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眼望向手中那染滿的腥紅,血臭味連綿不斷的爬上身,如同奪去自由的藤蔓隨之纏繞全身,莖刺在手腕及腳踝上劃出一條條血痕,細微卻又強烈的刺痛感令他皺起眉。
薄汗隨後佈滿駝著的背部,而掌間那片艷紅卻源源不絕地蔓延出來,他試圖止住卻無計可施。
直到鮮紅浸滿地面,腳邊頓時失去立足點,在回過神時,他早已掉落深坑之中,令人作嘔的腥臭反覆提醒著他,這些就是他親手所造出的罪惡。
那些腥血,無一不出自於指揮家之手,連綿的血臭味更是他早已聞慣的,眼下這困境如同他丟失的罪惡感,正一點點緩慢的爬回身邊,悔恨、痛苦又矛盾的情緒穿插於腦內。
像是墜入萬惡之淵,下意識蜷縮起身子,如同童稚時那般逃避一切,他闔起雙眼使自己置身於昏暗之中。
吵雜聲響劃破眼前黑暗,刺耳噪音開始打轉耳旁,那聽來就就像是惡魔在耳邊尖銳的笑聲,抑或──那個該死的臭小鬼又在不斷吵鬧的聲音。
「醒醒、醒醒——」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映入特里斯坦疲憊發紅的眼裡,她看上去極為無辜的抿著嘴,趴在男人的胸膛上用小小的手拍對方不悅的臉頰,眼淚掉在特里斯坦胸口,她也把自己哭得通紅的臉蛋都沾得溼答答:「剛剛那邊好黑好可怕,我看到怪物了。」
真他媽的夠了。
特里斯坦不發一語的撐起身子,任由那孩子順著胸前滑落腿間,隨後一手扒起她後領,二話不說就往床底扔去。
他憑著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殺了這臭小鬼,沉著臉他嘆口長氣,伸手抹開那孩子留在胸前的淚水,滿是不屑的隨手擦在床邊角落上。
「嗚嗚......」發出委屈的嗚咽聲,瑪娜撞到地上後不屈不撓地爬起來,走到床邊去拉扯那藍灰色的床單,接著試著爬上去,又被特里斯坦的一雙大手給抵住頭部。
他就像一面堅硬無比的屏障無情地阻擋,哪怕瑪娜再堅持都上不去,只好山不轉路轉,改抱住那雙手,賭氣地鼓起臉頰,將耳朵貼在對方手上,無論特里斯坦怎麼甩都放不開。
「......放開。」他將手停滯在半空間,低語給予瑪娜最後的警告, 但很顯然那女孩沒能聽進耳內,這讓特里斯坦別無選擇。
他站起身,向著衣櫃旁的白灰色收納箱走去,用沒被纏住的那手將箱內物品全然倒出,接著他將掛有瑪娜的手塞入收納箱中,另一手使勁一扯,硬是將女孩扯下自己的手臂。
「妳最好給我乖乖待在裡面。」在那蓋子落下的最後一刻,特里斯坦瞪向箱中孩子一眼,低聲的警告再次發出。
他希望瑪娜這次可以聽話地閉上她那張嘴,最好還可以就這樣待到睡著,然後讓特里斯坦能安安靜靜地度過這晚。
隨後,他走回了溫暖的被窩中,蜷縮著上身闔上眼來。
陣陣睡意再度將他拉回夢鄉,隨之意識被帶回一片昏黑,模糊中,他想起了一切噩夢源頭──
夜晚星月高掛半空,他踏著皮鞋俯身越過堆滿雜物的走廊,起身後順手整理下略顯礙事的外套,又推了把落下的單邊眼鏡。
正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今晚特意換上一身灰黑西裝的他,配戴著平時課間才會用上的金棕色單片眼鏡,踏著霧面皮鞋走在拍賣會內的暗道中。
若不是燈光昏暗照不清他的身影,特里斯坦那難得穿的人模人樣的樣子,不免讓看得人都會稱他有幾分帥氣。
繞過幾個彎口後,熟練的在18號倉庫旁埋伏著,直到一名員工前來確認貨物,便隨之尾隨而入倉內,待門關上他迅速上前將其架頸拖行至暗處,對方曾有幾度掙扎,但他仍舊沒放開鎖喉的手臂,反倒變本加厲施力大增。
沒一會,再鬆手時那名員工面朝地的臥倒著,他的呼吸、心跳也隨之停止,見狀特里斯坦僅是拍去手套上的塵埃,回過身便將倉門反鎖而上,大燈也順手關去。
昏暗的室內沒一道燈光開啟,他摸黑著向前走去幾步,而後試探性地敲響一旁鐵櫃,不遠處隨即傳來陣陣騷動。
『看來找到了。』心想的同時,他邁開步伐走向騷動處,只見昏暗的角落一塊破布蓋著正方形的物體,伸手一掀便將物體的廬山真面目顯現眼前。
鐵籠中關著的不是什麼珍奇異獸,而是──數十位毫無自主能力的孩童。
他的目的確實也就是這些孩子,更準確地說,是為了跟拍賣場前的黑衣人交換『收藏品』及一些情報,才會捨身冒險潛入拍賣會倉庫的貨物區。
看了看籠中蒙住眼及嘴的孩子們,他呆了呆,黑衣人跟他開的條件是隨便帶回四、五位孩童就好,可現在目測就超過十位了,到底該怎麼挑才好?
他對孩子也沒特別執著,更別提這種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孩,他光嫌棄厭煩都來不及了,現在還得帶上他們逃出這拍賣場,想到這就讓他苦惱。
但終究還是得行動,嘆口氣後,他先是從員工身上取下一長串鑰匙,胡亂試了幾道鎖後,終於在亂矇一通後鐵籠隨之開啟,見孩童們顫抖著蜷縮在角落沒一人敢靠近特里斯坦。
唯獨,一個雙馬尾女孩似乎掙脫了眼上的布料,用著直勾勾的眼神望向特里斯坦看去,那沒參雜半點恐懼害怕的雙眼中,一抹說不上的純淨轉在裏頭。
就如初生之犢不畏虎那般,她絲毫不畏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特里斯坦。
而特里斯坦看在眼裡的,不僅是她投來無懼的眼神,還有那閃爍其後如清晨初臨,空中突然綻露出一抹朝陽時的黛紫色雙瞳。
或許,他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了。
「你出來。」抓著那女孩,特里斯坦將她拉出這牢籠之中,隨後又向裡頭隨意挑了幾位孩子出來,就在抓出第六位時,身後倉門突然響起細微談話聲,『當然是不會讓給你,我不缺錢,打打折是沒用的......』
真他媽該死的選在這時間點。
特里斯坦聽著門後的對話心想著,他估計門後應該是兩位剛競標完的客人,至於倉門鎖起才沒法馬上進入,但隨後他們的一段話卻徹底讓他腦內充斥著疑惑。
『尤卷,一個為了錢甚麼都做得出來的人,是好處也是壞處,好處是很好買通......壞處是很容易被其他人買通。』他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想道,尤卷?不是貳七殺掉的那個人?這裡怎麼會有人提到他?
但眼下的情況他沒法再多去想其他事,很快的,他先是將黑布蓋回那巨大鐵籠,隨後一把拉著孩子們就往倒地的員工那走去。
隨意開了個木箱將原先的東西扔到一旁,接著將失了心跳的員工隨意扔進箱內,在把那些孩童一一抱進去與屍體藏在一塊,蓋上破布前還特意再次威嚇他們不准出聲。
最後,昏暗的倉庫透進一道光線,倉門開啟的那刻,特里斯坦隨之藏在木箱後,用破布將自己蓋在下頭藏匿起來。
現在他只求別被任何人發現。
鎖很快被打開,室內只有一盞黃燈,昏暗無比。
特里斯坦透過薄薄的布料窺伺,只見倉庫走進一個藍髮、身著黑色長洋裝的女子,與一身正裝的橘髮青年,兩人有一搭沒一撘的談話著走進來。
女子謹慎地將門給鎖起來,接著走向那巨大的鐵籠並扯下黑布:「......好了。應該沒指定要哪個人吧?」
「沒有,只讓我挑走裏頭的商品五個,你覺得太多的話就給我幾個吧。」橘髮青年蹲下來端詳孩子。
藍髮女子看上去有些匆促,邊針對挑選商品的話題進行討論,邊到處查看,才剛反鎖上門就去檢查牆壁的材質,接著迅速走回門口顧著,像確認什麼似地頻頻檢查著通訊裝置。
沒兩三分鐘的時間,門便被外頭的人大力的撞擊,許多人躁動的叫喚聲迴響在外頭的走廊上,聽上去忽遠忽近。
女子焦急地催促青年,並迅速地又確認了一下懷裡暗藏的信號機,接著只聽見提醒的喊聲:「閉上眼,摀住耳朵。五、四、三——」
還沒數到一,突然一陣猛烈的巨響與火光綻放在離外頭最近的那面牆,蔓延的火舌被應聲爆裂的牆面攔截,牆面建築材質破碎的碎屑四散,空氣中飄浮著大量的爆炸粉塵,讓人肌膚發癢。
還來不及反應,一輛黑色的貨車從遠方疾駛進來,特里斯坦聽著引擎運作的聲音,腦袋快速的判斷車款和新舊,飛快的速度下急煞車,尖銳的煞車聲音劃開空氣中的死寂,倉庫地板應聲劃出長長的煞車痕。
一個粗曠的男人聲音從更遠的地方,應該是車內傳出來,聽上去充滿歉意地大喊著:「抱歉,梅莉,只能這樣了。」
接著兩個男子戴著鴨舌帽和頭套,看上去頗像綁架犯的人快步衝到倉庫裡,行色匆匆地把整個鐵籠的孩子都帶上車。
「沒空解釋了,帶你的貨上車。」名叫梅莉的女子催促似地趕人上車,接著快速環顧了一圈確認沒什麼遺漏的事物時,猛然對上雙黑與橘黃色的詭異瞳孔,在火光中反射出的目光於黑暗中窺伺。
女子心頭一驚,先是下意識撇開視線,再看回那方向,卻已經消失,這全程甚至不到兩秒。也許誤認為是錯覺,抹了下臉關上門,隨後貨車便迅速地駛離會場。
匆忙過後,他探出半個身子看去。
「梅莉......梅莉。」望著貨車駛去的方向嘴裡碎念起那名字,他確實聽過這名字,但他卻忘了在哪聽過的。
很快他回到眼前的情況來看,估計倉門那側應該也撐不了多久,他透著洞口照進的月光環顧四週,正巧發現藏有孩子們的木箱是擺在大拖車上的。
隨後他立即將破布拉起,從裡頭將屍體拖出扔進鐵籠內,再把布蓋回去拉著拖車快速的從被炸開的牆洞出去。
看來這場混亂著實幫了他不少,一切都出乎意料卻又順利的讓他帶著孩子離開。
而後他拖著推車來到與黑衣人相約的交貨地點,特里斯坦靠著木箱稍作休息,然而身後的動靜卻讓他不禁感到煩躁。
「咚──!」一下接著一下的聲響從身後箱內傳出,他感受到木箱內的孩子似乎正騷動著,或許有些受不了,特里斯坦沉著臉大力地敲踢了一腳木箱,「不准動。」
隨之騷動停下,卻仍有細微的搖動,特里斯坦心想,這些小鬼真他媽的煩人。
而後他一手拉開破布,只見其他孩子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唯有那女孩用頭撞在木箱上,似乎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隨後特里斯坦一手蓋在她臉上,一把將她向後面的孩子們推去,一個眼神狠狠的瞪去,示意她最好安分些不准再動,「現在,立刻停下。」
接著他將布隨手扔回木箱上,轉過身便從口袋中取出菸來,拿出、點燃到吸入,整串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仍感到身後的木箱搖動著,但他也懶得再去管那些不聽勸的孩子了。
隨著時間推移,一根菸燃盡之時,黑衣人也如期赴約,他將燒盡的菸蒂扔在腳旁,向對方點頭示意。
「哦,已經來了啊。」穿著黑衣的男子從遠處開著廂型車過來,下車後拍了拍腳邊的泥土,打量眼前特里斯坦身邊的木箱,習慣性地皺了一下眉頭:「我要點貨。這次帶了幾個?」
打開木箱的蓋子後,清點裡頭的孩子:「一、二、三、四、五,嗯,總共六個......不錯,這次滿多的。」
黑衣男子把小孩都拉出箱子,拿出腳鐐把每個孩子都鎖得更嚴密一些,就怕自己的商品溜走,連手上也一個一個重新綁上繩子。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被鎖起來,特里斯坦仍舊不為所動,只是他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靜下來思考剛剛在賣場發生的事了,想了許久他才開口,「說好的,三個情報。」
「首先,尤卷,是什麼人?」瞇起眼的他望著男子瞥去,他想,既然都跟拍賣會有所牽連,那眼前這人多少都會知道尤卷吧,不然也沒理由他會在那裏聽到這個名字。
「為什麼這麼問?」邊給商品給綁上繩子,邊多疑地看向特里斯坦,畢竟尤卷才剛走沒多久,至今兇手仍下落不明,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但看向對方看上去行跡並不可疑,他只是淡淡地回應剛剛在會場聽到有人提及這個名字,這才放下黑衣男子——羅比諾的心防。
羅比諾壓低了帽子,不想在工作時流露出多餘的情緒,只是盡可能平靜地述說自己的好友:「尤卷啊,應該算是同業吧,是個好人,很容易就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他也是做這行的,常常會遇到,有時候交貨就順便一起吃飯,我只知道這些。」
同業也就是指買賣孩童的工作,不過以眼前男子的說法,聽上去與自己所知道的尤卷是個截然不同的人,回過視線後,特里斯坦陷入一陣思考之中。
「知道了。」這麼說來,特里斯坦所認識的那個,不負責任又做著不正當生意的尤卷,也是他單方面從貳七嘴裡聽來的。
「再來第二個情報,」說實話,本來想問的情報都與這些毫無關係,但只能說拍賣場的情況讓他混亂至極,而他又想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梅莉是誰嗎?」
尤其這個叫做梅莉的女人,他不但對名字很有印象,那張臉他敢肯定自己見過,但就是始終想不起到底在哪看過,當然問他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但特里斯坦仍舊選擇一試。
「梅莉......」羅比諾想了想,這個名字真的很大眾,也許街上隨便找十個女的來問名字,就有兩個叫做梅莉。
羅比諾困惑地抓了抓後腦勺,他推測特里斯坦應該是只會問這個同業的圈內人,在思索了一陣子後,終於從大腦裡想起一個名字:「哦,你是說MR吧,他是跟別人一夥的,那群人有錢得很,常常買小孩來放生,讓我們賺得很多,功德無量啊哈哈哈。」
羅比諾忍不住捧腹大笑,特別喜歡調侃MR那群人,他認為那群凱子自以為在做善事,實際上是活絡了兒童的人口買賣的市場,反而害了更多小孩而不自知,實在是笨得可以。
MR、梅莉。
他將這兩個名字默念在心中,心裡有段極為模糊的影像浮出,但他始終想不起是在哪裡看過這名字,結合著對方說的那些話,更是讓他摸不著頭緒。
可一昧去想些記不起的事也無濟於事,很快的,特里斯坦將得知的訊息消化進腦內,而後開口便是下一道問題,「那麼,第三個問題。」
「告訴我,」他臉上沒掛著半點笑意,彎起的眼裡盡是圍繞著警戒,同時又隱約透出一絲殺意,向前踏去一步像是故意試探羅比諾那般,低語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在業界應該沒人不知道,院長就是被你這傢伙搞掉的吧?羅比諾心想。
不得不說,這舉動著實打亂了兒童販賣界的市場平衡。
院長可是這個地區有最多貨源、最有話語權的機構。一直以來總有許多飢腸轆轆的人虎視眈眈這個空缺,如今第一的寶座空了下來,同業們光是歡欣鼓舞地爭奪都來不及了。
院長的死,大部分業者都是無比的喜聞樂見。
尤其是死後第一次的拍賣會,誰能搶到最多的貨源變得至關重要,已知就有五組人販在搶奪眼前這批貨,更別提還有凱子MR們在搗亂,眼下能抓到六個,已是謝天謝地。
「指揮家,當然知道。而且像你這樣在外有闖點名堂的人,一進來就被愚人那邊試探了吧?但你也算有一套,竟然搞上被派去試探你的人。」
羅比諾幾分揶揄地說著:「還拿著槍逼Omega去開房間,唷,指揮家也滿懂情調的嘛。」響起網上流傳著旅店監視器的影片,作弄模仿了執槍的手勢。
此時他就像個活火山那樣隨時都可能爆發,如熔岩般的怒火滾動於眼眶內遲遲退不去。
他想,若不是今天有問羅比諾,自己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外界是怎麼說他的,但也就今天這麼一聽,讓特里斯坦覺得或許不知道遠比知道來的更好太多了。
「沒有這種事!」鮮少怒吼的他難得破口大罵,充斥整腦的怒氣讓他無暇思考,循著上腦的火氣他一手揪上對方的衣領,連衣帶人的將羅比諾提起,而後對著還敢嘲笑他的人,特里斯坦用自己那沙啞的嗓音低語威嚇道,「你最好他媽的給我識相點,少開這種幹他媽噁爛、又令人反胃的爛玩笑。」
語畢,他捏緊對方的衣領,一扯就將羅比諾向身後的木箱用力撞去,說實話,他隨時準備好要殺了眼前這人的打算,但現在怒氣並沒沖昏他的腦袋,對方也不過只是回答自己的話罷了,還不至於因此髒了手。
「呃、」被重重摔在箱子上,年近四十的羅比諾痛得縮起身體,邊發出「噢......」的呻吟聲,邊有些難堪地爬起來。
身上沾滿了沙塵,一副安撫的樣子:「好了,好了,冷靜點——」只差沒說「乖」來哄了。
「好啦,逼人上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太介意。抱歉啦。」羅比諾試著站直,但還是吃痛地彎下腰,一手扶著剛剛撞到箱角的側腰。
深深吐了一口氣,投降似地用低角度看向特里斯坦:「當我說錯話了,我多給你一個情報吧?你應該會很感興趣的。」
「就說了──!」他氣得咬牙切齒離揍下去也就差一個步驟,可最後特里斯坦還是順著理智鬆開手,也沒打算再多做任何解釋,撇著嘴朝羅比諾瞪向一個警告的眼神,嘆聲長氣候開口問道,「你說,什麼情報。」
他想,假設對方提的事讓他提不起興趣,那麼眼前這人今天若不是死,勢必就會以重傷收場,而特里斯坦更希望能從後者做到前者,整個過程讓嘲諷過他的羅比諾都體會一遍。
「你搞的那個愚人的Omega啊,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這兩年間一直在對同個小鬼申請領養,你還剛好把他也抓來了。」羅比諾看向旁邊被綁著手腳的商品們。
羅比諾走近,蹲下身粗暴地拉起其中一個小孩的頭髮,手下的小女孩發出吃痛的嗚咽聲,男人又把女孩給重重放下,任她白嫩的臉蛋撞在土上:「就這個,這小鬼應該對那個Omega來說滿重要的吧,現在可以九五折賣你喔?」
特里斯坦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對於羅比諾的用詞讓特里斯坦感到反胃,但又奈何這情報確實勾起他的興趣,只能趁著自己更火大前,特里斯坦將視線移到了那雙馬尾女孩身上,只見小女孩趴在地上晃了晃,接著撐著土地試圖爬起身來,在幾次嘗試後她成功了。
正巧在她成功抬起頭的那刻,黛紫色雙眸撞進了半黑半橘的瞳孔中,視線對上的那刻特里斯坦便立即回過頭去,看著羅比諾他一臉不可思議地想了想。
那個廢物酒鬼怎麼會要這種小鬼?
很快的,一道想法蹦入腦內,他不懷好意的笑開了嘴,開口道,「好,我要。」
而後他從西裝外套內撈出了一袋錢,上前扔到羅比諾手中,順手將趴在地上的女孩直接提起。
而特里斯坦與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卻只見女孩朝他彎起了剛長齊牙的嘴笑出聲來。
朝陽灑在位於臥室的書桌上,吵得刺耳的鳥鳴喚醒了特里斯坦,撐起身子的他先是伸了懶腰,從床邊隨手抓了件上衣套上。
沒想到收納箱中的女孩竟能如此安分,就真的讓他睡到天明都不吵不鬧,於是,特里斯坦下床走近了收納箱。
先是試探性的踢上一腳,然而毫無動靜,再補一腳,見鬼的是連半點聲響都沒聽見。
該死,難道那小鬼被悶死了?
他皺起眉,蹲下身便將蓋子搬開,而頭的景象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見灰白的收納箱中空無一物。
當那顆墨綠色腦袋在底下竄動,一個小東西瞄準了機會從天而降,從衣櫃上方用力跳到特里斯坦的背上,一瞬間的重力加速度,加上毫無防備讓特里斯坦被壓到差點站不穩,瑪娜把肉肉的小手圈住對方的頸部,用自己的下巴去頂對方的頭頂:「你不乖——你把瑪娜關起來!」
竟然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刀,笨拙地想往特里斯坦的臉上刺,那把快生鏽的小刀上,金屬反射的光線在女孩眼裡看上去很迷人。
瑪娜小小的腦袋裡不知道在運轉著什麼,也許只是在體驗獵捕時最純然原始的樂趣。
「嗯?!」
本能促使他扭頭去躲閃劃過臉邊的刀刃,女孩稚嫩的童音在他耳裡聽來格外刺耳,又怕攻擊再度襲來,索性抬手直握上那些微生鏽的刀鋒,血液順著鐵鏽散在掌間的模樣,像極了夜間那場令人冷汗直流的噩夢。
「真他媽不該在睡前跟她講那個故事的......」說來,也是特里斯坦自作自受。
前一晚,從拍賣會將瑪娜提回家後,睡前女孩總吵著要他念床邊故事,些許是受不了的特里斯坦讓她隨便拿本書來,結果誰知道,她竟抱來了一本名為《資深法醫解剖:帶你還原犯罪第一現場!》的書過來。
特里斯坦本想隨便應付過去就挑了幾頁念念,誰知道瑪娜一直吵著要他念下去,火氣一下灌入腦內,拿起刀就對女孩威脅道,「再這麼不乖的吵下去,你就會被這樣──」
說的同時,特里斯坦還不忘在瑪娜眼前比劃著刀刃,警告對方只許安靜不准吵鬧。
當我們去翻開書頁,等於開啟一扇通往世界的窗。瑪娜的窗也在昨晚被特里斯坦打開,好像有人曾這麼說過:教育不是裝滿一壺水,而是點亮孩子心中的蠟燭,讓他發光發熱。
瑪娜內心嗜血追求刺激的蠟燭確實正熊熊燃燒著。
昨晚被關進箱子後,她很快地從箱子的束縛掙脫開來,接著找到特里斯坦睡前唸的那本床邊故事書,用微弱的小夜燈把它一頁頁翻完,雖然還不認識字,但裡頭詳細確實的圖片,徹底滿足了瑪娜內心所有的求知慾。
接著又在櫃子裡東翻西找,她開心地拾獲了一把看起來很久沒用的小刀,想著特里斯坦沉著臉教她不乖的人應該要怎麼處理,瑪娜不禁興奮起來,她玩累了卻還睡不著,活潑的小腦袋瓜整晚都在想著,要如何處理不乖的特里斯坦。
趁特里斯坦睡醒前,她發揮自己的專長——爬,抓著剛才的小刀爬至衣櫃,打算來個出奇不意的奇襲。
這孩子確實聰明得過分。
當瑪娜見到刀子觸碰到特里斯坦手掌後,一用力便綻放出的豔麗紅花。
她小小的眼底震顫著雀躍,鮮血是美麗和喜悅的,於是她開心地放開刀子,然後緊緊擁抱住對方的頸部:「你要乖,之後都要乖乖的哦——」
就只是一場遊戲,卻深植在她小小的心靈。
痛楚順著血液滑落,奪過的刀刃沾染上腥紅,身後瑪娜的緊抱只讓特里斯坦煩得皺眉頭,趁自己怒火再度燃起前,他刻意一字一句分開來說,想以此去警告對方,「現在,立刻,給我下來。」
也不管那瘋女孩說的乖還不乖,特里斯坦只知道瑪娜在挑戰他所剩無幾的耐心,就像刻意的那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踩在他生氣的邊緣。
可瑪娜的棘手程度也能稱上數一數二,說不放手就是死都不鬆開,甚至在他背上還敢左踢右踢的,嘴裡更是一直稱讚特里斯坦很乖,此舉動卻愈發觸動他的底線。
最後,他終於還是受不了了。
「你他媽到底鬧夠了沒?」
生鏽的小刀甩上地面的那刻,他用那染滿紅的掌心狠狠扒下了那女孩,一手拉著肉肉的小腿,他冷眼看著瑪娜就這樣吊掛在那的景象。現在,讓這女孩永遠都動不了的想法不斷轉在他腦中。
冷靜,她只是肉塊,這他媽該死的臭小鬼只是團肉塊。
早在前一晚,特里斯坦就被煩到瀕臨極限,心底甚至萌生出數十次想拿刀狂桶這孩子的想法,然而一次次的壓抑下,他終究還是忍下所有衝動。
目前,唯一能讓他稍稍冷靜下來的方法,也就只剩這種自我催眠罷了。
小女孩被上下顛倒的垂掛著,方才開心的笑聲戛然而止,表情上去像斷電似地靜止不動,圓圓的眼睛睜大,縮小的瞳孔裡難得的匯聚了些不安。
這小傢伙不知道眼前的臭傢伙是什麼來頭,初生之犢不畏虎,從昨夜一直嬉笑到現在,直到特里斯坦強硬地抓住她的小腿,疼痛的腿和腦充血的不適感,才終於讓瑪娜意識到對方的可怕之處。
意識到恐懼後,她就這麼靜默了下來,頓時眼眶泛紅,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由於被倒掛著,淚水沿著眼眶順著重力往額頭流去,再從頭頂的髮際淌下,就這麼一滴一滴落在特里斯坦赤裸的腳背上。
她沒有嚎啕大哭,但隨著腳背越發濕潤,這孩子在指揮家心中的煩躁程度,越是呈正比地快速上升中。
整個空間只剩下微弱的吸鼻子抽泣聲,和眼淚啪搭啪搭落在皮膚上的聲音。
眉間一皺,就將瑪娜扔上身後那張柔軟的大床上,特里斯坦認為,先前吵鬧所帶來的煩躁甚至都好過哭啼,何況那淚珠還好巧不巧都打在腳背,搞得他現在整腳溼答答的。
「要不是這團肉塊還有點該死的利用價值,我早就把她扔出房子了。」
嘴裡特里斯坦小聲碎念著,緊接一口長嘆後,才向房門邁開步伐大步走去。
站在門前他回頭帶著充滿警告的目光,朝著滾在床上泫然流涕的小肉塊瞪去,很顯然他並沒打算把這女孩哄開心來,甚至連再多做接觸都嫌麻煩。
最後,門一關,昏暗中只剩寥寥無幾的陽光落在地面,空蕩的寢室內只留瑪娜隻身一人坐在雙人大床上。
被摔在床上後,呆坐在床上的瑪娜一時沒有思緒,小腦袋瓜想不到自己該做些什麼,該是繼續哭,還是回去玩窗簾呢?
瑪娜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腳趾,再看了看方才被大力摔上的門板,最後「哇、」喊了一聲,小小的身體仰倒在大大的床上,看著天花板上有著磁磚反射的光線,小孩經常被平凡的事物給著迷得目眩神迷,就這麼凝視著直到睡著。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特里斯坦的目的,以及未來的命運會如何,但這都無所謂,因為對一個孩子來說,只要有安全感、床、食物還有玩具,這樣就足夠幸福了。
下篇待續,感謝觀看
特里斯坦找到的難道是當年27被搶走的小孩嗎
嗚嗚這個展開!?
還來ㄛ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