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喘著大氣,金角笑著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樣子萬一碰上神槍使也不會被壓著打了,總之就是避開全部的攻擊,辛苦完要不要去喝一杯?」
苦笑著看金角搖頭,金角的臉一下子變得失望,他心裡傳來了”拜託嘛—“的聲音,下次或許可以拿他其實很愛撒嬌的事情來戲弄他。
而且比起喝一杯,祭的狀況比較令人擔憂,從知道了活祭真相的那天開始,一直對我都是這種愧疚煩惱的態度,祭的心思不難理解,只要看著他讀出一點心思,全部都是煩惱,煩惱著怎麼尋找轉圜餘地。
「好啦—我陪你戰鬥練習,偶爾也要陪我去喝一杯嘛—。」
背後突然一道重量壓上來,看著穿過肩膀伸到面前來的手,我抓著手腕順勢站穩雙腳把背後的人頂起來說:「好吧,把祭也一起帶上,等一等銀角跟水鏡回來要揍你,我可攔不住。」
「好喲,我擋著,阿薰大哥。」金角雀躍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本來我想要帶著面具,金角卻說不用了,活祭的時間快到,狐見家的人也能被允許多停留幾天,這也是近幾年開始放寬的標準。
「哪裡都在進步,不論是外面還是白蓮鄉,所以為了讓白蓮鄉進步一些,我們想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吧。」金角舉杯,灌了一口下肚,手又不安份的拐過來勾著我的肩膀。
霎那間感受到了來自銀角與水鏡同情的視線。
水鏡真是個正經的女孩子,偶爾也還是會不小心窺見她內心的心思,泰半的時間幾乎都在想著有關家族以及學問之事,銀角也是,經常在腦海裡想著不同的難題。
金角就單純多了,吃、拉、睡的三拍子人類,對阻止儀式的事情充滿莫名其妙的信心。
「一起吃吧,我沒有想到這會這麼大份,吃飽了之後晚上還必須要忙。」我把烤雞肉切片推到我與祭的中間,看著他禮貌的道謝,夾了一些起來吃。
「那我先解釋一下我們在白石家地下見到什麼。」銀角說完與水鏡彼此對望了一下,水鏡點點頭,拿出一張新繪製的地圖。
「白石家與石渡家都很接近中心處,在白石家地下有個大空洞,具體地型成形原因可能是超能力,大空洞的中心處有被稱作分離之陣的構造,地上是很複雜的白線,看起來是白色石頭的東西有很強的導力。」指著地圖上被標起來的點,銀角拿出筆記本輔以照片一邊慢慢地說。
「導力?」金角發出疑問。
「就是把生命力導出的力量,站在上面時會不大能使用超能力,有一種力量被快速抽去的感受,不大舒服。」對著金角補充說明完,銀角接著說:「佈陣的人有三位,創始的白蓮長者,白石家的祖先,最後是石渡家的祖先。」
「石渡家啊...麻煩囉。」金角悶悶地喝了一口酒。
正當我還在好奇時,祭低聲解釋:「白石家與石渡家是當時白蓮鄉的兩大家系,白石家世代都有特別強力的超能力者出現,石渡家則是武功剛強的超能力戰鬥派,現在白蓮鄉維持秩序與仲裁的都是石渡家。」
怪不得銀角一臉憂愁,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創始元老,沒想到竟是難纏的對手,因為這個話題難度太高,坐旁邊的金角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
「石渡家會阻撓我們的計畫嗎?」我提出問題:「如果祭儀只靠著白石家舉行,基本上其他人不會干涉的吧?」
眾人一片沈默。
「我先與大家坦白一件事,我就是石渡家的人,這一次哥哥恐怕也會介入。」
水鏡突如其來一眼讓銀角嚇呆了,銀角張著嘴巴看著一臉毫不意外的祭,愣了很久才說:「你只有跟我說過父母是研究水脈的。」
「我也對你們不好意思,水鏡有跟我說過,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說才好。」祭點頭道歉。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有什麼必要驚訝,銀角和祭都面有難色,金角的思緒也還在五里霧中。
「所以...水鏡的哥哥,該不會就是人稱最強神槍使的石渡遙隼?」金角好不容易說話了。
「遙隼是我的兄長,可是也別擔心,我與物吉老人商討過對策,萬一發生狀況,會幫你們爭取時間。」水鏡向眾人說完,讓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指向地圖說:「分離之陣延伸向他處的陣型,在地下遭受水沒,不過這不是遭受毀損的意思,是生命之力被導入水中,接著沿地下蔓延的水脈流向整座白蓮鄉,促使白蓮鄉蓬勃生發,這就是活祭後完整的能量流向。」
「原理大致上理解,我還想知道,我有沒有破壞這個陣形?」
其實這個問題也是祭想問的。
「很可惜我不是創造陣法的人,如果擅自主張更改分離之陣的設計,作動時會引發什麼樣的問題,我無法預測。」銀角搖頭否決了這個做法。
如果這樣說的話,我們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呢。
物吉爺爺部分的記憶曖昧不清,依然同意我們的請求,他也認為應該要想辦法停止活祭,可是也只有答應會在活祭時協助讓祭的父親忘記舉行活祭的辦法。
爺爺的記憶因為超能力出現了障礙,對於分離之陣的事情,目前單靠實際調查的結果,能得到的資訊有限,究竟都發生過什麼事情不得而知。
我也問過爺爺為什麼會在白蓮鄉的事情,爺爺也不記得,只有我在提起菊子奶奶的時候會有反應,依稀記得關於奶奶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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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道別,大家各自回到彼此的家,只有祭因為家裡沒人,先跟著我一起到借住的物吉爺爺家過夜。
晚上,祭在房間裡陪留在家裡一整天的小白玩,小白不怎麼賞臉,就算祭一直逗弄,小白搖尾巴同時還是會彎過頭來做勢要咬祭的手。
“滾—你害我沒地方去了,吼那些人打我很痛,你好意思摸我?滾開—!”
「嘶...我被討厭了...。」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
這不是廢話嗎...這一位是被你們流放的山根先生啊,還住在二町目。
「你似乎很喜歡黑色,你看,頭是黑的,眼睛是黑的,衣服也是。」我這麼說的時候,祭停下動作,小白也趁機一溜煙鑽進我的椅子底下。
祭的無袖背心是黑的,睡衣短褲也是黑的,只有褲頭調整鬆緊的兩條繩子意思意思一下是白的,這與物吉老人所說的,對白色信仰有點出入。
「我不喜歡白色,從出生開始,見到的東西都是白色的,所以我想要不是白色的東西。」少年說著,雙手交疊在胸前想了一下說:「而且黑色讓人感覺平靜。」
「是嗎?」
「也沒有其他理由了。」
「你幾歲啊?」
「十七歲。」
「那比律還要大一歲呢。」
小白終於肯從椅子下出來了,不枉費我拿出背包裡的零食,小白搖著尾巴吃零食,把前腳搭了上來要求更多。
「薰,律是怎麼樣的人?」
「欸?說的也是,我拜託你們幫忙,可是還沒有介紹過律是什麼樣的人呢。」
祭在床上轉個位置看著桌前的我說:「對,我們只知道律是男孩子,還有他會變成狐狸。」
「嗯...律啊,個子比較小,比你小個頭,以前身體也不大好,偶爾會沒辦法控制超能力,可能就因為這樣,為了不被看扁,意志蠻強烈的,會很努力的把事情做好。」
阿不過努力歸努力,有時候腦袋也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思考的方式不大一樣呢...。
比如說喜歡味噌口味的鯛魚燒,在麵包上面抹味噌,年糕沾味噌吃,這孩子的味覺是不是有點問題?
「個性有一點點靦腆,以前還是很愛跟人聊天,可是到了這個年紀,要是被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大概會害羞吧。」我想起像是金角這麼熱情的人,或許會讓他手足無措,把小白抱起來搓肚子,和祭說:「普普通通的說話就可以了,到時候請多指教,對了,千萬注意不要一直提起身高的話題。」
「會很生氣吧?我知道有些人對水鏡說到身高的事情,水鏡也會露出怒容。」
「還好,律不大會朝著你生氣,就是被提起身高就會一直想辦法長高,拼了命的灌牛奶,可是他明明喝了就會拉肚子。」想起之前律一直相信自己會長高,拼命的灌牛奶,結果蹲廁所蹲了整天,困擾了每個想上廁所的人。
「真是胡鬧的人。」黑髮少年發出笑聲,伸出手想要摸小白,被小白張嘴做勢要咬,只好收回手,笑著說:「聽起來你和律是很要好的兄弟。」
「或許可以這麼說,我最了解他了。」這不是吹噓,畢竟有讀心術的關係,怎麼樣都藏不住,我回頭看看時間已經晚了,把小白放在地上,看著還想要聊天的祭搖搖手道:「快睡吧,以後還要麻煩你。」
「啊啊...晚安。」
與祭道過晚安,今晚還與物吉爺爺有約定,從物吉先生的房子裡走出,映入眼簾的景色還是令人感到神奇,一片白的白蓮鄉在靜謐的夜色中,只有闌珊的燈火在遠處閃爍。
皎潔的月光照亮了白蓮鄉,建築物冰冷的白光與溫暖的燈光融合成白蓮鄉特有的風景,狐見家所在的山村也有類似的景緻。
憑藉著月光,走過南邊往西邊的外圍道路,我看見了腳下往外延伸出去的一整片沙地,一點植物的影子都沒有,這與物吉爺爺描述的西區不大一樣。
簡直就與雪地一模一樣。
脫離道路走上沙地,腳底傳來鬆散的觸感,為了確定是雪還是沙子,手插進地面的沙子,細柔乾燥的沙子在手上流淌。
這些沙子真細,刮起風時挾起沙子,吹在手臂上帶來微微的刺痛感。
這裡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喂—⋯喂—⋯”
誰在叫喊?沙子滾動的聲音使人聽不清楚聲音,我站起來用手遮著風沙往四處張望。
在哪裡?是什麼在叫喚?
霎那間,我被什麼給撞開,終於聽清楚是誰的聲音,倒在地上時耳邊傳來激烈的械鬥聲,金角不知道與誰正在戰鬥。
「快!爬起來往前面跑!不要回頭!」頭上傳來金角的叫聲,我趕忙照做,爬起來頭也不回的奔跑,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一隻手過來拉我。
「薰!躲這裡。」銀角在堆起的稻草後提著燈,神情緊張的拿出一綑繃帶,語氣催促道:「你快止血,剛才金角發現是你,趕快過去拉你的時候,你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是誰?」
「遙隼,說來話長,我今天和金角水鏡一起回到分離之陣打算多調查一些。」銀角替我包紮一邊說。
包紮前清洗加上捆繃帶的痛楚使人很難專注,手上的傷比想像中的要長,銀角看著我,語氣沈重的說:「我們撞見遙隼和幾個人獻祭了一男一女,偷聽時知道那對男女是狐見家的人,用能力把那對男女封進葫蘆裡了。」
一瞬間腦袋什麼也沒辦法想了。
右手的痛楚中逐漸啃食殘存的理智,憤恨與痛覺令眼前的銀角變成了兩個。
「痛...!」握著拳頭強忍著痛,被劃傷的是右手,頭卻跟著痛了起來,彷彿有鑽子在頭上鑽。
「這是遙隼的力量,他能夠召喚神槍,被那把長槍刺到,再能忍的人都撐不過五分鐘。」
銀角低頭看了我的手,輕輕推我的肩膀讓我靠著稻草堆坐著,探出頭去觀察狀況,低聲問:「你父親的名字叫做彌丈,母親叫做織子嗎?」
「嗯...。」
「他們...恐怕已經變成空殼子了。」銀角繼續說:「情況危急,現在遙隼也知道我們的計畫了,今晚不分出勝負,恐怕對我們相當不利。」
「...。」
「薰,我先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等等我叫你的名字,你就...。」
銀角解開腰帶上的葫蘆,才正要做點處置,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爺爺...。」
冷汗流入我的眼睛,朦朧間還是讀出了靠近此處的黑影在想什麼,「爺爺...爸爸媽媽...。」
明明現在的狀況,就是神也難救,可是見到爺爺的瞬間,我彷彿見到了救星一般安心,拼死也要擠出幾個單字告訴物吉爺爺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他皺著眉頭蹲下來看著我。
「銀角,前面在打鬥的是誰?」他問。
「金角和遙隼,我們在地下見到遙隼獻祭了薰的爸媽,現在遙隼追出來,金角正在與他纏鬥拖延時間,如果允許,我等等先把金角和薰封進葫蘆逃走,再來商量對策。」銀角拿起葫蘆說。
「不用,現在是大好機會,我們直接拿下他。」
「可是...。」面對物吉堅定的語氣,銀角點頭嘆了口氣妥協道:「好吧,我會協助您的。」
「走。」物吉一聲令,銀角跟著物吉的腳步一起踏出稻草堆。
物吉靠近纏鬥的兩人,打鬥的聲音聽得更加清楚,物吉伸出手拍了拍銀角的肩膀說:「機會只有一瞬間,你知道要怎麼做吧?」
「我知道,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整個白蓮鄉的人可能都會...。」
「哈哈哈,大人沒有你想像的負責任,他們關心的通常是與利益衝突的事情,今晚的事情,可能過幾天就會被當成閒話散矣。」物吉笑了起來,站在隨時都可能會被遙隼轉移做攻擊目標的點上說:「不然這裡也不會幾十年都是這個樣子。」
「...,藉此威脅石渡家是您的本意嗎?」
「不是威脅,是談判喲,為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今天的大好機會不能放過。」物吉伸出食指,指著不遠處打鬥的人大叫:「遙隼!」
“啪嘁”,一聲響指,看過來的遙隼一瞬間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攻勢也因此停了下來,金角也同時愣住了,兩個人都呆愣著望著此處。
銀角見狀,馬上拿起葫蘆口對著遙隼。
一股強風刮過,沙地上已不見遙隼的身影。
「哇—!銀角!說過多少次不要拿著葫蘆對著人,你怎麼又來了!」金角站在沙地上,長槍往地上一插,激動地跳著奇怪的舞蹈大聲吆喝。
「你這傢伙,你失憶啦!」好不容易解除緊急狀況,看見金角在那兒發瘋,轉頭又看見物吉老人看著自己,兩個失憶的人處理起來很麻煩。
銀角終於鬆了口氣,衝上前去把金角過肩摔教教他什麼是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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