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讀書會廣袤腹地中霸占了一隅的牧場,通常是喜歡軟綿綿可愛生物的人們樂於泡上一整個下午吸羊摸羊的天堂。
放眼望去,春日裡綠草如茵的平野而今由皚皚霜雪漆作一面乍看能折射光線的柔軟銀幔。等不來天明的冬極夜裡,昏沉的釉青是天空唯一的色彩。
而本該無人滋擾的寧和清晨,草場角落卻突兀地出現一道朦朧移動的形影。姿態搖搖晃晃,速度比羊兒快一點,比馬車慢一點。
那是埃蘭。原費安那羅的掌上明珠、家門顯赫的千金小姐。然而現在還是不是,讀書會的秘密傳不出去,南方的風兒亦吹不進來,因此無人能解。
一頭燦金秀髮以髮帶束緊,褪下平日裹得厚實的圍脖、耳罩、狐毛大衣,埃蘭沿外緣奔走,一路揮灑交雜憤怒不甘和不願認輸的青春汗水,不停地跑。累了原地歇著喘一會,復又繼續。
寸陰寂寂推移,某隻嚼草羊兒忽地昂起頭來,警覺空空蕩蕩的場邊另一道身影悄然現身。那人並無多迫近,而是佇立原處向遠處高喊,模樣活像名整兵列隊的士官長。
「————今天到這裡為止!」
如雷轟鳴的渾厚嗓音飛跨半座草坪,沉得撞破了氣流,餘波迴響震盪,離得近的羊兒們摩西分海似地紛紛往兩側散了散。
遠處埃蘭立馬傾頹貼上柵欄,無骨的幽魂一般。先是大口大口吸進冽冷空氣,接著臉色漲紅嗆咳幾聲,狼狽好一陣才像末世書裡的喪屍般拖拉著已然成為廢鐵的兩條腿,踉蹌踱來。
黑髮男人輕掀沉肅眼皮,揚臂一揮,將脫下來的斗篷攏至對方身上。那尺碼對女子來說實在過大,披給埃蘭,看著就像條棉被,而不是一件外套。
濕氣及熱汗沾黏於四肢,伴以泥塵及草葉覆蓋,貼上埃蘭汗溼的衣袍。每一陣滑過冰湖的冷風吹過,牧場矮草便輕輕婆娑,訴說無人能懂的冷涼絮語。
女人拉緊過大斗篷,大口喘氣,費力地在高度疲倦中擠出字詞。「謝謝。」斗篷帶有少許餘溫,將她冒汗的身體包得嚴嚴實實,雙腿停下,然後想起諾蘭德早前交待,改為原地小走,徐徐調整節奏以緩下呼吸。
遠天光影深沈,突出於亞斯德斯克主建築物的尖塔屋頂依著若干矮星,僅有一抹稀薄晨曦映照田野中逐漸轉淡的霧氣。她氣喘吁吁地注視,拂曉的橘黃色漸淡,再回過眼時,尖塔被鑲在暗藍色的山峰天邊,依稀可見屋簷冰柱閃爍瞬間的光彩。
星之子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諾蘭德打量的視線穿過濛濛空氣落了上來。女人雙腳輪流邁步、挪動,斗篷底下的身軀逸散運動後的熱氣,因為男人如頑石般堅固閉鎖的神情及漫長沉默而稍感尷尬。
有一隻黑臉綿羊悄然走近。彷彿找到情感依託,埃蘭蹲身,梳開綿羊耳邊打結的捲毛,友善地撫摸羊兒圓滾如雲朵的肚皮。她一邊摸,感受掌心底下生物柔軟溫熱的生命躍動,一邊抬起頭瞥向黑髮男人。
「這裡可真多羊,我懷疑羊口數可能比人多,望過去不是羊、就是山。不像我老家靠河又靠海,居民更親水。我在還沒學習馬術以前,就知道怎麼揚帆操舵,全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經驗。」她觀察男人點頭、搖頭,傾聽羊叫此起彼落,聊起家常。
「西爾弗大人家鄉也這樣嗎?牡獸穿梭在群山中,周遭全是起起伏伏的山峰……非常安靜、甚至是太安靜了。我總是思考這個、擔心那個,腦袋無法停下,而這裡過於空蕩,逼得我只能專注在胡想上。」
家鄉的海濤永不止歇,永遠傾訴情人體己細語,與靜立的山巒分野明顯。諾蘭德沒有立刻回答,他靜待埃蘭,似乎明瞭她有未盡之語。她總是有許多話能說。
「上週試衣時,我和勞倫佐大吵一頓——嗯,應該修正為我單方面發脾氣才是,不曉得哥有沒有跟你說了。」她露出稍縱即逝的笑,略略羞赧的。「之後,我便來跑圈。我原先很生氣,不過……隨著疲勞湧上,這裡的寧靜和規律羊叫傳入耳朵,多餘的思緒便逐漸消退,僅剩磨砥後的唯一念頭。」
埃蘭直起身,拍落斗篷沾到的枯草。黑臉羊咩了一聲,悠然跺開。
「這周公開展示,你應該非常忙碌,卻得犧牲睡眠時間早起陪我,實在感謝你。」她吐了口長氣,感覺呼息終於恢復如常,轉身對他淡然微笑。
「我說完啦。你呢?公開展示有什麼話要交待的?」
早已習慣成自然似地,諾蘭德並未對她的滔滔不絕感到訝異、退縮、手足無措。並且,早已習慣成自然似地,他很堂而皇之只揀了想答的部分淡然點頭或搖頭。
靜默等待埃蘭說完所有她想說的,他心裡胡思到,要是這麼有力氣講話,興許還能差她回去跑個三五圈。但顯然對名媛而言,聒聒時用的肺和喘氣時用的肺未必是相同的部位。
「數過這些羊嗎?」
忽而天外飛來一筆八桿子勾不著的怪問題,可眼觀諾蘭德神色未變,很是淡定。
「沒有。為什麼?」她困惑地目送緩緩離開兩人的羊,風兒在牠豐滿的羊臀上吹起一陣一陣的毛浪。她忍不住抓緊了斗篷遮擋夾捲雪氣的朔風。
好像從來沒提起過羊似地,他語氣平板換了個話題。「連續半個月,照表操課都是教妳跑。老實說,是不是覺得訓練很無聊?跑步很無聊?再跑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根本沒有意義? 」
他語調放鬆了點,蹙緊的眉稍稍緩解。
「是很無趣,只有羊、山、無窮盡的夜晚……和我酸疼的腿。」她說著往牧場看去,更多的綿羊擠成一球,為了抵禦寒風 。
「不過……浪費時間?沒有意義?這可不是諾蘭德.西爾弗會分派的工作。」她對著廣闊平野,紫羅蘭夜幕笑說:「不論成長速度,我確實結實起來了,手和腿都是,也稍微耐凍了一些。那些耗損的時間,都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怎麼會沒有意義?」
「…………」
諾蘭德原以為會有諸多抱怨蜂擁而至,但她似乎漸漸能夠理解他的用意。他並不清楚讀書會那日究竟發生什麼,亦無意過問,埃蘭自那之後便益發慷慨激昂,彷彿全身血液為某件物事而沸騰,情緒連帶不太穩定。但即便她有脾氣,也從不朝他們胡亂發洩一通,就這點來說,已經比他印象中大部分貴族小姐要來得成熟明事理。
他背向她,朝羊群集中之處跨步走去,積雪在靴底踩出一個又一個距離規律的腳印子。
埃蘭亦輕緩跟隨其後。雄渾沙啞的嗓音自前方堅如磐石的背影傳入耳廓。
「遇敵時,山羊面對敵人,綿羊則逃離。」
「什麼?」她總難以捉摸他的思維模式。
而諾蘭德接著說:「逃跑的時候,能跑多遠,關乎妳離死亡有多遠。」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埃蘭總覺得他的話語裡藏匿一絲笑意。可她筋疲力竭,實在無力思考。
然後他驅趕一頭看似溫馴的綿羊,那頭羊蹄子猛然蹬起了滾滾塵沙,霎時以羊不可貌相之姿向前狂奔。一切都太突然,她甚至沒法看清前後動作是如何發生,便聽他說:「瞧,假如這些羊是費安納羅,妳恐怕還跑不贏牠們。」
早有預備的諾蘭德摀掩口鼻,些許砂礫溜進那雙濃綠色瞳眸,但他眼一眨不眨。埃蘭挨在他身後尋得庇護,得以擋去大部分紛飛揚起的煙塵。
「不多時便會被追上,被追上只有絕路一條。死境輪迴,重蹈覆轍,就算放飛了鳥兒也會馬上遭獵槍擊落。」
這便是他與斯特凡所憂慮的。將金絲雀栓在這裡,要比放出去天空還安全,聽起來多諷刺?
埃蘭貴為豪族千金,本有一眾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勢必得為她出身赴死的僕傭騎士,可如今大小姐將自身籌碼全砸得碎了,碎得一乾二淨。昔日所能倚仗的靠山瞬息之際全變了樣,費安納羅用他人之死教會她的,便是要她徹心徹骨為自己的癡心妄圖付出同性命等值的代價。
就是豺狼虎豹也未必能對親生骨肉如此狠毒。
諾蘭德拉長了載滿憂慮的嘆息,空氣中霜白色霧氣冉冉浮升,「我無意危言聳聽……妳這幾天也確實做得很好。」他低垂目光肅然道。「待會便是戰鼓鳴響的前哨戰,亞斯德斯克的寶石首度對外展示的日子。用妳最好的狀態迎接那些妳恨之入骨的買家們,我亦有其他工作在身,斯特凡會陪伴妳們身側,做守護妳們的刃。」
語罷,他以指節輕敲她的額頭。「謹言慎行,這回別把我珍貴的友人也給賠了進。」幽微的聲音低歎道:「他……還有妳,還有妳們。」含糊不清地。
星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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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吹拂過田野與羊群,卻帶不走埃蘭額頭留存的餘溫。她安靜傾聽北地領主一席忠告,雖然眉眼始終平平淡淡毫無變化,神情卻與他一般凝重。話語止歇,司書不再多言,兩人緘默一陣,寂靜的永夜間僅有彼此和緩的呼息流淌,沒有更多聲音。
她抬望那對蘊藏隱隱憂慮的翠綠雙眼,動了動肩膀和雙腿,抖落從腳底攀上的麻木冬寒,地面的塵埃因為她移動而略微飛揚。
「我會護好他們。」她端詳諾蘭德,那明亮的一瞥穿透極夜淡淡的陰影。
「商人不做虧本的生意,而我在家族中表現得可是極好的那批了。別擔心。我理解暗流,不可能隨意赤腳涉足危險海域。」
兩人並肩穿過殘雪輕堆的小徑,往亞斯德斯克主建築邁步,在掛滿富麗掛飾的挑高出入口道別。這一周是大日子,似乎所有司書都動身整備,整座圖書城彷彿由鮮花及明燈打造,在妝點了冬季群星的永夜底下熠熠生輝。
埃蘭站在鋪墊柔軟紅毯的大廳環顧司書往返,諦聽一雙又一雙的紅鞋急忙奔走,吆喝的聲響此起彼落,竟將眼前一幕與本家舞會前僕役整裝待發的場景重重疊合。故人遠景,此種想像令人迷惑、窒息,卻毫無疑問地為世族千金最為熟稔的戰場之一。
無論此處或彼處,她皆為不可一世的女主人,必然如此,必須如此。
前血奴返回宿舍,莉茲不在屋內,或許那位盛開如花樹的朋友正作為她凡派爾的女主人回迎不請自來者。埃蘭在餘燼半掩的壁爐邊換上正裝、挽起長髮,一派凝重妝容使女性更顯威嚴。
她往地下室移動。斯特凡與星在他們的房間等候——但那其實是亞斯德斯克的空間,一處供人展示、欣賞凡派爾價值的場合。在遠離人間的湖上莊園,星並無任何屬於自己的所有物;此一念頭使埃蘭遍嘗一口苦澀與折辱,嘴角不禁垂下。
她長吁一口氣,神情恢復如常,推開展間木門,迎向坐定的兩位家人。
門外熙來攘往,紅鞋子、達官顯宦紛至沓來的嘈雜聲響,當木門敞開時,他們以為是買家。
一陣凜冽朔風盤旋捲入,一點乾燥黃沙與細緻塵埃微揚,斯特凡抬眸和一雙乍看相似實則逕庭的藍眼珠子對上,那是他妹妹。因而警戒褪去,淺笑浮升。「今兒個太多外人,我聽覺不甚靈光。」他苦笑著輕晃首。
司書為星穿戴磚紅披肩——母親織的那一件——希冀為她帶來零星勇氣、若干踏實,讓母親賦予孩子得以面對恐懼的力量。他蹲低下來抱抱她,貼近他的小公主耳邊說了些什麼,聲音低得埃蘭聽不清楚,只見小女兒眼角笑紋倏忽掠過。
不及細思,門上便響起禮貌而疏離的敲叩。
斯特凡側耳傾聆紅鞋的暗號,心想,這回該是真正的貴客了。
當埃蘭還小時,有一天,她的小弟繞過了無數仕女,小心翼翼地站到她房外敲門。那時姐弟倆正因無聊小事冷戰,或許為了爭寵?南方的追念太過迢遠,埃蘭已不復記憶。
彼時小埃蘭嚴厲地予以拒絕,而他執拗又煩人地敲個不停。「做什麼?」她躲在被窩中大叫。「我們該談談,姊姊。」他說。
星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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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板規律而沈重的聲響使埃蘭無故陷入短暫回想。或許是今日一切都與老宅太過相似,使她善感的大腦不由得追憶過往。
她蹙起眉,打開門,驚見穿著乃至於神情都一絲不苟的胞弟毫無道理地佇立門外。廊道黯淡燈芒落下,手足臉龐白如蠟淚,暴露出他隱在端正五官下的焦慮與凝肅。
「我們該談談,埃蘭迪爾。」有如回憶中的男孩走入現實,拉長、抽高數倍,樣貌成熟的胞弟立定根前,神情一如過往地白皙、愁苦、鄭重。
他看起來比她離開時老上好幾歲。埃蘭停頓片刻,站在展示間的石板地上。她沒邀請男人進房,也沒有開口,只是愣神凝視那對淡色眼珠掃向屋內的模樣:一頭不馴黑髮、皺起的濃眉、以及迎向展示房明亮燈光的專注面容,半張臉盛光,半張臉覆影。
「我想,你可以先讓我進入。」貴客輕聲說,幾乎是柔軟、乞求地垂首道:「姊姊。」
「噢,噢。當然,好弟弟。」她脫口而出,彼此不約而同地怔愣片晌。「請進。就坐那張沙發吧,那是給貴客用的。不介意我讓你的侍從待門外吧,嗯哼?」埃蘭收拾紛亂情緒,見男人頓首便將一幫隨侍的閒雜人等闔在門外。
女人關門後往深處挪動數步,並無主動攀談。她瞥看星與斯特凡,司書帶著自持的好奇觀察,而小女兒則藏身暗處,眼神反覆掃視。
來自家鄉的賓客沒有坐下,他看向鑑定司書,輕輕點頭。「夜安。」男人靜道,完全不在意星。「抱歉,司書先生。家姊與我有私事,還請您短暫迴避。」
「不用。」他的態度讓埃蘭微微皺起眉,揚手止住斯特凡動作,同時退後幾步,靠到玫瑰欄邊,鑑定司書身旁。「他與我同邊,沒有祕密。只要他願意,有權了解談話內容。」
「……是我冒犯了。」男人的聲音嘶啞了些。即使在展間空冷的死寂中,即便周遭唯有燈泡輕細的低頻嗡響,他的話語依舊難以聽聞。
「幸會,我是溫哲洛特.費安納羅,埃蘭迪爾.費安納羅小姐的兄弟。感謝這段時間對家姊關照,顯然她賦予你充分信賴。」那雙冰冷的藍眼筆直望向斯特凡,眼中毫無一絲友好或親切。
「幸會。」他低垂首,模樣謙卑恭遜,既不出彩,也不鮮明,就如他視野所望出去的那片單調景色。
「費安納羅閣下,我是負責介紹寶石的司書,如您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請差遣我。」他仍當他是遠道而來鑑賞寶石的賓客,否則外頭紅鞋子聽聞異響,會將這位意圖不軌的訪者請離。
作為偽裝,融入地獄,與地獄一體。他於心中默想:不動聲色。
不必惹怒客人,亦不必驚擾外人;他知道怎麼做來維持動蕩湖面假想的平衡。
只需要卑微他自己。
司書以平和、尊敬的態度低頸致意。「您有對和她如出一轍的藍眼睛。」和您一樣,和他則不一樣,一看就很高貴的眼神。數度與貴族打交道的經歷使他清楚明白自身處境,伴君如虎。
「不必恭維,我與姊姊並不相像,也無須介紹,我比你更清楚這一顆寶石。」司書的表現顯然十足地安撫了男人,對謙遜男性失去一絲戒備。他收回注意力,再度轉向此處女主人。
胞弟依然不打算入座,埃蘭左手握緊胳臂,清楚其中意含。
「既然妳執意留他在此,我便尊重。」他掃視女人與其身後柵欄內的商品,開口說道:「不錯的生活,不是嗎?甚至有華服可穿、有地方可住,與我想像截然不同。很高興你將自己照顧好了。」
「比南方好一點,但離解脫還非常遙遠。」她回應,既狐疑又警戒。「你如何知道這裡?亞斯德斯克應該是封閉隱密的。」誰出賣她們?他與計畫有關?
她擺正圓桌上的玻璃杯,為訪客倒上一杯迎賓酒,試圖和緩迎向個高英挺的胞弟。或許他雙手攜來協助,或許他來求和,她需要更多情報。
「從那兒過來肯定不輕鬆,越過雪線,南方的暖流就像一場夢,被留在背後。路程要幾日?三日?五日?你應該腿腳相當酸疼。」
溫哲洛特莊重接下她遞來的佳釀,作客之道使他無從拒絕。他禮貌地向房內二人舉杯致意,淺酌一口便以指尖夾取。
「實際上,花費了將近一週。來此確實不易,但尋你更是需要技巧。侍從告訴我紅鞋的事,他們在溫德海姆不罕見,眾人皆知紅鞋為司長圖書者。」他說:「但為何持有武力及權印?這便是令人費解的部份,需要悉心、持續、仔細地探尋,蹤跡並不明顯,我僱了最優秀的獵犬。」
「毅力恐怕是你最卓越的美德之一。我寧可你少去一些,多與天空哪、風哪、海流哪之類的為伍,免得成為硬梆梆、黑熊一樣的男人。」埃蘭頭痛地搖頭評價,而溫哲洛特眼中亦流轉微笑。表面分離,底部連結;有那麼一段時間,兩人彷彿回到尚未割裂情誼的一日。
被她以熊形容的男人拿高酒杯,一身黑衣彷彿炭筆在空氣中畫出一塊印記,在充斥花香的房內靜靜朝她高抬手臂。
「敬女主人慷慨款待。」
「多禮了,只是為亞斯德斯克盡盡地主之誼而已。他們才是主人。」
「不,你是主人。我會買下她,請你放心。」他沉聲說:「姊姊,我們都明白我至此的目的,便直說了。我來帶你們回家。」
她沒有回話。男人不以為意,續道:「你已經離開將近兩年,理應明白孤身無依的感受,本家亦是如此,我期盼終結寂寥。你與你那顆彩鑽之間的事,我無權過問,投以尊重。那是哥贈與你的,我絕不可能動他留下的任何東西,你比誰都清楚此話重量。
「我只求將善意帶到,同時獲得回饋,滿載而歸。費安納羅需要一位女主人,我需要你,姊姊。我們應是彼此的依靠,而非現今如此。」
她莫名感覺自己彷彿一頭踩中陷阱的鹿,或被細繩絞緊頸項。溫哲洛特理解手足,深諳其她脆弱之處,搬出敬愛的兄長之名,以家族大義、手足情深為冠,妄圖使她屈服。
「如若我做回女主人。」她屏息問:「父親願讓孩子作主嗎?任何事?」
「以不危及家族利益為限,可以。」
「那麼艾爾溫呢?」
「……抱歉。」他垂下眉目:「我們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你是、我是,他也是。」
「代價?」她低問,壓抑的那口氣轉為憤怒,彷彿狂風怒號。她綻露輕蔑的笑,收斂部份怒容。星尚處牢獄,而門外排了一批隨時準備奪門而入的蠢貨。
她恬靜俯首,彎身拉起深黑裙擺,以安守本分的民女口調回應。「大人,這之間恐怕存在某種誤會。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假如對凡派爾感興趣,便依照程序,在拍賣會競標吧。私下收授、威脅利誘並非正規手段。」
她柔和地抬臉凝視貴客,直到他勉強回覆:「我原先便打算競標,就如剛才所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蒙您垂憐,此乃榮耀一樁,我們會謹記在心。」埃蘭維持優雅疏離,眼睫輕垂。「如果您希望購下她,那便出資購買;如果您有其他考量,那也不是問題。至於我?我想堂堂一名費安納羅,應該不至於違背區區一名民女意願,逼她就範吧。」
「注意你的說詞。」男人臉色鐵青,視線移向木牢內的凡派爾:「我會買回她,不計一切。屆時你再不情願也只能跟我走,我們都不希望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埃蘭迪爾。」
「錯了,我並非埃蘭迪爾,那位費安納羅許是葬在白港灣底了。」她說,這是拙劣又毫無意義的謊言,與真實交織一起,她確信弟弟完全懶得反駁,也無意細思。女人挺直背脊,抵在盛放的藍玫瑰前,隱隱遮蔽他直視星的目光。
「很遺憾,您應是把我與誰錯認了。」
「哦,這可真是,日光之下無新事。」他露出防備、輕慢的神情:「那麼您是誰?小姐。」
「我有許多身份,但我更喜歡稱自己為星的母親。」她平靜回應,目光落在男子繡有金線的深色衣裳上:「名為埃蘭.路希恩。」
漫漫沉默。
「別扯這種蠢謊,埃蘭迪爾,我不傻。」溫哲洛特蒼白的臉上寫滿怒火。「你怎麼可能放棄費安納羅。」
「何不讀一讀你那份精美的寶石名錄確認呢?大人。13612號房,看清所有者,上頭寫得明明白白。」
他雙手按在閃爍暗金色澤的紙冊上,「另一位路希恩是誰?你……你做了什麼,埃蘭迪爾?」
「是埃蘭.路希恩。」她出言糾正,帶著自己也說不明的報復及苦痛。「那位路希恩是我哥,我們兩年前認識,對我十分照顧,他……」
「那都不重要,埃蘭迪爾。」男人插口,用那雙疏離、淡漠卻又飽含怒意的陰鬱雙眼怒視,語氣比先前更為凌厲顫抖。
「兩年,兩年。所以一離開費安納羅,你便立刻認他人做兄弟?你怎麼能……我們一起看著他離開,緊握他的手,為他虔誠禱告!」溫哲洛特咬牙切齒,神態悍猛。
「就為報復?為了那些骯髒、下賤的種族?!不惜玷污兄長、讓他成為你發洩的出口?」
「並非為了報復。」她說,聲音接在男人低沉嗓音後顯得高亢、尖銳。她向前一步,面對胞弟。「我們空手而至,而斯特凡贈予一份你無法給的,不圖回報,不問利益,只因他能傾倒杯水予我。假如瑟瑪利歐在,他會理解我。」
「認清你的地位,你沒資格喚他的名。」
「怕是瑟瑪利歐本人在此,都無法評斷我的地位。」埃蘭吞下一聲顫抖嗚咽,論及兄長使她憂傷,相信胞弟亦如此。不該這樣,他的名字與回憶理當美好閃耀。
女人緩下聲調:「離開吧,溫哲洛特。回到南方,找幾個幫手,重整老宅,給我們、給彼此,最重要的是給你自己時間。那些失去的,終究能因為時間癒合,我們都能好起來。在那時候,你若需要我,我將給予協助。」
黑髮男人立定無語。有一刻,他看起來憔悴疲累,淺藍雙眼蓄滿迷惘與焦慮,彷彿兩人還是幼童時,因為芝麻小事憤愾交懷。他沒望著埃蘭,微微斂垂眉目,凝視尚未放下的酒杯,淺金色香檳泛著細小、清澄的微泡。
她以為自己觸及男人內心某處柔軟,提供一條攜手和解之道,兩人紛爭得以就此消弭;但男人沒有轉身,反而發出低笑,熔岩驟然噴發。
「即使給予時間,你的寶石依然如此,不是嗎?無助又脆弱,毫無價值可言。」他的輕斥宛如一把利刃戳入心窩,連帶上劈,將她亟欲而出的安慰閹割於口。
年輕顧客側身,目光越過賣家肩頭,緊緊攫住盡藏陰影的貨品。「埃蘭迪爾,這種天真不屬費安納羅,是那位路希恩指導的?聽了都覺可笑。
「千百年來太陽皆打東邊升起,有些事實全然無可撼動。躲在你背後那顆寶石——時間不會癒合她曾遭的罪,我們做的一切促成她的如今和未來,那是我們的共業!你想當她的英雄,想修補一切,但她不會完好如初,裂痕既存便休想去除。她的耳朵、眼睛、手、那怯懦無用的性格——她只能是一顆殘次寶石,一條異於我們的吸血蟲!她會被懼怕、被追獵、被自以為是的善意對待,擁有不屬自己的破碎人生,成為填補你內心空洞的基石。」
彷彿一面明鏡,溫哲洛特將前周她朝勞倫佐言之鑿鑿的一切悉數彈回,甚至倍之奉還。埃蘭低頭望地,雙拳緊握,竟然失去言語。
司書輕說。他知道自己無權檢視甚至糾正貴族老爺的生活方式,可司書出於職責有必要遏止糟糕的話題繼續延燒。亞斯德斯克須保證寶石保持優良的賣相。
星在顫抖。
照護者向籠裡的寶石投以堅定、溫柔的眼神,上前一步,將不懷好意的南方訪客與寶石持有人相隔開。「抱歉,閣下目的如不是了解寶石的話,本讀書會亦不提供聯誼交際。請您諒解今日是我們的公開展示……」
「認清你的身份,司書。不過是隻獵犬,竟妄想插手上流者之事。」他冷道,後退數步,主動將自己與兩人拉開一道距離。「讓那顆殘品出來,我倒要瞧瞧她成長了多少。帶她來啊。」
「不要將她扯進來,溫哲洛特。」埃蘭遲遲緩緩地回應,話題論及星,使她再次揚起頭,恢復一部份鎮定。
「而這位司書不是誰,便是贈與荒地杯水的人。他是我哥,名叫斯特凡.路希恩。」
賓客一愣,冷峻的眼神轉向鑑定司書。「你就是那位路希恩。」溫哲洛特說道,聲音冷硬若石。「原來就是你……奪走家姊名諱,以你之名將她帶入這裡,讓她成為她不該是的人?」
「她有此需求,而我正好能伸出援手。」斯特凡溫聲回應,態度柔如春日。「我看不出任何理由拒絕。」
一聲玻璃碎響及女人驚呼。
貴客扔下酒杯,雙手緊抓斯特凡衣領、舉起,直直將他撞向圍欄,幾朵無辜的薔薇因此墜落。
他那對有力的臂膀將司書頸項摁緊於花堆,欺身向前,用古怪單調的語氣喝斥:「卑劣的杜鵑,你那張嘴說了多少甜言蜜語?替換姓氏、取代別人兄長的地位,連她這個人也要帶走?你這個賊!」男人聲音乾燥,手肘壓倒司書及玫瑰。
整片恣意盛放的藍薔薇遭受撞擊,沖天飛散。在月光照不進的展示間內,冷不防燒壞的劣質燈泡閃爍不停。熱烈的嘶吼和指控囚禁在這小小牢獄,撞上冷牆,聲聲迴盪。破碎花瓣四散紛落,淒美得癲狂。
「咳……!」
原先得從肺部嗆咳出的空氣受施暴者緊絞在脖頸上的力道阻攔,無法順利流通,逐漸缺氧的情況下,周圍景物暗了下來。
力道不比他或諾蘭德大,只是,劃開制服刺入肌膚的荊棘藤蔓,淌出血液的同時,也在奪取他的生息。
極為迫近的距離,使他不得不迎上對方俯視著自己,滿懷恨意的藍色眼瞳。
只須看一眼。
憤怒、憎惡、悲慟之火充盈其中,如滾滾岩漿噴發。他沒來由地抽搐,他甚至比他還顫抖,那雙絞住他生命的手,年輕、衝動、驚懼、焦灼。
他喑啞答覆。「……我確實說謊。閣下,能否先讓我呼吸?如此我如何懺悔?」
有道理。貴族少爺聞言鬆手。
瞬間自由的脖頸使短暫堵塞的氣管得以緩慢地恢復暢通,司書深深吸入新鮮空氣,感受到尖棘刺傷的背部隱隱發疼。但這都無所謂,他可以忍。
斯特凡渾沌的呼吸中擠出了,毫無怪責、怨尤,反而無比平靜的話語。
「我不否認,閣下。承諾在實現以前確實都是謊言。」
像徐徐吹拂青草地的微風。
但情緒表現與之截然相反的貴族見他毫無悔改之意,稍稍安穩下來的怒火復將再起。
然而司書眼明手快以更大力氣按住握緊了那雙拳頭,接著,在對方感受到異樣痛楚蔓延指尖、掌心的當下,挨近尊貴的訪客耳邊低笑。
「但它(謊言)在實現以後就會變成真理了。萬物流轉,虛實相對,沒有任何物事是能夠說死的。大人,您需要曉得變通,有點幽默感。」
男人愣神片刻,雙手因為吃痛而鬆開少許。司書一段話語聲有如溪澗潺潺,將他從身心束縛的狂怒中解放,消退為蘊藏灼熱岩流的地脈。
他沒完全放開司書衣領,而斯特凡也尚未鬆手。「這便是你用以偷盜他人的詭辯技倆?確實口甜如蜜。果真是杜鵑的血脈哪,厚著臉皮佔據不屬於自己的角色,毫無羞恥心。」
貴族語氣嚴厲,偏頭避開男子太過貼近的熱度,審視他狼狽卻神色自若的面容。
年輕貴族無視痛覺,以略具優勢的體型將司書持續向牆面推擠,而斯特凡則站穩腳跟抵禦。在兩名成年男人彎身對峙中,薔薇暗香愈加馥郁,花瓣與酒液濺灑一地,逸散絲縷微醺。訪客垂首看向金髮男子配戴海藍寶石的頸項,再次施力,試圖牢牢扣住。
埃蘭正想從後方將弟弟拉開,或拿餘酒當頭淋下,卻見嬌小纖柔的一抹白忽從司書滿覆陰影的背後探手而出,輕輕觸碰黑髮男子太陽穴,迎向他掃視而來的急怒目光。
年輕貴族瞬時寧靜下來,神情平和,一雙大手依然搭在斯特凡雙肩,力道卻已然卸去。短暫的十幾秒後,男子雙眼快速眨動,彷彿從明晰夢甦醒。
他謹慎地環顧周遭,慢慢縮回手,神色古怪,滿懷困惑;終於醒覺時,那對警戒的藍眼斜睨斯特凡握壓於自己胳臂的雙手。
星之子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溫哲洛特,冷靜。斯特凡沒有逼我,他與我的關係並非你想的那樣。」埃蘭適時介入兩人之間,她並無貿然觸碰,僅以眼神、以姿勢警告胞弟。
「真理會隨時間不斷移動,而你的確需要變通。放開,無論是思想,或你的手。」
「現在是他抓著我。」男子冰冷地從齒縫中擠出話語,而司書衝他微笑,鬆放五指。「抱歉、抱歉,禮尚往來。」他眨眨眼,那閃爍的目光熟悉地令人可恨。
「我指的不只是這件事情。」埃蘭輕聲說。
「假如是指放棄拍賣會,恕難從命。」賓客佇立一地汙痕中,雙手輕拂外衣,撫平皺摺,彷彿抖落看不見的塵埃。
「你這個石頭腦袋,怎麼這樣不知變通!」
「聽你一如既往的不可理喻,實在令人心安無比,我的好姊姊。」他僵硬地反唇相譏。「我的初衷始終不變。好自為之,埃蘭迪爾。」
「老爺的心願將會逼瘋你,溫哲洛特。」
男人遲疑一瞬,「理智似乎不曾為我帶來好處。」他低聲自嘲:「既然理智已死,步入瘋狂亦無不可。」他看一眼衣裝凌亂的司書,又掃向地面一片狼藉。
「這些損失都算入我頭上,天花板那盞破燈也是。門外的社福知道客人去向。」他刻薄卻公正地宣告:「今天便到此為止,下次見面應該是拍賣會上了,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再見。」
貴族轉身,逕自走向房門,當手搭上門把時,他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往斯特凡。
「感謝。」他微微頷首,視線彷彿穿過司書,凝視他身後的暗影,隨後步出展示間。走廊傳來的交談聲漸遠,隱沒於看不見的黑暗中。
是星。
那位大人的眼珠子一轉向他身後,高漲的氣焰立時消失無蹤。她定是讓他做了昔日南灣依舊碧海連天的美夢,夢裡有費安納羅三手足,沒有礙阻他理想藍圖的可悲寶石與可憎司書。
斯特凡略顯疲累地靠著欄杆滑落數寸,才堪堪想起荊棘仍在,便稍一使力跳了開來。除了腳步有些趔趄以外,幾乎看不出他背脊帶傷。
「費安納羅可真慷慨。」他失笑。「看來少爺對我們家小公主很是著迷,算得上美事一樁。」斯特凡輕快的語調令人難以參透究竟是苦中作樂抑或真心寬慰,也許兩者兼備。
埃蘭擔憂地環視著司書和凡派爾兩人,正想說些什麼,外頭冷不丁傳來淒厲慘叫、震耳欲聾的爆碎聲,整個空間猛然為之一震。
「不好了!有幾隻逃走了!」外頭不知哪名司書的驚惶叫喊。
斯特凡短暫愕然經過,迅速鎮定下來,他揚手示意二人退處至木柵欄後。
「冷靜,待在這別動。」司書以沉著肅然的聲調交代道。「這裡很安全,妳去照看星,我出去確認狀況。」他頓了頓,補上一句:「不用等我,我會沒事。」
承諾在實現以前都是謊言。不過,謊言偶爾也存在其必要性。
她們的照護者柔聲安撫。
「騷亂很快會平息,妳們累了就休息。」他微笑。「待會有其他同事接我的班。」利刺劃傷的口子仍隱隱作疼,但他無意徒增她們額外感傷,便作出一副行若無事的模樣。
「埃蘭。」
是星的聲音。女人匆忙而僵硬地穿過玫瑰柵欄,與籠內的凡派爾緊緊擁抱。孩子身體簌簌顫抖,自己亦如此。
埃蘭含淚的目光越過黑暗,深深凝視女孩。孩子胸前配戴的星型胸針擱得她手疼,但那張蒼白的小臉就枕在她臂彎,顯得恬靜安好。
「星,小星星。」埃蘭費力說,但語調清晰。「對不起、對不起,他們追上來了。」她擁緊女孩,將臉埋在她細緻頸窩,抗拒脆弱的淚水滾出。
「他不會傷到我,媽媽。我能使他安靜,他只能傷你。」星環住埃蘭,斷臂靠在腰際,臉頰輕貼女人面龐,飽含溫暖及重量,直到被淚沾濕。
「我說了很多錯話。今天……上週……太過獨斷……他、他或許是對的,我只是填補空缺……我應該安靜。」埃蘭低語喃喃。
「媽媽,安靜屬於我。」女孩在她耳邊輕道:「你應該說出來,不能兩個人都安靜。」孩子的身體仍舊輕顫,抱擁卻相當沉定。她轉過臉,柔柔輕吻母親臉龐。
「你給他看了什麼?」
「你們、瑟瑪利歐。」孩子靜默良久,補充:「和我,以及斯特凡。」
她破涕為笑。「竟然能讓他安靜。」
「只要大鑽石在,爭吵就會停住,無論是誰。」孩子沙啞解釋:「我希望我們在。」
「星,距離拍賣會只剩半個月。」她輕撫女兒柔細捲髮,梳理編成髮辮的細小髮絲。
「我盼望實現你對我的信賴。但可能有許多變數,像是剛才那些……你聽,外面的吵雜聲好像停了,待會斯特凡應該就回來了,而這只是展示周的第一天。」
埃蘭停歇一會兒,擦去淚痕。「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啟程,而我一定會與你在一起。」與弟弟談話後引發的怒意及不安僅餘方寸,她放開女兒,以指尖為孩子整理皺亂的衣物。
兩人整裝完畢,佇立半晌,然後埃蘭步履輕挪,做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掃灑污漬散亂的地面,陪伴身處囹圄的孩子,等待如期而至的自由及別離。
【前血奴】埃蘭(1)在貴族的騷擾下保護凡派爾。
+1
(2)想辦法激怒貴族。
+1
【凡派爾】星 (2)對貴族使用幻視。
+1
【司書】斯特凡(1)想辦法激怒貴族。
+1
大家晚上好!感謝閱讀完八點檔大戲~南方大苑~的每一位。(咦)
因為劇情太貼合了,便安排了埃蘭老家的人出場,一次出現太多角色想必非常混亂,先簡單解釋。
瑟瑪利歐:費安納羅長子,已逝。名字緣由與鑽石有關,愛稱為大鑽石,與其稱呼小星為小鑽石相對。
埃蘭迪爾:費安納羅長女,女主角(喔)。
溫哲洛特:費安納羅末子,現今唯一留在老宅的手足。
手足感情篤厚。
關於大弟與凡的一些互動,和凡中在過去就討論過不少,一些關於弟的想法、對斯特凡的稱呼、對姊姊決定的方向的感受等等,沒想到W5能有機會能把這些創作出來,實在非常快樂@@……雖然也讓凡受痛了,我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又覺得好……好,好。(喔)
星之子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特別喜歡凡在面對質問時四兩撥千斤、睿智滿盈的回應,但他表現得越是好,其實就越讓大弟憤怒,這兩個人究竟有沒有辦法和平共處呢,可能有點困難吧,弟單方面的處不來@@(。)
姐弟倆的互動也是我很喜歡的部份UvU,星中是非常不擅長寫衝突的人,能嘗試出讓自己滿意的創作真是太好了!感謝最好的凡中樂意配合劇情安排,讓我們努力走到這裡,太太太太太感謝(抱)
接下來就是W6了,希望靈感大神能眷顧我們,盡快降下天啟!也再次謝謝看完的大家^O^
第五週的感謝大家看到這裡!竟然能維持穩定速度進展到這裡真的好不可思議,感謝共構夥伴的捨命(?)作陪
寫的時候還沒感覺,寫完才發現烏鴉嘴諾蘭德旗子真是插好插滿XDDD (1)如果羊是費安納羅妳就會被追上(→追上了)
(2)不要把斯特凡也賠進去(→賠進了)
我看您還是閉嘴好了諾蘭德西爾弗(…)
這回出場了很多埃蘭本家的角色,也回收了埃蘭開頭出逃會有的風險、危機伏筆,藏了兩年終於還是被黑暗裡的數雙眼睛發現了行蹤……追到了這裡來!
(表情?)
也讓斯特凡毫無自覺地帥了一把。小星中一直murmur埃蘭弟快被斯特凡搞瘋了,湊那麼近講話是想怎樣!抱歉……抱歉……聲調比較輕聲細語怕客人您聽不見嘛>.<~~(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