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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步行在雪地上也不費力時，尾形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下雪，習慣白茫茫的景色，枝頭的雪，樹根上的霜，如刀劃過臉頰的暴風，他都能夠應付，但當他看見那隻山貓時，尾形卻後知後覺地感到累了。

　　腳下的雪將他半隻靴子吃入腹中，手指關節也已經被凍得僵硬，他想拿槍，把那雙懾人的貓眼擊落，但枝頭的雪啪嗒一聲落下，摔在雪地上的樣子，讓他想起煮熟的安康魚肉摔在榻榻米上的破碎模樣，與魚肉一起碎的，還有他母親的容顏，她不再嬌柔媚人，瘋狂在她身上日益滋生，虛晃之間，那些沉重的影子好像蛇，蛇纏上她的腳踝，攀爬她的大腿，蛇鱗摩擦她的私處，蛇身繞著她的腰肢，越過雙峰之間後，在她細白的頸子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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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蛇從她的雙腿間落在地上，宛如一個孩子呱呱墜地。

　　山貓啊，山貓。你的眼睛能看到多遠的光景呢？

　　你能為了不著眼的榮景，放棄嘴中的魚肉嗎？

　　所以他不是山貓。尾形默不做聲，他低頭望向自己的腳尖，厚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黃土，恍惚間，他回到那個戰場，看見自己的指尖被劃破，看見天空被子彈與爆炸切得零碎。他自以為不害怕這些回憶，但當他身陷困境時，總會忍不住拿戰爭做以比較，好說服自己面對槍口也能冷靜，好說服心裡在嚎啕大哭的孩子能稍稍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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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遍又一遍地咀嚼殺人的過程，只為了從強烈的不安中獲得安慰，他沒必要感到罪惡，也沒必要為了殺人而惶恐不安，就如軍人們所言，尾形百之助是山貓之子，但他卻是殺死山貓的蛇，他不會因為殺死母親與父親，就陷入難以忍受的痛苦，他擦去刀刃上的血跡時，表情一定也十分平靜，他的恨意撫平了所有情緒，就像一片漆黑的汪洋，把怒火、尊嚴與疼痛都沉入海底。

　　「那他呢？」

　　花澤勇作。

　　熾烈的眼神，勇敢的背影，尾形蹲在堆砌的沙包後，每次都只能看見他的背影，與那面高舉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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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血如山貓的人，是不存在的。於是他對準他的背影，血光乍現，花澤勇作在他面前倒下，而他卻憶起那日，花澤勇作抱緊他，否定了他，卻在分開時，湊近自己的臉，將溫熱的吐息遞給他。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隻蛇。

　　但花澤勇作的呼吸，像條蛇纏上自己的腳踝時，他才遲鈍地認知到，自己與母親一樣，不過是一隻棲息於陰影中的山貓。

　　再回頭時，那隻山貓已經消失了，失去銳利的目光，尾形覺得自己的腳步又再次輕盈，但那隻蛇已經纏上他的腰間，再過不久，他也會被蛇咬死。

　　他是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