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開端】
那是個難得閒暇無事的午後。
在諾蘭的法力驅策下,管理處辦公室內的溫度達到一個相當舒適的平衡,無處可以看出窗外其實悶熱又狂曝的日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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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忙碌的日常不同,現下沒人臉色陰沉地待在辦公桌,偌大空間內僅有的三個人全待在旁側休息區的沙發椅上,姿態最隨便的要屬布置了這個涼爽空間的冰龍,他徹底貫徹了那層精緻外皮下人前人後的差異,連腿都支上了沙發座,高佻的身姿一下佔據了大半個長座椅,他似乎還嫌太熱,稍沒精神地垂歛著眸子。
「唉呀,怎麼都坐的離我這麼遠?埃米,幫我看看門口的水桶,水是不是不夠了?」
「好,等我一下……好了嗎?碧絲緹。」
相較起諾蘭全沒正形的坐姿,那頭與他龍鱗色澤相似的銀絲細緻地盤在他的後腦,從肩側披落下來一道猶若星河的髮辮,他朝另一端的兩人望去,「碧絲緹,你們在做什麼?」
「你都快化成一坨雪了,自己起來動一動吧,諾蘭。」碧絲緹沒有正面回應諾蘭,她依然低垂著頭繼續手邊的事。
諾蘭無趣地撇撇嘴,卻還是依言直起身。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藥草的氣味,與這種味道相仿的氣味偶爾也會在埃米身邊出現,諾蘭起初並不在意,然而飄散的味道蔓延開後,他卻發現這味道並非出自於埃米。
碧絲緹不知道弄來了什麼,精神相當集中地提著埃米的手,連諾蘭終於湊上前也沒得打斷她眼裡的專注。
反倒是埃米分神看了諾蘭一眼,金龍的性子如同外表一般柔軟溫馴,用小傑恩的話來形容就是輕飄飄的像是棉花一樣,那雙看向他的翠色中參雜著幾絲無可奈何的寵溺。
諾蘭暗自揣測自己身旁這隻隱性人類癡的同族心中不知又揣著怎樣的粉色思緒,他順而將視線下放到重點處。
碧絲緹手裡的東西沾著特殊的顏料,那便是藥草氣味的源頭,被她仔細地塗抹在埃米的指甲上頭,嫩粉櫻色綻放在金龍的指尖。
哦,又是人類弄出來的有趣東西。諾蘭隨手拿過桌上的玻璃瓶,能從裡面染上粉色的液體中隱約看見細碎的花瓣。
「……好了。」碧絲緹低聲道,她沉吟著支起下頷打量一下埃米仍舊伸在她眼前的雙手,「果然,這種顏色不適合我。」
「我們的小碧絲畢竟不是走這種風格的嘛。」諾蘭調笑著搖晃著晶瑩的瓶身,「要不要來猜猜,又會有多少第一次來的小朋友以為埃米是小母龍呢?」
碧絲緹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指甲顏色沒有太大的影響。」
埃米並不介意自己陷入話題中心,他翻過手來好奇地觀察了下附著在指甲上的顏色,已經乾透的差不多,液體狀時的氣味也消散到幾乎沒有了,他從細微的味道可以分辨出顏料大致的成分,不是難以取得的花草,不過大概也只有人類會想到把這些東西使在這種用途之上。
「反正開口說話就知道不是了,公的母的沒那麼重要吧?」
「也是,畢竟這孩子連原形也……」
圍繞著自己性別的對話尚在繼續,埃米沒有開口打斷,快速地確認過水桶中的水還夠維持諾蘭一段時間的降溫魔法,他決定先去泡一壺茶,畢竟話題結束,總會有口乾的時候。
還沒能踏出門,翠綠的藤枒倏地從門縫攀爬而上,不出幾秒的時間便爬滿整扇門,幼嫩的枝枒彷若被施以充沛的生命力,在埃米眼前綻開成一朵幽黑色的曼陀羅。
作為術法的驅動者,沒人比埃米更明瞭這個情景其中的寓意,他推開門,果不其然地看見外頭正準備朝侍衛噴出闇藍龍焰的黑龍。
「薩利昂。」埃米輕聲喚道,清亮的嗓音染上年長龍族的威壓,順利抑止黑龍的攻擊。薩利昂焦躁地拍打身後粗壯的尾巴,卻仍執拗地不肯低下身段。
「在宮裡得轉化成人形,這是基本的禮儀。」嘴角微揚的弧度像是刻印在臉上,埃米摘落手邊的黑色花朵,「你嚇著人了。伊瑟知道你來這裡嗎?」花朵在他的掌間顯得十分脆弱,輕輕收攏便化作魔力消散的點點螢光。
薩利昂身形一僵。
薩利昂被埃米領進辦公處的表情像極了被拎著後頸懸空抓起的貓科。
足足矮了他一顆頭多的金龍手裡還端著泡好的熱茶及杯具,埃米逕自繞過了薩利昂,把茶具連同盛盤端上中央的長桌,室外和辦公處內的溫差在他白皙的臉上渲染出一片嫩紅,低垂的眼睫更顯得他的無害。
諾蘭僅僅分神瞥了神色僵硬的薩利昂一眼,指尖輕挑,自茶壺傾淌的茶液瞬眼間已經沒了熱氣飄發,「稀客啊,你跟伊瑟的委託回報不是好幾天前就已經送來了嗎?」
畢竟在皇宮中限制他們必須維持人形是個不成文的規定,即便控制了原形的大小也是一樣的,薩利昂自仍是預備軍就是出了名不愛保持人形的乖僻龍族,若非是有必要,這條神經質的黑龍可不會想要踏進此處半步。
……那麼,即是有什麼事了。
碧絲緹同諾蘭想到了一塊,她托了把略滑下鼻樑的鏡框,鏡片後的眉間擠成幾道細痕,「莫非是有什麼變數?不對,伊瑟手上的傳音石連紀錄都可以先傳送回來,他不可能沒先聯繫我們。」
自己的搭檔反覆被別人從嘴裡提起,薩利昂的臉色顯得越發陰沉,「伊瑟受了傷。」
「跟回報回來的任務無關,但我們結束後經過了羅維茲。」薩利昂一邊說著,一邊將幾個球形物拋到桌上,雕刻著術法圖騰的圓球在桌面滾了一陣,色澤看來陳舊黯淡,但仍可看出是他們放置於特殊場所的監視道具。
埃米將球體握在手裡,上頭已經絲毫感受不到任何魔法動力,連他直接注入的魔力都似被一道屏障所阻擋,一個悶沉聲響自他手裡傳出,監視道具上的圖紋直接碎裂開來,金龍輕眨著眼,抬頭看向薩利昂,「羅維茲……是集中區?」
「集中區?我們上個月才讓人去佈了新的結印跟監視道具,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狀況?」諾蘭一改前一刻頹散的坐姿端坐起來。
「誰知道!」薩利昂焦躁地道,他的人類在他面前倒下的模樣深深烙在腦海中,他心中的暴虐正在不斷翻覆著冒泡翻湧,卻也只能盡力按捺著陰霾思緒回憶變異發生的時刻,「我們原本只是想先在鎮裡休息,但集中區的感覺不對勁,所以我們決定在病院裡過一夜。」
「那裡的佈陣全都亂了,監視道具當然也沒個屁用,連傳音石也失效了,整個宅子都是感染物質的臭味,但是感染體……那些感染體弱的不像話。」薩利昂的話音裡多了頓點,他皺緊眉頭,太多零碎的紊亂畫面在腦子裡打轉,讓他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沒錯,很弱……明明臭成那樣,那些感染體卻很弱,可是伊瑟卻說他看到了東西。」
「什麼東西?」諾蘭捉捕到了薩利昂話裡的重點,他問:「伊瑟看見了,那你呢?」
「……我想那裡或許有些會致幻的東西。」薩利昂遲疑道,他確實看到了些什麼,但此時說出口顯得荒謬,於是他僅將正事揀了出來,「還有些小到不行的裂縫,我剩下的魔力只夠封掉幾個。」若是平常的狀況,他的搭檔或多或少能再供給他一些魔力,然而就如他所言,在這之後伊瑟便受了傷。
黑龍的回報能力顯然不能納進及格範圍,搭檔負傷的情況下又讓他的焦慮幾乎要溢出來似的那般明顯,差不多將已知的異狀報告完後,薩利昂便像是被追趕著步伐迅速離去。
安靜地聽完了薩利昂有些破碎的回報,埃米思考了一會兒,便徐步至辦公桌前暫且寫下初步的紀錄。
「總之,異狀還沒侵襲到鎮內、集中區裡有侵染程度不高的裂縫。」埃米梳理著黑龍描述中的重點,「魔法道具失效……也可能是感染物質的影響。碧絲緹,通報一下,總之先撤離羅維茲鎮裡的人。」
「知道了。」另一端傳來碧絲緹的聲音,突發事件不算少數,她已經很習慣如何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羅維茲啊……」諾蘭憶起昔日會不定時從那處傳來的視察回報,畢竟過去曾是特別的地方,偶爾也有感染物質滋生,這也是管理處會在現今已經被更名為羅維茲病院的觀光處內佈下監視的原因,然而這回異狀的規模顯然跟以往有些差異。
監視道具失效、能清楚回報的人受了傷,他們現在除去再派人過去探查外,實在也無法掌握更多異狀的資訊。
感染體相當弱小,裂縫也都不大是吧……
「埃米。」諾蘭一聲喚來金龍疑惑的目光,「這件事也傳達給各營的教官吧。」
「你是指……?」
「探查為主,該帶上小朋友們去『觀光』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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