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本意是要替同月同日生的弟弟妹妹一同慶祝，然而妹妹怎麼樣都不想同對方出席，最後又只剩萊昂和自己。每年皆是如此。
既然只有兩人，那也不必花太多心力籌劃，最在乎蛋糕與饗宴的人不克參與，兄長便提議去他們常去的酒吧，同時也是萊昂十八歲生日時第一次去的酒吧。
萊昂很喜歡那裡，因為店裡有股松木傢俱的清香，而那味道和兄長很像。

他們一坐下來，聊的盡是生活和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萊昂靜靜的聽兄長滔滔不絕。不記得喝了幾杯酒，也不記得身邊換了多少批顧客，萊昂只在乎兄長，只想聽他說話，看他耀眼的金髮在聚光燈下閃閃發光。
過了這晚，萊昂會正式邁入三十大關，這歲數對男人別具意義，婚姻、事業，都會被期待有一番成就。兄長比他早了三年經歷被期待的衝擊，於是更不會把這些壓力加諸在自己身上。

直到某個段落，兄長突然煞住話題，問萊昂他最不想聽到的疑問。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問題，不過，你真的沒什麼生日願望嗎？」

「沒有。」

「像是，喜歡的事⋯⋯喜歡的人⋯⋯還是沒有嗎？」

萊昂給了一陣沈默。「能一直做標本，就行。」那是他少數稱得上喜歡的事。

「那你連交女朋友都沒打算喔？」針對還沒被回答的問題，金髮Omega追問道，同時點起新的香菸。

「沒打算。」萊昂幾乎是反射性地回應。

「是喔。你都不會擔心活很久沒人陪很無聊嗎？」母胎單身的兄長吸了菸，嘆了口長長的氣。「我是蠻怕無聊的，人生只剩工作了。」

「哥要是想活久一點，把菸戒掉更好。人過三十，身體機能禁不起菸酒摧殘。」醫生出聲提醒，並悄悄地轉移話題。只是他更想說的話，沒能說出口。例如，他只想讓兄長有自己陪。

「很難戒啦。」叼起香菸笑了一聲，「我怎麼不知道很傷身，你試試看就知道戒不掉了。」

聽到這裡，萊昂不知是何來的主意，也許是酒精的催化，或是鬼使神差，他一句話也不說，拿下兄長口中的菸，側身湊上那片柔軟並帶走對方還未吞下的雲霧。

金髮Omega愣在原地，萊昂回過神來也嚇了一跳，連忙退開。兩人瞪大眼睛尷尬對看，過了體感一世紀的數秒鐘，菸被搶走的人才支支吾吾：「老弟。你，很醉哦？」

萊昂平復情緒，看向還困在驚嚇中的兄長，他欲言又止，最後揚起難得一見的微笑，並且把菸還給它的主人。

「我喝多，失態了。」萊昂補充道，「只是試試菸的味道。哥要少抽一點才好。」

對此，他們安靜了一陣子，金髮Omega才笑了幾聲打破僵局，接受弟弟的說詞。沒過多久，尷尬散去，他們又繼續兄弟間的話題，變回原本的模樣。

然而萊昂的心中有著散不去的暗潮。
他想知道，已經埋藏數十年的衝動，怎麼會在一個夜晚就衝破防線。
他想知道，這股難以按奈的躁動，究竟是出於AO之間與生俱來的吸引力，還是出自悖德的手足依賴。

倘若是出於AO，那為什麼，理應相互吸引的個體，卻只有他單相思依戀？
倘若是出於性別，那為什麼，對其他的男性或是Omega，他都不曾動情？
倘若是出於血緣，那⋯⋯這份情愫便毫無討論餘地，只得將之深深埋葬。

只是他也會想。

「對了，老弟。」兄長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只霧黑色的禮盒，上頭繫了黑色的緞帶，一眼就看得出是高級品。「有空的話，再幫我拿給小妹吧。她不太想跟我見面，又要麻煩你了。」

說話的同時，兄長露出了少見的靦腆笑容。那應是值得收藏的表情，那是萊昂最喜歡的表情，可是此時此刻在聚光燈下的笑容，卻變得格外刺眼。

「好。」而萊昂僅是點點頭，收下那份禮物。

他會想，既然都是手足，既然他們都同樣病入膏肓——那為什麼兄長傾慕的人，偏偏是妹妹呢。

他不斷地想，為什麼，那人偏偏不是自己呢。

萊昂的願望一直都很簡單。就只是擁有兄長、永遠陪著兄長，僅此而已。
明明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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