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林中偶遇了一名旅行的醫者,好客的羊夫人聽聞他要露宿於森林之中,便將對方帶回了自己的住所之中。
羊夫人從帽子上拿出了一把剪刀,並熟練的將自己的髮梢剪了一點下來,髮絲像是沒入了虛空之中消失在空氣中,隨之的是剪刀發出喀擦喀擦輕脆的聲音,空氣被劃破一個巨大的空間,入眼一開始的是美麗的一片星空,而那片星空也像是布簾一般掀起,在毫無建築物的地方有了一扇雕花的木質大門,高度很高,差不多比羊夫人還再高一些。
「請進,親愛的培斯特醫生。」
她一邊打開了門,一邊慢慢地走進了房中,裡面的裝潢很乾淨溫馨,木質的牆壁上有著一些架子上面放著瓶瓶罐罐,柔軟的大沙發上放著未織完的圍巾,就連桌子上也還放著一杯未喝完的蜂蜜牛奶。
「謝謝。」
真是神奇,這也是魔法吧?培斯特在心中想著,屋內比想像中要大上不少,可能也是因為羊夫人的身高很高的關係?
「打擾了,羊夫人是一個人住在家中嗎?」看起來就像一個母親的家……還有些豪華,挺讓人感到溫暖的地方。
「是呦,我是一個人住在這裡。」走進去把圍巾跟蜂蜜牛奶拿起來,順手將帽子掛在一旁的掛鉤上,將長髮束起來用藍色的髮帶綁起來。
「請坐吧,我幫你泡杯茶就來幫你準備晚餐。」
繞到一旁的吧檯那裡,設計是外放式廚房,工具齊全的的確像是一個熱愛下廚的廚房。
「所以我很開心能夠有人能來作客呢。」
熟練的將茶具放在托盤上,拿紅茶下來幫對方準備了一壺熱茶。
「啊,這樣嗎。」
感覺就是喜歡招待人的一個女性,培斯特還不至於這種時候說要幫忙之類的,他有聽說過,女人的廚房是不可侵犯的神聖領域。
「我還怕我突然過來會打擾到妳呢……平常在家的興趣是織品嗎?」他有看到對方收起來織到一半的圍巾,作為日常的聊天,他好奇問。
「我很擅長裁縫呢,雖然已經好一陣子已經沒有做衣服了,但是偶爾還是喜歡做一些小編織品呢,不如我幫你做個手套怎麼樣?」眨眨眼開心的將鍋子準備好要做菜之類的,並將圍裙穿上。
「沒事沒事,盡量來打擾我!我可無聊了呢。」將茶具一同用者托盤放在對方面前的桌子上。
「謝謝妳,但我的旅行有些顛簸,可能不適合戴著手套。」
這麼珍貴的物品他捨不得讓自己的旅途中使其受損。
「無聊嗎……羊夫人應該很喜歡和別人相處的,要不要考慮到附近去認識一些人呢?像是猴掌市集,那裡可有不少有趣的人事物了。」
「哎呀那真是可惜......」明顯的失落了一下,耳朵還有些垂下來,不過又很快地振作起來握著雙拳笑著。
「那沒關係,趁現在好好招待你就好了!」一邊說著一邊回到廚房繼續跟對方一邊煮飯一邊聊天。
「上次才在那裏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呢,真的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而且有時候跟人小酌一杯也不錯。」
「培斯特的酒量怎麼樣呀?」歪歪頭有些好奇的停下菜刀,看著對方。
「嗯……」他思考了一下,畢竟酒精攝取過量就會讓自己陷入睡眠,但是怎麼樣算好,怎麼樣算不好呢?有些魔女喝個好幾桶都能繼續乾杯,有些小酌一杯就停止。
「應該很普通吧?」他這麼判斷自己。
「遇到過太能喝的人,實際上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但是一起喝點酒聊聊生活的話,我倒是非常喜歡。」
「喝酒後的大家都會說出比較符合內心的真心話,非常純樸。」
「那看來我可以準備一小瓶紅酒來搭配了呢。」眨眨眼故作俏皮的說著,將蔬菜放入鍋裡燉煮,而一邊則在準備著牛排。
「的確呢,不過我也好一陣子沒跟人這樣一起吃晚餐了,好期待呀。」想著該拿甚麼紅酒出來,乾脆拿幾百年之前被贈與的葡萄酒?
「很久嗎……因為我一直都在旅行的關係,時常會到各種不同的村落,有些地方比較乖僻安靜,有些地方每天晚上都是營火晚會,好不熱鬧。」
只要待在一個地方,就會開始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順帶開始講起了以前的故事。
可能是個壞習慣?
「雖然不是每個地方都能接受就是了,對於人類的城鎮來說,我的外貌太嚇人了,所以通常我比較多會經過的都是村落。」
「阿我懂!畢竟我也不是人類,有時候到一些偏見比較大的地方就會被視為魔鬼呢。」輕描淡寫的笑出聲,一邊將牛排下鍋煎。
「民族嗎......有時候真懷念以前擁有家庭的日子呢......是不是像我們這種活比較久的都會突然回憶以前?」
將煎好的牛排裝盤,淋上特調醬汁,一邊被自己的疑惑笑出來。
「哈哈,我想是的,因為有太多值得回憶起來的事情。」
培斯特交疊著雙手,看著眼前的茶杯:「旅遊中發生的太多事情太有趣,也有些孩子們喜歡聽故事,希望在我離開村落以前多說一點有趣的事情。」
「羊夫人……說過曾經有過孩子的吧?妳的家人現在過得如何呢?」
「......」她歪了歪頭,輕輕的只是將沾到一旁的醬汁擦掉。
「都過世了。」沒有太多傷感,用著陳述句這麼說著。
「畢竟我死不了,我無法跟他們一起死去。」將燉煮好的燉菜也裝上盤子。
「噢……我很抱歉。」培斯特稍微安靜了下,他的想像中,原本以為那些孩子可能長大了,有自己的理想而離開了家,去過自己的生活。
「我不該提到這個,但我能夠隱約的感覺到,羊夫人絕對是一個很棒的母親。」
這是他真切的感受,自從進屋以後,他簡直是看到了典型的『母親』會出現的各種行為舉止。
「沒事的喔,已經過了很久了。」她將燉菜跟牛排裝進盤子裡放上托盤,放上刀叉慢慢地走過去放上桌子上,笑著將東西擺放好,再次走回廚房將圍裙脫下。
「能被你這樣稱讚真的很開心,他們會這樣想嗎?」為自己倒上了一杯紅酒,也為對方倒了一瓶,便坐在了對方前面的沙發上。
「請開動吧,我對自己的廚藝很信任的。」
「謝謝妳,我開動了。」
晚餐看起來非常豐盛,是平常自己很少會吃到的類型,培斯特的進食速度跟行動速度一樣很慢,他用刀叉切下一小塊牛排,放上自己類似臉的部位以後,牛排肉慢慢地陷入體內,像是陷入泥沼。
「很美味呢,這麼多天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豐盛的一餐。」
確實,這段時間都是吃旅行用的乾糧。
捧著臉看著對方進食,滿足的看著對方吃下自己所烹煮的食物,這對她而言就十分的快樂了,這可是百年來終於有人在家中看到別人的身影還吃著自己煮的飯呢。
「那真是太好了!還怕你吃不習慣呢。」輕抿了一口紅酒讓背靠上了身後的椅背,放鬆的笑著。
「培斯特通常都是為病人看些什麼病呢?」突然思考了一下便開口詢問著。
「非常多種,大至全身燒傷,小至煩人的雞眼都有,病患也是千奇百怪,每一次的治療都是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培斯特想起關於以前,一個全村都把痣當成疾病的荒唐事件。
「當然也遇過想要長生不老……聽起來真的很荒誕,可當下不會有不高興的情緒,只會覺得……挺好笑的?」
「長生不老可不有趣呢,寂寞的很。」她輕哼幾聲附議著對方,搖晃著酒杯中的液體,翹著腳,紅色的豎瞳看著酒液,感到好笑的瞇起雙眼。
「那你能看得出詛咒嗎?不用解決也沒關係,只是想知道能看的出來嗎?」將酒杯放置桌上,直直地看著對方。
「詛咒啊。」他培斯特長吁了一口氣,拿起了紅酒杯。
「我畢竟只是個醫生,最初步的觸診,也就是接觸病患,可以讓我知道患者身上有什麼樣的問題以及最即時的狀態——包含詛咒。」
「有些詛咒對身體有害,我可以藉由醫療行為救治,但有些是對於運氣、精神的詛咒,我往往在這種地方是幫不上忙的。」
「羊夫人怎麼會想要問詛咒的事情呢?」
「我想請你幫我看一下,我身上到底有沒有詛咒。」她看著培斯特,淡淡地說著,臉上的笑意也收起,認真的看著對方。
「...到底是我自作孽還是真的是那些害蟲害的,也許這樣我就能知道了。」瞇起眼睛,小聲地將視線看向紅酒,然後再次抬起頭看著對方。
「可以的話請問要怎麼做呢?」
這個要求非常罕見,培斯特停了下,看著羊夫人,隨後點了頭。
「我明白了,我會替妳看看的。」他伸出手來,輕輕畜碰上了羊夫人的手,仔細的去感知。
這是一個健康的身體,體溫、脈搏、各項指數皆為正常,但確實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體內。
那不是詛咒,而是……
「失禮了,能請羊夫人稍微低下頭嗎?」培斯特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了羊夫人的身邊。
觸診最為精準的方式果然還是要觸碰頭部。
她低下頭,只是淡淡的讓醫生進行他的看診,暗紅的眼睛淡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在手套底長著尖銳指甲的自己,也許早就知道自己的問題?但她還是想祈求。
「請。」
培斯特將手放在羊夫人的頭頂,方才模糊的甚麼瞬間變得清楚無比。
「羊夫人……」培斯特的手依然放著,語氣卻有些難過:「如果感到難受,痛苦的話,直接說出來會比較好。」
「纏繞著妳的並非詛咒,而是妳的心。」
「有悔恨、不滿、憎恨和苦痛,糅雜了強烈的矛盾和偏執,這與妳平常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同。」
「介意和我聊聊,發生什麼了嗎?」這麼問的同時,培斯特才將手放開,靜靜地等候對方的回應。
她停頓了好一陣子,維持在低著頭的姿勢,手掌緊緊抓住了膝蓋,全身僵硬的維持在同個姿勢。
「欸......原來這個也能診斷到阿......讓你感覺到髒東西了呢。」她終於慢慢起身,依舊笑著,卻顯得有些疲倦,她將後背靠上了椅背,雙手遮住了雙眼,嘆口氣。
「......我憎恨著狼,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變成了惡魔,家人也全死了。」她脫去了手上的手套,用著擁有黑色尖銳指甲的手向對方揮了揮。
「原來不是詛咒,是我自己搞得嗎......哈哈。」
有些失態的揉著額頭,笑聲像是哭不出來一樣的難堪,她許久、又或是說從未如此被人看透過。
「……羊夫人,也許妳現在很難受,很痛苦,但我希望妳看一下線在桌面上的菜肴。」
「妳用了心,招待了我,也許有什麼令妳發生了劇烈的改變,但本質上妳並沒有變。」
培斯特就這麼待在羊夫人的身邊,緩緩的說著。
「就像妳用心的對待過妳的家人、孩子一樣。」
「儘管妳可能後悔著,憎恨著,但我都不希望妳把一切的罪惡感歸咎在自己身上。」
「從我手上逝去的病患永遠比救回來的還要多,沒有一個存在是絕對萬能的,但只要尚且有人記得他們,緬懷他們……」
「至少,不要忘記,不要讓妳珍視的人真正意義上的永遠死去,這就是我們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看著眼前的醫生,紅色的眼瞳閃爍著,垂下了眼簾,還住了雙手按照著對方所說的看著自己所煮的晚餐,她所恨的、所愛的,都像是黯沉的沼澤,無法掙脫卻又彼此相連著。
令人生厭卻又無法逃離。
但聽著這溫柔的聲音,晶瑩的淚水,緩緩的從眼中泛出,她有些錯愕的摸著自己的眼角,緊皺著眉頭,像是想要忍耐卻無法克制。
「...真是的......我怎麼還哭了,好丟臉呀。」高大的女性低下頭,拭去了自己那突然溢出的淚水,再次露出笑顏有些羞澀的看著對方。
「謝謝你,培斯特,我......可以說從來都沒有跟別人說像這樣的話題過,所以謝謝你,雖然讓你看見有點難堪的一面。」
「這並不難堪,羊夫人。」培斯特相比起對方來說身形小了不少,但他仍然覺得現在有該做的事情。
「妳煮的晚餐很美味,我感覺像是加入了一個家庭聚餐中。」他伸出雙手,抱住了羊夫人。
「儘管哭泣,儘管吶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如果不宣洩出來……會變成醫生也沒辦法治療的病。」
她習慣擁抱別人,卻不習慣別人的擁抱,溫柔的聲音讓紅色的眼睛再次動搖,難受的像是心臟要從口中吐出,悶痛著最終讓脆弱的眼淚再次淌下。
「我用恨意活了千年,但我停止不了,就連看到狼群的幼崽也會升起憤怒……我從來都不是個好的母親,只是一個追求過往的愚者。」淡淡的說著,嘲諷著自己一般笑了出聲,卻又難以忍受的啜泣著。
「這真是太難看了……好久沒有感受到別人主動的擁抱,情緒一瞬間有點爆發……可以再維持一下嗎?」抱著,眼淚有點像是停不下來一樣,不斷的滴落。
「沒問題。」他繼續抱著羊夫人,與最初自己看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培斯特難免有些心疼。
「我很抱歉,除了這個,我什麼都沒法幫上。」
心理的創傷和痛苦,一直都是培斯特無能為力的地方,他深知僅僅擁抱不可能化解對方長年以來的心結,但只要能暫時緩解,他願意這麼做。
「羊夫人,這不難堪、也不骯髒,妳已經非常,非常努力的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嗎?」
她在柔軟的懷抱裡慢慢的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眼淚機械式的一般掉落著,蒼白的手也環繞著對方,輕輕笑了出聲。
「沒事的,這樣就夠了......謝謝。」
溫柔地聲音讓她緩下了緊繃的心神,像是難得的機會一樣,輕輕用臉頰蹭了蹭培斯特柔軟的頭部。
「......討厭啦,你這樣說我不就冷靜不下來嗎?」無奈的垂下耳朵哼了哼幾聲,稍微慢慢鬆開了對方,拿起一旁的手帕稍微擦一下有些狼狽的雙眼。
「畢竟羊夫人用這麼豐盛的晚餐招待我,自然也會想要盡可能的幫上羊夫人的忙。」
培斯特輕輕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羊夫人的臉頰,儘管他的手可能有些乾枯粗糙。
「這張臉上不適合出現哭泣的容顏,羊夫人在林間唱歌,高興笑著的模樣,是最好看的。」
「......真是的,怎麼這麼會說。」眼淚慢慢地停下了,只有殘留在睫毛上的水珠,垂著眼簾笑了出來,手輕輕的覆上了對方的手掌,感受著有些乾枯的手背,微笑著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真的幫了很大的忙呢,謝謝。」靠過去輕輕地在對方應該是在頭部的地方烙下了一吻,感激以及溫柔,再次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只有眼下的紅暈明顯的還看得出方才哭過的痕跡。
「不用客氣。」培斯特輕聲說著:「羊夫人在笑著的時候果然最好看了。」
看著眼前的女性重新打起了精神,培斯特也鬆了口氣,他清楚,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自己一樣,滿足於旅行的大小事而淡忘了時間帶走的一切。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向別人說起故事。
「曾經,有一個孩子因為被村中的人視為帶來不幸的惡魔,所以主動跟在我身邊,希望可以和我一起旅行。」
「我也沒能照顧好他,那孩子在開始衰老的時候也因為疾病而失去了腳,不能繼續一起旅行下去的他一度打算尋短。」
「但他最後找到了出路,停留在一個村中當著村裡的醫生,我感到很是欣慰……」
「羊夫人,雖然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但我相信妳的生活,生命中,一定也有一條充滿光明的道路等著妳踏上。」
她靜靜地聽著,聽著對方所說的故事,回想起以往除了那些充斥著紅色的回憶,溫柔的色彩,也許真的能如同對方所說的,未來什麼都還說不定。
「不會不負責任,這番話我會記得的,我會好好的期待著那條路,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呢。」聳聳肩笑了出聲,也許她也該回去幫那些孩子們掃一下幕了。
「......我是不是打斷你吃飯了?」很突然的想起這件事,震驚的捂著嘴非常不好意思的看著對方,懊惱的捂著臉嘆了一口氣。
「不會的,如果羊夫人感覺好一些的話,我們再繼續用晚餐。」
培斯特這才鬆開了手,後退了一些,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雖然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很高興能夠認識妳,羊夫人。」
儘管回到餐桌,培斯特也沒有馬上開始動晚餐,畢竟他的行事作風都十分緩慢,當然不是救治病患的前提之下。
「我也是,親愛的培斯特,能夠與你相識才是我的榮幸。」
她將手覆上了胸前,輕輕地說著,露出優雅甜美的笑容,這是她真誠的想法,窩在沙發上拿起了紅酒,抬起手,敬了一杯紅酒,敬溫柔的醫生,以及這個溫暖的診治。
敬予親愛的培斯特。
結束後我要立刻飛奔跪下道謝
謝謝培中願意來對這個交流 醫生真ㄉ好好我要發瘋
羊夫人才是
我要把羊夫人捧著珍惜!!是個好媽媽....不難過了、一切都會變好的哦馬麻