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的女巫厭惡海洋。
她的厭惡來自懼怕,波光粼粼的海面寧靜,卻宛如無聲的威脅般引起她本能的抗拒。
「所以,這次的請求是這個嗎?」她站在距離海洋最遠的沙灘邊緣,於夜晚的阿提蜜絲沙灣上看見了一抹彎著腰在找尋著什麼身影。
白浪拍打於沙灘上,穿透過蹲伏著的精靈,他的身體在月色下真實地存在,又宛如飄渺虛無的幻影。
他似乎聽見白沙被翻動的聲響而抬起頭,對上了不遠處的白髮女子的眼。
「你能幫我找嗎?一個瓶中信。」
多羅塔沉默地看著他,翠綠色的眼睛闔上、又睜開,淡淡的語氣乘載著些許諷刺:「在無邊的海洋中尋找一個瓶中信,不可能找到的。」
她陳述著事實,無情地打碎精靈眼底的星芒。
白髮的巫女不想繼續待在這兒、不想要承受他脆弱的眼神,所以她轉身離開了這兒,沿著白沙灘在距離海邊十五呎的地方行走。
——說了幾次我不想在海邊喔。
多羅塔在心底碎念,冬雪精靈明知道她超級怕海,還讓她在海邊找一個瓶中信。
如果找不到可不關我的事情。
她在心底嘟囔了一句,對這次的請求感到十分不自在。
她在沙灘邊漫步,眼睛雖然看著白沙灘,腦中卻在胡思亂想。
她的思緒飄回到那場祭日。
那雙平淡的碧綠色眼睛如黑夜的綠寶石,那個男人不是人類,而她在與他對視的那會兒讀到他眼底的一些情緒。
雖然很快就被掩蓋了但⋯⋯
他眼底的情緒是懷念。
懷念某個人、某種場景,某段感情。
多羅塔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大概是我跟某個人長得很像吧?」她在心裡給自己一個解釋。
⋯⋯
多羅塔又想起他。
只是一個錯覺,她總覺得跟那個男人之間有點過往。
懷念的,歉疚的,感動的。
不可置否地,多羅塔很少這麼快認定一個陌生人完全無害。
但她覺得那個男人大概是無害的,大概。
「鏘。」
皮靴與某種玻璃制的東西互相撞擊,拉回多羅塔的意識。
「⋯⋯」
那是一個瓶中信。
多羅塔抬頭看著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幽魂,翠綠色的眼眸盈滿無奈。
「還真是感謝幫忙。」她自言自語地吐槽了自己的『運氣』,然後盯著手中的玻璃瓶。
瓶內的紙沾了點水,瓶底積了薄薄的水,看來前段時間的確還在海上漂流,大概是某次大漲潮才被推上岸邊的。
她思考了會兒,當即將瓶中信收回袋子內,準備回去謄寫一份,至少上面的字跡不能糊掉。
她絕對不是好奇信的內容。
——更正一下,好奇只是順便,她主要是想重新謄寫一份。
於燈火搖曳下,白髮女巫讀完了信的內容。
她看見心中狠心的訣別,說自己從未愛上過「巴萊」,說自己早已與他人攜手踏入婚姻的殿堂,但卻在羊皮紙的一角留下了一道被倉促抹去的深褐色污漬。
還有一句寫的極小的對不起。
白髮的女巫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闔上了雙眼。
「這是場悲劇,是嗎?」
她的問題像是自言自語,畢竟被誰聽去了也不會將回應傳遞到她耳裡。
白髮的女巫最後將信擱放在一旁,然後蘸了筆墨在信的羊皮紙上緩緩書寫,習慣繪畫的她,只需要經過幾次練習便能短暫地畫下類似的字跡。
她重寫了一張、描繪了一個較為溫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