潤的唇瓣和隱約透紅的肌膚,還有那寬大衣物的領口頻繁滑落至肩膀,藏在衣服之下若隱若現的輪廓……
你還是專心吃飯吧。九日抹了把臉,低下頭多塞了幾口飯菜到嘴裡。
她偶爾也希望九日身邊有個能長久照顧他的人,有一天人都會離開,卡蜜拉二十歲時就有感,自己這樣的人活著不能久留,留與不留全看父親喜好,出自於別的,她還是希望有人能好好待在九日身邊。
思緒被窗外的雷聲給中斷,近的就像窗外,卡蜜拉的手一抖,手上的叉子掉回自己的盤裡,看向窗外,雨還是沒停,還有越來越兇猛的趨勢。
「我故鄉很少下雨,不像這裡,陰晴不定,冬天的時候還常常起霧。」她說的是父親居住的那一區,似倫敦的霧之城。
「雖說是故鄉,自己也沒去過多少次,每一次回去都是因為工作。」
轟隆的雷聲劈落得極近,震撼著心頭,原本九日還無所謂地低著頭吃飯,不過與此同時聽見金屬與陶瓷的碰撞聲響,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九日看著卡蜜拉望向窗外,自己也下意識朝那玻璃之外的大雨瞥去。
「那妳喜歡嗎?妳的故鄉。像是如果有機會以不是工作的原因,會想去嗎?」他好奇地問。
卡蜜拉的故鄉啊,他好像還沒去過,不過他有去過的國家好像本來就不多,主要還是往返歐洲的幾個國家罷。
他們好像很少聊到過去的事,在變成這樣之前的事,卡蜜拉忽然意識到,以前都是聊當下的生活,聊課業、訓練、工作,自己是沒什麼記憶,面對九日她總覺得自己沒有機會問,久了就忘了。
「我對那邊沒有很深的印象,只記得很冷,景色幾乎都是白的,還有我兄弟總是把我關在房間裡,他們說外面很亂。」只到這邊而已,父母的臉沒有看相片她完全記不起來。
「我喜歡這裡,從來沒想過回家找家人。」卡蜜拉指著這塊地,就是這個房間,最喜歡的地址就是九日的家了啊,來這裡她才會有期待的心情。
「還是有機會你要和我去玩?」她露出一個微笑,兩個外地人在那邊能玩什麼,不知道,學學觀光客吧。
「這樣呀。」九日眨了眼點點頭,雖然還是挺好奇為什麼說外頭很亂,但他就沒有問出口了,畢竟光是他們現在過的生活,也說不上多平靜,只是都習以為常了。
「有沒有回家找家人都沒關係,我覺得只要可以待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最開心的事了,我也喜歡這裡。」尤其是像現在,即使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外頭正下著多大的暴雨,此刻仍是多麼值得好好享受與珍惜呀。
隨後在卡蜜拉主動提起以後可以一起去她故鄉玩,九日有些驚喜地彎起笑眼,一樣回答的很乾脆快速,「那當然好啊,之後看有沒有機會放個長假,就去玩玩吧。」除了去對方故鄉的期待外,可以跟人一起出去遊玩就是件開心事。
「那我要提前先去告假了。」只要工作做完進度,父親也不是會干涉太遠的人,卡蜜拉心裡打著算盤,咕嚕咕嚕灌下冰水。
她吃飽了,就撐著臉盯著九日看,敲定了一件未來可以做的事情,卡蜜拉心情很好,「晚上想幹嘛?看恐怖電影?」
「好,那妳看日子是什麼時候再跟我說吧!」知道自己的時間相較對方來說更自由一點,所以九日就看卡蜜拉的假期怎麼排定,他再來決定了。
用湯匙刮著碗底的飯集中起來,在吃完這最後幾口飯前聽到卡蜜拉的詢問,九日思索了會,「嗯……行呀,想看其他類型的電影也行,或是等等逛個分類、推薦影片,一起找個感興趣的影片?」
接下來想幹嘛呢,九日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畢竟怎麼說,就算沒幹嘛,但能跟卡蜜拉繼續聊聊天,他也開心。
卡蜜拉起身在昏暗的房間裡找自己的手機,九日從娛樂室拿回了自己的背包,她摸到手機,跨過地板的坐墊,坐到九日身邊,怕牽動身上傷口她動作的比較慢,在人身旁盤起腿來,打開手機開始在APP上挑劇。
「可以看什麼呢,有一些超能力學院劇,還有……推理。」片單為什麼多了很多她根本沒選進來的東西,卡蜜拉碎嘴了一句:「路西法給我亂加了一堆東西。」有些甚至是限制級影片,搞什麼。
逛到有趣的驚悚推理劇時,卡蜜拉靠到九日身上,正好壓在人拿湯匙的手臂上,繼續滑著片單,說這部片她以前看過一二季,還滿有趣的,第三季開始就不知道在演什麼,編劇大概嗑太多。
九日看著卡蜜拉起身離開去拿手機,再回到他一旁坐下,垂首瀏覽著APP上的劇集,九日也很自然地湊靠近了點瞧,在聽到對方小抱怨路西法亂加片單時,他哼哼笑著並搖了搖頭。
當九日準備坐正繼續把飯吃完,剛好卡蜜拉就倚靠過了和他討論某部覺得蠻有趣的劇,因為拿著湯匙的那隻手被人靠著了,於是九日便將湯匙換隻手拿,讓卡蜜拉可以不受影響地繼續靠著。
「好多劇都這樣,拍到後面都不知道在幹嘛了。」雖然他多半還是會乖乖看完整部就是了。「妳找到什麼有趣的,我們就可以馬上來看看,我的接受範圍很高的。」
說完,九日三兩口把盤內剩餘的飯菜吃完,舔舔唇上的醬料後,拿起水杯將水飲盡。
「最近有一部叫暗黑的網路討論度滿高的,講時間旅行,時間旅人四處搞事的故事。」卡蜜拉大概講述影集方向,好奇問:「如果你能當時間旅人,你會回到過去去挽救你可能後悔的事情嗎?或是想看看二十年後的自己是怎樣的樣子。」
滑動螢幕的手停了下來,卡蜜拉沒抬頭看人,要是自己的話,她想改變什麼事啊,不讓自己被賣掉?還是別搞十四歲那件事?
「噢!我知道那部,之前翻清單的時侯有看到,不過我還沒去看。聽起來挺有意思的,原來跟時間旅行有關嗎。」九日搔搔頭,思考著卡蜜拉接下來所提出的問題。
沒多久後,他就聳個肩回答了:「後悔的事絕對是有啦,但我覺得要是真的回到過去了,我說不定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九日抬起眉頭並撇撇嘴,這話說起來有些矛盾,但他確實不覺得自己會去做出改變,要是一改,事情反而變得更糟那可怎麼辦。
「如果是去看未來的自己嘛……還是先不要好了,不管是好是壞,先劇透自己的未來就沒體驗了,不過如果只是單純看長相,我大概也是蠻好奇的。」未來的自己會不會成功留出好看的鬍子呢?九日曾經有想過試著留看看,但因為基因問題鬍鬚很難長好,都隔好幾天才會明顯看得到,而留著一點點鬍渣也真的不太適合自己,所以最終九日還是忍不住將鬍渣給剃乾淨。
九日就這樣默默地在腦子裡拼組自己未來可能的樣貌,想完自己的後,就開始想卡蜜拉未來的樣子。他偏頭重新將視線落在人身上,同時注意到了對方定格片刻的樣子,不曉得是在想些什麼,於是九日輕輕晃了下身子,連動靠在他身側的卡蜜拉。
「那妳咧?會想怎麼使用時間旅行的能力?」他問。
跟著人晃了晃,卡蜜拉伸展自己的脖子和背部,往九日身上蹭了兩下又繼續懶著原本的姿勢,她把手機放到腿上,抬頭回答問題。
「我好像沒有想改變的事情,不被賣掉,我留在挪威也沒有飯吃,你知道的我家很窮,留在江老闆那邊工作,我還是會需要為了他去下地。」她稍微比了個手勢,就是需要鏟土,江老闆是做考古的她和九日說過,什麼考古詛咒、瘟疫、病毒啊,都是有可能的,折損人也是常有的事啊。
「人生裡好像只有一件事情有別的選擇,不算後悔,但是可以的話,我也許會選擇不用自殘也能活下來。」
卡蜜拉說著挪開了視線,彷彿看著漆黑中一個遙遠的回憶,她伸手摸了自己的後頸,這個傷痕,年少時期九日就看過了,但她卻沒有說過原因。
「可是Omega的體質太麻煩了,想做這行工作就得不受影響,如何成為Boss手上好用的工具,我當時也只想到這個辦法,我如果不傷害腺體,說不定現在已經嫁出去了吧,當臥底,或是被送給哪個Alpha,不中用的人不能留在Boss手邊工作。」
自殘?
聽到卡蜜拉這麼說,九日順著對方摸後頸的動作看了過去,直到她說完接下來的話,他這才恍然大悟般地微微睜大雙眼,但很快地就平靜了下來。
他是好奇過卡蜜拉的腺體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疤,他想過一些可能性,但確實是從未想過這傷疤的來源是出自於她自己。雖然不知道如果選擇用不需要自殘的方式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但或許會像卡蜜拉所說的,可能早早就被送出去什麼的。
九日歪著頭沉吟半晌,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搓搓卡蜜拉的頭頂,將紅髮弄得有些凌亂。「不同的選擇可能導向完全不一樣的路,那我慶幸我們可以在這些選擇後認識了,妳可別否認噢,我會傷心的。」說這些時他臉上始終掛著那抹笑容,都不曉得是在安慰還是開玩笑了。
或許他有一些後悔的事,但也是因為那些選擇,自己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所以他也不是真的那麼後悔早已過去的事了。
「……那不太一樣,九日。」卡蜜拉看著九日,放下自己的手,她覺得不現在說,以後也沒機會聊到這件事,那是她童年的一段記憶,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荒唐。
「過去我曾經欣賞一些男孩,在我小的時候,遇到你之前的事,更早,我和Boss身邊的好兄弟像父女,儘管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陳鴻銘是宅子裡對我最好的人。」說著她把視線挪開,「我不覺得自己被賣進去後會得到什麼溫暖,很多事我都放棄了,也就那麼一次,我第一次發情期的時候和他上床了,父親……父親回來後非常生氣,非常,我被他痛打了一頓,因為我動了他的東西。」初次相識,卡蜜拉就提過他動過上司的東西,就是那一次。
「有時候我想父親沒殺死我是為了羞辱我,活著總會記得那件事,再之後為了讓自己活下來,不像頭野獸被生理所控制,我就把腺體割破,這樣才能活下來。」
「我的後頸很熱,很痛,我當時還感覺耳鳴,血流不止,儘管路西法替我止血也沒用,我差一點點就能把脊神經割斷,醫生說我沒辦法像一般的Omega那樣被正常標記,需要反覆多次試試,讓我偶爾失效的感官接上來,有時候我聞不到你的味道,聞不到路西法,有時我又正常了,可以聞到所有人的。」卡蜜拉說話的聲音很平淡,她沒有為此悲傷,繼續陳述:「我欣賞那些男孩,但就像無疾而終的花朵,不會開花,他們會離去,前往下一段生活,我想……你也是,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知道你會有性伴侶的時候還生氣了一陣子。」
她挑起眉對九日笑了,對方還健康,自己卻已經殘缺,「我覺得,嘩九日居然沒有跟我說,或是為什麼不找我,我是個沒有性別的人,找我會更方便吧?但也就只是想想……我從來不想算帳,都是小時候的脾氣。」
「這些所有選擇都變成了現在,還不算太糟糕吧。」卡蜜拉聳肩,看著桌上的燭火慢慢眨了眨眼睛,「他們讓我沒有選擇,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必須是個幽靈,在我有了別的想法之後,卻發現來不及了,因為我已經是這樣了,還沒辦法後悔,不知道從哪裡後悔。」
和九日獨處,她什麼都能說出口,那些累積很久的心裡話,終於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大概接著微弱的燭火光芒,四周一片漆黑,她才敢這麼說,外面的雨聲大得震耳欲聾,雷聲能掩蓋她的呼吸,才能安心,不會全部暴露在九日眼中。
「我這麼說路西法一定會恨你,但這輩子遇見最好的事,就是你了,在你旁邊我覺得很自在,被人理解的感覺很好。」卡蜜拉縮起腿,抱著自己的膝蓋,依然把重量都靠在九日的手臂上,「你說我怎麼會想當時間旅人去改變?」
不得不說每次知道卡蜜拉在她Boss那承受了什麼樣的遭遇與懲罰,九日都會更不爽那人,但他能怎麼辦?什麼都做不了。
以前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這些事情確實都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是在聽到對方說起知道他有性伴侶時的反應竟然是生氣,還有為什麼不找她的想法,這都讓九日忍不住露出詫異地神情,但他馬上就別過臉。
對於卡蜜拉這樣的坦白,九日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卻又默默閉上了嘴,覺得太煞風景而沒將那些原本想說的話語道出,他只是將手臂環上卡蜜拉的肩膀,臉頰輕輕地靠在人的頭頂,望著前方的燭火。
「哇──我是妳這輩子遇見最好的事,得到這句話,被誰恨都沒關係了。」靜默了幾秒後九日才終於開口說話,並開心地笑了幾聲,感受著卡蜜拉的氣味與倚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滿足於這種簡單的快樂之中。「沒錯,在這裡妳不是幽靈,不是工具,妳就是妳,卡蜜拉。我也不想去改變過去的什麼,對我而言現在這樣就已經很棒了。」
現在他所擁有的已經很好了,不錯的生活,不錯的夥伴,還有對他而言是個多麼美好存在的卡蜜拉。他不想再犯錯了,那些他後悔的事就是他自己犯下的錯誤。
「呃……不過為什麼關於性伴侶的事當時沒跟妳說,也沒有找妳的這件事……是有個原因的,但這個以後再說吧……嗯。」九日皺了皺眉並一手撓撓頭,不知道自己幹嘛還特地拿出這點來試圖解釋,但總覺得現在不是講這種事的時侯。
九日身上的溫暖是卡蜜拉日思夜想的奢望,在冷血無情的殺手軀殼裡,還有一個女人叫作卡蜜拉‧齊格勒,保留著基本的情感,只為她想保護的想擁有的而展現,香根草的味道暖暖的,慢慢鬆緩了卡蜜拉的神經,安神,在這個擁抱裡沉沉地落下。
卡蜜拉偏頭在九日的下巴靠著,半個身體靠在他懷裡,大大深呼吸一口氣,全然的放鬆姿態在人懷中。
「……你不知道我常常想這件事。」卡蜜拉小聲地說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上說:「我想過很多遍,在這,和你,我可以這裡相擁,見到你笑,不管你殺多少人,你還是我年少時期認識的那個久日,就在這一刻,如初見。」
「……」卡蜜拉輕輕嘆息,深出手摟過九日的腰與臂,忍著手上的縫針痛楚,慢慢抱上。
「為什麼你還是不懂呢?」這句話說的極小聲,包含著卡蜜拉的期待與惋惜,這是注定的啊。
「這段時間我很想你,九日,我得離開一段時間,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
當卡蜜拉渾身放鬆地在他懷中靠著,九日霎時感覺到了某種自己能被人依賴的踏實感,這種感覺蠻難得的,畢竟平常他都表現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身旁的人都會顧著他不讓他把自己的性命玩掉。
不成熟嗎?或許吧,但這種方式才能讓他保持著這樣快樂的心情,忘掉一些令人不快的事。
九日聽著人說的話,還有那輕輕地嘆息聲,此刻他也很想遵從感性將卡蜜拉緊緊擁住,但想到對方身上的傷,他還是忍住了這個衝動,只是繼續維持著環著對方肩膀的姿勢。
曖昧的玩笑話總是特別容易說出口,但那些內心深處的真實話要認真拿出來說,卻是如此的困難,想講的字句怎麼也組織不起一句完整的話。九日蹙起了眉頭,苦惱地思索著,他慶幸現在這個角度卡蜜拉大概是看不到他臉上糾結的表情。
最後,九日也輕聲嘆了口氣,他闔上雙眼,在這片黑暗中感受卡蜜拉的溫暖與那薰衣草的氣味。
「以前只是單純覺得三不五十去煩煩妳,看看能不能看見哪些有趣的反應,如果可以讓妳生氣或笑了,會很有成就感……不過後來我發現,能讓妳快樂就是最重要的目標了,就在某一天這個想法忽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沒有講得很明白,但說這些話時已經沒了以往總是會帶著的笑意,而是平平靜靜地緩慢道出。「雖然平常總是聊一堆東西,但其實我也還有很多話沒跟妳說吶。其中一個就是,妳對我而言很重要,真的。」
「我答應妳,我會乖乖安分的,所以妳也可得注意安全呀。」
九日所說的話讓卡蜜拉發出悶聲的笑聲,她在試著不讓自己笑的起伏太大,以免拉扯到身上剛縫合的傷口,胸膛的震動連同心跳聲一起傳到了人溫暖的身軀。
「哦,我小時候倒是滿期待你來煩我,畢竟在我們那裡沒什麼人會和我說話,我可以回答你,你有成功,每一次看到你,我都很開心,那時候會想,嘩九日今天也來了,沒少手少腳,還活蹦亂跳呢。」
賽菲羅妮和路西法都有自己的事要忙,都在忙的時候,她就徹底像個透明人。
「而且你都說這樣了,其他還不說會不會太過不去了啊?」卡蜜拉伸手打了一下九日的腰側,「只有這一件事?那你其他還有多少?九日的一百件備忘錄?」
得到這樣的回應,有幾個女人不會甘願臣服,擺脫了Alpha與Omega之間的引力,卡蜜拉不被Alpha的縱容和寵溺滿足,她是真的很高興九日是這麼想的,哪怕有一天她回不來這裡,也至少曾經有過點什麼。
那些情緒能說的,她能說的更多,但要找詞彙,她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像就這麼坦白太像趁人之危。
「哈哈,我還想保持一點神秘感嘛,不過好吧,我想我不適合搞這種事。」九日哼哼地笑了,他搓搓鼻子,因為怕自己動作太大會牽動到對方身上的傷,所以他只是輕緩地稍微正了正身子,低頭瞧向卡蜜拉。「那我再說一個吧,雖然我被提醒過不能隨便跟別人說這件事,但我現在就是想說。」
「雖然我本來就不會特別提起這種事,但妳應該也知道到,我對這些傷啊痛啊什麼的,好像很不敏感。」九日在說話的同時半舉起右手臂,翻看手臂上的紗布和手腕背的淺疤。「但其實連皮膚感受都沒那麼敏銳,太過細微的接觸我很難第一時間察覺到,小時候還沒被特別訓練過敏銳度時,我只要被矇上雙眼,別人碰了我哪裡,我真的很難判斷出到底是哪個位置。」
「目前能讓我體會到疼痛的機會就是易感期或被Omega發情時所影響到的時侯吧,因為這種時候會加深敏感度,也讓我可以更清楚感覺肌膚的觸感,包括疼痛。」他皺起眉頭,像是想起什麼而露出無奈地笑容。「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易感期來時,除了萌發的情慾躁動外,剛好身上又還有傷是多麼痛苦的事,那時候我整個是,哇!原來疼痛是這麼可怕的嗎?我竟然連一點點割傷都快無法忍受了。」
「這大概就是我的一個弱點吧,所以要是哪天我背叛家族,需要拷問我,用這種方式應該是最簡單的了。」說完,九日又笑了幾聲,卡蜜拉之前偷偷放在醫療箱內的麻醉劑有時候也是用在這種比較無法忍受的情況下,只是他才不敢跟人說他亂用藥的事咧。至於為什麼不選擇使用抑制劑──他就怕下次會更嚴重才不想太常使用那個。
「認識妳以後,我發現如果待在妳身邊,就算什麼都沒做也可以得到舒緩很多,這是從其他人身上得不來的。我得坦白講,起初我以為自己這是在利用妳,畢竟妳也和一般的Omega不太一樣,但後來……呃嗯……」
九日抿起嘴撓撓後髮,嘴張了張又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他對人產生了超乎自己預料的依賴,不單單只是待在對方身邊感到很舒適,還有與她相處時能夠感受到的快樂也完全不一樣,所以九日很早就清楚自己對於卡蜜拉產生了友情以上的情感。
當九日說到易感期產生的疼痛,卡蜜拉想到了在牢裡的自己,搭在人腰上的手,默默搭到了九日的手腕上輕拍。
她想過他們兩人都有點問題,在易感期反撲回來的情緒和痛苦是平常的數倍,更別提她將抑制劑當維他命那樣打,身體的抑制劑劑量早就超標,每到下一次發情期累積的情潮,痛苦到她難以抵擋,與其說是發情期,更像被地獄的烈焰燃燒,誰都不能將她火裡拉起來。
「Boss也曾經覺得我在利用你,他偶爾會和我聊聊你。」卡蜜拉的目光看著別處,回憶當時的對話內容。
「我沒有朋友,我也不能有朋友,你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他就無法阻止你來見我,為什麼我會抓著你不放?也許十四歲的我……只是想要一個不屬於宅子裡的人和我說話吧,那種情感很複雜,到現在已經不只是那樣。」
「但是,為什麼會?怎麼會?」卡蜜拉的手從九日的手腕滑到人小臂抓住,皺眉看著人,「神經?情緒障礙?」許多想法在卡蜜拉腦海一閃而逝,有幾個特別有可能性的被列出來。
「你真相信我啊,說得好像我不會背叛家族,不會反過來把你當籌碼。」卡蜜拉的手向下滑,握住九日的大手拍了拍,「感謝你的信任。」
「要是真的被阻止,我可能還是會想辦法去找妳咧。」叛逆的心態讓他更容易想去觸犯不被允許的事情,除非他的舉動也會給卡蜜拉帶來危害,才會安分點吧。
九日順著卡蜜拉的動作往她的手瞧去,隨後抬頭看向人的面容,彎起了笑眼。「我當然相信妳囉!不過這麼一說,我倒有點好奇如果是妳背叛家族,會是什麼樣的情況了。」說不定他還會想幫助對方呢,而自己背叛家族的可能性……大概就是等哪天他膩了吧,他本來就不是個多忠誠的人,目前僅有的忠誠多半也限於面對自己身旁的人事物。
「其實我不記得詳細,之前醫生在講時,我基本上都沒有認真記住他們說了什麼,一堆複雜的學術單字。」九日聳了聳肩,因為他太不在乎這件事了,根本沒認真去了解過自己的狀況。「我只記得什麼基因問題,什麼一型二型,還有我很幸運這個症狀算輕型,至少還有一些基本的觸覺與智力,生理反應正常運作……巴啦巴啦。」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現在還能好手好腳的待在這裡,像這樣待在心儀的女孩身旁,聊東聊西的,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非常幸運的人了。
九日微微偏了個頭,視線落在卡蜜拉的頸部,然後緩緩看向後頸的方向,他縮起環抱著人的手臂,指尖滑過暴露在衣領之外的肌膚上,輕輕撫著對方溫暖柔嫩地頸後,但沒有冒然觸碰到腺體與傷疤的位置。「回到前面的話題,雖然我沒有想當個時間旅人去改變過去,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妳可以不用承受這種事。」
九日所提的基因問題,卡蜜拉想起了醫生許久之前對她說的話,她沒有說這些事,那些對自身來說根本不重要,只是心裡深深感慨了一番,好像烏雲就不曾離開過一樣。
後頸的觸碰使卡蜜拉很輕微的顫了下,下意識的弱點被觸碰帶來的危險感讓她握緊了拳頭,綠眸看向九日,握成拳的手才慢慢鬆開。
一個女人聽見這樣的話是否會感受到被呵護的溫暖,一個Omega可以有另一個生存選擇,是否會視對方為依靠,卡蜜拉知道情理之中人都會這樣想,她卻很難說服自己去這樣想,不是不信任九日,那是對自己命運已定的悲哀感。
「如果我不那麼做,我就會被分給其他人當作權力鬥爭的禮物,我們也許不會認識那麼久,十六歲?十七歲?最晚二十歲吧,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倒是希望你乾脆就別進入家族工作,去遙遠的城市生活,遠離這個地方,去過新的人生。」知道九日會用這裡很好玩啊、生活很刺激啊的理由,卡蜜拉才說如果,能改變過去的話她會引導人走上那條路。
「雖然聊了這麼多──但我們都知道只是如果對吧?」卡蜜拉輕輕偏過頭看著九日,露出了無防備的側頸,讓Alpha繼續輕撫著頸後,「說句實話,你的症狀他會加重嗎?」
九日注意到卡蜜拉因為他觸碰了後頸位置而有些微緊繃的反應,不過在那雙綠眸望向自己時,似乎又放鬆回來了,九日的指尖也只是短暫地停頓了會兒,像是獲得對方的寬容與信任,才繼續自己這擅自的任性舉動。
「新的人生啊,現在的我還真想不到要是沒加入家族,離開這個地方,我還能幹些什麼事,那我能不能順道把妳一起綁架走,遠走高飛。」噢當然,這絕對只能當成個玩笑話了,就算他確實有這個膽識,成功率也太低了,而且這種行為大概反而會害了卡蜜拉說不定。
「對啊,都只是拿來給自己想像的各種如果。」他就喜歡想些有的沒的,偶爾還能逗樂自己──看來他也算是個挺無聊的人呢。九日屈起雙膝,一隻胳膊靠在膝上,掌心撐著臉頰,同樣偏頭回視卡蜜拉,撫著人後頸的手緩了緩,回答的很快:「不會。」
說完,九日撇撇嘴,似乎又有些遲疑的樣子,最後他聳聳雙肩,繼續補充:「應該不會吧?如果再嚴重,我可能就會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是個活體啦。」九日一邊嘖嘖一邊搖頭,連觸覺都喪失了的情況下,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什麼都觸摸不到,連走路都沒有感覺了,那還能是活著嗎!呃……或許有人覺得這沒什麼,但他可不想噢。
像是現在,即使只是輕觸,但指尖仍然能夠感受得到卡蜜拉的溫度與那柔軟地肌膚,這感覺多麼真切呀。
「……我真的想過和你逃跑,去很遙遠的地方。」卡蜜拉聽完沉默許久,她勾起了很淺的微笑,裡頭是憂傷也有著無奈,一閃即逝的,她想像過許多次。
「希望不會加重,混蛋,你應該早點跟我說。」卡蜜拉順著九日在頸後的手,她的雙手撐著坐墊,慢慢地抱住了九日,雙手繞在他的腰上,在背後圈住人,這身衣服都是九日的,香根草與薰衣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難以分辨哪一個才是殘留的氣味。
卡蜜拉把下巴抵在九日肩膀上,她不夠高,這樣的姿勢也抱不住一個壯碩的成年男子,肩上的傷被動作稍微拉疼了,她也沒動,姿勢關係她也幾乎要坐到九日腿上才能讓自己轉過身去抱住人。
可以嗎,她想試探,想問九日真的的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這個漆黑冰冷的夜晚,昏暗的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與一桌燭火,卻讓人無比安心。
卡蜜拉的手輕輕在九日背後拍撫,她不知道生那樣的病的感覺如何,但與自己的病症應該差不了多少。
是人都會期待,一個晚上她好像忽然了解九日許多,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更靠近,他太縱容自己太寵溺自己,他們對彼此都是偏心的,很多東西看在路西法眼裡昭然若揭,在等待什麼呢,她不知道。
卡蜜拉第一次感受到明顯的悲傷,是她許多話想說無法說,這比認知到之前還要難受。
她一手按在九日後頸讓人低頭看著自己,用一條腿與腰的力量撐起身體,沒有唇膏的唇印在九日的嘴角,後頸的腺體這時一陣刺痛,卡蜜拉沒有動搖,只是又親了一次,等待著被推開,還是什麼都可以的反應。
聽了卡蜜拉的話,九日瞇起眼傻傻地笑著,說不定哪天他真的會幹出這種事,現在的生活是挺刺激有樂趣的啦,但要是是和卡蜜拉一起離開,他絕對是樂意的。「哈哈,原本想說這件事大概不太有什麼影響就沒想過要提,嘛,畢竟打從出生就這樣,也習慣了。」
九日打哈哈地笑著,不過當卡蜜拉更加貼近地擁抱住他時,他微微一愣,僅隔著單薄的衣物,可以明顯感受到對方的體溫,環在自己背後的手也溫柔地輕拍著,柔和香氣縈繞周身,舒適安寧的環境使他靜了下來,貪戀著卡蜜拉給予的溫柔,他同樣伸出兩手輕輕搭上人的下腰處,避免碰上傷口的位置。
但卡蜜拉接下來的動作又令九日困惑了片刻,他在對方按住後頸時,乖乖順著引導低頭看向人,直到卡蜜拉的唇貼覆上自己的嘴角,九日才詫異地睜大雙眼,這短暫一瞬間腦袋是空白的,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連鼻息都止住了片刻。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樣直接的行動反倒令九日感到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是多麼渴望與卡蜜拉有更多親近的接觸,但又一直沒有打算做出任何行動,總是滿足於能夠與人聊天玩耍或單純見到對方的這些日常互動。
九日嚥了口,搭在卡蜜拉腰上的手緩緩地環住整個下腰處,並稍微收緊了點。即使卡蜜拉稍早前才剛注射過抑制劑,但他仍像是受到無比的誘惑一般,無法克制地偏過頭去索取對方的雙唇,他知道此刻的行動並非性別之間的誘惑所致。
雖然本能的慾望驅使著他想要更加侵略性的做出更多行動,可九日還是忍住了那股衝動,親吻卡蜜拉時仍保留著給對方後退的空間。就算知道卡蜜拉有時候會聞不太到氣味,但他仍是試圖壓下自身逐漸濃烈的訊息素和忽視手臂上傳來的刺癢感。
血液裡流動的抑制劑讓她的感官隔了層防護膜,損壞的腺體也讓她聞不到Alpha的訊息素,有時她想,自己如果是這樣的殘廢,那她算是哪一種人呢?
卡蜜拉的思緒在九日摟緊她,將自己往他懷裡帶過去時中斷了,嘴唇的輕觸是這輩子認識以來最靠近的距離,兩人明明都有性伴侶,經驗根本不是一般少男少女,此時卻只是蜻蜓點水,柔軟的四片唇瓣互相親吻,卡蜜拉伸出舌尖悄悄舔過男人有點乾燥的下唇,不知道是為什麼。
九日嚐起來幾乎就像是苦澀的味道了,又帶了點濃烈至甜的氣味,卡蜜拉乾脆起身跨到九日大腿上,兩腿盤在男人腰上,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會比九日高,只能繼續把人按下來和自己接吻。
唇瓣相貼之間是互相試探的舌尖,卡蜜拉慢慢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九日的舌頭,沉穩的綠眸此時閉著,本能在水下相當平靜,但她還是想這麼做。
「……你可以傷害我,弄疼我,你知道我是誰,我沒有那麼脆弱。」簡單的吻結束,卡蜜拉用額頭抵著九日的,用鼻輕蹭對方的,「這不關於……你是個Alpha,我是個Omega,你懂嗎?」
卡蜜拉輕皺起眉,低垂著眼繼續說:「我從來沒想過我會說出這些,也不知道怎麼說,但是聽你說完那些話,我很驚訝我對你來說很重要,不是個鬼魂,我愛你這句話對我們而言都太過輕,要說的話……你比較像是萬有引力。」
說到這裡卡蜜拉還輕笑一聲,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太浪漫很奇怪,「我所有痛苦煎熬的時候、頻死的時候都會想到你,你支撐我的童年很多時光,轉眼我就好像一個……不知感恩的人在對恩人說癡心妄想的東西。」
「你知道我會和任務目標上床,我也會和看對眼的性伴侶上床,因為那是我的工作,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設定好,但我不覺得自己骯髒,那是本來就會發生的事。」
「我會刺傷你。」卡蜜拉一手貼著九日的胸口,底下是心臟,「不管是什麼形式的,也許有一天我會傷害你,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以保護自己的命為優先,不用救我。」
「和你一樣,我的身體也有問題,在我確定到底是什麼狀況之前,這件事就先擺著,好嗎?現在專注的是現在的事,我們的事。」
卡蜜拉用額頭輕輕頂了九日的額頭,「回答問題,跟我說你在想什麼。」
一手環過九日的肩膀,另一手還貼在人胸口,這位置剛好是給刀劃傷的紗布上,指腹在肌膚上游移,還能摸到心跳的脈動。
當卡蜜拉坐上他的腿時,九日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指頭輕搓對方緊實的腰側,小心翼翼地淺嚐著卡蜜拉的唇舌,這可說是妄想已久的接觸啊,沒有衝動,只是純粹的情不自禁,又彼此帶點試探意味。
直到雙方分開後,九日半垂著眼簾,看著卡蜜拉貼在他胸口上的那隻手,原本剛有些刺癢感的刀傷隨著她指尖移動的位置,有種平復下來的感覺。九日微笑著搖頭,他相信卡蜜拉不脆弱,不過他可沒辦法因為這樣就對人粗魯,換作是別人他當然無所謂,但她可是卡蜜拉呀,一個他多麼想呵護的人。
九日閉上眼,低頭輕輕地靠上對方的左肩,在享受這樣輕柔觸碰下的同時,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卡蜜拉的問題。我在想什麼?有時候他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他可以任性的隨心所欲做出很多行為、說一些直白話,但偶爾又會像現在這樣,腦袋裡的話半個字也難以從嘴裡擠出,為什麼呢,是怕尷尬嗎?還是害羞?或愛面子?
不知道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九日這才哼哼笑了一下,偏過頭的視線正好落在卡蜜拉的頸部。「真要我認真說嗎?妳聽了可別覺得我形容的太荒謬喔。」說完,九日又笑了幾聲,他沒有從人的肩上抬頭,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繼續開口:「妳對我來說絕對是個美好的存在,妳當然不骯髒,不是鬼魂,相反的,妳幾乎可以說是我的女神了!不可隨便褻瀆的存在,如果哪天妳突然不見,我絕對會很困擾,這是真的。」
「我不想失去妳,也不想看到妳變成哪個Alpha的東西,雖然我不希望妳有過之前自殘的行為,但……好吧,我還是有點慶幸妳因此能好好待在這,還有不會太容易被別人標記,被哪個混蛋擁有。」九日終於抬起頭離開卡蜜拉的肩膀,看著對方抿起嘴笑了笑,這麼多年以來都不敢說出這種話,現在倒是一說就停不下。「但我始終不敢對妳表態這些,覺得我們這樣平平靜靜的摯友關係也很不錯了。自私一點的想法,我當然也想擁有妳啊,不過我害怕要是反而破壞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辦?亦或者我哪天也有可能會傷害到妳?」
「我不想對妳食言,所以我沒辦法肯定為了自己保命而不救妳這件事,因為我覺得我很高機率辦不到,除非──呃不,應該就是這樣了。」九日縮回一隻手,覆上卡蜜拉貼在他胸膛上的手,然後慢慢握住,緊壓在心口上,連自己也感受得到隨著這些心裡話道出而漸漸加快的心跳。「講這麼多,也只是想說……咳嗯,愛這個字確實不足以表達,我喜歡妳形容成萬有引力,為了霸佔妳身旁的位置,我後來才開始有意識不該再隨便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妳也記得保護好照顧好自己。」
九日認真地盯著卡蜜拉,不過腦子裡卻開始有些打結了。好吧,這些話說完後他是有那麼一點後悔了,如此赤裸的感覺太令人緊張了。而且他很好奇卡蜜拉身體還有出現哪些問題?但對方似乎不打算現在談論的樣子,所以九日也只是將疑惑埋在心裡,乖乖的不硬要問起。
面對許多危險都不曾覺得無法應付,九日是她人生裡最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的一個意外了。
在九日說話期間,卡蜜拉一直是仰著腦袋,一手撫摸著男人短刺的後髮,指尖輕輕撩過髮根至後頸,靜靜地聽著對方每一句話和情緒起伏。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讓人感受到困擾,我要求太多,對九日不公平,我在害他,害他可能會變成和我一樣在深淵裡行走的人,說到底我從來沒有乾淨過雙手。
卡蜜拉抿起嘴唇,她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試著讓自己找一個完美的句子,但她的大腦混亂一片,無法找到理智又完整的想法來回答。
這不像她,不像自己,人在愛情面前都會卑躬屈膝。
「我很高興你和我說真心話,真的。」卡蜜拉圓圓的眼睛看著九日,說話時緩慢眨了眨眼,繼續說:「這輩子大概只有你會說這麼好聽的讚美了。」
「我給自己假設很多次。」卡蜜拉微微一笑,慢慢地說:「只是假設,等你結婚,或是Boss給你配個不錯的對象,我想照顧你小孩,除非我必須去很遙遠的地方做事,我會為此感到可惜。」
「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可以活多久?那間學校使我們一部份的人血液裡的抑制劑濃度過高,激素失調,有點像小型癌症,當然我也有這樣的壞習慣,每一次發情期都很痛苦,為了減緩當時的痛苦,我會去找別的人緩解,好讓真正熱潮的時候不會那麼難受,可以讓我更快回到水平上……我想說的是,其實我一直都做好隨時離開的打算。」
卡蜜拉的視線挪開了,很快地又看回九日的眼睛,她的表情有點難過,但並不怨懟誰。
「如果破壞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或是你有新生活、我有了自己難以改變的狀況,很多因素,我都做好了準備。」
「當然……現在你都知道了,要完全逃跑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了。」她說完露出一個微笑,眼底的憂傷還是在,雙腿稍微盤緊了些表示自己現在也走不掉,「現在這裡是座孤島,我還能跑去哪裡?對吧。」
什麼常規的事,什麼史詩壯烈的情境都沒有,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卡蜜拉不在乎那些,只有現在,她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想到這,卡蜜拉輕嘆一口氣,掌下的心跳又何嘗不是最直白的回應,語言都只是多餘。
她低下頭在九日的手上,也就是蓋在自己手上的那隻手,親吻幾口,額頭就抵著人,閉著眼睛,試圖從藥味中尋找九日的氣味。
九日注視著卡蜜拉,將人臉上的細微神情與眼底的情緒都收入眼中,聽著她坦白自己身體問題的話,他這才明白到自己好像沒辦法馬上接受對方身體隨時會崩潰的可能性,明明都知道就算身體沒出問題,在這種生活下也容易隨時丟了性命。
他咬了咬下唇,看著卡蜜拉在他手上落下幾吻,內心複雜的情緒交雜著,他深深呼吸口氣,讓那柔和地薰衣草氣味撫平自己開始有些焦躁的情緒。
「是啊,而且妳現在被我抓住了,我也不會讓妳跑走。」九日說著,環住腰的手臂也緊緊將人鎖在自己懷中,他看著低頭靠在自己身上的卡蜜拉,在鬆開對方的手後,去輕撫著那頭紅髮,有一下沒一下地為人順著柔軟地髮絲。「還好我現在知道了,雖然我可能沒辦法像妳一樣,能夠為可能發生的事做好準備,我甚至可能還會無法接受,但至少……」
他的話停頓了會兒,雖然知道生命是很輕易就會消失的,也不是沒有面對過重要的人死去這件事,但他知道自己其實從來沒能真正釋懷過,知道自己會為此悲傷的,但卻又總是無法準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最後,九日還是只能揚起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斂下眼並在卡蜜拉的頭頂落下一吻,將話給接完:「我要妳知道,不論之後還有多少時間,我都會陪著妳的,妳可甩不開我囉。」都已經纏著對方多少年了,尤其是還知曉人的情感,自己也坦白了,他哪能輕易的放手呢。
「……我也要謝謝妳告訴我這些。」這對他而言,絕對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至少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那些在情感上無謂的扭捏行為。
「……嗯。」卡蜜拉擁住九日閉著眼回答,沉浸在香根草的氣味裡頭無法自拔,斷開的感官似乎又有點連結上了,抑制劑的功用還是在,卡蜜拉想——這也許是她記憶中的氣味。
就去接受吧,放棄那些事吧,身為女人的自己也能談一場簡單的愛情,她一直都不是沖昏腦袋的人,從小到大一起玩的青梅竹馬,那麼熟悉,像是暗戀了十年那樣的如釋重負。
她現在不是幽魂,她是卡蜜拉,是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普通女人。
卡蜜拉擁住九日的肩膀,勾住對方後腦壓向自己,吐息幾乎就在九日唇前,她輕聲呢喃:「吻我……」沒有主動去掠奪,就是等待在那,等九日自動的靠近。
雙腿夾住男人結實的腰桿輕輕摩擦,這個動作還能讓腳跟摩擦在男人光裸的後腰,白皙的手游移在男人結實的麥色背肌,流露出一絲邀請的波光。
看著卡蜜拉邀約似的舉止,九日定定地注視對方,隨後垂下眼簾,緩緩湊上那近在咫尺的雙唇。短短的一個夜晚,和往常一樣的閒聊,竟然會發展到這一步,明明是這麼多年下來都不敢觸及的關係啊,要不是有確實感受到人的溫度與氣味,這種沒想過可能會真實發生的接觸都讓他感到很不切實際。
九日親吻著卡蜜拉,從一開始略帶保留的輕柔,到越發貪婪地吮吻啃噬,探出的舌滑入口中,帶有一絲無法克制的強硬去奪取著這只屬於對方的氣息。在這擁吻的同時,撫在人腰上的手也悄悄伸入寬鬆的上衣內,掌心緊貼肌膚,撫過腰間的曲線和背上紗布的外圍,仍是不敢太過觸及傷口位置。
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些,少有的緊張情緒也慢慢鮮明起來,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緊張了,赤裸裸的情感展現比他想像中的還難以保持常心來應付,但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只是一個吻就快要激起身上每一條神經,幾乎致命般地吸引力令九日完全不想放開懷中的人,不過在這加深的吻當中,他還是記得給對方喘息的空間。
卡蜜拉抓著九日的手腕讓他往上攀,就算按在傷口上也沒關係,沒有麻藥,陣陣的細微刺痛才能提醒她現在是真實的存在。
幾個深吻過去,卡蜜拉吻的比九日還侵略,在張口時用牙齒磨著男人的嘴唇,教育需要的性技巧都在此時拿來撩撥九日的底線,若是這時闖進房間只會看見Alpha寬厚的肩膀下方壓著一個嬌小的女人,白皙的小腿像掙扎似的夾在男人的腰也沒能阻止咬上來的犬齒。
「會緊張?」卡蜜拉在呼吸的空隙裡抽神說話,九日的吻正好按在她的嘴角,用摸的就能感覺對方體溫好像升高了,明明開著空調啊,手掌貼著肩背向下,黑暗使人感官更清晰,她好像這樣就能摸到九日的心跳。
「不會有人來跟你搶的,先生。」說著還刻意把自己的胸隔著一件衣料往人胸口擠壓,收緊雙腿用自己的下半身去刺激九日,「是我要和你的好朋友搶,沒有和我說的神秘好朋友。」
若是面對別的女人,九日不會將主導權交給對方,但現在的人是卡蜜拉,一個使他甘願屈服的女人。九日的手順著卡蜜拉的動作向上移動,雖然在覆上背部紗布時他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乖乖順從了。他輕撫著人,對方那更加侵略性的吻令九日幾乎要無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直到聽見卡蜜拉的話,才令九日不禁抽回神笑了,他稍微退了點,提起視線瞥向那雙綠眸,就算身體反應早就暴露了這些情緒,他仍沒有回答自己是否真的緊張。
「神秘好朋友?」當卡蜜拉那柔軟緊實的身子緊貼上他,相隔單薄布料幾乎是可以清晰感受到於此之下的誘惑,讓九日一開始還沒辦法去分神思考對方是指誰,但後來像是聯想到了什麼而理解似地噢了聲。「她啊,就是現在負責管理我身體狀況的醫生,她只有對我的症狀更感興趣,其他的只是順便各取所需。」
九日底下頭,將臉埋在卡蜜拉的頸窩上,輕輕地啃咬親吻,然後補充道:「……要是有人要把妳奪走,我會拿命跟他拼了。」語畢,九日的唇貼在卡蜜拉的頸部,悶聲地哼哼笑著。
顯然各取所需四個字沒有說服卡蜜拉,她腰與腿一個用力,將九日壓倒在柔軟的地毯上,手揉了揉頸窩埋著的那顆腦袋,Omega張口貼在男人的臉頰和耳邊輕咬,沒有做回應,犬齒向下劃過脆弱的側頸,底下就是一個殺手最致命的弱點,卡蜜拉咬了兩口,低頭埋在人頸上。
紅髮滑落在九日的胸口,卡蜜拉收緊腿,用腹部和下身的力量貼著人,接著往Alpha後頸的腺體處咬下去,多數Alpha都無法接受這麼侵略的舉動,更不能接受Omega這宣示主權的行為,那好像顛覆了他們的地位,像個恥辱。
卡蜜拉知道自己在意氣用事,小做懲罰在九日的腺體上研磨,在頸上留下一口牙印和紅痕,正想說點什麼,九日的房門被敲響了,卡蜜拉沒有抬頭,繼續維持著這個姿勢盯著九日看。
眼神似乎寫著:好像是你的朋友。
被卡蜜拉壓制在下方,感覺到頸子上傳來被啃咬的麻癢感,原本九日還因為她這樣的舉動笑了一下,但之後對方的嘴卻移動到頸後,直接往腺體處的位置咬下,九日瞬間瞪大雙眼,渾身僵直了片刻。
這種權力被侵犯的感受很直覺性,但九日只是悶聲在喉嚨間發出低沉沉的呼嚕聲,並沒有做出更多表示不滿的行為反應,而他確實也沒有真的對此反感。
直到聽到房門敲響的聲音,九日才仰起首迎上卡蜜拉的視線,他撇著嘴一副沒有很理解卡蜜拉怎麼就突然咬他的腺體,也沒有打算要去理會敲門人的樣子。不過在第二次敲門聲響起時,九日很不情願地嘆口氣,一手抱好卡蜜拉的腰,另一手則撐著地面帶著人起身。
「我去看誰這麼不識相。」九日抱著卡蜜拉走到沙發床旁,將人放上沙發後,撓撓後腦並嘖聲朝玄關的方向走去,遠離燭光的範圍雖然暗了許多,但並不妨礙行動。
「……」反倒是卡蜜拉在九日那賭氣的模樣出現後就露出了一個微笑,她覺得九日可愛,不識相是麼,要是沒這個敲門,估計她已經把人拖去床上了。
卡蜜拉在沙發床上盤起腿,一手撐著臉頰挑起一邊的眉毛看九日去門口,嘴角還留有笑意,並且在Alpha走遠的同時舔了舔下唇,侵略性這麼強的Omega哪裡找。
身上的傷在包紮好的情況下,現在已經沒那麼痛了,待在冷氣房裡挺舒服,抑制劑控制住了本能的躁動,此時她像停機的電器,比Beta還還穩定。
她猜來的人不是修電器的就是其他鄰居吧,卡蜜拉咬著下唇聽門口的聲音,想聽出點蛛絲馬跡。
一開房門,走廊燈光刺目的使九日有些不習慣地微微瞇起眼,他沒擺好臉色給門外的人看,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明顯表達著"你打擾到我了",沒在跟人客氣的,但等看清楚門外的人是誰後,他轉而露出些許訝異地神情。
站在門外的人是溫蒂,她手中還提著打包小包的東西,臉上的妝容與洋服都還未換下,裙擺有被雨水濺濕的痕跡,看得出對方在回房前就先來敲他的門了。溫蒂一看到九日臉上的表情轉換,只是揚起眉角說道:「幹嘛?你這什麼臉。」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是妳,我才要問妳幹嘛,有什麼事?」九日又撥了幾下頭髮,一手搭在門把上並傾斜身子虛靠著門框,給足耐心等待對方說。
溫蒂撇撇嘴,目光掃過九日身上的紗布,從人身上隱約散發出的不耐煩氣息讓她知道她來的很不是時侯,好吧,起碼這人還願意開門,而不是直接無視她。「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剛剛回來經過加蘭他們,他們好像在處理你們今天抓到的闖入者,加蘭原本想叫你下去找他的,但電話打不通就算了。」
「是……噢……」九日轉動眼珠,他在和泰德通訊完後就將手機靜音了,很單純的就是不想被打擾罷,「嗯,然後勒?」
「因為不曉得你會失聯到什麼時候,所以加蘭要我順便來跟你說一聲,有空去找他一下,他沒跟我說是要幹嘛,但有特別強調要你最近注意安全,盡量別獨自一人。」聽到後面的話,九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什麼給小朋友的叮嚀啊。「然後還有這個。」溫蒂從手中的提袋翻出一盒東西,遞到九日面前。
「我一個沒忍住買太多了,這盒蛋塔就交給你們解決吧,卡蜜拉應該也在,沒錯吧?你沒開燈,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睡覺了?你到底敢不敢……」說著,溫蒂湊近九日聞了聞,除了他本身的味道外,確實還隱約參雜了別人的氣味。九日沒有很喜歡帶別人到自己家裡,大概就除了卡蜜拉吧。
聞言,九日粗魯地從溫蒂手中拿走盒子,「對,所以我被打擾了,但還是感謝溫蒂小姐的禮物和通知,慢走不送!」他邊說邊關上房門,不再理會外頭的女人是否繼續說著什麼,就拎著盒子走回客廳。
談話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卡蜜拉聽見模糊的談話聲,似乎說到了自己,這個聲音的語調應該是溫蒂,說到溫蒂,她以前想過溫蒂是不是和九日關係特別不一樣,就是──那種關係。
但一次都沒有問過,卡蜜拉想如果真有什麼,九日自己會說,疑惑累積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要是方才那些都是幻覺,那這幻覺太高級了。
走神了一會兒,九日已經走回客廳了,卡蜜拉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的蠟燭,光源還夠。
「怎麼了?上面有狀況?」也是,事情都還沒解決完,自己反而是耽誤了要事,「要去處理一趟?」
「可能有什麼事要找我談吧,但看起來應該不急。」九日偏頭瞧著卡蜜拉,隨後聳聳肩回答,走回桌旁時順手收拾起空盤,拿回廚房去清洗,並將溫蒂給的甜點冰到冰箱。「而且既然不是叫我馬上去,我怎麼可能還會想在這種時候離開咧?」他走回水槽前洗碗,邊揚起音量對著在客廳的卡蜜拉笑嘻嘻地說著。
是不曉得加蘭找他有什麼事啦,但若不是要他立刻出門,那就代表事情不至於多重大……大概吧。
反正在今晚的現在,說什麼他也不想離開,待在自己舒適的窩,外頭的風雨也給了他某種程度的安全感,有種隔絕了外界,和卡蜜拉的相處可以不受干擾的感覺──呃,雖然剛剛還是被敲房門給中斷了,好好一個氣氛就這樣被打散,唉。
來了兩人,卡蜜拉沒有全部都滅口,留了一個奄奄一息的讓加蘭他們去處理,她想了一下之前猜測,摸黑找到自己的手機,一條訊息都沒有,看來家裡還算平靜。
卡蜜拉沒有回應九日的話,把手機關上螢幕放到一旁,走幾步,彎腰去捲過長的褲管好讓自己不會踩到,晃到廚房去看人洗碗。
真不真實,她想,身體做出了與理智的大腦完全相反的行為,她湊上去從九日背後抱住對方的腰,很輕的嘆了一口氣。
「等等來看小電影?還是你想做什麼?」
在刷洗餐盤的時間裡,九日幾乎是半放空的狀態在執行動作,一會兒想著等等要幹嘛,一會兒思考要什麼時候去找加蘭,直到卡蜜拉從他身後抱了上來,九日這才將思緒拉回,偏頭看了眼身後的人兒。
想做什麼?他想做的事還多著呢,不過現在頭腦稍微冷靜了下來,還被溫蒂提醒了稍早前發生的事,讓他覺得今晚或許先讓卡蜜拉多休息一下的好,畢竟之後她就要出國了,就算受傷什麼的早就習以為常,但九日更希望人身上的傷快點好。
「嗯……或許看個小電影什麼的,然後就早點睡了?我想今晚妳得先好好休息養傷,反正妳會在這裡待個幾天,有很多時間可以做不少事。」九日將洗好的盤子瀝乾,放上一旁的碗架後,拿過掛在牆面的擦手巾擦乾手,轉身低頭瞧著卡蜜拉,伸手搓搓人的髮絲,嘴邊掛起一抹溫和地微笑。「好嗎?」
「好吧。」和以前的週末活動差不多,卡蜜拉考慮了一下加蘭隨時都有可能來找人,避免打擾,卡蜜拉沒有排後面的行程。
她收緊手臂,緊緊擁了下九日,慢慢走回去客廳要尋找平常拿來找電影的平板,再跨過地上的坐墊窩到沙發上,戳開螢幕鎖開始滑串流平台上有什麼新推薦的電影。
推了不少愛情片,傲慢與偏見這類型的復古片增多了,卡蜜拉坐在沙發上縮起雙腿,腳踩在沙發邊緣,坐姿會稍微壓到背後的傷口,沒有很疼,卡蜜拉就不當一回事。
說好的恐怖片去哪了,鬧鬼片、招魂片、驚悚連續殺人魔系列……。
螢幕的微光照在卡蜜拉的臉上,她懶洋洋地眨眨眼睛,坐下來安頓又吃飽了,血糖一上升就想睡。
九日望著卡蜜拉走回客廳的身影,有過剛剛那兩個關係大躍進的互動後,看什麼事都不太一樣了,總覺得自己現在似乎下意識地比之前還要更在意對方的感受與想法,深怕這美好的時刻會一個不小心被戳破。
九日抹了把臉,將環境做完最後的整理,隨後從壁櫃取出兩個馬克杯,再到冰箱找到一壺昨天他鍋煮完冰好的奶茶倒入杯中。
他端著兩杯冰奶茶回到客廳,放上矮桌後,輕手輕腳地窩回沙發,湊在卡蜜拉身旁看著人瀏覽各式電影,緩緩靠上卡蜜拉的頭頂,輕蹭了幾下紅髮。
「有找到什麼想看的嗎?」他問,視線落在平板的畫面上,看著上頭陳列出一部部電影。
「嗯?」卡蜜拉的聲音在長大之後偏低,男性會說那是性感成熟女人的嗓音,她想應該是吸菸飲酒帶來的影響也有,懶洋洋地哼了一聲搖頭,戳了一部電影看介紹。
「線上靈媒視訊,最後不小心招來怪東西,這個看起來很像現在大學生會玩的。」卡蜜拉點開預告,把平板聲音調小一些避免太大聲造成沒必要的廉價驚嚇。
頭頂上的重量不沉,卡蜜拉沒有退開,反過來把頭偏過去,她已經說服自己任意去當個普通人,在短暫這幾天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在預告播放到女大生作死,接連開始鬧鬼之後,卡蜜拉問道:「你會想玩這個嗎?通靈板,還是你不相信通靈板?」
「哦?我看看。」九日正了正視線去看著卡蜜拉點開的電影預告,這樣的驚悚片通常都得有一些作死的人作為開端。在預告看到一半時,卡蜜拉突然問了個問題,九日撇起嘴思忖了會。
「嗯……其實我不信,但又蠻想相信的,要是真有辦法叫出想找的人,說不定會考慮一試。」他聳聳肩,坦白說出自己對通靈板的矛盾感想,要是他身在這些驚悚片裡,大概就是那些會不信邪作死的人吧。
「那妳咧?信嗎?」九日回問了句,隨後他稍微坐正身子去拿桌上的馬克杯,啜了口奶茶,才又靠回卡蜜拉身側。
「……」卡蜜拉思考了一會兒,回覆一個很女孩子的答案:「如果你死了,它可以幫我叫出你,我就相信它,其他時間他是一塊能降靈的木板而已。」
她微微轉過頭盯著九日,挑起一邊的眉毛,繼續問:「我不覺得殺手會怕鬼魂,我們處理了這麼多事,也從來沒鬧過鬼不是麼?」
「說不定其實有,只是我們都看不到。」說著聳聳肩,手指戳著預告影片,再把聲望縮小一格,看那些作死的年輕人如何被惡鬼丟來丟去,如何摔死或是被掐斷脖子的死去。
大概是對死亡沒有感覺,卡蜜拉看完這個預告的尾聲就把平板放到九日腿上,伸手轉而去摟住對方的腰,把人當成一個抱枕靠過去,閉起了眼睛深呼吸。
「哦?這樣一說,如果可以作為溝通的管道,那好像真的聽不錯的呀。」聽完卡蜜拉的答覆,九日愉悅地笑了起來,然後才接著回答卡蜜拉的話:「都有膽識幹這行了,也沒理由去怕鬼魂了吧,我是這麼覺得啦,況且確實也從未遇過靈騷之類的事。」
九日擺擺手並聳了個肩,他是不曉得真的有沒有殺手遇過啦,但至少沒發生在他的生活周遭過。
「要是真的有鬼,我想我們身後大概都站了好幾個人呢。而且如果我死了變成亡靈,我還可能會每天跟著妳,繼續騷擾妳,妳可要有心裡準備啊。」九日說著玩笑話,不過在卡蜜拉靠過來並摟抱住他的腰時,他也抬起一隻手,繞過對方的背後輕輕摟住人的臂膀。
平板上播放的預告已經結束了,九日也沒有繼續點其他的電影預告或要去開電視播放影片,而是默默關上平板螢幕,然後拿起來放到身旁的沙發上。他的手掌在卡蜜拉的手臂上緩緩搓了幾下,思考了幾秒後才繼續道:「……嘿,還是今晚就早點回房間休息了?」
「……」卡蜜拉聽到這話低聲笑了笑,她故意打趣地反問:「你是指哪一種休息?」
「你做背後靈倒是滿可愛的,我看不到你,可能還會幫你披一個被單,讓我可以在半夜看到你走去哪,不知道鬼有沒有訊息素可以聞。」
一邊說著卡蜜拉把兩條腿放到九日大腿上,坐實把人當抱枕倚靠的動作,以前他們也會這樣,這麼想一想,也就接吻是無法做的事。
她是告白了嗎──?卡蜜拉瞇著眼睛想,不管了,無所謂了。
「哈哈!看來鬼有沒有訊息素的味道這個答案,只能去問問別人有沒有這個經驗了。不過記得還要給我的被單挖眼睛洞,免得我看不到路了。」九日笑說著繼續回應這奇怪的話題,看著卡蜜拉放到他腿上的雙腳,隱約能夠從這寬鬆布料下看出腿型輪廓。
一直以來他們總是經常會做出一些相當親密的肢體接觸,但始終未跨出那看似曖昧的氣氛。內心渴望更多,但卻又滿足於現狀……不過現在就不需要再像那樣維持著一定的距離了吧?
九日把手伸到卡蜜拉的腿下與後腰處,將人往自己身上一抱。「哪種休息?回房間就知道了。」
他咧嘴一笑,同樣故意帶著怪裡怪氣的語調說道,雖然他是很想實踐某些行動沒錯,但先前他決定要早點讓人休息下的想法他還是會遵守的。
「唔。」卡蜜拉任由九日將自己抱起,她沉浸在香根草舒適的味道中昏昏欲睡,便閉上了眼睫纖長的雙眼,「抱我去睡吧,你也躺上來,我們都累了,今天差一點沒有命在這裡說話。」
感覺到九日開始移動,卡蜜拉不管那台遺留下來的平板,窩在九日胸口繼續說:「早上我想吃舒芙蕾鬆餅,還有海帶湯、飯糰,你家鄉味的那種。」
她用一隻手比劃,手臂在男性寬大的袖子中鬆鬆垮垮的晃著,比劃完把手貼到九日胸口,抬起眼笑的有點不懷好意,「回房間就知道了對吧?還不知道誰贏呢。」
「是啊,活過今晚了,妳可得好好休息了。」九日輕聲地說著,隨後就這麼抱著卡蜜拉起身,朝寢室的方向走去。
在抵達房間前聽著卡蜜拉開始點明日的早餐要吃什麼,令九日不禁又笑了笑,同時也認真地在腦內搜尋著這些料理的食譜。
不過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九日低頭瞧向懷中的人,看著對方的雙眼和貼在他胸口上的手後,他也揚起了眉角。「喔?這是在跟我下戰帖嗎?」
說完話,也正好走回了寢室的床邊,他將卡蜜拉輕輕地放在床鋪上,並在離開前又湊上人的唇淺吻一口。不得不說那句話極具誘惑,這個淺吻還是克制過後的行動。
「睡覺!」九日彷彿是想趕緊脫離什麼情緒般地這麼說道,隨後翻上另一側的床躺下。
待九日躺上來,卡蜜拉為了不壓迫背部傷口選擇側臥,她湊過去讓九日的手臂(沒受傷的那條手臂)枕在自己腦下,自己則是側臥在人胸上,一手搭在男人的結實肚腹,一條腿輕輕跨在九日的一條腿上,在床單下曖昧不清。
她也讓自己的胸貼在九日的身體上,小聲地嘀咕:「那睡了,晚安。」
「……嗯,晚安。」
緊貼在身上的柔軟身軀令九日分神了片刻,他發現自己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好好入睡,這樣曖昧親密的接觸不停撩撥著他的心思與感官,就像第一次碰到女人的小鬼頭一樣。
九日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後,垂下視線瞧向闔上雙眼的卡蜜拉,雖然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睡著,但這種時刻他也是挺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