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食養|紅豆湯
TurquoiseGold
裴子青偶爾會到戲坊後台中串串門子,原因無他,只因為他與同胞兄長的秘密兼差——話本。

平日大多是差小廝送往各家戲坊,畢竟有些較為出格的段子,若是讓人知曉是何人所作,說不定得挨觀客們打罵哩!
今日卻是他心血來潮自個前往,這些日子來的段子他也都看膩了,琢磨想來點新花樣,若是能得伶人們指點一二興許能有些新靈感也說不定。
latest #77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他到後台時,領班正在遠處和即將出演的伶人們交談,他揮手後向領班指指座位示意東西已放在老地方,領班擺了擺手表示知道,讓他自個去玩。

伶人們正忙著演出籌備、走位確認添補妝容,似乎也無暇顧及他,裴子青也不在意,自個兒東摸西蹭的看著後樓人來人去。
忽地被那小桌上的陶瓷茶碗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熟悉香氣,心下一陣好奇,摸了過去輕手輕腳地掀起了杯蓋,霧白的蒸氣溢出帶著清透的豆沙香味——果然是紅豆湯。
https://images.plurk.com/1KRGAtMpkTflGTMIGywwuv.jpg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哎!這般香氣,我怎在市上不曾見過?莫非是哪家我不知曉的私藏?還附了湯勺呢……」
裴子青口中念叨著,卻不知不覺越靠越近像是要趴在桌上那般,盯著那溫熱還散發著些許白霧的甜湯,他忍不住拿起了小勺撈了一口。
「豆子豐滿豆沙綿密,香氣甜而不膩……不知到底是哪位哥哥姐姐的私藏,哎,好想嚐一口,這溫度適中正是品嚐的最佳時機,」他瞇起了眼看了一下正忙亂的後樓,一邊自我說服地念著反正大家正忙唄涼了錯過品嚐時機也不好是吧不如我先替各位品嚐一番待稍後收戲補償一下……然後他便一口送進了嘴裡。

香甜綿密的口感在嘴中滋發,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瞇起了眼露出愉快的笑容。

要不再一口吧?他想著。
懷三喜向來是不樂於多一刻帶著面上的妝容,反正他今個兒也不過是到坊裡暖場,上了一小折子的『二堂舍子』。

也沒個伶人雅氣的模樣,更沒有方才高台上護子的娘親那般可憐姿態。才剛下了台到後場,他已經抹掉了滿臉粉墨,開始摘腦袋上的鳳簪,這還沒停步子就瞧見了眼前曲著身、端著小磁杯偷品的年輕男子。

「呵呵...這後台什麼牛鬼蛇神都會來探,倒是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的老鼠。」他一邊說著一邊湊近對方。
「如何,好喝嗎?」懷三喜臉上連平時靛藍的染料也沒上,也還未換下那身該是樸實婦人形象——黑底藍邊的長衣。搭上他只勾起半邊的咧嘴笑,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不協調。
立即下載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嚄!!」
原來想著沒人注意,剛做點虧心事馬上就被發現還揪住了尾巴,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裴子青嚇得竄起來,手中的小勺碰撞了瓷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來人正是懷三喜,手上還拿著似乎拆到一半的釵飾,一身長衣顯然是剛從前台下戲。

「嗨呀,這不是懷兄嗎?有些日子沒見了別來無恙呀?」
對方一句問話和湊近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讓裴子青不知為何寒毛直豎,這感覺似乎有點熟悉呢,哈哈哈哈⋯⋯該不會正主來了吧?

「今天天氣真好啊適合喝點甜湯什麼的不知不覺就被吸引到這來了哎您看看這豆沙綿密細緻和這紫米晶瑩飽滿甜味和香氣恰到好處,簡直從未見過如此絕佳的調味不知道是長安哪家秘藏哎您看⋯⋯嚐一口?」
裴子青順溜的誇了一波後然後舀了勺甜湯用著試探的語氣詢問懷三喜。
看著對方先是一嚇、肩頭一抖,又語如連珠地慌忙遮掩的模樣,懷三喜沒能忍住捧腹大笑。
朗聲高亮,怕是連前台都要能聽見。

「免啦!畢竟是我做的,什麼味道我清楚很。」
止住笑後他才擺擺手,靠到了鏡前仔細卻也俐落地一件件將頭上的髮飾給摘下,整齊地分門別類放到了銅鏡前的小木碟上。
簡單的用手指梳理放下的髮後,他用一旁毫不起眼的棕色髮帶繫起馬尾,也不避諱子青立在一旁,一面就開始去解身上的長衣。

「是說,什麼風把裴公子吹到這兒來的?」
雖是水荷樓的人,但畢竟早幾年不成角,他們樓子裡唱戲的也本就是四處網羅而來的二三流,他自然也跟著其他散班到處登台。
他後來探聽才知,但眼前兒郎可是一樂坊的主,雖是時常出入街場,家裡也是行商坐賈。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哎?」
懷三喜突然地放聲大笑讓裴子青繃緊的思緒霎時間一片空白,回過神來倒是鬆了一口氣甚至面皮有些掛不住了。
「⋯⋯哎呀這笑得我這臉皮兒都紅透了,那這事兒就算揭過了?」趁著對方笑意不止,他口中小聲嘟囔著手中還一邊舀了舀那香氣正濃的甜湯,正當他想說點什麼來挽回自己掉得丁點不剩的臉面,懷三喜的下一句話讓他睜大了眼。

「欸等等等等!懷兄、不,三喜兄你剛剛說這是——你做的?」
媽耶,那他剛剛吹那一波不就都讓正主給聽見了,雖然是浮誇了一點但也是真實感想就是了,只是⋯⋯哎呀呀這臉面掉的愁人喲。

「那⋯⋯這碗我還能繼續吃吧?」也不等人應答,裴子青索性也就破罐破摔地坐在一旁邊吃邊和懷三喜嘮嗑起來。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今天來給你們當家的送點新本子——哎可別說出去啊,不然我可得挨打了。還有順道透透氣找找新靈感唄,三喜兄這樣子是下戲了?是說,還不知道三喜兄有這等手藝,考不考慮開店啊我必定拖家帶口每日準時光顧——」

見對方換裝他也不懂得避嫌,只專心看著碗中的已被自己吃去半碗的紅豆湯,思索著到底是要全部吃完還是留點給自家兄弟嚐嚐。
「吃吧吃吧!」他隨口應到。
俐落地解開了腰間的白色繫布、卸下了行頭,裡頭一件薄薄的白布衫也被他換下。雖不算高大、腰肢也算略窄,但少了遮蔽的上身仍甚是結實,算上那兩手刺目的傷疤,怎麼瞧都是個練家子的架勢。

「喔~?這樣呀~」他拉長了語句,刻意在語尾續上微揚的調子。他知道不少的歌者戲伶亦會藉曲抒情,情嘛...
不過識相如他,自是相信大夥都個揣心思,就不欲多言了,只是給了對方一個饒有趣味的笑容。
「誒、客套話免了,我也就是自個兒愛吃,稍稍在後廚偷了點師。」他向來是擅長觀察模仿,沒掂量個幾次就把甜湯的作法記下了,也就趁著閒來給三五好友或是班子帶點甜湯罷了。「改回讓你試試我特製的冰糖水梨,咱後台的人可都最饞這個了。」

「是呀,我這會兒是下了,接下來整午準備四處去溜達呢。」這話倒不假,他本打算先看完當家今兒的新本,一會兒去後山練功的。
他在閒話間已經換回了平時的銹青瓷色,只見他走到了銅鏡前,從衣領中翻出了一小包的粉末,兌了些清水在掌中化開了暗色的藍。
三喜這才用拇指沾上了些,閉上眼允在眼尾。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咋吧咋吧的吃著,餘光看見懷三喜結實的上身,忍不住也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捏了捏肚子然後撇了撇嘴——還是不比了,自取其辱。
「三喜兄的肌肉可真結實,平日也做操練?戲台上也需要這些功夫?和我家哥哥們一樣呢。」他想起自家的角朱與蟬宮,平日也會互相對手,說是能提升舞蹈靈敏度,但他想想那打在身上的棍兒就恐怖。

「不過⋯⋯你這傷疤還挺嚇人,受傷時肯定很疼。」他還注意到懷三喜身上的傷疤,看得自己生疼。

懷三喜拉長的語氣似乎帶了點戲謔,裴子青大概知道他指的什麼,他摸摸鼻子也不否認,倒是嘿的笑了一下,不過老實說比起和小姐姐們調情,還不如到街坊瓦子聽聽姨嬸姑娘們話家常有趣,那些個稀奇古怪事蹟他還真是想都想不到。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轉眼間碗底已淨空,話一提到甜品他便來了興致,沒想到這位還是個行家,裴子青一提起零食便止不住嘴,「冰糖水梨!你可真是個行家呢,光聽著我就受不住了,這碗吃完還不知道何時能再吃到,三喜兄,三喜哥哥哎打算什麼時候做,能不能先預定個,可也想讓我家哥哥嚐嚐鮮!說起來...你還喜歡什麼樣的?銀耳蓮子?芝麻糊?杏仁露?下回啊我也帶我家的來給你嚐嚐。」

「三喜兄,可是喜歡青色?」
閒聊著不知不覺懷三喜已換裝完畢,眼尾點綴的暗藍非常醒目,裴子青認為這樣的妝容十分好看,讓懷三喜的氣質更加脫出,他笑盈盈地欣賞著,這般的氣質可不多見,一般常見是朱色或是赤色妝容,而這樣的青,思來想去還真找不到第二人合適。

他環視了後樓忙碌的人群,興許今日也沒什麼相熟的伶人可陪自己聊聊,還不如出去走走。「是說三喜兄這就走了?不打擾的話,介意同路嗎?」
他頭一側臉一低,眼底烏雲一瞬則逝。
黑眼仁往角落一掃才又抬起頭堆笑。

「不瞞裴公子,三喜方學戲時本要入武行,後來讓戲班先生改學的青衣。」他聳聳肩,靠在了牆邊,掀起了袖稍微讓對方再瞧了眼。
「無奈年少出身不好,只得任人買賣。跟了個惡主,才傷成了這樣。」

輕輕哼了兩聲,他是擺擺水袖騰出手來收拾瓷碗,俐落地就收回了靜置在一旁的竹籃裡頭。
聽著子青數著幾道從涼到暖的甜湯點,一些拿手、一些只是見過,說著說著連他自個兒都有些饞了。

「待乞巧節咱勾欄裡做天河配,我再給大夥兒帶些來,」三喜勾起嘴角,露出左邊稍微朝外起的虎牙。「沒想到裴公子也喜甜吶,芝麻糊聽上去真不錯,改次三喜也來領教回。」
三喜聽見裴子青的詢問,雖是背著人但還是發出幾聲笑。
「既是入戲生,何以得不上相。」回身頷首,回了句似乎毫不相應的話,後才補上了一句「...嘛,要比胭脂好。」

此刻邀約來的巧。
這趟辦完事兒回長安後正盼著下一道令,
自己近日也刻意避開夜裡早歸....何不為樂?

「好勒、裴公子好興致。」
他雙眼一彎、手一拍桌板,笑著應下。
「可我怕給人抓去幫手,咱就不多留在樓裡,上街晃晃如何?」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惡⋯主?」原來只是隨意攀談,裴子青似乎沒料到是這樣的故事,不免有些變了顏色。在與商陸閒談時,曾聊到伶人們的出身,他當時只想就算是刻薄的主,也就是剝削些銀兩,竟會傷得如此,難道還有其他故事?他著實無法想像,一時間竟有些失語,他站了起來為自己的莽撞行了個禮。
「不知故事,子青⋯⋯冒犯了。傷口現在可還疼?若有需要,我可問兄長尋些去傷疤的藥。」
興許是不想被提起的事,都怪自己多嘴啊,他暗自想道。

裴子青轉了話頭,接著說道,「若是乞巧可真是好日子,那就期待三喜兄的手藝了。」裴子青將摺扇往手心一拍,直接就暗自盤算起自己乞巧的行程,談論到有興趣的事物,裴子青可謂眉飛色舞,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滔滔叨叨,「哎,打小我就嗜甜,家裡人可嫌棄的很,難得遇到個同道,這樣吧,過兩天休沐,若三喜兄還有上戲,我便讓家裡做好送過來給你嚐嚐。」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轉眼間懷三喜也已整裝完畢,連帶那食用完的碗也被一併收拾了,裴子青獲得了懷三喜的贊同,笑顏逐開答道:「哎!好勒!肯定不多留!也該休息了,讓我想想街上有什麼好玩的。」

說罷,便思索起可去的地方,可思來想去,最合適的果然還是大街上了,其餘自己平日去的勾欄樂坊也不怎麼合適,還不如到胡市看看有什麼新奇玩意。
「三喜兄對胡市可有興趣?近日知曉來了一些西域商隊,興許有些有趣的食玩賞趣。」
「裴公子言重了,不必對一介莽夫如此。」在他看來,那時確實是意氣,怎知敗了一世。
三喜多少還是懂些人情,只得也彎身抬手,置在子青之下作勢攙扶。
「這外傷雖是難以入目,但生活無礙,毋需費神。三喜無緣兵器,但高台上舞對鴛鴦劍還是稱心的。」這話不假,他也確實心動。但還是回絕了人的好意。

他雖不能久持重物,而練不得槍刀拳爪。可藉著粗繩與臂力,他還是能縛能托,挨不著要人幫手。

道這鴛鴦劍雖只是花招,可要把那劍穗和細刃在半空飄擺的似絲絹,他可要花上比其他人更久的時間。
對本該是學形最為拿手的懷三喜,有這見骨挫筋的傷,那可成最難纏的事之一了。

相較之下,那疤再如何也於事無補。
他的上頭乃是胡商出身,可他卻除了那些個珍珠瑪瑙、樹脂胡椒也就沒見過多少其他的玩意兒。
一聽著指不住還有吃的玩的,自然是心生趣意。

「呵呵!何須多言,麻煩裴公子帶路吧。」他平掌向上,給人做出了請的動作帶出了舍棚。

隨後領著人穿竹林小徑,從水荷樓伙計們下腳的土居後繞過穿出了永安坊。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哎,這傷口看著我都疼,無緣兵器⋯莫不是傷到了筋骨,這可不成,往後年歲漸長可是要疼的,我阿爺他⋯⋯咳嗯,說岔了,」不知不覺就又要把阿爺的老毛病往外說了,掌嘴掌嘴,「我便幫三喜兄注意注意是否有良方,就當是偷食的回禮了。」
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裴子青便自顧自的說著,一邊思想著若是能有所助益,說不得還能有其他美味可食呢,說來說來還是抵不過一個饞。

跟著懷三喜後頭出了永安坊來到了西市,正是人聲鼎沸的午後,諸多胡商在
街上兜售,各類兜售西域雜貨、金銀首飾、香脂瑪瑙的店鋪林立,坊間可聽見胡樂演奏與歌唱聲,更有許多小吃攤販兜售著各類西域吃食,諸如胡麻餅、奶酪、石蜜糖、饆饠等等,十分熱鬧。

「這就到啦!正是街市熱鬧的時候。」
裴子青『唰』地一聲收起了摺扇,笑嘻嘻地指了指街市。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引著懷三喜熟門熟路的搖著摺扇和攤商打招呼,似乎像是常客,和對方十分熟稔,更有打扮豔麗的胡姬用鮮花堅果投向裴子青和懷三喜吸引注意,惹得裴子青又笑又罵直直躲閃。
「哎哎,真是無福消受這般美人兒。三喜兄可來過這?有沒有喜歡的吃食?要不我們都一一嚐嚐?」

他眨了眨眼,有些興致勃勃地看向懷三喜說道。
https://images.plurk.com/c1DS3fA9zIiOZpKBJ85Us.jpg
三喜輕哼了幾聲,難聽出是應了還是蠻不在乎。
他向來不把他人的好意稱讚當真,或許有太多失望,
至少懷三喜,早就不再聽進心裡。

他隨裴子青領路穿梭熱鬧胡市,看不出這公子出身的坊主竟如此熟悉,連他也不住地瞧了好幾眼的各式妝飾與銀器。
接著往前進開始被各種香氣包圍,帶奶味的甜食、辛香出彩的異饕、形狀各異的糕點。

好幾次差點停下腳步多看上幾眼。

見著在裴子青隨同下,沿途的商家胡姬招呼熱絡,忍不住從鼻間發出短促的笑聲。

「裴公子好是得姑娘心悅吶?」俐落地偷偷接下了幾顆堅果把玩在手指間,他在人回頭詢問是已經揚起了笑。

「嘿!不如請公子上個幾樣您特別鍾意的如何?」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不不不,最難消受美人恩啊!美人啊,還是欣賞欣賞就好。」裴子青一把接過了花兒,嘖了嘖嘴,搖搖扇輕掩嘴,轉頭對懷三喜悄聲說道:「你不知道,上回我多聊了會,一不小心就被強賣了好些瑪瑙銀飾被我大哥臭罵了一頓哎——說是那都我二哥運回來剛脫手的,被我用兩倍的銀兩給買了,哼!這不是說明我們眼光一致唄……」
裴子青叨叨絮絮嘴巴就沒停,兩人在街上轉來轉去,看了好些吃食和小玩意。

「三喜兄喜甜還喜鹹呀?要不也試試這個鹹的?」裴子青往懷三喜手中塞了個古樓子,是種在胡餅中塞入羊肉餡和香料的麵食,剛做好的餅熱騰燙手、香氣撲鼻,裴子青饞得先咬了口,又點了好些個給吩咐送去昆山玉。

「哎——還有這個也挺好吃的,嚐嚐嚐嚐!」拐了個彎裴子青又買了幾個用著蜂蜜與牛奶製成的石蜜糖糕,塞了幾個到懷三喜手中。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從街上往酒肆望去,可見看架台上打扮豔麗的胡姬跳著不似中原有的舞蹈,舞步輕快曲調華麗,短笛鼓點伴奏的正是那時下流行的《龜茲樂》。

「不如進去坐坐?他們的奶酪櫻桃可好吃啦!」
三喜聽著裴子青嘮叨的那些個事,也不禁忍俊不住。
他小有打探,知這裴家上有數位小有所成的兄長,本以為深閨大院幾多愁,可在對方口中卻與小巷貧居裡頭親暱和樂無異,想必手足情深。
他本該有兄姐、也興許也有弟妹,
但些都是不及他的話兒了。

沿著人在街上流竄,三喜是一手羊肉餅、一手蜜奶糕,樂的直咧嘴。
「呵呵、我是好這麵餅,又好這口甜。」他從袖裡一掏白手絹,把還未食的古樓子和那糖糕包覆起來,纏了個小結掛在手上。

三喜順著人的目線,也瞧見了那些繫著緋絹擊胡鼓的西域舞者,藏不住的好奇。又聽子青這一問,他鳳眼微睜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奶酪櫻桃....」他早已聽聞這道甜點已久,卻奈何不知何處尤得盛名好大快朵頤。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想去就走咧——」
見懷三喜似乎也頗有興致,裴子青當下便無二話,拉著他便進了這家胡人酒肆。

「哎——客官兩位哈!」
店裡夥計大聲嚷著便帶著兩人上座,並先倒上了一壺茶水。

「喲,這不是裴郎君嗎?怎麼今日得空來了。」跑堂的夥計似乎與裴子青十分熟稔,正拿著菜單呢,就見著裴子青與一位有些面生的青年同坐,趕忙過來招呼。

「小二哥別來無恙啊,這不就是饞了嗎?快幫我上兩份櫻桃奶酪——要多加石蜜哈!還要樱桃饆饠然後再來一籠金乳酥!」裴子青熟門熟路不看菜單便先點了幾道,然後將菜單遞給了懷三喜,笑嘻嘻問道:「三喜兄看看可還有什麼想吃的?這裡掌櫃的是漢人,娶了個胡人妻子,所以店裡胡漢食物一應俱全,更有那胡漢融合的新鮮菜色呢!」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那是!我們店裡的酒水也是一絕,都是西域風味釀造的葡萄酒,香甜滋味和漢人的酒可不同,要不也試試?」王小二便是那店裡最會招呼的跑堂,他滔滔不絕向兩人介紹起酒水,也說得裴子青心癢難耐。

「咳,三喜兄可也想試試這葡萄美酒?」他有些擔心自己那不怎樣的酒量,但又確實十分心動躍躍欲試,於是他將目光轉向了懷三喜問道。
三喜雖是皺眉,但仍舊擒著笑,半拉半從的跟著進了酒肆。

「給我切分涼菜和一盤落花生就好。」他叫上了十足接地氣的下酒菜,「還有那是...羊肉湯餅嗎,也給我一份吧。」

他瞧了眼裴子青,量他那是既想嚐鮮又有所顧忌的模樣,忍不住搖頭輕笑。
「我早聽過這酒鮮紅如血、芳香四溢,來都來了那得嚐上幾口。」他抬手讓小二記下無妨。「大不了酒錢算上是三喜嘴貪,讓不才貼補就是。」

他環顧四處,見這樓廳熱絡、樂聲亦是不絕。心底雖也是隨之雀躍,期待起一會的異域小食。但仍本能還是豎起了耳端坐。只要是習武者皆能見其是箭在弦上。

「裴公子對城中酒樓戲班皆甚是熟識,敢情可是興致所趨?」他嘗試與子青攀上幾句來減緩。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小二一一記下,便回頭通知內場,並將那早已備妥涼菜和落花生先上了桌。

從進門開始裴子青就發現懷三喜似乎有些不太自在,但他並未表現在臉上,他反省了下是不是自己太過於興致高昂顯得有些過於唐突了,暗自思考起該如何活絡下氣氛讓他放鬆下來。

正好提到了這葡萄酒哎……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就是丟人了點。
「哎、酒錢不妨事的!」裴子青偷偷瞥了掌櫃的一眼,悄聲說道:「其實是……我酒量不怎麼好,兄長禁止我在外頭喝,偷偷讓掌櫃的盯著呢!咳,不過這是三喜兄點的,」裴子青眨了眨眼,「可偷偷勻我一口吧?」

等待上菜的時候,裴子青便和三喜攀談起來。
說起自己和戲曲的淵源,倒是勾起了裴子青懷念,「確實是興趣使然,又或者該說是……」除此之外無事可做吧?當然要是直接這樣說,可是惹人怨恨,他轉了轉手中的摺扇,接著說:「體驗人生百態吧?」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他唰地打開摺扇,一搧一搧邊說起自己那些故事。

「幼時與同胞兄弟家裡管得緊,不曾出過門,有回我偷溜出去,見了那市集上的皮影戲,那些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一下便移不開眼了。自那之後啊,我便不時求兄長帶我去看那些說書、唱戲,也就養成了這習慣了。」

井蛙不可以語於海,除了這長安,至今還未去過其他地方,只能藉這百戲知世情了。
「咳,都是些公子習性,三喜兄可別介意。」

談話間,那些西域小點皆已一一上桌。
他順著人靠近自己竊竊,也跟著彎身,怎知子青這一語卻是讓他發笑的小埋怨。

「您這說的...哪兒需要客氣,三喜才要謝裴公子爽快。」他抿嘴微笑,幾分奉承幾分笑話。

雖說這裴子青也算是看客,但還是沒想到讓晚輩給請飯吃了,這倒是新鮮。
瞧這人雖是身家小有,但熱絡性子著實與人處的歡快,他是又羨又嘆。羨自身要有個半分得要快活得多、嘆他怕是沒有這命活。

「人生...百態啊。」他輕輕重複了句,點頭半晌後才吭聲「確實戲如人生,人生亦如戲嘛。」

三喜的目光是在一道一道菜餚上桌時,在餐碟間以及子青的面上游移了下。他的小菜雖是最先上桌,但他並未動筷,只是應和著人的話語點頭。
「三喜雖不識字,但唱本也是憑耳目學過幾折。據聞不少確有其事,更多是後人加以杜撰。」他眨眨眼,輕輕嗟嘴。
「悲傷追筆團圓、不公還與天理;平淡綴上波瀾、簡單寫作繁複。」
「有多少是白臆想、有多少是歷滄桑?」
他ㄧ句、一頓點,像是掐著板的西皮流水,像是應了對方的話,又像是繞開了道。

「那是...那是。」即便他或許不如子青愛戲——即使他便是那戲中人。
「確實,台子一搭、樂音一奏,便是他人的一生,這般引人入勝、神魂顛倒。」

「要說也慚愧,初次看戲,我亦分不出虛與實。以為只要上了台拿起執鞭花槍,也是一夫當關。」他笑了幾聲,也沒再接下去說,只是把目光放到了子青吩咐的甜食上。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他聽著三喜說著那些他唱過的唱本折子,那抑揚頓挫便似那台上角兒正說那世間酸楚人生百態,不自覺地聽入了迷。
自幼無憂無慮不愁吃穿,可真正走出了家門,才知道世間萬事可不如自己想像般的簡單,並非他不知足,而是被自個兒的天真不諳事所羞愧,縱然自己諸多博覽,也只能得窺那世情半分,便借戲墨記以一二。

「…可不是嗎?這世間不就像是個大戲台嗎?每個人都是那個角兒演那一折自個兒的戲碼……若非真有其事,又何從杜撰起這些悲歡離合?」而自己又在這戲台中擔了什麼樣的角呢?裴子青稍稍垂眼,用著摺搧著搧著遮住了半臉,然後一下地合上,換上了一個笑臉。

「說來見笑,閱歷不多,子青與兄長那些戲文,便大多是從鄉間市井、翁少婦孺口中所知瑣事,加以刪減天筆,有時我便想,若有一天在戲台上出演是子青的一生,又是會演出何種戲碼?」可是那般索然無味平淡乏人?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這世間戲……可不就是同那戲文虛虛實實難分真假?」裴子青俏皮地眨了眨眼,他聽著三喜說著自個兒過往初次看戲的情景,似是有心事,可思來想去還是轉了個話語,「三喜兄呢?可曾為這戲入了迷?又或是僅僅是入了戲?」

他觀過懷三喜的戲,也為之入戲模樣和所演繹的兒女情態所讚賞,然而他原以為那些入戲極深的伶人,都是為戲入迷,直到商陸提點了他,或許也都是情非得以。

「客官--您的酒來咧!」正當說著小二將那透著果實甜香的葡萄酒擺上了桌,這菜就算全都上齊了。
還正熱騰著,他便向懷三喜比了個手心向上的姿勢,「三喜兄,請!趁還熱騰呢,先試試這金乳酥,這家的可是一絕啊!」
說罷他夾起了那金乳酥,一掰開金黃香濃的內餡便撲鼻而來。
「啊啊,特別是在此刻吶。」又有多少演員已經被烽火推上了浪尖,卻毫不自覺呢?「可千萬別分神...興許下一句就有你我的唱詞。」
他用餘光觀察著子青剎那的分神,隨扇開合他的目線自也離去。

「我嘛....」三喜聞言,低下眼去。

他自知性烈如火,
若要能掌乾坤入手,必是要咨意風雨。
可笑他不得選的人生道,崎嶇地像是一齣還未高潮便被迫腰斬的故事,又或是暖場時一折折片段破落的唱段,拼湊不成個端得出手的演出。

「...怕是被戲困住了吧。」他的聲音有幾分遲疑,似乎連自己也捉不准意。
三喜沉下的臉色,隨小二提著酒壺上桌後一掃而空。
和裴子青又是兩張笑臉對望,二人都客氣的要對方先請。三喜刻意慢了幾手,讓子青先動手取那金乳酥,才給自個也掏了一個。

「嚄!好香,這裡頭還熱乎著。」怕鵝黃色裡餡沾到袖上,他先放下了甜點。從裡襯解下他平時暗藏的繫帶,轉了個半圈把手套入其中,緊接把繩繞過頭提起袖來。「...嗯、面皮緻密不失咬勁、香氣甜度拿捏的巧,不至於讓人喉頭發渴,甚是講究。」

他一邊咽,一邊指向一旁的奶酪。
「這就是名滿長安的甜食了吧?」他眨眨眼,似乎想看對方要怎麼品嚐有樣學樣。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是了,若分神...可得要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戲中戲了。」
那似乎意有所指的話語,似是啞謎,又像是心照不宣,誰人各有各的角,且看諸位戲中人如何出演這場大戲。

他又聽見懷三喜的回答,一時竟不知是何意,教這戲困住了...這戲台上的真真假假啊,他確實好奇,在那戲台上入戲時,演的究竟是那個「角」?還是這個「我」?
才正思量,便被這小二給打斷,現下可時機不太對,便還是先按奈下心中的疑問。
不如還是先嚐嚐眼前這些吃食,畢竟美味的吃食才是此行之重吶。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這金乳酥,可還合三喜兄的口味吶?」
裴子青見懷三喜也一同拿起這圓潤飽滿的小點,詢問時不由得帶了點笑意。
他看著懷三喜指了指那奶酪,奶香濃郁又帶了點米釀酒香,上頭點綴些酒釀櫻桃,紫紅的汁液在白色的奶酪上暈染成美麗的漸層。
「正是這櫻桃奶酪,讓我們來瞧瞧這小美人兒哎!」裴子青拿起附上的小茶匙,輕壓點綴其上的櫻桃,讓其內裡的香甜果汁浸到奶酪中,這才就著那汁液舀起一口送入嘴中,那乳香中又帶著發酵的果酒味,細品還可嚐到那米釀在舌尖回甘的滋味,「美極!美極!三喜兄也試試?」

口中的甜味讓他喜上眉眼樂開了花,一邊說著眼光卻飄向那還未開封的葡萄酒,就不知三喜兄什麼時候要開封呀?
懷三喜用左手三指掐著柔軟的麵點,稍加吹涼後分次盡數放入口中,一邊點頭一邊下嚥。那答案在他急著下嚥的動作中,便是一目瞭然。

他的目光是直勾勾地看著子青執調羹的動作,隨後者輕摁頂端的朱紅,下頭色如米錦的鮮奶酪被均勻的甜漿包裹,最後才被送入口中。

「好,我這就來嚐嚐。」他語帶笑意答道。

三喜這才翻起袖來,拿起自己的小勺嘗試還未全部沾上果汁的奶酪,在入口後輕輕的抿嘴,用舌頭抵住了口腔的上沿,細細品味這初次入口的新奇味。
不會兒他便點起頭來,從鼻尖發出了輕輕一聲拖著長尾的「嗯——」,接著多嘗了幾口。

趁著嘴裡還充盈蔗糖與果汁的酸甜味,炭色的目才移到了裝著葡萄酒的容器。他聽說早年這葡萄美酒只得王公貴族堂中釀,隨大慶興盛繁榮,葡萄果才開始為釀酒種植。
他少年時期隨惡徒落定山西,亦曾劫掠過運送還在發酵中的果釀。想當然爾,懷三喜就是撇見了也沒能嚐上,又何況年少輕狂,彼時他眼裡只有和押鏢的旗手對弈相殺一事,光是如何在生死邊緣破招拆招,就已經佔去他一切心思。

「三喜曾聽客言道,這葡萄酒用不同的杯盛,也風味各異。」一揭封,除了沉郁酒香外,還有一股淡淡木質香氣。他先給子青斟上了一淺杯,後才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就連釀酒的容器也會影響風味。」

他舉杯敬了裴子青,不解風情地一飲而盡。
一口下喉,懷三喜卻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歪著頭,才又斟上一杯細細嗅了會。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看著懷三喜的表情也咧嘴嘻嘻笑了起來,他可喜歡看到人們吃東西的表情了,好吃跟難吃,表情最是不會騙人,光是看到那樣的笑容他也心情好了起來。
「哈!怎麼樣?是不是很棒?那奶香和這酸甜的果汁可真是絕配,好吃的東西就是會讓人心情變好呀!」

待他正說到這甜,只見懷三喜伸手去取那桌上的葡萄美酒,頓時眼巴巴地盯著那手瞧。揭封那撲鼻而來的沉郁酒香光是聞一口便已讓他有些飄然,他目光又隨著那手在自己面前斟上那一淺杯,一邊用著餘光偷偷瞧那掌櫃的方向,那通紅的酒液惹得他心中發癢,不自覺笑得有點像那偷食的時候,實在有些傻氣。
「一口!就這麼一口就好啦!嘿嘿⋯⋯」

「哎哎!三喜兄可真是好酒力!」他見懷三喜一口飲盡,微微瞪大了眼,看了看自己那淺淺的杯底,便也學那模樣一口飲盡,卻是讓那醇厚的後勁衝傻了,皺起了臉,還微微有些暈眩。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唔。如何?如何?可是喜歡?」他歪頭看向三喜,口中喃喃像是詢問又像自問。
有趣、有趣、當真有趣,緩過勁後那酸甜芬芳與苦味在舌尖回甘,口中生津,往常都是在坊中一口一口同小兒般啜飲,此番豪氣舉動倒別有生趣。

裴子青咧開嘴揚起唇角,有些搖頭晃腦接著三喜的話說道:「是了,除了那酒杯材質,據說那杯口大小和深度也頗有講究,我曾聽聞坊中胡人樂者談起這西域風情,其中那酒杯更是種類繁多,更有雅趣者,會以那剔透白玉杯觀賞這酒液色澤。而杯中酒液深淺,也有巧妙,僅注半分以掌旋杯,謂之之『醒』!據說啊這風味會有所不同...唔。」

裴子青說著轉了轉酒杯,嘿嘿一笑,「嘿,說的可不就是那葡萄美酒夜光杯啊,會須一飲三百杯!」
不,你大概只喝得了一杯不到呢。
「那倒是,若硬生要把追求二字說得簡單,也就是吃好住好、夫復何求了。」三喜朗笑二聲,話似開闊。

他見裴子青也仰頭乾杯,不但沒去攔,還不輕不重地喝了聲好。
待人放下杯盞時,懷三喜正對上了少年本該清秀,卻眯眼皺起的臉孔忍不住抬袖掩嘴。他細細地聽人道來,不禁在心裡掂了下,越想是越有道理。
看來那些話還真當有其事。

「原來如此,確實,葡萄香氣和適度的酸味相得益彰,性溫、亦不嗆口。當是拿來『賞』的酒,三喜方才一飲杯盡,似乎是有些浪費了。」

他是飲慣了一斤幾文的黃酒,往往當水來揮霍,方才乾杯下肚才突然猛然一醒,嘴裡的味道來不及細品,著實可惜。
聽到子青似乎比踏進酒肆前還樂乎,估計是一口太嗆有些昏腦,即使那才半合酒。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葡萄、蒲萄,釀之成美酒,令人飲不足。」
他笑笑著給人對上了街坊傳唱的詞,有些感嘆地說到「可惜三喜非風雅墨客,自是慚愧品不上這麼雅的酒水。興許還是那一嘴入喉,自舌尖辣到胃袋的白酒對味。」

話是這麼說,可畢竟千載難逢。

懷三喜這會是端起了眼前的杯,向裴子青敬酒後才湊近嘴邊小口小口的兌,讓帶著果香微甜的酒水下嚥前都在口中多停留一會。

酒水見底時,他才稍微坐滿了凳,姿態看起來踏實了些。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嗨呀,喝這些個東西不都是圖一個開心嘛...喜便稱喜、樂便樂,雅致不雅致,又有什麼關係呢?說不得我們那火迫燒酒,在西域也是雅致得緊呢!」倒都是文人們折騰出來的玩意兒,見那小壺已可見底,裴子青臉上有些泛紅到耳尖尖,他俏皮地向懷三喜眨了眨眼,向小二勾了勾手指,指了指那壺又指了指那掌櫃,小二會意地打了個手勢,便麻利地捧上了新的一壺。

「可不管那麼多,有酒當喝且快活呀!就同方才那般一口飲,不也是別有趣味?」

說到此,裴子青一甩扇子,像是耍花樣般在手上轉了幾圈,又將懷三喜和自己的酒杯斟了個滿,舉起了杯盞碰了碰杯。
難得酒友同相隨,不趁此時待何時?

忽地一陣高亢羌笛似凌空箭,牽引眾人目光至台前,羯鼓瑯瑯皮鼓擂,韻悠悠箜篌笙笛吹,轉軸撥弦琵琶語,正是那一曲名聞長安「蘇莫遮」。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只見那胡姬樂者皆戴上了畫著神靈臉譜的面具,身著彩帶飄袖在那台上舞姿縱橫,輕盈點踏應和弦,回雪飄搖轉蓬舞,那一轉一踏一搖博得看客連連喝采。

台下看客興致高昂便隨著那節拍鼓點擊掌同歌,杯中已飲去半杯,裴子青盯著杯中手中轉了轉又看了看,他腦中暈乎暈乎嘿嘿笑了一聲,又學方才最開始那模樣一口飲了乾淨,再看那臉上紅撲撲一片笑瞇了眼,不過才得一杯半,神情竟是已顯酣態。

他手執那摺扇也隨著鼓聲在空中比劃像是跟著律呂起舞,「就不知這假面裡,舞的是那飛天神—女?還是那——窈窕舞伶呀?是我...又是誰吶?」他語調忽長忽短,聲音忽大忽小,似在碎語呢喃。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呵,裴公子這話在理,」
三喜接過了對方再次斟滿的杯,雙手持高於肩稍微點頭相敬碰杯。
二人的神分被高亢地聲牽引,他的眼神移到了台上。

「裴公子對這西域舞曲甚是鍾意,可是特別喜愛熱鬧歡快的氛圍?」

胡曲調性活潑,傳入後替用了部分中原樂器做替代,節奏是清晰輕快卻也有戲曲熟悉的綿長婉轉。
同樣在舞姬身上飄逸絲帶衣綢踏上了頓點分明不乏力量的踏步和揮舞,展現了柔和剛兩個面向的美感。
三喜所識的歌曲多大感情深厚,哀嘆男女相思、家人離別、國仇家義或人生苦短。
因有人會因曲中的哀慟落淚、惜那戲中人惜戲外的己。

「...罷,這也不錯。」

他瞧子青已有醉態,卻毫無阻攔之意,反而是稍微前傾了身,一手支著下顎看著人揮舞折扇笑了笑。

「或許既是神仙天女,又是那舞伶吶?」
三喜也是輕輕一句回的似有若無。
「是舞姬做天女,又或是穿著仙衣踏凡間——」

「公子現在,是醒還是醉呢?」他話一轉,嘴上是笑著夾起了一塊湯餅,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瞧著人看。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手執酒杯,那果酒醇香在他口中縈繞,那鼓點一拍一和琵琶一抹一勾像是敲在他腦中的弦上,逐漸加快的節奏讓他也隨之亢奮起來,他應答道。

「是呀,我尤愛這般節奏明快又帶點鏗鏘金石的樂聲,漢曲中雖明快熱鬧的曲子也不少,但還是以溫婉幽怨的曲調較多,若是難過時聽豈不是更難過?」裴子青搖了搖扇骨指了指那台上,「可這胡人像是不知哀愁般吶,不管有什麼難受的,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什麼都會過去一樣,多好……」他舔了舔嘴,又抿上了一口酒,晃頭晃腦笑眼看著懷三喜。

「三喜兄呢?又喜歡什麼樣的曲兒?」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在那樂聲中好似聽見懷三喜詢問自己醉否,又好似沒聽見,對著懷三喜眨了眨眼似笑非笑搖了搖手指,他又再舉杯碰了碰三喜的杯盞,一飲而盡,哼哼一笑一抽折扇,那扇面半開,又隨那台上天女曼妙舞姿轉了幾轉,「若是那舞姬做了那天女——」那仙衣彩帶衣袂飄飄,一聲琵琶急曲催,宛若驚鴻乍破一平池水,「可還回得了那凡——間?」

「若是天女吶——又為何要下凡間?莫不是這凡間世情困住了這神仙?」

台上那連珠輪指,一掃一搖如滾滾珠玉敲擊銀盤,裴子青一手支在桌上下頷輕靠,語調輕緩而後拉長了尾音悄聲說道,「⋯⋯許是那天上人物應了,教她下凡塵,嚐盡那人間辛酸苦辣鹹。」他那神情似笑又非笑,和他平日那樂開的情緒又有些不同。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那氤氳果香籠罩,他腦中有些朦朧卻又覺得十分清醒,他看著直直盯著自己瞧的懷三喜,那眼角一抹青藍甚是惹眼,似是和記憶中那野台驚鴻一瞥的青衣伶人重合,他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又眨了眨眼,「你道是暑氣暄,不是那下雪天——豈不聞飛霜六月因鄒衍?若果有一腔怨氣噴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滾似綿——三喜兄可是曾在那野台上唱那一折六月飛雪?」
https://images.plurk.com/1Im5LXAfL3I8wyEb2y7zFP.jpg
他曾在那野台上看過那一折六月雪,那戲中冤屈教他年少一腔熱血忿忿不平,回頭向人訴說卻惹得眾人笑連連,笑公子不知世事天真爛漫,世上同此般不公之事不知凡幾,又哪能一一教他可憐?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懷三喜先是理解似地點頭,後又像是嘆息般的搖首。

「也是,多少士子亦是悲曲繞樑、黃湯下肚,便止不住地語盡滿腹不得志。」
他淡淡地回了這麼句,他著實見過不少。

可他也曾在台上梨花帶雨、柔腸寸斷,卻仍見看台之下嬉笑怒罵只當一樂。
他學戲時還不懂戲,唱著那詞是什麼意連自己都不懂半分。
問這曲調雖怨,但何以更生悲?是客自多情又或觸景?

三喜只得悶了杯中酒,又一口仰頭。

「...樂而不淫、悲而不哀吧,幾番愁腸幾番歡舞,都不得不醒。」他眨眼,稍微扯了下嘴角。
「就三喜看,這同做夢相去不遠。興許天女倦宮闕,求在夢中賞人間;又或舞女溺紅塵,只在閉眼騰月飛。」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拉過了桌邊那盤花生,飛快地用筷子搛了幾顆吃。

「人間有那嗔癡愛恨,才得仙女下凡塵;天上有那華采爛昭,才有世子俗人望。要論是人間好還是那天上美?這話不便是如民羨紫泉宮中權凌世,帝家望鳥流碧空...」
懷三喜用筷子往上方比劃了,接著又是低頭幾顆入口。嘴上道的是雲神壽宮,嘴裡卻是平庸不過的花生米。

語罷他又斟滿了杯子品了些許,雖是話不著邊卻毫無醉意。
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憐,不知皇天也肯從人願。
三喜聽少年這般問到,輕輕笑了幾聲接著唱上。

這一本折子是斬竇娥,且是他所喜的寫本——苦盼不得那竇天章把法場救。
他惜端雲性直重情,亦甚愛第三折那血濺白綾死離別。
素聞看客賞得心苦悶,提筆改書得個喜團圓,讓竇娥解圍、父女重逢。

可論是誰來同他說,他卻愣是要唱這本,雷打不動。

「呵呵,原來裴公子不只是樓子,連在那竹棚一搭板凳一橫的台子亦有閒情一覽。公子可喜這六月飛雪?三喜那是十分中意。」
說著他便向對方投向了笑目。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臉上紅撲撲瞇著眼,一邊聽著一邊用扇骨輕敲自個兒手背。
「是了,是了,世間繁華猶是夢中……,只怕夢醒才覺是邯鄲黃梁夢,世間那親情嗔癡愛恨離苦多,多少世人陷其中。」
裴子青搖了搖那扇,可嘆雖嘆,他卻著實不懂那是何滋味,坊中眾人似都有自己的故事,可如那角朱商陸又同他那長兄與蟬宮,「……可子青卻像是那觀客呀,不解其中味,」他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一手支在桌上,低頭靠在臂中像是喃喃,「他們總說我不懂,可是又不告訴我為什麼,又說我長大了才懂,又說最好不要懂……我可真難啊。」

且說那唱詞,他恍恍惚惚在朦朧中脫口而出,可從三喜口中所接下的那唱腔語句,正和自己記憶中台上青衣一字不差,想來正是那台上沉冤得雪竇娥氏。

裴子青笑得開懷,又飲一口一甩那扇又接下那詞,「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子青也甚是喜愛,那第三折確實一絕,若是竇娥僅是含冤斬首,怕是子青會憤而揪出那作家痛打一……」他倒是突然想起自己也是拿了那幾回筆,霎時止住了聲。

「咳……可妙在那執筆者幾番反轉,那低回泣訴接連三誓,天地大變,終得沉冤昭雪,也教觀客那滿心不平憤恨得已暢懷...但甚是精彩!也是子青第一次明白何為觀劇入戲中啊!哈!」
他說得起勁,似已忘卻那台上舞樂,竟是站起鼓起了掌,但在這酒肆人聲中倒也不算突兀。

「可…子青來到這市井巷弄,才發現世間仍有多不平……」半晌,他卻像想到什麼,坐了下來,雙手交叉竟是趴在了桌上嘟嘟囔囔,「三喜兄啊,你…你……你做那竇娥時,可覺自己是竇娥忿天地不公?又或僅僅只是借那口,替那……竇娥伸冤?」
「要懷三喜來論,倒念觀那戲又有何不好?」他扯了下嘴,大概是看裴子青醉態橫生,他稍微鬆了幾分敬「先要看山遠,才見山高;先識山高,才知路遙。有些人是踏上了道才碰嗑,有人是見了道遠卻依然不退。既然終究是會知曉的,笑著等就行了唄。」

說著,他晃起杯中物,又是一杯下肚。

三喜聽著子青那一口樂的差點多言,雖是微笑卻也低頭。
他自演過幾折六月飛雪,便滿見觀客哀聲哀嘆,也改過好幾回本。
他便也為結局這事和地頭主鬧上好幾回來,無奈終究是吃別人的飯,拍板定案不在他。

「確實,得在法場把父見,救那沉冤得雪竇娥娘,那才是天道公地道理...」三喜話落此倒是輕了聲,「可若要三喜把戲做,當是要上那第四折...平那怨死的竇娥。」
他言下當是台下大夥茶餘飯後不時議論之事——法場這折,竇娥是不斬還是當斬?

顯然子青選了與他不同的答案,但那份真摯很是讓人備感暖意。

「台下是見三喜唱那不公,可誰腦中論自是做竇娥,會落得如此下場?」他頓了下,劍眉一凜「....至少懷三喜是。」

他賞竇娥是情深義重、
賞她是不願為己苟且偷生、
賞她是自知大限卻心繫他人。

他賞那竇娥,
自知苦中無人把我救,也會有朝盼得冤屈申。
「公子你說,這興許正是這看客不捨,才不願見端雲兒苦怨把寸腸挫。何不是高台上下皆動了惻隱,正是不捨把冤愁,才求善惡終有頭?」他笑道,話語卻相當輕「有公子這般的性善、才憐得冤竇娥啊。....如此一來,作為伶人的三喜,才是將故事妥妥地帶給你了。」

「在曲末,席上還能記得些什麼,記得台上曾有那泣訴過,...竹青是泣竇娥娘還是弔懷三喜,也不重要了。」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是嗎⋯⋯不知道子青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呢?」
裴子青似懂非懂,那手指一戳一戳地輕戳著酒杯,輕靠在自個手臂上,似是迷茫又似是若有所思。

方才裴子青那高談戲折的激昂振聲,說得他自己原來已經因酒氣而泛紅的面容更顯赤色,一口氣說完,倒覺那渾身熱氣都抒發開來了,呼了一口氣,像是神思清醒,又有些渾沌,竟又同在那坊裡沒骨頭似了臥在了桌上。
「第四折……莫不是那竇娥遭斬,鬼魂伸冤?」
裴子青聽著口中喃喃,他想起來有這麼一折,那野台中各家劇本皆有不同,即便相同題材依各家主人喜好也會有所變動,那一折,便是那原來竇娥遭斬以鬼魂之身伸冤,可他並未感到快活。
……雖然是冤情翻案,可即使沉冤得雪他也只是覺得愁悵唏噓無法挽回。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確實那也是精采的一折,可子青每每看到,便怒極那竇父來得極晚,更怒那些袖手旁觀之人,那張驢兒與賽盧醫該是在刑場當場斬殺才是!即便沉冤昭雪……也只是,昭雪而已。」裴子青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竇娥早已人死如燈滅,婆婆也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是他自己,他無法想像那該是怎樣的情景。

他一邊聽著三喜說,一邊點頭一邊答,確實那般第四折,才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可為時已晚,他仍希望伸張正義還是能來得早些好。
「或許是子青天真,可還是希望,那天理能來得早一些……這樣難過也才少一些。」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也不知是難受或是酒氣上來,他眼眶竟是有些紅,似乎是有些暈眩,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才又對三喜揚起那般平日只在家中才會顯露的傻氣笑容。

「唔,三喜兄也莫再叫子青公子啦,哪那麼多禮呢聽著真彆扭,在下字靖之,或是跟大家一樣喊子青就行啦。」
見眼前早慧的裴子青方及弱冠,那分迷茫卻當真不近疾苦,他是些許妒些許羨。
可或許也是如此、或許是這興盛慶安、才育成這般善心仗義的少年。

「是嗎,原來如此...這是觸動裴公子熱意的念嗎。」他緩慢地眨眼「然而,論沈浮之間天道人,得以昭雪、何以為幸。」
不必三喜把話說全,聰如裴子青必然已把意思聽齊。

天理啊

懷三喜看著人酩酊大醉,揚著一臉傻笑
眼瞼半垂,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

「...靖之。」他咬著清晰不過的京片子,轉過身來正對著少年。少年束冠得了字,自該如此喚之。「懷三喜不曾信過天道。」
因他曾惡這蒼天負我、未曾起風直落淵。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偏偏三喜來這長安,卻當真、只為個努力一世的好人,得以善終。三喜...我、絕不是善人,因此用何種手段都想達成。」

那雙黑目低了下去,渾濁異樣的耀動,
他的字句前後有著奇妙的頓點,不知是猶豫地拆解推敲、還是語言正飛快架構。

子青讓他想起恩人那股風沙也難沒的堅持,以及發自內心的善意。或許某天這股溫暖會從子青身上被奪走,他不知道。
但是現在的他見著少年,也無異少年身邊也許不缺的那些,期望對方世界永遠安穩的過客一般祝福他。

「做那妒惡揚善的看客、做那血濺白綾的竇娥、做酒肉腥風的匪類....哪個都是我,都可以是我。」
他一邊說一邊找到了調,眼一睜,
似乎是在一番紛亂中也理出了什麼。
「懷三喜也好、竹青也好;天女也好、舞姬也好,傳達故事的是我,讓人看著結束有所啟發的是我...」
夢裡的蝴蝶和清醒的塵世之間,一瞬而逝的、
既是蝴蝶也是莊周、是半醉也是半醒的,是他。
他和她...他們都是

「...不必著急想去理解世間,那些讓你還未透徹的,都是護著你的。別為了犯險失去他們,你所有的永遠是另一個人所求的。」他拍拍對方背「靖之又是為了什麼呢?慢慢摸清楚便好。」

「是說,公子要比我想的不能喝呀。」他一聲笑,把方才那段話當作胡言胡語帶過。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也不知是酒氣又或是他混亂的思緒,裴子青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聽著,聽著三喜說。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口中喃喃,不知為何想起兒時與兄長一同唸讀的連環畫,那手持火尖槍的兒郎,斬釘截鐵說出的這句話。
他有些乖巧模樣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竹青或是三喜兄,你便是你,不管什麼樣子...三喜兄決不是壞人,嗯!能為那竇娥憤恨平冤,定是有著俠義仁心。」
他微微瞇眼,在懷三喜那些話下,他看見如青竹般挺直凜冽的靈魂,他嘴角揚起。

「而且...,」他嘿嘿一笑,「能做出好吃東西的人,一定是好人。」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腦中迷迷糊糊卻不知不覺聽得入神,這些都是從未有人對他說過的,那些對他很好的人們,只會對他說,你只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擔心。可他每每看到他們為著其他事情愁眉苦臉的樣子,唯獨自己被排除在外,又怎麼能不擔心。

「唔,似乎上了一課...」竟是有些開心,他放下捧在手中已經喝得見光的酒杯,像是想起什麼在懷中摸了摸,撈出了一些糖球、蜜餞和一些壓得乾燥的花籤,他皺了皺眉,好不容易摸索了一番,找到一個小荷包,從中拎起了個青玉色梧桐葉,笑嘻嘻地推到三喜面前,「嘿...這個,給!有空來坊裡找子青玩,一定會開心的。」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裴子青才樂呵樂呵著,聽見懷三喜的打趣,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然後有些賭氣地鼓了鼓嘴,「小二哥!!酒來!!!子青要請...在座的各位都...喝上一杯!」他喊了一聲,嘟囔道:「我還可以...」

那一旁的酒客倒是打趣著,這裴少爺又來請客啦,哎恭敬不如從命云云,像似不是頭一回。那王小二跑了過來,哎呀了一聲,面帶歉意的看了三喜一下。

「客官這...郎君這是又醉了,要不小的幫忙去喊人送郎君回去?」一邊打發小廝快快去坊裡喊人。
子青一番話聽得叫不習慣給人誇的他有些害躁,嘴一扁稍微偏過頭去,但總是沒出口打斷對方的話。就他要說,裴子青才當正直心善、年輕仗義。

費盡心思地貼合他人的願望,是他曾經作為弱者生存的模樣,也是現在的他仍然如履薄冰的枷網。
於人有用的自己,才是將不被拋棄的自己。

這番想法未必有錯、這番想法也錯的離譜。
只因虛竹哪一句『這都是他』起的頭,
又有了子青一句『你便是你』落了實。

一個深陷萎靡凋敝之世,卻願將少許美好傳遞的少年;
一個四方寵愛家和溫飽,卻不吝感受市俗冷暖的公子。

「...三喜也受教了。」懷三喜年長於裴子青,但此刻他卻自覺,在感受他人溫暖與釋出善意上,生澀的像個孩子。
他小心的接過那片薄薄的亮色,輕輕用食指拇指撚起細看。對人的邀約是沈默了幾秒後才緩慢地點頭同意。

他看著這不勝酒力的年輕公子,像是有幾分不甘地嚷嚷著要給座樓的賓客請酒被逗得大笑。只得相托小二快去找人來安頓少年,他自己倒是多等了會,將桌上的酒給飲盡了才離開。

「請替我向晚些照料裴公子的伙計道聲歉。」他起身,拿出了剛剛在市場時偷偷裹上餅的布裹來又收了幾分沒吃完的奶酥。「順便請他們給公子醒後帶句話,就說改天個懷三喜再帶一份銀耳百合登門造訪就是。」

他恭敬地作揖,再看了眼通紅的子青,默默地在心底記下了筆。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隨著酒客起鬨,裴子青笑得樂呵,又是舉杯碰了碰三喜的杯,敬了敬酒客,「哎!都喝!」
實在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與酒客們雞飛狗跳鬧騰了會,終於不勝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坊裡來人才和王小二打了個招呼,在帳上簽了字,背起了睡得昏天暗地的裴子青離去。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是角朱哥哥啊......唔,睏。」裴子青睜開一隻眼打了個哈欠。
「是是,回去啦,哎今天怎麼喝多了,特開心哈?」那褐膚男子背著裴子青,在夕陽餘暉下往樂坊的方向走去。

「今天⋯⋯很開心喔,」他趴在角朱背上悄聲的說,「我認識了一個大師!」
「哎,什麼大師?」
「紅豆湯⋯很好吃!」
看來是方才先行離去的公子呢,「喔——那方才大師說啊⋯⋯改天給你帶銀耳百合呢!」
「啊!是嗎!!那⋯看在你來接我的份上,我會分你一口的⋯!」

期待再見⋯⋯裴子青默默想著,又閉上了眼睡了去。

且待來日。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甜湯大師稱號get! (並沒有
子青真的是我們長安美食博主!!!
對文的時候總是在晚上肚子餓RR
可以交流到太開心了,這次還意外比上次燒腦,但是對的很開心!
真的謝謝子青中!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暴風哭泣為我大慶第一美人甜點大師懷三喜打摳 !!!!
謝謝三喜中和三喜跟子青聊了這麼多這麼久簡直厚話到不行又很屁還偷吃的子青
能再跟三喜中在這裡遇到太好了嗚嗚嗚哇哇哇(暴風哭泣
什麼話!子青才是天使吧!
這麼好的孩子當然大人們都想保護他R!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乖巧坐等大師餵食
子青會幫大師寫長安美食雜誌特集廣告天下大師是最棒的!!!!(不要
真的是比上次燒腦很多中文很爛又詞窮能聊到比較想聊還有深刻的部份真是太好了
還有都在想怎麼形容那些食物
因此又多念了很多書的我ry
而且還是雙人骰決定的紅豆湯真的有夠好笑wwww
書蠹齋工具人
4 years ago
TurquoiseGold: 始終如一的猜很準......真是過於通靈了 紅豆湯大師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