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清楚地知道。
並不是說要同一種物質才會引起共鳴。只是,若是剛好是處於同一空間的同一種物質,而又同時擁有了同樣的振動頻率,那麼在一方發出震動的聲響時,引起另一方共鳴的機率會變得非常高。當然用在物理學上面的話,這是毫無爭議的事情,但用於人際社會上的話,「共鳴」所能代表的意義又是另一方面了。
不,或許有的時候也差不多。人與人之間相遇、交談、產生共感、提出同樣的看法與見解,有的時候這種默契也會被叫做跟其他人共鳴,在同樣的社會環境與成長經歷下許多人會產生同樣的想法,然而偶爾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也會在交錯後引發同樣的震盪。那是無比美妙的事──通常而言,試想有人的思考頻率與思考方向都與你一致,在相處上該會如何的和諧溫馨呢,即使爭吵也會是甜蜜的,因為你知道那也是會與你前往同一方向的人。
那是如此美妙之事。那是如此幸運之事。
那是如此精采之事。那是如此豔羨之事。
…….啊啊。啊啊。
那是如此令你感到悲傷卻又無可奈何之事。
***
小早川日光和你一樣不擅長使用暴力。但該說不愧流著同樣的血嗎,即使這樣的顯而易見,你們對對方倒是很下的去手。熱兵器在校園內是不可能的,兩人練習戰時禁止的道具可以使用,不過畢竟你們都不是以正面戰鬥培養出來的超能力人才--甚至勉強跟超能力沾上邊的只有學校的教師資格證--這些東西就是有跟沒有也差不多。
與此同時的是他的赤手空拳令你難以忍受,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真切擦過你耳邊的那種狂亂的氣味。你們的戰鬥都挺沒有章法的,但你自詡是個稍帶惡趣味的紳士,這樣與練習戰時風格毫無相似之處的暴行,你並沒有想過會在雙胞胎兄弟身上出現。
或許還是出現過的,畢竟你並不百分之百了解他,在這個你們互相模仿對方的漩渦中這樣說是真的很奇怪,但事實的確是如此。你們的「共鳴」並不持續了很長時間,也許再多個幾年能夠完全成熟,然而當下只不過是--
【第一回合】
小早川日光:50-7+1=44
小早川白夜:50-6+1=45
你確實讓他的鼻粘膜大出血,相對你的左顴骨在大出血後還是挨了那麼一下,雙方這下的傷勢算是禮尚往來了。他沒有因為疼痛放開拉住你領帶的那隻手,你也沒有因為疼痛而停下思考的步伐,停滯是極為失去禮節的──誰知道那是在哪個地方聽來的語句,或許你們連聽取管道都不一樣,但你們基本都奉行這項準則。
不影響的話便沒有停下來的必要。小早川日光擦了擦鼻血(但感覺還在流)右拳打向你的腹部
,而你在試圖後退的同時也試著繞到他的左側。
【第二回合】
小早川日光:44-6+3=41
小早川白夜:45-6+1=40
這兩回下來你們都摸清了彼此的實力──這樣說不太正確,應該說是你們都摸清了對方「可以在這時候做出什麼事」。想來真是可笑,你可以在日常中猜出他下一秒說出口的話語,這時候卻無法猜到他的下一步動作,但如果僅僅是思考的話,或許只消一句「我要贏」就可以概括。你們可以同時反應出話語的下半句,但要預知對方的攻擊卻是難上加難。
這時候你才會後知後覺並且猶然不可思議地想起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而即使這個想法只有一瞬間也會讓你頭疼欲裂。你和他的「共鳴」終究是不完全的破綻,但你和他都知道卻不會明說的是:只要你們各自擁有慾望,那這份同步便就只是表面上的平靜罷了。
你想贏得戰爭。你想保有太多不該有的東西。即使你知道並不正確,但人類的慾望又有什麼錯呢?小早川日光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對你做出這樣的反應吧。你必須要--
【第三回合】
小早川日光:41-6+1=36
小早川白夜:40-3+4=41
你閃過了小早川日光的第二拳,稍微獲得了一點喘息的空間,而對方就不是那麼好受了──骨頭與軟肉的碰撞中總是後者能得到更加富有神經性的痛楚,你將他頂開了一些距離拉遠了兩方。他看著與方才狀態並無差距的你再度掐了下鼻樑,那血還沒止住,你看見他舔了舔流到嘴邊的血貌似品嚐了會,便瞇起漂亮的眼睛對你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令你感到有些膽顫心驚。與此同時他下一個動作過來了──從他西裝內襯中抽出了兩塊刀片扔向你的腦門
。這場實戰並不禁止任何道具,所以即使是這樣也是彼此被允許的,你的眼瞳中映出了金屬的光澤,以及越發接近的他的身影。
【第四回合】
小早川日光:36-12+3=27
小早川白夜:41-4+3=40
成功了。你躲開了刀片,那鋒利的尖端僅僅劃破的是一點點的皮膚表層,反而他在下一刻已經被外速接近他的你整個人踹飛出去,你仿佛用了至今為止所有的力氣在這一腳上,但你並沒有在皮鞋的底部感受到什麼勝利的滋味。還沒有結束,還遠遠沒有,這種無謂的抗爭或許要一直持續到你的人生也跟著結束為止。
他狼狽地在腳跟觸碰到地面時跌坐在地,雙手緊按著腹部蜷縮起來,在視野上居高臨下的你此刻竟沒有看清他的表情。他一開始乾咳了幾聲,隨後發出了像是趴在地面上嘔吐出血塊的聲音,你清楚這是裝出來的(考慮到傷勢或許有幾分真實?),但你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他的身邊蹲下。簡直手法不能再熟悉地他又扯過了你的領帶,而你將頭撇向了一邊。
不要看他。「白夜好厲害啊,我差點站不起來了喔。」
不要看他。「你要現在再補一拳嗎?真是個好時機呢。」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沒關係的,白夜無論做什麼我都很高興喔。因為我知道白夜和我是無可替代的緊密。」
別看我。「啊啊,白夜,看著我。」
我想贏。我不應該贏。但是我想要贏。人的慾望有什麼錯呢?你和他終究是同樣保有慾望的兩個個體。這樣的提問簡直就是陷阱,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你還是會有這樣真實的想法在腦中從誕生處滑向彼端,已經是反射動作了。你眼角的餘光看見他的微笑變得朦朧起來(他竟然在笑?他有什麼毛病?),逐漸在你眼中保持著微笑的樣貌崩解碎裂,混入了那些在光之中的細小粉塵。你在眨眼之間世界的方向變得扭曲起來,在突如其來撲天蓋地的黑暗裡頭觸碰到了地面。
…….的確是陷阱。
你重獲光明的同時見到的正是他幾乎無法迴避自上往下的拳頭
,那與你相似的面容──不是,是與你一模一樣的,或者那根本就是你的容貌──正掛著讓人目眩神迷的笑容。你才發現你正蜷縮在地面,用著與他方才別無一二的姿勢,而發生了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第五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27-10+2=19
小早川白夜:40-9+3=35
「我們這樣子算什麼呢?」
你有一次這樣問他。
「什麼算什麼?」
「就是,我們這個樣子,要該怎麼解釋才好?」
「你要向誰解釋?」
「向很多人……我們就算這樣,也該和別人交流的,不是嗎?即使是這樣……我也清楚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如果別人問起的話,我該怎麼說比較好呢?」
你們那時還沒有將那對耳環一分為二拆著戴起來,你微微抬頭的角度只看的見他的下巴和兩件寶石質地的光澤在他耳朵下方閃耀出一個新月的弧度。妖豔的青年低頭看向你,那雙和你一樣碧藍色的眼睛眨了眨,仿佛聽見了什麼幼兒的迷糊嘟囔。
「不用解釋啊。」
「啊?」
「如果你是我的話,你不需要任何解釋。」
「可、可是──」
「有哪裡不對?孩童的話也會有人樂意地看裝扮著一模一樣的對稱體,即使是大人也會覺得這只不過是『有風格的表現方式』,你為什麼會如此在乎別人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呢?更何況,這就只是外表上的形式罷了。」
「我不知道……我可能只是在害怕而已吧。」
「這有什麼好怕的呢?還是說,這會比你之前的『瘋狂』更加令你害怕?」
「…….」
「你不要害怕,白夜。我愛你。」
他戴著手套的雙手捧起你的臉頰,在你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那個吻的溫度並沒有傳達到你臉上的皮膚,又或者他其實並沒有留下什麼有溫度的吻,也可能是你那時已經意識到,所謂的愛也是足以割裂你自身的利刃。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與我…….拋下你對過去的記憶,和我『共鳴』吧。」
【第六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9-4+4=19
小早川白夜:35-1+4=38
你們都沒有得逞,雙方拉開了距離,在喘息的空檔你思考起來將身體換回來的方法。你們的超能力說是好用但以相同想法作為發動條件也足夠麻煩,方才是被他抓到了空檔才會得逞,這次彼此之間有了戒心那防範意識也會被建立起來。但比起小早川日光擅長誘導有利於自己的想法,你比較擅長去猜測對方現在在想些什麼,或者乾脆放棄打鬥,在地上坐著並防備他再次的交換。
但小早川日光也知道你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你會使用他的身體繼續與使用你身體的他戰鬥下去,你們畢竟還是有著同樣頻率、以同樣的思維與價值觀去想像下一步該怎麼做的同一類人,即使那是以不自然的、扭曲的、以小早川日光的意志去糾正的共鳴機制。但你以前也會這麼做嗎?沒有小早川日光,你在那之前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站起來嗎?是他給授予你的意志,還是你本身就存在這樣的潛質?
你想不起來了。你早就放棄了,只剩下那麼一點點了。雖然你覺得這樣也不壞,甚至選擇變成這樣已經是那時最好的方法,但是你有可能在佈滿灰塵的房間一角,再度拾起你以前並不珍惜但現在有點想要的東西嗎。你會想著,「那就算了」。
小早川日光笑容滿面地將披風解開了。他衝了過來,將披風蓋到了你的頭上
。你反應不及地伸手抓撓著,就算只有幾秒鐘或許局勢就有可能大定
。
【第七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9-2+3=20
小早川白夜:35-4+1=35
他的攻擊被你躲開了,你將披風揮開讓他掉在地上,剛剛的你仿佛抓住了某樣東西,只是輕微的拉扯但持續時間並沒有很長,當你看見他摀著右耳時便明白了什麼。也許正是那一瞬間才讓他的攻擊揮了空,而你的左耳垂或許是心理作用,此時也正像在流血一般發著燙。雙生子會有這樣的生理反應嗎?當然結論不能代表什麼,你們是特別的存在,會出現特例也不奇怪呢。
你再度出手,披風被你踩在了腳下
。而對方也再度以同樣的角度向你揮拳。
【第五回合修正】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27-10+3=20
小早川白夜:40-9+2=33
【第六回合修正】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20-4+4=20
小早川白夜:33-1+4=36
【第七回合修正】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20-4+3=19
小早川白夜:36-2+1=35
【第八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9-1+1=19
小早川白夜:35-7+2=30
【第九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9-8+1=12
小早川白夜:30-7+2=25
喉頭像是有血。你在呼吸之間口腔中有著一絲腥甜的味道,那味道蔓延到鼻腔,順著神經爬上大腦。血的腥味幾乎是錯覺,但你也沒有將那當做是純粹的想像,若是將那一切都當做最糟糕的假設來說,這個身體就快要潰敗了。當然了,也有自己的功勞,自己甚至可以當做是種驕傲的獎勵在結束後大肆向對方嘲笑著。但是當下的疼痛與敗北還是如此鮮明,並不會因為不是自己的東西而有多少減輕負擔的意味。
你沒受過像你這樣的超能力者該有怎樣心理素質的訓練──小早川日光曾經有過嗎?你並不是十分清楚,你在第一眼見到他時,他就像個毫無煩惱的鮮豔花蝴蝶那樣四處搗亂,現在的你們性格也是往那時的他的方向去折衷。你之所以贏不過他,除了約定好的部分以外,是否也有你在這方面無法像他一樣悠哉的置身於外的原因?你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如果和別人戰鬥起來的話,那又會是怎麼樣的光景。他也有同調的憐憫嗎?或是就只是他人事而已呢?
你只知道自己的超能力帶給你的,在過去的那段時間最後只給予你無法承受的痛苦和混亂。若是能夠將別人的身體視為道具的話一定會輕鬆許多吧,但那時候無法做到的你,最後也只能迎來這樣的下場而已。
你看向小早川日光。眼前站著的,同時是你自己與小早川日光。而站在你的位置上的,同時是小早川日光和你。
--「我們就是一同出生的怪物。」
--你第一次遇見的,那個與你長相相似的男人說話的語氣像在誦詩。即使是如此詭異的光景下,你卻不由自主地對他的話語表示贊同。
--「那麼,也必須一起迎接同樣的命運才可以。你這樣的不幸,必須由我來--」
我也愛你。你想著,面向他的攻擊
順理成章地反擊回去
。不同於他的純粹的愛,你對他的愛情中或許還混雜著其他東西,你與他終究是不同的兩個人,如果你與他的愛能夠交錯在一起,或許誕生出來的能夠是完整的感情吧。但是從一開始就是歪扭的形態,至少現在的你所擁有的愛之中,所建立起來的盡是如同星辰般的碎片──看似美麗,近看卻是扭曲不堪的造物。
而他是不會介意的。這也是他如此令你無法戰勝而又無法推卻的原因。
【第十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2-3+4=13
小早川白夜:25-11+1=15
「要結束了嗎?」小早川日光笑嘻嘻地問道。他看起來沒有剛開始的凶惡了,這次的笑容是真的回復到了以往的模樣,雖然是用著自己的臉(也跟他的臉差不多,隨便啦)。他看起來因為你剛才猛力的襲擊站都站不穩,但看起來似乎非常開心。
你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其實也不確定。但你知道,他「知道你在想什麼並表現出了你也可以懂的姿態」。你感覺的到你其實有點對這場戰鬥感到厭煩了,為什麼呢…….經過一系列的體力勞動和疼痛洗禮後你又有點想不起來了,但看著他的笑容,你覺得這並不是多麼值得深究的事情。
「是的,要結束了。」
「那快點吧,白夜!我想去觀眾席,然後買爆米花!」
【第十一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13-10+3=6
小早川白夜:15-7+4=12
「啊、我的臉,太可怕了!根本腫起來!雖然也有我打的!」
「你怎麼不說我的臉呢,天啊看起來超像豬頭。我們都是往臉打的嗎?真不愧是我們。」
「明明是每天都在看的不是嗎!」
【第十二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6-2+4=8
小早川白夜:12-4+4=12
「你剛才,在想著什麼嗎?是不是我打的太痛了,心裡偷偷在哭啊?」
「並沒有,只感覺你很遜。」
「硬要說的話,你也差不多吧。」
「我們本來就不擅長互相毆打,不是嗎?」
【第十三回合】
小早川日光↹小早川白夜(攻擊數值與防禦數值交換)
小早川日光:8-10+1=0
小早川白夜:12-6+3=9
小早川白夜(小早川日光in)獲勝!
「在之後,一起去吃好吃的東西吧。」
「一起去看比賽。」
「一起去和別人慶賀、哭泣或者歡笑。」
「一起活下去吧。永遠的。永遠的。」
「我們本來,就該是要一起生存下去的命運。」
『恭喜你!恭喜你!』『晚安,晚安。』『初次見面!初次見面!』『我愛你!我愛你!』『走吧!走吧!』『你一定要忘記那個!』『帶給你不幸的!全部都是!』『晚安!晚安!晚安!晚安!』『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碰!』『…….確認已經擊斃要犯,未確認是否還有其他人原生還跡象……』『救救我無論什麼都好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叮──!』』
日光摸了摸白夜的眼睛,經過一整天的胡鬧他已經睡著了。這場比賽一開始本來就只是打著玩的根本不作數,但是學園內的比賽風氣這時間特別濃厚,跟其他人比的話因為自身能力關係很容易落入下風,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話倒是能算打發時間。傷口在治療下早就不痛了,只是耗損的體力還是必須要靠休息補充回來,他在白夜旁邊躺下,指尖觸碰著白夜還沒來得及拆下的耳環,等一下得幫他收好,不然很容易壓壞呢,日光不著邊際地想著。
不論誰輸誰贏都無所謂,到最後他們都要回歸到平日的玩鬧。這是他的願望,也是保持平衡的最佳方式。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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