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德默倫出聲打了招呼，在身前的麥倫也抬起手揮了揮當作招呼。
「久等了。」幫麥倫拉開椅子，等人坐下後自己也才跟著坐下。「捷運沒趕上。」

「哦？好久不見了。」笑了聲，「德默倫、麥倫。」僅僅幾秒，澤便注意到……自那件事後，麥倫的面容相比上次見面還要多了幾分憔悴，也不再笑了。
「沒什麼，我也剛到不久而已。」他笑道，「你們餓了嗎？先點些東西吧？」

「那就好。」把包放到椅子身側，他動作熟練地先把菜單遞到麥倫面前，「你先點。」語氣輕柔，他拍了拍對方的頭，才又轉回來看著眼前的向澤。
「最近還好嗎？」

「還行，不過有點小忙，大考就要到了啊——」苦惱地嘆了氣，「你們呢？」

「麥倫不想升學。」拿起桌面上的水，瞄了一眼正認真看著菜單的麥倫。
「我還在想要考什麼，但得努力爭取公立的才有補助金。」聳聳肩，這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不讀就沒有錢的問題了。」麥倫幽幽的說了句。

聞言無奈地皺了下眉，麥倫確實沒說錯，但現今的社會很看重學歷和經驗，況且對方也很聰明，應該能爭取獎學金吧。
他拿起桌上桌上的，喝了口，「我記得德默倫的繪圖技巧不是很好嗎？考慮走設計方面如何？」雖然好像會很沒日沒夜……

知道麥倫在想什麼。想放棄的想法在當初那件事情發生後就已經不斷的滿溢出來，他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對方把高中讀到了現在。
「我也有考慮呢。」把杯子放回桌上，沒打算接麥倫的話，伸手接過幾經化好的單子，自己在焦糖拿鐵畫上鉤，再隨意點了義大利麵。
「上次幫院所的孩子補了衣服，看他們蠻開心的。」

「诶——不錯嘛。」他瞇起眼笑了笑。自己與他們是在不同的成長環境下長大的，向澤有時總會思考，若自己今天與對方的立場交換了，他的生活又會過得如何。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去跟院長打聲招呼了呢。」上了高中以後更是如此。

將菜單遞過去，然後從背包裡拿出錢包，準備了兩個人的餐錢。
「你去的話他會很高興吧？最近小孩子變多了，他忙都忙不完。」連同自己也是，但挺樂在其中的。
「兩個一起來嗎？」麥倫突然說道。

「那我該找時間去去了。」他說，接過菜單，垂著眸瀏覽著菜單，在上面勾了自己想點的餐點，拿出錢包準備付錢，聽聞麥倫的話，拿著錢的手頓了會。

「嗯，我會去跟他約時間的。」抽出紙鈔，抬起眸給予對方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去點餐。」說著，他向你們收取了餐錢，帶著菜單去櫃檯點餐。

麥倫點點頭，看著對方起身往櫃檯走去。
「試著笑有點看看？」德默倫用手戳了戳麥倫的臉頰，麥倫只是不為所動的看著桌面，又看著他。
「笑不出來。」
「嗯，我知道。」收回手，德默倫起身。「我去拿餐具，你不要亂跑。」

跟櫃檯人員點完餐，確認完餐點後，正準備去拿餐具的同時，卻見德默倫早已在餐具區拿著餐具。向澤收起收據，走過去跟德默倫搭話，「要幫忙嗎？」他笑著問，隨後收起了笑容，看向坐在外頭的背影，「麥倫……從那天以後就維持這樣沒有好轉了嗎？」

「其實有好一點了，他原本不會出門的。」算好了筷子，他抽了幾張衛生紙把餐具包起來。
「今天原本也不會想出來吧，但是我說了是見你，他就答應了。」拍拍許久不見的老友肩膀。「感覺像是我跟他交換一樣，明明我才是不怎麼說話的那個。」自嘲地笑。

「是啊。」他簡短地回道。他凝視著麥倫的背影，回想起了當天。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閃爍的黃燈與刺眼的紅光映入他的眼簾，他聽不見周遭傳來了什麼聲音，呆愣地站在原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金黃的髮色染上了不尋常的鮮紅色，純白的制服也逐漸被染紅。他望著這景象呆愣了好一陣子，直到刺耳的鳴笛聲傳來，才將他拉回現實。

「你還好吧。」收起笑臉，湊過去同樣看著麥倫的方向，那天的四個人，內心都留下了一個傷疤，不可能說沒事就沒事的，連他都是。

搶快的車子就這樣衝了進來，西奧就只是晚了一點，嬌小的身子就被龐大的車身給蓋過，緊急煞車的聲音、不停止的喇叭聲、目擊者們的尖叫聲大肆響著。
裝著食物和飲品的袋子被他們丟在地上，麥倫尖叫著想靠近車身，德默倫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拉住他。全程他的視線都沒有移開那充滿血的地面，直到救護人員和警察把他們帶到一邊。
『沒事的。』三個字，他當下完全說不出來。

他們三個的關係一直很好，同樣的遭遇然後在孤兒院生活，沒有任何事情把他們分開，儘管無人認養也沒關係，這已經是他們的家了。

麥倫緊緊的抓著德默倫的手，勒的發紅。「我不要、我不要⋯⋯」三個字從沒停過，顫抖已經傳了過來，但他說不出安撫的字眼。
麥倫喜歡西奧一直都不是個秘密，但尚未結果時幼苗已經沒有成長茁壯的希望。

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沒把自己的感情說出口，直到最近，麥倫出現療程進步之後。

「——你有去看醫生嗎。」率先把視線收回，他轉回頭拿了飲料杯，把被牽引起的回憶塞回腦袋，甩甩手好不讓顫抖被看出來。

他闔上眼，將這份回想強制終止。
「有，不過是被向瑀拖去看的。」他苦笑了下，伸手接過對方裝好的飲料，「我先拿出去囉，我怕麥倫等太久。」說著，他朝著他們的座位邁進。

⋯⋯要是當初沒有被向瑀拖去看醫生，自己現在會變得如何呢？

那天的他們四個，變成了三個。

拿著飲料隨後回去，他剛好看見麥倫打了個哈欠。
「抱歉，飲料那邊蠻多人的。」把自己手上拿杯遞給麥倫，自己打算等拿鐵到了再喝。
「嗯。」麥倫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德默倫把剛剛陰霾的心情推到一旁。「對了大學嘛，你有打算讀什麼？」

「我嗎？嗯——有在想要考化工系或海洋科學系。」這兩個志願是他目前的首選，但說實在⋯⋯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適合走這條路，這往往是面臨大考前的考生會面臨的苦惱。

「你很喜歡海洋動物吧。」德默倫讓出位置讓送餐人員送上咖啡，他拿著攪拌棒沒有猶豫地把拉花給攪散。「動物保育員感覺也不錯。」

「動物保育員啊⋯⋯」他邊思考邊將抹茶歐蕾的分層攪拌均勻，「好像不錯。」
他淺嚐一口，苦澀的味道在他嘴中綻開，明明添加了牛奶，但這份苦澀卻沒因此溫和許多。「德默倫或許可以走服裝設計也說不定。」

「我有考慮。」被說中心理考慮的事情而漾出笑容，他喝了口甜度適宜的焦糖拿鐵，轉頭看著悶不吭聲的麥倫。「麥倫頭腦很好，倒是適合讀管理呢。」朝向澤眨眨眼，希望能配合的回話。

讀懂了對方投射過來的眼神，他配合地說：「我也覺得，麥倫頭腦那麼好，說不定還能申請獎學金。」
服務生再次叨擾，將剩餘的餐點都送齊，向澤笑著跟服務生道謝，接著拿起叉子將塔切了一小塊來吃。

「我不會。」拿起叉子把德默倫的麵挖了一些起來，只點了水果茶的他本來就打算跟對方一起吃。「那都是碰巧而已。」
無奈地笑，德默倫先把盤子推過去，打算讓人先吃飽。「我也覺得憑你腦袋獎學金沒問題。」
「應該說一直以來我們課業都不錯啊，來比看看誰獎學金拿最多好了。」

「哦？要比嗎？我可以奉陪哦，順便拖向瑀一起下水。」朝兩人比了個讚，他相信自己回去告訴向瑀這件事的時候肯定不會挨罵。

「哎呀，怎麼辦，二對一不公平啊。」發出懊惱的聲音，在麥倫要提出反對意見的時說著。「他們倆個可不是省油的燈喔。」
「......」麥倫皺起眉頭，咀嚼的嘴稍微鼓起表達他的不滿，等到吞嚥下後才說出話。「不要比不就好了。」
「可是已經說出來了啊，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德默倫裝作無奈地搖搖頭。

「是啊，潑出去的水可收不回來。」他調侃地說。

露出我也沒辦法了的眼神看著麥倫，這次出門也算是算好了要向澤幫忙一些。
「反正你也不會有損失，大家都開心的。」西奧也會開心的。沒把後話說出，他又後了口咖啡。
「你們真夠煩人的。」咕噥著，麥倫這次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囉。」向澤得逞似地笑道，「不過上大學的話應該會更難見面了……大家各奔東西。」

「不過沒有到很遠的地方呢。」拍拍麥倫的頭，直到手被推開。「有被院長問到要不要回到母國，但都已經這麼久了，那個地方也挺陌生的。」聳聳肩。
「不是有手機嗎？想約就傳個訊息打個電話吧？」

「說得也是。」笑了下，「不過我也有考慮要出國去留學什麼的。」將剩一小塊的塔給吃掉，「或許是澳洲或德國也說不定。」

「居然。」稍微睜大眼睛表達他的吃驚，「感覺不錯，記得多拍點風景回來。」明明自己才是外國人，現在卻像極了沒見過世界的。
「伴手禮。」把麵吃到剩一半，麥倫把盤子推回去並說著。

「那當然。」他說，「伴手禮我也會帶的，麥倫有特別想要什麼嗎？」雖然說還不確定會不會去，但至少他可以先問起來記在心裡，「德默倫呢？」

「德國啊.....啤酒？」德默倫摸摸鼻子，完全不曉得有什麼是道地的禮物。
「綿羊餅？」看著向澤，抽衛生紙擦了擦嘴巴。

「我先記著，我在那邊嚐過覺得好吃的再帶回來給你們。」他笑了笑，「有機會也可以來找我玩啊，如果我真的出國去的話。」

「當然。」把剩下的麵接著吃完，他點點頭。「你在國外交到對象也要跟我們報備啊。」開著玩笑，但聽說出國能交對象就是。

聞言不禁啞然失笑，「哈哈，也要有人看得上我吧。」看了眼德默倫，眼神似乎在示意著『你們也是』。
「說起來，你們高中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嗎？」他拄著頰問。

「我想想......」回應前用唇語說了『差一點。』表情有些好笑。
「前陣子吧，我把升學意願表寫完的時候被老師叫過去，因為麥倫——」他手指戳了戳身邊人的臉頰。「他直接在上面寫不考慮，老師快嚇死。」
「又不是什麼大事情。」麥倫不耐的把手指拍開。

聞言無奈笑了幾聲，「哈哈，居然直接寫不考慮，不愧是麥倫呢，很有自己的個性。」畢竟對方腦袋聰明，沒打算繼續升學的話，對老師們來說確實是一件很震驚的事。
「說起來啊——」伸了個腰，「要不要找一天一起去拜個文昌帝君，祈求祂能讓我們考上想要的學校。」

「喔？」聽見提議發出單音，他把腳伸直做了個伸展。「好啊，好久沒去了。」小時候挺常往寺廟跑的，就像遊樂園一樣。
「靠自己比較實在吧。」拿過德默倫的拿鐵，麥倫冷不防地說著。
「哎呀，那個什麼——圖個安心？」德默倫笑了。

「我也不信啦，但就是圖個安心吧。」他笑，「拜完也可以順便去走走逛逛放鬆一下，那邊附近聽說有好吃的東西，一直想去嘗試看看！」

「喔？好啊，感覺不錯。」抓住麥倫的手往上舉。「那我們兩個都報名啦。」
「不、等一下我才——」嚇了一跳想收回手，但力氣卻比自己想像的大，麥倫只能露出不甘願的表情。
「哈哈，那就這麼定啦。」德默倫開心的說。

「就這麼說定了！」向澤開心地笑著，接著將餐具堆好放好，「那麼，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