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現在是上午九點,今天外面也是舒適的好天氣,這是您今天的行程,請問早餐要來點什麼呢?」伊芙爾的聲音如同往常地響起。
——多麽平凡的一天啊!雷伊家的長女想著。
「大小姐。早安。」侍女長敲了敲白色的大門,對身後的女僕勾勾手,再一次整理了散落的髮絲。即便年邁卻依然端莊的女人打開了門,輕聲道:「小姐,可睡得好?今日的早餐想用些什麼呢?」
「伊文潔琳。」格芮蘭卡點點頭。「莉卡醒了嗎?」
「芙蕾莉卡小姐已經醒了,早餐也用了。」伊文潔琳打了個響指,示意侍女們拿出衣物。「但是亞契柏德少爺還未起。」女人似乎是有些不滿的說,「大小姐,我先把『那個東西』移開了。」
「請。」格芮蘭卡從鏡子中看了對方一眼,不怎麼在意地揮揮手。
『還是這麼不喜歡伊芙爾⋯⋯』心不在焉的扣著襯衫的扣子,『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狗。』思及此格芮蘭卡不由得嘆了口氣,『我那古板的父親啊⋯⋯』
「莉卡呢?」格芮蘭卡吃著乏味的、所謂的「貴族」的早膳——當然是雷伊家的家主認為的「貴族式」食品——「行了。今天這樣就夠了。收下去吧。」
「是的小姐。」一旁的女僕將餐盤收了下去。
「芙蕾莉卡小姐在書房。」伊文潔琳將椅子完整的拉開,幫格芮蘭卡順了順裙子上的皺褶。
帝爾比亞是人間的理想鄉——無國界、完全平等、零犯罪,聽起來一切都很美好的。
——如果芙蕾莉卡沒有出生的話,格芮蘭卡也還會是個天真的孩子。
『為什麼她會這個樣子呢?』格芮蘭卡一直問著自己,『是不是她不要出生比較好呢?』
自格芮蘭卡有記憶以來,芙蕾莉卡一直是個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孩子。當格芮蘭卡和亞契柏德前往八區讀書時,芙蕾莉卡總是被留在芎蒼之林休養。所有孩子都一定去過十二區的——但是即便兄姊們密不透風的保護著,芙蕾莉卡依然沒有去成娛樂之都。
——每一次、每一次。所有的計畫,都會在踏出芎蒼之林的那刻被打亂。
『如果她跟亞契柏德一樣是個笨蛋就好了。』她走走通往書房的長廊上。腦袋高速運轉著。
然而,久居在書房的芙蕾莉卡偏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第七區的建築是怎麼樣的呢?第十區的海是怎麼樣的藍色呢?第十三區的山脈多高呢——圍牆的外面都是壞人嗎?
『這些問題呀、恐怕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格芮蘭卡想著。
即便生於平等的帝爾比亞,但是芙蕾莉卡卻無法享受跟所有人「一樣」的生活。
——什麼是平等呢?格芮蘭卡思索著。或許平等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只是所有人都一直在騙自己罷了。
「莉卡。別再看書了。躺著。」格芮蘭卡說,「回去床上。不然你等等又頭暈。」
「你看。」芙蕾莉卡將書遞給了她完全無視了提醒,指著書上細緻地畫著潮間帶,「我好想看海。」
「⋯⋯嗯。」
「不是第十區的。」
「嗯?」格芮蘭卡偏著頭,「那哪裡有海?」
「不知道。」芙蕾莉卡指了指窗外。「但是我想看『真的』海,就像是天空一樣。不是我們刻意創造的那種。」
「⋯⋯」
「這裡的樹是真的嗎?」芙蕾莉卡將書闔上,躺到了書房的矮榻上突然問道。
「看起來是假的嗎?」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是我們刻意留下來的嗎?他們長得太好了、那些神木。」
「很漂亮啊?」
「哼?確實是——」芙蕾莉卡沉吟道:「但是我想看一些、怎麼說?不那麼漂亮的東西。大家都太好了,讓我很不安。」
——大家都太好了,所以我這樣不完美的人在這裡不是很奇怪嗎?格芮蘭卡知道她想說什麼。
在帝爾比亞的所有的一切都過於「完美」了。這不是很奇怪嗎?就像一切都被挑過一樣。
「完美不好嗎?」格芮蘭卡笑著說,將被子蓋到對方的胸前。而對方並沒有回答她。
——或許那時候才是一切的開始,格芮蘭卡在往後的日子常會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